高昌
“最后，我跪在你身边，郑宗望一刀杀死了我。”
“阿忍。”他静了静，说，“你曾与我讲过赵颂的故事，是你送他最后一程，情绪也没怎么波动。那时对着我的尸体，你哭了吗？”
“……”
“你哭了没有嘛？你一百年前还不像现在。”
“哭了，哭了。哎呀你还问这个，倘若郑宗望不杀我，我也会随你们一起走的。”
他伸手捂住她的手，“不是你的错。”
两人蜷缩在同一床被褥下对视着，感觉都颇为奇妙。他们两世的相处方式其实是相当不同的，突然找回记忆后，都不知道以哪种态度与对方相处，譬如阿忍刚才就觉得伽衡说前一句话像一百年前的他，说后一句话时像一百年后的他，她分明只是说“一起走”，他却读出了“谢罪”的意思。
“你好像变成熟了。”
也难怪，死的时候只有十八岁……现在重活了二十多年，怎么也比先前要长大一些。
“真的吗？你也和以前不一样。没有那几百年的记忆，你就像个，”他停顿了一下，思考怎么描述，“像个，嗯，寻常人家养大的小姑娘，比寻常小姑娘还要害羞一点……”
阿忍把脸埋进被褥里，“那是好还是不好？”
“那是很好的。”
两人一点睡意也没有，越聊越精神，对目前所知的情报做出总结：
第一，阿忍是由赵无量带回家的，伽衡是由碣磨带回家的，此二人必然与他们复活有重大联系。考虑到赵无量也就五十岁，当年不在场，那么唯一有直接联系的就是碣磨。可惜碣磨已去，真相无从求证。
第二，阿忍心中猜测蒲芸已经不在了，她没跟伽衡说，毕竟他不知道泥菩萨还会重新变回泥像……赵颂为蒲芸定下的“行践”是保守秘密，碣磨复活他们的办法却极有可能是他透露的。
第三，闻法对他们的事知情，一来可能是因为闻辩是他父亲——
“诶？”阿忍叫了起来，“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没法生育？闻辩就是泥文殊，他和我一样啊！”
两人面面相觑，伽衡有点想笑又有点同情，“虽说闻法和闻夫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从相貌上看不出端倪，但闻辩也该知道自己的情况啊？他怎么心甘情愿帮别人养孩子。哎，其实是好事儿，我以前还顾忌着这一层，现在好了。”
“不行哦。”阿忍眨了眨眼，“我猜，他是我义父的儿子。”
“……？”
“以前没告诉你，使泥塑复生的关键是赵家人的血……闻法为什么要设计杀我们？因为世上多一个人知道此事，就多一个人想要他的血。赵颂本人三滴血就有用，隔了这么多代，其子孙体内属于他的血被稀释了，想要复活一尊泥塑，大概需要把全身的血流干吧？”
“啊，所以你义父一看见我，觉得要坏事儿，也往西域来避难。”伽衡恍然大悟，“你还真别说！那尊地藏泥像是赵无量送给云霄赌坊的，他甚至不知道云霄赌坊的老板娘是闻辩的夫人，他就是送给闻夫人这个人的！”
给情人送自己义女造型的雕像……想的什么鬼点子。
阿忍倒不觉得哪里有问题，赌坊聚集贪婪享乐、穷凶极恶之徒，罪孽极重，是需要放尊地藏镇一镇；再者，在自己模样的泥像里存放伽衡的头发，赵无量是希望那束头发永远沉睡。
所以第三，闻法知道自己身上留着赵氏的血，必须杀了他们。至于他是从何处知道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越聊越兴奋，简直想现在冲进赵无量的房里问个清楚，可是离天亮还很有一段时间。于是又开始说不那么严肃的话题，两人挤在一起，探讨起与当下情势无关紧要的问题。
“碣磨是如何活下来的？”伽衡闭上眼回忆片刻，似乎又回到那片火海中，微微皱起眉头，“我听见外面有声响，醒来后却感到四肢无力，火在顷刻间就四面包围了我们。然后我就把炕头一杯水泼在碣磨身上，把他抱在怀中。过了不知道多久，毡片烧完了，火势变小，但我预感自己要不行了，便拖他出去、扔进一个桶。那桶原来是装酒的，晚上喝光了，沙加河往里面灌了半桶水供人们擦手擦脸。再后来我就找你去了。想来当时遍地都是桶，他们没找到碣磨。”
再再后来，睁开眼，衰老到面目全非的碣磨微笑着说：“好久不见。”
阿忍见他表情不对，晃了晃他，“哎，那每次你叫他祖父，他什么反应呀？”
“说到这个,哈哈哈，浑身一震！我跟你讲，这小子还挺有良心，以前我很想要琵琶，但是唯一拥有过的一把玩了几个月就送给他了。他后来给我的第一件礼物也是琵琶——亲手做的，音色很好。老的连筷子都拿不稳了，还亲手做这玩意儿.....”
