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还真有人准备害汪凝啊?”秋杪拿着平底锅守在门后,准备趁其不备、痛击来者。

    门并未打开,一个鬼影穿门而入,探头探脑,鬼鬼祟祟。

    秋杪知道平底锅打不住鬼,转手掏出七星绳,俐落地绑住鬼影;毕竟这样的事情,过去三十年间它没少做。

    “老实交代,来干吗的?”秋杪紧了紧七星绳。

    鬼影憋得透不过气,但仍被刺激得大喊大叫,“大胆!我是冥界魂官,你怎么敢?”

    听到可能是同事,秋杪感觉情况更严重了:万一这个魂官是黑白无常,来抓汪凝的魂魄怎么办?

    秋杪在鬼影耳边威胁,“既然是冥界的,你可认得造梦司的石?”

    “就是那个钉子户?自然认得!”

    “那你回去跟他打听打听我的名号,就知道我是什么混世魔王了!”秋杪重重敲了敲鬼影的脑门,鬼影像皮球一样在地上弹了三下。

    同时,一个不留神,公寓的门竟然蹦开。

    “你哪位?”秋杪脱口而出。

    汪凝只好自报家门,还没来得及看清屋子里的混乱局面,便被护在身后。秋杪像是护着孩子一样,将汪凝挡住,冲着魂官叫嚣,“敢动我的人,你试试看?”

    鬼影见到汪凝,如同见到了救星,它手脚皆不能动,只能用下巴指着秋杪,一脸嫌弃,“赶紧管管它,有病吧!我是来交接魂魄的,这里是十只魂魄,需要修复,下个月就交,快点的吧。”

    这回,轮到秋杪尴尬了,它转过头问汪凝,“你是灵类啊?”

    原来,汪凝正是负责修复人类魂魄的灵类,只不过在人间时,化名为汪凝。

    好在汪凝能够妥当地善后,一边春风满面地说“欢迎下次再来啊”,一边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及时送走冥界的魂官。

    汪凝转过脸的瞬间,满脸无奈地笑了笑,顺便提起来手中从餐馆打包的煲仔饭,“有点凉了,我给你加热一下。”

    餐桌上都是花盆,实在腾不开地方,秋杪只好坐在地毯上,勉强在茶几上清扫出一小片刚好能容纳两盒煲仔饭的空地。就在秋杪大快朵颐之时,汪凝依次给植物浇水,却发现装着松果的圆盘里早已灌满了水,些许惊喜地看向秋杪。

    秋杪被盯得有点害羞,低着头不自然地说,“松果上失水干燥后,鳞片会打开。水充足时,鳞片就会关闭。以前,听别人说过。”

    “不是别人,就是我。”汪凝臭屁地说,“大一上课的时候,我们聊天时讲的。”

    看到汪凝一幅欠扁的模样,秋杪白了白眼,从汪凝的碗里抢过来几片腊肠,“赶紧吃你的饭吧。”

    望向阳台上浓墨重彩的绿色,秋杪很疑惑地问:“不过,为什么要养这么多植物?别人都是养几盆怡情,你家里的植物简直多到可以开花卉展览。”

    汪凝思索了一阵,才想到答案,“因为害怕孤独。”

    “那养小动物呢?好歹是个活物。”

    显然,汪凝想过养宠物这个方案,只不过很快就否决了,“医院的工作很忙,也没有规律。我不能天天回家,如果养了宠物,它会天天盼着见到我,这反而是伤害了它。养植物的话,只有我单方面对植物产生期盼,刚好。”

    秋杪撅了撅嘴,搞不懂这种想法:不轻易养宠物的确是有责任感,可是,有来有往的联系难道不更有趣吗?

    自从各自散落天涯,灵类之间就很难再次相遇,作为同类的秋杪和汪凝一直聊到深夜,仍旧眉飞色舞,津津有味的。

    提及秋杪的灵力,它却不是那么兴奋。一开始获得灵力,秋杪雄心勃勃,想要帮助世界上所有弱小——它利用自己回溯时间的能力,帮助小动物不要被马戏团偷过来,帮助因为离婚而在法院门口被男人砍死的女人死里逃生,帮助无书可读的残疾人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是,秋杪很快发现这些事情都不是个例,它永远都帮不完,甚至那些被帮助过的人和小动物,也没有如想象中那样一直幸运、幸福下去。

    秋杪拖着昏沉的脑袋,呢喃着:“很久以前,我会很难受,可是现在,我逐渐麻木了......”

