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云县城中心有一条名叫“十悦里”的露天小吃街。
自从晴云规划成旅游城市后，小吃街也进行了改造。
从杂乱无章变得井然有序，处处焕然一新。
傍晚，各家招牌灯夹道亮起，霓虹装点的长街一眼望不到尽头。游人如织，热闹的市井气息让人流连忘返。
除了烧烤，这里还有铁板海鲜，火爆龙虾，当地的特色烙锅也堪称一绝。
徐雁北家铺子就在街口往里一点。
张永梅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的，轻薄宽大的裤腿被晚风吹得鼓起。
徐志刚一直叮嘱她小心伤口，她反倒不耐烦：“知道了，话多。”
这里的营业时间从傍晚六点到午夜三点，但她家生意好，凌晨一点左右，东西基本上就卖光了。
每次徐志刚问下次要不要多备点货时，张永梅总是骄傲地说：“钱是赚不完的，总得给别人留点赚钱的机会吧。”
徐志刚听了，无奈地望着她笑。
她这人没学识，但有手艺，这便是她骄傲的资本。
徐雁北将不锈钢托盘拿出来全部擦一遍，又将备好的肉串、蔬菜串分类摆放。
张永梅最得意的就是她秘制的烧烤酱料，也是她的制胜法宝之一。
炭火逐渐旺起来，油刚烧热，就有人围了上来。
张永梅热情的打招呼。
徐雁北递了一个干净的托盘过去，“要吃什么自己挑，放这上面就行。”
旁边是一块红字白底的灯箱价目表，最顶上写着：张姨特色烧烤。
张永梅就是这般霸道，她是不可能写什么“徐家烧烤”，“徐氏夜宵”之类的话。
而徐志刚的口头禅都是：“由着她，都由着她。”
摊位后面的空地上摆了七八张移动桌子和塑料椅，才开张就全部坐满了，部分顾客只好打包。
一墙之隔的摊位很冷清，那夫妇二人就叉着腰，脸色黑得难看。
张永梅不屑地嗤了一声，心叹：就算老娘不做这生意了，你家依旧冷锅冷灶，没本事人品还差的人干啥都发不了财的。
徐志刚从三轮车上卸了几提酒水，徐雁北就把它们摆放进旁边的立柜里。
这段时间天气好，气温攀升，许多人都还像过夏天一样热衷于啤酒配烧烤。
不远处伫立着一排水泥浇筑的花坛，足有半人高。
里面的木香叶子已经掉光，看起来十分萧条。
徐雁北知道，它只是在休眠，悄悄孕育新一轮繁华。
当初夏响起第一声蝉鸣，它们便像一批进击的勇士，恣意怒放。仅需几天时间，就花开满城。
她记得很清楚，第一次遇见楚钺就是在这里。
那天是六月二十三号，端午节。
十悦里刚好在举办三周年的开街仪式，市里来了领导巡视，还有电视台采访。
人群簇拥而动，如浪潮翻涌。
身着白衬衫的少年游离于人群之外，纯净而耀眼。
他举目望着人潮中心的女人，眼底流露出的淡淡笑意中，看得出他对母亲油然而生的骄傲之情。
采访结束后，江鸢责备他不听话，“不去上课，偷偷跑来干什么？”
少年莞尔，悄悄告诉妈妈：“您忘了，今天是我生日，凡事就让我自己做一回主吧。”
女人笑着摸他脑袋，没再说什么。
彼时，为躲避摄像机，藏在花坛后的徐雁北撩起花枝，偷偷瞥了对面的人好几眼。
从那天起，她也是个有秘密心事的人了。
张永梅站得久了，脚跟发麻，好不容易得了个休息的机会，可刚沾上椅子，又有人来了。
徐雁北走上前，边穿围裙边说，“我来烤吧，你歇会儿。”
张永梅也不争，她知道女儿不仅会做，而且做得还不差。
她喝了一口水，说，“你来嘛，我旁边指导你。”
徐雁北翻烤刷酱的动作十分娴熟，根本不用人教。
炭火上的烟雾升起，被风一吹直往她脸上扑，她忍不住偏头抬手扇了扇。
烤完两盘，徐雁北脸上头发上就蒙了层油光，灯一照，油亮油亮的。
徐志刚搬完酒水，不忍心看闺女被烟熏火燎，将她拉一边去，“还是我来吧。”
烤完后，他问，“这是哪位顾客点的，分量还挺多。”
徐雁北指着对面的冷饮摊，“她们在欢姨家喝冷饮，我送过去就行。”
一条街上，商户们大多熟识。
徐雁北将烧烤打包好，拎着朝对面去。
欢姨见了她，笑着招呼，“妞妞你放假了。”
“嗯，考完试放几天，我过来给客人送烧烤。”
“好，你吃不吃冰浆，我给你打你最喜欢的芒果味。”
欢姨正在给顾客打冰浆，面前的刨冰机“轰轰”响起，透明的冰块和黄色的芒果肉瞬间翻滚着融为一体，明黄的色泽和冰淇淋般的口感让人味蕾生津。
徐雁北想吃，但又不得不婉拒，“不用了，我这两天不能吃冰。”
欢姨笑说，“那下次就得等夏天喽。”