翌日，天光大亮。
阿忍找主人借了厨房，煮了一碗粥，主人嘴上很情愿但是表情不怎么情愿，匆匆出门去了。没办法，她也不想占别人便宜，但是赵无量年纪大了，在沙漠中舟车劳顿的，再往里面加两个红枣！煮好后去敲赵无量的房门，无人应答，她便推门进去，义父果然还在榻上呼呼大睡。
“等义父醒后粥都要凉了，”她自言自语道，“还是我自己喝了吧。”
赵无量面无表情地坐起来，接过碗。
问题已经涌到了嘴边，她仍耐心等赵无量喝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道：“您认识碣磨吗？”
“认识。”他淡淡道，“现在就不必多问了，把我带到楼兰去，我自然会讲与你听。”
回厨房把碗洗了，到堂上正要与伽衡说话，大门突然被踢开。拿着柄钢刀的阿史那哈尔和正提着水桶、抹布的伽衡大眼瞪小眼。房主人从哈尔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就是他们......你在干嘛？”
“你家窗台很久没擦了。”伽衡说话时却看着哈尔，脸上明显露出喜色，还来不及喊他的名字，哈尔就率先推开房主人过来和他拥抱了一下，又转过来和阿忍也拥抱了一下。
“你猜怎么着？这老头一大清早来告状，说有一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夜闯民宅哈哈哈哈哈——”
“真没有凶神恶煞，”阿忍解释说，“属实是情况特殊，不得已才打扰人家。我们带着一个老人，而且伽衡受伤了。”
“伤哪儿了？”
伽衡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你替我们付一晚的住宿费就不算闯民宅了。”
“怎么每次碰到你都要破财。先说说看，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
这真是说来话长啊。伽衡用眼神征求阿忍的意见，那双眼睛里写着“求求你了他是我很好的朋友我真的很想告诉他”，她点点头，于是伽衡以“我跟你说，但你不要跟别人说”开头，把哈尔拉到房里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上午；期间阿忍问房主人可不可以再用厨房，房主人说你放着别动我来，中午时分端出了三菜一汤。她感到怪不好意思的，接着伽衡干了一半的活儿，把屋子洒扫了一遍。
哈尔出来的时候眼神都是缥缈的。
这时赵无量也出了房门，坦然坐到桌边，哈尔看看他又看看阿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阿忍，你爹是跟着我的队伍来的呀！他和一个叫照影的女人，后来走太慢掉队了，我还以为他们死了。”
阿忍闻言立刻坐直，却不敢发问，在下面踩了伽衡的脚。伽衡于是问赵无量：“那照影人呢？”
“被闻法杀了吧。”