    次日,秋杪难得睡到自然醒,醒来时,汪凝早已出去上班,屋子里的饭盒和餐具都被清扫一空,公寓中恢复了往常的清洁。

    秋杪没有忘记和秦犀照的约定,匆忙动身前往警局,和秦犀照一同找到陈令玖。

    “我们觉得梁有侠有嫌疑。”想要查下去,秋杪就不得不向陈令玖坦白自己的想法。

    秋杪原本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陈令玖竟也真的同意了,悄悄查看社会鉴定机构的打卡记录,结果显示:赵双奇被杀当天,梁有侠和另外两名法医一起负责尸检,工作了一整天,其他两名同事都可以做人证;并且监控也拍到梁有侠那一整天都没有出过大楼,就连外卖也是机械人送入大楼里的。

    旅鼠市狂欢节即将来临,警察的安保任务增多,陈令玖要外出巡逻,秋杪和秦犀照便也不好意思继续留在警局。她们偷偷溜到社会鉴定机构的办公大楼勘察地形,这栋四层小楼除了正门和地下停车场,确实没有其他出口。而这两个出口的监控显示,梁有侠当天确实始终没有进出过大楼。

    事已至此,不得不排除梁有侠行凶的嫌疑。

    秦犀照晃了晃脑袋,“我的头好晕啊。”

    秋杪以为是旅鼠市糟糕的空气质量和乱作一团的案情,绕得秦犀照头疼,便也附和着她,晃了晃头。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她们从社会鉴定机构出来后无目的地漫步,反正也走到穷途末路了,也不着急回去。据说,散步是最能找到灵感的时机。

    就这样一直走,走到一处类似倒置贝壳的巨大玻璃房,那里就是旅鼠市火车站。在雾霾中,秦犀照看到火车站背后的一幢高楼大厦上,一扇窗户倒映着橘黄色的太阳,很是耀眼突出。那幢大楼,包括周围的环境,都是灰蒙蒙的,只有这一个金色的亮点,就是那扇反射了夕阳余晖的玻璃窗。

    “好漂亮。”在秦犀照的指引下,秋杪也注意到了这处景观。

    “你说,这个倒映是在第几层?”秋杪用手指一层一层数,很快就数晕了。倒是秦犀照脱口而出,“第56层。”

    “行啊,刮目相看。”

    秦犀照喜爱拍照,见到这种美景,第一念头便是打开手机拍照。她稍微调整了角度,并适当拉近大厦,就拍出了让秋杪赞叹的照片。

    看到秦犀照向自己展示的相片,秋杪第一时间夸奖,“构图水平真专业。额,手机像素也挺高。”

    秦犀照笑了笑,说:“这还不算是最清楚的。”接着,她又换了多个角度看向大厦,似乎是准备再拍几张照片。

    “稍等一下,我进去问点事。”秋杪忽然想起来什么,匆匆跑进火车站,没过多久便又气喘吁吁地跑出来。

    秦犀照仍在原地等待。

    “有车了,有车了。”秋杪喜出望外地说,“旅鼠市和六只鸡市通车了!”

    “怎么,你要走了吗?”秦犀照很关心秋杪的行踪。

    秋杪点点头,“我打算明天去一趟六只鸡市。”

    “听你这意思,应该还会回来吧?”

