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卫跪在地上,将严琅代替他被王守仁带走的事也交代了,不过他心里这份软弱来得快去得也快,流了两滴泪后抬手在脸上抹了两把,然后就迅速站起来。

    “爹,你就让我出去吧,我保证不惹事,他是替我去的我不能不管他啊!”

    褚大人盯着他看了半晌,就在褚卫以为他同意了,褚大人把人往里一推,“给我老实待着,这事现在不关你的事了!”

    而后门外“咔哒”一声再次落锁,脚步声越走越远,任褚卫在里面狠命拍打叫喊也没有回应。

    *

    “啪!”

    鞭子落在皮肉上发出令人胆寒的清脆声响,严琅的手脚被捆缚着,整个人被绑在木桩上,身上还穿着从醉曲栏被带走时的衣裳,不过已经被道道醒目的血痕晕染,触目惊心。

    被束起的发已经凌乱地搭在肩头,这种浑身都火辣灼热的痛让严琅仿佛回到了半年前于牢狱之中,只是那时他心中忧惧,心神更是动荡不堪。

    “严公子,下官有礼了,就让下官好好招呼招呼你!”

    说完,便又是一鞭重重落下。

    鞭子触及皮肉时,严琅咬紧了牙关也没忍住闷哼出声,稍稍抬眸看了一眼,竟是换王守仁亲自动手了。

    王守仁面目狰狞,看来的确是心疼他那个独苗苗气得狠了。

    严琅艰难吞咽了一下,将口中的血腥气吞下去,然后朝王守仁轻笑了一下。

    “不敢当,王大人如今都已经是能光明正大在户部司只手遮天的人了,自称下官恐怕是过谦了。”

    又是一记鞭子落下来。

    “哼,果然不愧是让京中众人都惊叹的少年解元,这一张嘴果然是能说会道,我且问你,是不是你害了我儿?!”

    “是,”严琅果断答道,他吐了口气,然后竟痴痴地笑了,“王守仁,我们一问一答可好,你的问题我答了,那你可否告诉我,当初你做了什么,让我严家在户税案中遭逢大难,而你王守仁作为户部司副使,却能独善其身?”

    王守仁神色一滞,然后立即骂道:“严袖清做的孽关旁人何事!难不成你就是因此心怀不轨,才对我儿起了暗害之心?!”

    严琅扯了下嘴角侧目而视,仿佛挑衅般应道:“我无意害他,是他自己酒醉站不稳滚下楼摔死的,王耀章胡作非为惯了,这次事情也是因他调戏良家女而起,大概这就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你?!”

    王守仁这下彻底给激怒了,也不在口头上与他来往了,挥起手中的鞭子就泄愤地使劲朝严琅身上甩去。

    十几鞭过去,严琅身上已经看不出分明的鞭痕,衣衫底下一道伤口浸出的血迹与另一道晕染在一起,变成片片鲜红,血液在衣衫上一结痂就变成了可怖的暗红色,与他惨白的面色形成鲜明对比。

    人还绑在木桩上,可他的头无力地低垂下来,显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

    王守仁一次性接连抽完十几鞭,也打累了,暂时放下手中的鞭子活动了下手腕。

    暮色四合,王守仁处置严琅的这间屋子位于王家大宅后院,更显光线昏暗。

    守在外面的人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老爷,外面有好多人闯进来了!”

    来人动作很快,王守仁刚走出去一看,来人就已经穿过王家前院到了跟前,少说三四十号人披坚执锐矗立在院子里。

    领头的那位是池太师。

    王守仁愣了一瞬,眨眼就圆滑地换了脸色,挂起一副周全的笑脸招呼道:“不知池太师莅临,王某有失远迎,不过池太师这样鸿儒硕学,实在与这些武夫不相匹配。”

    池太师负手而立,摸了摸自己的白须,“事态从急,谁叫王大人不是给人方便的性子,老夫只好出此下策了。”说完,他朝身后的人道:“进去找找。”

    此时也用不着虚与委蛇了,王守仁脸色瞬间冷下来,猛地大喝一声:“池太师!”

    “护短不是你这么护的!那姓严的杂种杀了我儿,就算他是池太师你的爱徒也不能免责,杀人就要偿命!”

    池太师面色不改:“国有国法,若是他当真杀了人,自然有官府来处置他,而不是在王大人的宅中就动用私刑!”

    池太师带来的人显然不是寻常府兵,王守仁的人挡不住,很快就叫人将严琅从木桩上解绑,小心翼翼地从屋中抬了出来。

    少年已经不省人事,他身上血迹斑驳的惨状落在众人眼中,连池太师都不禁变了变脸色。

    心疼徒儿的老头子生平第一次不讲理,丝毫不顾忌王守仁,叫人抬着严琅就走,临走前还丢下一句狠话。

    “大陈朝国法,滥用私刑罚三月坐狱,王大人知法犯法,还当罚俸一年,老夫明日上朝定然禀明皇上!”

    王守仁险些被他气得背过气去,在权贵圈子里私设刑堂的事本就不稀奇,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老匹夫突然拿出来克他,还要不要脸!

    是他死了儿子还是那老匹夫死了儿子?!

    *

    池鱼从每夜都会在赵府醒来开始,这夜是第一次没有严琅在。

    她点燃了灯火,却没了以往去厨房做吃食的意思,只是窝在他的床上抱膝静默无声地流眼泪。

    今日褚大人上门来寻祖父谈话时她在门外都听见了,严琅失手将王耀章推下楼摔死了,然后被王守仁抓了去!

    王耀章她是知道的,是个十足的色胚!去岁元宵节时她与阿姐一起去看花灯,不慎走散后就碰到了王耀章,当时若不是阿姐带着人找来得及时,那个狗东西就要轻薄于她了!

    那种人渣死了就是活该,是老天有眼把他收了去,可严琅落到王守仁手中该怎么办?

    也不知道严琅怎么样了?祖父有没有找到他?

    她怎么一定每天夜里都要变成这丫鬟呢?严琅又不在这里,要是老天当真是让她来亲近挽救他的,现在就该让她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池鱼深深地埋下头,在胳膊上的衣裳上使劲地擦了下眼泪,哭有什么用!她不想哭的,这眼泪就怎么没完没了了呢!

    此时赵珏正站在门外,手中端着饭菜碟,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进去,白日里说是不管那姓严的自寻死路,可到底自己也算受了他的恩惠……

    算了!

    赵珏眼睛闭了闭,直接推开了门。

    池鱼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骤然一惊,打了个巨大的哭嗝,正满脸仓惶地看向门口。

    见是赵珏,被他找茬的次数多了,此刻严琅又不在,池鱼不自觉攥紧了被子,身子往后挪去,眼中挂着泪珠还一脸警惕,“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赵珏翻了个白眼,将手中的饭菜放下,“快吃,别饿死了,给你送顿饭也算我没白欠他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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