三人同时被呛到，狂咳不止。“什么品种的畜生？”哈尔震撼道，“就算是大奸大恶之辈，也不至于杀自己亲娘。以前在长安的时候就听说过是个无法无天的公子哥儿，没想到是个这样的坏种。”
"他亲娘知道他身上流着谁的血。"伽衡轻声道，他与那位相当漂亮的夫人交集不多，但每次他去找闻辩或者送东西，闻夫人都会笑眯眯地泡茶给他喝，有一次还夸了他生的好看，还问有没有婚约了、需不需要她介绍？再如何也不该落得如此凄凉下场。
赵无量的皱了皱眉头，扫视了一圈，把每道菜都夹了三筷子，端着碗回屋去了。
“如此看来，他更不会放过你们了。”哈尔点了点头，“高昌城里我的人很多，我回去就叫他们查前几日的入城记录，并去捉拿此人。”
“嗯，哈尔，我可以问个问题吗？”阿忍插话道，“你是个商人，怎么能做到这些事？”
“赵娘子有所不知，内地战乱，唐宗室把陇右、河西、朔方一带的重兵都调遣过去，这高昌县一时间空了，被回纥侵占。说起这回纥联盟，从前也是受突厥汗国统治的，天宝三年才自立。”
伽衡把肩上的散发甩到肩后。
“当年突厥兵败时，我部下有许多兄弟迁到了高昌县，现在已经娶妻生子，算是常驻人口了。回纥虽是打着帮唐帝国共同抗击吐蕃的名义，谁又知道是不是想趁乱分一杯羹？我在这里有两千多人，前几日又与吐蕃约定止战，便联合起来把回纥全都打到西边去——”
“哈尔，”伽衡睁大双眼望他，“你当真觉得大唐会因为这就垮了？大唐啊！等他们平叛结束，是要清算趁乱造反者的。”
“我这算什么？安禄山一举兵，内地是农民也敢举兵、县令也敢举兵，更别提胡人，我听说族中有几位兄弟都在招兵买马，到处都是私人军队，他要怎么清算？再说了，高昌有一半都是我的弟兄，我要保护高昌。”
“你是想保护高昌吗？”伽衡一拍桌子，“你想复国！”
“阿忍。”他静了静，说，“你曾与我讲过赵颂的故事，是你送他最后一程，情绪也没怎么波动。那时对着我的尸体，你哭了吗？”
“……”
“你哭了没有嘛？你一百年前还不像现在。”
“哭了，哭了。哎呀你还问这个，倘若郑宗望不杀我，我也会随你们一起走的。”
他伸手捂住她的手，“不是你的错。”
两人蜷缩在同一床被褥下对视着，感觉都颇为奇妙。他们两世的相处方式其实是相当不同的，突然找回记忆后，都不知道以哪种态度与对方相处，譬如阿忍刚才就觉得伽衡说前一句话像一百年前的他，说后一句话时像一百年后的他，她分明只是说“一起走”，他却读出了“谢罪”的意思。
“你好像变成熟了。”
也难怪，死的时候只有十八岁……现在重活了二十多年，怎么也比先前要长大一些。
“真的吗？你也和以前不一样。没有那几百年的记忆，你就像个，”他停顿了一下，思考怎么描述，“像个，嗯，寻常人家养大的小姑娘，比寻常小姑娘还要害羞一点……”
阿忍把脸埋进被褥里，“那是好还是不好？”
“那是很好的。”
两人一点睡意也没有，越聊越精神，对目前所知的情报做出总结：
第一，阿忍是由赵无量带回家的，伽衡是由碣磨带回家的，此二人必然与他们复活有重大联系。考虑到赵无量也就五十岁，当年不在场，那么唯一有直接联系的就是碣磨。可惜碣磨已去，真相无从求证。
