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从七宝斋离开后径直回了府，今日书院休沐，她便给祖父请安去了。
祖父年事已高，但精气神还颇为健朗，他早年在东宫教授过太子的学识，致仕之后便一直在松风书院教习，想为朝堂培养更多的栋梁之才。她记得以前祖父便常常将一个得意门生挂在嘴边称赞，那个学生便姓严。
祖父住在池府主院，池鱼到时池老正在提笔挥墨，在铺好的纸上落下遒劲有力的字迹，收笔时直起腰杆，周身姿态端正挺拔，如同上了年岁的苍劲古柏。
池鱼手中提了方才从七宝斋买回来的点心，步调轻快地踏进院中，人还未到便急不可耐似的甜甜朝院中老人唤了声：“祖父，阿鱼来给您送点心啦！”
池老闻声放下了手中的笔，见了提着个小食盒，眯眼笑成月牙湾的小姑娘，布着岁月痕迹的脸忍不住露出一丝宠溺的笑来。
“你这小丫头，老头子一把年纪了不爱吃甜，你总是朝我院子里送，怕是哪天一口老牙都受不住了！”
池鱼才不管祖父的话，放下食盒就凑上前去抱住老爷子的胳膊，撒娇似的摇了摇，“祖父才不老，就算上了年纪也是老当益壮，您可放心地吃，阿鱼先帮您尝过了，这七宝斋的新品委实适口，我这才给您送过来的！”
“感情你这是自己先过足了口腹之欲，这才想起祖父来？老头真是白疼你了！”
池老口上责怪，脸上却笑得灿烂，池家儿孙孝顺，可却端庄有礼，不似池鱼这般会哄人，池太师被哄得一张老脸笑得褶子都多了许多。
池鱼嗔怪地辩驳：“阿鱼明明就是先帮您尝一口，哪里是忘了您了！”
她目光一扫，便看见了院中摆放的桌案上池老方才写好的一副字，眼中一亮，眼珠子转了转拍马屁的话就脱口而出：“祖父您的书法真当是炉火纯青，孙女儿一看就喜欢得紧，简直就是二王再世，可比我爹写得好多了！”
这马屁拍得并不高明，可池老受用至极，小孙女几句话夸得他通体舒畅。
须发花白的老人神色傲然，睨了她一眼笑道：“这还用说，你爹从小到大都是我教的，他会的那点还不是从我这儿学来的！”
笑闹过了，池太师也琢磨出了点味道，带着审视的意味扫了她一眼，“小丫头你这马屁恐怕不是白拍的吧，说吧，今儿是来找我做什么的？”
池鱼也不扭捏，开门见山地问：“阿鱼送点心来是真心想拿来给您尝尝的，不过也的确有事想问您，我记得以前祖父常常夸赞一个学生，似乎是一位姓严的？”
“是姓严，”池太师自然回道，却没立马说下去，他看向池鱼的目光中微微带了一丝探究，“不过那是我的学生，你问这个做什么？”
池鱼顿了顿，只能实话实说：“我那日去赵府找阿姐，碰到了一个下人，我瞧着那人的模样不似个普通杂役，一问竟然发现那位是赵家的表少爷，姓严。”她今天就是来找祖父给严琅想出路的，严琅过去作为祖父的爱徒，想必祖父对他也是心有怜惜的。
说完，池太师却没什么反应，池鱼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又添了一句：“我瞧着他委实可怜，赵家人似乎不把他当亲外甥，日子相当不好过，甚至我还瞧见过下人都在欺辱他。”
待她再说完，池太师仍没回应，她便没再多言，若是祖父有心相助，那她只需言明严琅的境况便足够了。
良久，池太师才缓缓开口：“小丫头心地善良甚好，心肠太软却不是好事，这世上活得千辛万苦的人比比皆是，你管不尽的。”
听到这话，池鱼神色黯然了几分，杵在他面前垂着脑袋不说话。
“不过，那孩子与我好歹也有一段师徒情谊，此前我不知他在赵府的境遇，只当去赵府时他自己的选择，他那身才学，若是只能屈居在小院中倒是可惜了。”
这话似乎是有打算插手的意思，池鱼心中一喜，睁大了晶亮的眸子满怀希望地看着祖父。
池太师瞅了瞅她，“你想要我怎么办？”
池鱼哪还敢提要求，赶忙乖巧道：“只要祖父肯出手帮帮他就好了，至于怎么帮您说了算！”
池太师微笑颔首，抬起一只手捋了捋胡须，“让他到松风书院来吧，反正老头子一天到晚无事做，就跟着我打打下手，老头子不想教的时候还可以帮着教教那些年纪小的。”
“多谢祖父！”
池鱼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嘴角压不住地往上扬，虽然祖父嘴上说只是让他打打下手，可祖父愿意把他带在身边难道还会亏待了他吗？
*
是夜。
严琅的那间屋子中，他倚靠在床前的一张长椅上，在昏黄的烛火中静静看着床上躺着的姑娘，姑娘的口鼻上掩着一张薄薄的绢布，似乎浸了液体，却不妨碍呼吸。
月亮渐渐挂上树梢，他朝窗外看了一眼，再过半个时辰，小神仙就该来了。
严琅动了动，起身走到床前，伸手将绢布从点翠脸上揭了下来。
他眼底无波，仿佛丝毫没有愧疚感。
“怕你不听话，就这么躺着吧，什么时候小神仙不需要了就还你自由，就当还了你之前欠我的……”