许多冷饮摊夏天卖水果冰浆，天冷就改卖热茶甜品。这么一来，下次再吃芒果冰浆还真要等来年夏天了。
徐雁北应道，“嗯，明年夏天高考完，我肯定第一个来吃。”
“好呀。”
徐雁北一眼就认出点单的那个阿姨，一头大波浪卷，孔雀蓝的长裙配了条重工刺绣的白色蕾丝披肩，气质很出挑。
她提着烧烤过去，没想到阿姨旁边还坐着潘书。
潘书看见她的时候，也愣了一下。
徐雁北随意扎了个低马尾，脸蛋被炭火熏得发红，细碎的头发黏在微微出油的额头上，前面的围裙被烧烤酱溅了些零星油渍。
靠近时，身上浓烈的烟熏味挥之不去。
徐雁北也不理解，明明烧烤吃起来很香，但残留在身上的味道像放了好久的过期油，异常难闻。
现在的她，完全一副白天鹅堕落成丑小鸭的既视感。
“徐雁北，你这是干嘛？没钱出来打工？”潘书扇了扇手。
潘书妈妈问她，“你们同学吗？”
“嗯。”潘书点点头，“但不熟。”
徐雁北则大方道：“晴云县是我老家，我爸妈在那边卖烧烤。”
和潘书她们一起的还有一个面相威严的中年男人和三个懵懂小男孩，正慢悠悠的吃着冷饮。
潘书妈妈笑问徐雁北一共多少钱。
“153。”
女人从钱包里拿出两张百元大钞递过去。
徐雁北没接，而是先翻了一下围裙口袋，“阿姨，我没有零散钱，给您算150吧，正好找50。”
“可以。”
潘书咬着冷饮小勺啧了一声，暗暗翻了个白眼。
徐雁北知道她在想什么，即便不是这种特殊情况，给顾客抹零也是常有的事，并没有其它意思。
她伸手去接那两张百元大钞，却被潘书夺过去了。
“妈，我们再点一些嘛，就当支持一下我同学家生意。”
旁边的中年男人看着桌上的几大盒烧烤，吼道：“这么多你们能吃完就不错了。”
潘书旁边的三个小男孩听男子这么一吼，连冷饮都不敢喝了，都噤若寒蝉地盯着他。
只有潘书撒娇道：“爸爸，再点一些嘛，吃不完打包，我和表弟们回去的路上吃。”
男人蹙着的眉头颤了颤，终于松口，“随你。”
潘书转向徐雁北，加了些牛肉串和一只烤鸡，临走还不忘叮嘱：“一会儿我们再一起结账。”
徐雁北应下，回去给她们加烤。
潘书趁她不备，掏出手机偷偷拍了几张照，然后不知和谁聊得手舞足蹈。
十几分钟后，潘书她们加的东西全部烤好了。
徐雁北还没来得及打包，欢姨就急匆匆地跑过来。
她指着潘书她们坐的那张桌子，说有人逃单了，连她家冷饮的钱也没给。
张永梅问她：“在你眼皮子底下都能跑了？”
“别说了，我就带孩子去了一趟洗手间，我家那老公也没注意，都不知道那几个人什么时候溜的，气死人！”
徐雁北盯着那边，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加餐，不过是傲娇小公主无聊拿她找乐子罢了。
她转身问徐志刚，“爸，把你手机给我用一下。”
徐志刚从兜里拿出来递给她，她拿起就往冷饮摊去了。
欢姨追上来，拉住她，“哎哟，你还是别看了，那桌子上恶心死了，你吴叔叔想收拾都无从下手。”
“是吗？那我更要拍张照留底了。”
徐雁北走过去，桌上的烧烤根本没怎么动过，但被乱七八糟的撒在桌子上。
上面全是泥巴和用过的餐巾纸，红油混合着融化掉的冰浆顺着桌腿流了一地。
踩得地上黏黏糊糊。
桌面还用红色水彩笔写了几个大字：难吃死了！
旁边，欢姨正指着吴叔叔鼻子骂。
“你瞎了啊，几个大活人都看不住！还有那些杯子，里面全是烟头和痰，那群人真他么的脑子有病，你去全都给我扔了！”
吴叔叔拍着欢姨肩膀，让她消消气，“还有孩子在呢，你嘴巴别不干不净的。”
徐雁北举起手机一一拍照保存，最后和吴叔叔一起将东西全部扔进垃圾桶。
临走时，她跟欢姨说，“那人是我同学，这顿就当我请她了，冷饮多少钱，一并算我头上吧。”
“那哪能，做生意什么人都遇得到，咱们懒得计较了。”
这种逃单的事不少见，金额不大，报警也不会怎样。
潘书家不差这点钱，她就是觉得好玩吧。
“好，谢谢欢姨。”
徐雁北离开的时候，将手机攥在手里，这笔账会有机会算的。
凌晨回家的时候，徐雁北一点困意都没有。
洗漱完毕，她打开电脑，登录扣扣，将今天拍的照片传到相册里保存。
线上没几个人，她打开空间就看见好友们的新动态。
秦贞和李茂云没回家，还是过着学校三点一线的生活。
秦贞还在说说上抱怨生活沉闷无趣。
王若微也回了趟家，上传了给表妹过生日的图片，一派阖家欢乐的和谐场景。
诸如此类，有人享受美食美景，有人对着成堆的试卷犯愁，有人沉浸在青春的迷茫中感慨成长的不易……