第二，阿忍心中猜测蒲芸已经不在了，她没跟伽衡说，毕竟他不知道泥菩萨还会重新变回泥像……赵颂为蒲芸定下的“行践”是保守秘密，碣磨复活他们的办法却极有可能是他透露的。
第三，闻法对他们的事知情，一来可能是因为闻辩是他父亲——
“诶？”阿忍叫了起来，“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没法生育？闻辩就是泥文殊，他和我一样啊！”
两人面面相觑，伽衡有点想笑又有点同情，“虽说闻法和闻夫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从相貌上看不出端倪，但闻辩也该知道自己的情况啊？他怎么心甘情愿帮别人养孩子。哎，其实是好事儿，我以前还顾忌着这一层，现在好了。”
“不行哦。”阿忍眨了眨眼，“我猜，他是我义父的儿子。”
“……？”
“以前没告诉你，使泥塑复生的关键是赵家人的血……闻法为什么要设计杀我们？因为世上多一个人知道此事，就多一个人想要他的血。赵颂本人三滴血就有用，隔了这么多代，其子孙体内属于他的血被稀释了，想要复活一尊泥塑，大概需要把全身的血流干吧？”
“啊，所以你义父一看见我，觉得要坏事儿，也往西域来避难。”伽衡恍然大悟，“你还真别说！那尊地藏泥像是赵无量送给云霄赌坊的，他甚至不知道云霄赌坊的老板娘是闻辩的夫人，他就是送给闻夫人这个人的！”
给情人送自己义女造型的雕像……想的什么鬼点子。
阿忍倒不觉得哪里有问题，赌坊聚集贪婪享乐、穷凶极恶之徒，罪孽极重，是需要放尊地藏镇一镇；再者，在自己模样的泥像里存放伽衡的头发，赵无量是希望那束头发永远沉睡。
所以第三，闻法知道自己身上留着赵氏的血，必须杀了他们。至于他是从何处知道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越聊越兴奋，简直想现在冲进赵无量的房里问个清楚，可是离天亮还很有一段时间。于是又开始说不那么严肃的话题，两人挤在一起，探讨起与当下情势无关紧要的问题。
“碣磨是如何活下来的？”伽衡闭上眼回忆片刻，似乎又回到那片火海中，微微皱起眉头，“我听见外面有声响，醒来后却感到四肢无力，火在顷刻间就四面包围了我们。然后我就把炕头一杯水泼在碣磨身上，把他抱在怀中。过了不知道多久，毡片烧完了，火势变小，但我预感自己要不行了，便拖他出去、扔进一个桶。那桶原来是装酒的，晚上喝光了，沙加河往里面灌了半桶水供人们擦手擦脸。再后来我就找你去了。想来当时遍地都是桶，他们没找到碣磨。”
再再后来，睁开眼，衰老到面目全非的碣磨微笑着说：“好久不见。”
阿忍见他表情不对，晃了晃他，“哎，那每次你叫他祖父，他什么反应呀？”
“说到这个,哈哈哈，浑身一震！我跟你讲，这小子还挺有良心，以前我很想要琵琶，但是唯一拥有过的一把玩了几个月就送给他了。他后来给我的第一件礼物也是琵琶——亲手做的，音色很好。老的连筷子都拿不稳了，还亲手做这玩意儿.....”