祖父年事已高，但精气神还颇为健朗，他早年在东宫教授过太子的学识，致仕之后便一直在松风书院教习，想为朝堂培养更多的栋梁之才。她记得以前祖父便常常将一个得意门生挂在嘴边称赞，那个学生便姓严。
祖父住在池府主院，池鱼到时池老正在提笔挥墨，在铺好的纸上落下遒劲有力的字迹，收笔时直起腰杆，周身姿态端正挺拔，如同上了年岁的苍劲古柏。
池鱼手中提了方才从七宝斋买回来的点心，步调轻快地踏进院中，人还未到便急不可耐似的甜甜朝院中老人唤了声：“祖父，阿鱼来给您送点心啦！”
池老闻声放下了手中的笔，见了提着个小食盒，眯眼笑成月牙湾的小姑娘，布着岁月痕迹的脸忍不住露出一丝宠溺的笑来。
“你这小丫头，老头子一把年纪了不爱吃甜，你总是朝我院子里送，怕是哪天一口老牙都受不住了！”
池鱼才不管祖父的话，放下食盒就凑上前去抱住老爷子的胳膊，撒娇似的摇了摇，“祖父才不老，就算上了年纪也是老当益壮，您可放心地吃，阿鱼先帮您尝过了，这七宝斋的新品委实适口，我这才给您送过来的！”
“感情你这是自己先过足了口腹之欲，这才想起祖父来？老头真是白疼你了！”
池老口上责怪，脸上却笑得灿烂，池家儿孙孝顺，可却端庄有礼，不似池鱼这般会哄人，池太师被哄得一张老脸笑得褶子都多了许多。
池鱼嗔怪地辩驳：“阿鱼明明就是先帮您尝一口，哪里是忘了您了！”
她目光一扫，便看见了院中摆放的桌案上池老方才写好的一副字，眼中一亮，眼珠子转了转拍马屁的话就脱口而出：“祖父您的书法真当是炉火纯青，孙女儿一看就喜欢得紧，简直就是二王再世，可比我爹写得好多了！”
这马屁拍得并不高明，可池老受用至极，小孙女几句话夸得他通体舒畅。
须发花白的老人神色傲然，睨了她一眼笑道：“这还用说，你爹从小到大都是我教的，他会的那点还不是从我这儿学来的！”
笑闹过了，池太师也琢磨出了点味道，带着审视的意味扫了她一眼，“小丫头你这马屁恐怕不是白拍的吧，说吧，今儿是来找我做什么的？”
池鱼也不扭捏，开门见山地问：“阿鱼送点心来是真心想拿来给您尝尝的，不过也的确有事想问您，我记得以前祖父常常夸赞一个学生，似乎是一位姓严的？”
“是姓严，”池太师自然回道，却没立马说下去，他看向池鱼的目光中微微带了一丝探究，“不过那是我的学生，你问这个做什么？”
池鱼顿了顿，只能实话实说：“我那日去赵府找阿姐，碰到了一个下人，我瞧着那人的模样不似个普通杂役，一问竟然发现那位是赵家的表少爷，姓严。”她今天就是来找祖父给严琅想出路的，严琅过去作为祖父的爱徒，想必祖父对他也是心有怜惜的。
说完，池太师却没什么反应，池鱼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又添了一句：“我瞧着他委实可怜，赵家人似乎不把他当亲外甥，日子相当不好过，甚至我还瞧见过下人都在欺辱他。”
待她再说完，池太师仍没回应，她便没再多言，若是祖父有心相助，那她只需言明严琅的境况便足够了。
良久，池太师才缓缓开口：“小丫头心地善良甚好，心肠太软却不是好事，这世上活得千辛万苦的人比比皆是，你管不尽的。”
听到这话，池鱼神色黯然了几分，杵在他面前垂着脑袋不说话。
“不过，那孩子与我好歹也有一段师徒情谊，此前我不知他在赵府的境遇，只当去赵府时他自己的选择，他那身才学，若是只能屈居在小院中倒是可惜了。”
这话似乎是有打算插手的意思，池鱼心中一喜，睁大了晶亮的眸子满怀希望地看着祖父。
池太师瞅了瞅她，“你想要我怎么办？”
池鱼哪还敢提要求，赶忙乖巧道：“只要祖父肯出手帮帮他就好了，至于怎么帮您说了算！”
池太师微笑颔首，抬起一只手捋了捋胡须，“让他到松风书院来吧，反正老头子一天到晚无事做，就跟着我打打下手，老头子不想教的时候还可以帮着教教那些年纪小的。”
“多谢祖父！”
池鱼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嘴角压不住地往上扬，虽然祖父嘴上说只是让他打打下手，可祖父愿意把他带在身边难道还会亏待了他吗？
*
是夜。
严琅的那间屋子中，他倚靠在床前的一张长椅上，在昏黄的烛火中静静看着床上躺着的姑娘，姑娘的口鼻上掩着一张薄薄的绢布，似乎浸了液体，却不妨碍呼吸。
月亮渐渐挂上树梢，他朝窗外看了一眼，再过半个时辰，小神仙就该来了。
严琅动了动，起身走到床前，伸手将绢布从点翠脸上揭了下来。
他眼底无波，仿佛丝毫没有愧疚感。
“怕你不听话，就这么躺着吧，什么时候小神仙不需要了就还你自由，就当还了你之前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