好像每个人都在认真记录生活。
只有她自己，已经有大半年没更新过状态了。
但她现在依旧没有什么分享欲。
鼠标往下滑，她看见于观南的最新说说：明天半决赛，能不能进决赛就看这次了。
她都忘了这个时候他正在打市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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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雁北指着对面的冷饮摊，“她们在欢姨家喝冷饮，我送过去就行。”
一条街上，商户们大多熟识。
徐雁北将烧烤打包好，拎着朝对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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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吃不吃冰浆，我给你打你最喜欢的芒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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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雁北想吃，但又不得不婉拒，“不用了，我这两天不能吃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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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雁北则大方道：“晴云县是我老家，我爸妈在那边卖烧烤。”
和潘书她们一起的还有一个面相威严的中年男人和三个懵懂小男孩，正慢悠悠的吃着冷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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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雁北盯着那边，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加餐，不过是傲娇小公主无聊拿她找乐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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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雁北走过去，桌上的烧烤根本没怎么动过，但被乱七八糟的撒在桌子上。
上面全是泥巴和用过的餐巾纸，红油混合着融化掉的冰浆顺着桌腿流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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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瞎了啊，几个大活人都看不住！还有那些杯子，里面全是烟头和痰，那群人真他么的脑子有病，你去全都给我扔了！”
吴叔叔拍着欢姨肩膀，让她消消气，“还有孩子在呢，你嘴巴别不干不净的。”
徐雁北举起手机一一拍照保存，最后和吴叔叔一起将东西全部扔进垃圾桶。
临走时，她跟欢姨说，“那人是我同学，这顿就当我请她了，冷饮多少钱，一并算我头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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