翌日，天光大亮。
阿忍找主人借了厨房，煮了一碗粥，主人嘴上很情愿但是表情不怎么情愿，匆匆出门去了。没办法，她也不想占别人便宜，但是赵无量年纪大了，在沙漠中舟车劳顿的，再往里面加两个红枣！煮好后去敲赵无量的房门，无人应答，她便推门进去，义父果然还在榻上呼呼大睡。
“等义父醒后粥都要凉了，”她自言自语道，“还是我自己喝了吧。”
赵无量面无表情地坐起来，接过碗。
问题已经涌到了嘴边，她仍耐心等赵无量喝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道：“您认识碣磨吗？”
“认识。”他淡淡道，“现在就不必多问了，把我带到楼兰去，我自然会讲与你听。”
回厨房把碗洗了，到堂上正要与伽衡说话，大门突然被踢开。拿着柄钢刀的阿史那哈尔和正提着水桶、抹布的伽衡大眼瞪小眼。房主人从哈尔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就是他们......你在干嘛？”
“你家窗台很久没擦了。”伽衡说话时却看着哈尔，脸上明显露出喜色，还来不及喊他的名字，哈尔就率先推开房主人过来和他拥抱了一下，又转过来和阿忍也拥抱了一下。
“你猜怎么着？这老头一大清早来告状，说有一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夜闯民宅哈哈哈哈哈——”
“真没有凶神恶煞，”阿忍解释说，“属实是情况特殊，不得已才打扰人家。我们带着一个老人，而且伽衡受伤了。”
“伤哪儿了？”
伽衡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你替我们付一晚的住宿费就不算闯民宅了。”
“怎么每次碰到你都要破财。先说说看，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
这真是说来话长啊。伽衡用眼神征求阿忍的意见，那双眼睛里写着“求求你了他是我很好的朋友我真的很想告诉他”，她点点头，于是伽衡以“我跟你说，但你不要跟别人说”开头，把哈尔拉到房里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上午；期间阿忍问房主人可不可以再用厨房，房主人说你放着别动我来，中午时分端出了三菜一汤。她感到怪不好意思的，接着伽衡干了一半的活儿，把屋子洒扫了一遍。
哈尔出来的时候眼神都是缥缈的。
这时赵无量也出了房门，坦然坐到桌边，哈尔看看他又看看阿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阿忍，你爹是跟着我的队伍来的呀！他和一个叫照影的女人，后来走太慢掉队了，我还以为他们死了。”
阿忍闻言立刻坐直，却不敢发问，在下面踩了伽衡的脚。伽衡于是问赵无量：“那照影人呢？”
“被闻法杀了吧。”
三人同时被呛到，狂咳不止。“什么品种的畜生？”哈尔震撼道，“就算是大奸大恶之辈，也不至于杀自己亲娘。以前在长安的时候就听说过是个无法无天的公子哥儿，没想到是个这样的坏种。”
"他亲娘知道他身上流着谁的血。"伽衡轻声道，他与那位相当漂亮的夫人交集不多，但每次他去找闻辩或者送东西，闻夫人都会笑眯眯地泡茶给他喝，有一次还夸了他生的好看，还问有没有婚约了、需不需要她介绍？再如何也不该落得如此凄凉下场。
赵无量的皱了皱眉头，扫视了一圈，把每道菜都夹了三筷子，端着碗回屋去了。
“如此看来，他更不会放过你们了。”哈尔点了点头，“高昌城里我的人很多，我回去就叫他们查前几日的入城记录，并去捉拿此人。”
“嗯，哈尔，我可以问个问题吗？”阿忍插话道，“你是个商人，怎么能做到这些事？”
“赵娘子有所不知，内地战乱，唐宗室把陇右、河西、朔方一带的重兵都调遣过去，这高昌县一时间空了，被回纥侵占。说起这回纥联盟，从前也是受突厥汗国统治的，天宝三年才自立。”
伽衡把肩上的散发甩到肩后。
“当年突厥兵败时，我部下有许多兄弟迁到了高昌县，现在已经娶妻生子，算是常驻人口了。回纥虽是打着帮唐帝国共同抗击吐蕃的名义，谁又知道是不是想趁乱分一杯羹？我在这里有两千多人，前几日又与吐蕃约定止战，便联合起来把回纥全都打到西边去——”
“哈尔，”伽衡睁大双眼望他，“你当真觉得大唐会因为这就垮了？大唐啊！等他们平叛结束，是要清算趁乱造反者的。”
“我这算什么？安禄山一举兵，内地是农民也敢举兵、县令也敢举兵，更别提胡人，我听说族中有几位兄弟都在招兵买马，到处都是私人军队，他要怎么清算？再说了，高昌有一半都是我的弟兄，我要保护高昌。”
“你是想保护高昌吗？”伽衡一拍桌子，“你想复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