    “昨晚我查了一下乐氧旅游社,发现这个旅游社是百木老年大学的一个子项目。百木老年大学是六只鸡市的公司,而且公司老板就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打算明天去问问情况。”

    说完,秋杪又特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秦犀照,知不知道前几天火车站为何如此混乱。

    见秦犀照摇头,秋杪娓娓道来。

    当旅鼠市居民都经过“城市荣誉”运动的苛刻筛选后,他们的思想也由优生主义逐渐发展到民粹主义;本城市的民族不再满足于现状,而是更加关注其他城市,着眼于全人类,即清理其他城市民族的“异类”,使整片大陆都是“健康人”。

    八月份,一名旅鼠市中年男性游客在六只鸡市的广场上,用尖刀将一名62岁当地居民捅成重伤,最终抢救无效宣告死亡。行凶者当场被警方控制,据他宣称,并不认识死者,却早在袭击之前就已经购置好凶器,预备随机行凶。

    案发当天,死者正在清理广场中因“安全教育”而留下的血流。行凶者注意到该居民左腿残疾、行动不便,很是惊讶,因为在旅鼠市并不能看到这种有身体缺陷的人。他认为,身体残疾是大自然对恶人的惩罚,一定是心理上的阴暗点被神明堪破,才会被罚去身体上的某些部分,这是上天对善良之人的提醒。接收到这种“天意”的凶手,决定替天行道,亲手处死“凶恶之人”,并且是在六只鸡市进行“安全教育”的场所,死者也算是死得其所。

    类似的随机杀人事件,在短短一个月间,发生了3起,并且都是旅鼠市人伤害六只鸡市居民。

    九月是旅鼠市的狂欢节假期,往年都是出游的高峰期,结果,受到以上恶性事件的影响,六只鸡市政府紧急拒绝了大量旅鼠市游客的入境申请,并停止两城市间的铁路运输。

    于是那天,当秋杪来到火车站,准备经由铁路离开旅鼠市时,火车站已经乱作一团——前往六只鸡市的所有列车被六只鸡市政府紧急取消,大量乘客滞留。他们表示不解和不满,但背后的真实原因,旅鼠市官方绝不会告知大众。

    这消息,还是秋杪从陈令玖那里听到的。

    听完以后,秦犀照说:“所以,还是旅鼠市安全。”

    秋杪甚至想和她立即划清界限,“你们六只鸡市人能不能好好说话,不阴阳怪气。”有一个算一个,秋杪认识的六只鸡市人都挺会冷嘲热讽的。

    晚风打着旋,吹拂着秋杪的脸庞,夹带着些冷气。秋杪不自觉将外套裹紧,缓缓地说:“你也待了这么久,肯定比我更了解旅鼠市。”

    秦犀照当然很清楚,这是一座非常冷漠的城市。长久以来的“城市荣誉”运动,使得旅鼠市本民族的居民不再团结友爱,因为善良和睦、互帮互助是不被允许的。

    “在这里,可以不爱他人,但必须爱城市。”这是秦犀照的保身法则。

    “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定要留在旅鼠市?”秋杪不理解,感到难受的地方,尽早离开才是本能吧。

    “因为,并非人人都如此冷漠。”秦犀照显然有所指向,但是她避而不谈,故意转移矛头,“就比如,你认识的陈令玖。”

    正是太重视情谊,陈令玖才会过得痛苦。

    “说起来,在警局见到她时,觉得有点眼熟。”秦犀照说,“现在才想起来,她曾经来过SAR学院,咨询制造仿生人的费用和具体过程。但是,她只是问了问,没有透露要制造谁为仿生人,最后也没有下单。”

    “大概什么时间?”

    “两个月前吧。”

    说到这里,秋杪便也猜出来了:陈令玖应该是想把奶奶的意识迁移到仿生人里吧。

    这场春夜漫步即将走向结尾,一些花瓣在枝头摇来摇去,不知道谁的七彩风车被挂在紫藤萝架子下,在初春的时间线里疯狂旋转着。

    “我回去了,汪凝说,今晚做红烧鱼。”秋杪挥了挥手。

    她们互相告别,然后背道而驰。不久后,一个巡逻警察路过这里,取下了风车,随手扔到垃圾桶里。

    第二天,已然到了中午,正在睡眼惺忪时,秋杪接到了秦犀照的电话,“程章平死了。”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是秋杪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它的脑子仍处于宕机状态,“程章平是谁啊?”

    “就是曝光‘五彩梦童’的记者。新闻上写,昨晚在他的工作室里,发现了他的尸体。程章平的工作室,就在昨天我们看到的那幢大厦,第56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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