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祸害遗千年，她终究是没死成。
但那时候师绿令也是真的不想活。
倒不是说她消极厌世，而是觉得自己该杀的杀了，该做的也都做完了，没有留在世上的必要，自己一死就算是了结。
至于身后是功是过都交由后人评说。
那年她十八岁。
*
师祖祠堂里浓烟滚滚，与其说师绿令睡熟了倒不如说是被呛晕过去了。
大门被锁住，唯一一把钥匙放在供台上，还被这不干人事的混账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迷障重重中，有个修长瘦削的人影砸开侧门闯进来，将地上的人抱走了。
等师绿令再睁开眼时，正对上嵇筵一双泛红半含水光的眸子。
师绿令被这目光呛了一口。
嵇筵当然不是要哭。他把师绿令从那熏得跟灶炉一样的祠堂里抱出来，那里头白烟直往人眼睛里头燎，到现在也没缓过劲来。
饶是像嵇筵这般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要动怒了。
“你简直不像话！你……”，他太不会教训人，这半句话说得像是要跟人讲道理似的，中途还被打断了。
“师兄，我想喝水。”师绿令难得脸上露出落寞来。
他这个师妹，整日笑也不笑，总是板着一张脸，一副神情淡漠的模样，好似事事不关己。鲜少像现在这样直观表达情绪。
嵇筵心一软，便不忍苛责。
“你嘴总是挑剔，没有味道的水不肯饮。”他端来师绿令白天闹着要喝的梅子汤，无奈道。
“当真是被惯坏了。”
或许师绿令在祠堂里呛得太狠，这会子刚醒来身上正没力气，连个碗也端不稳。
嵇筵无奈叹气，只好将尚且温热的梅子汤从她手里拿下来，拿着调羹一勺一勺喂她。
“当年我初入逃绶阁，师兄也是这样喂我喝汤的。”师绿令低着头眨眨眼，望着递过来的一勺梅子汤，忽然开口。
“是啊，那时候阿令还小，转眼就这样大了。”嵇筵摸摸她的头，笑得慈爱。
是啊，两年从几岁小孩长成这样十八九岁模样，确实长得快得离谱。
那时师绿令怀着死志，又不愿连累他人。
醒来第一件事是用双手将自己的脸捂得严严实实，生怕无辜之人落到这不实的诅咒里。
后来她被阁中弟子半哄半劝，说她模样长得周正好看，她睡着时大家都看见了，她心底一凉，才肯将手放下。
人是没什么大碍了。六月溽暑天里，这小丫头跟赌气似的一点水也不喝，好像誓要将自己渴死。
还是嵇筵想出主意，觉得小孩子爱吃甜的，于是弄了碗梅子汤给她喝，果然喝进了。
自那之后，逃绶阁里把她宠得没名堂，只要是没有味道的白水，师绿令碰也不会碰。
房中安静，唯剩瓷碗调羹相互碰撞发出的细小声响。
“昨夜祠堂里烟那么浓多危险啊，我记得先生跟我说，他在供台上放着一把钥匙在，你为什么不用它开门出来呢？”
师绿令一心一意喝汤，对此事装傻充愣：“是吗？我怎么没看见？”
嵇筵张了张嘴没出声，心知这丫头又开始打胡乱说。
“哦，对了，我没你那儿院子的钥匙，所以昨晚先让你在我这里将就了一夜。”嵇筵抿了抿唇道：“不会有什么不周到吧？”
师绿令摆摆手，大方着说：“不会，我也没我那儿钥匙。”
嵇筵莫名其妙道：“你没钥匙那你平常怎么回去休息？”
“翻窗啊。”
嵇筵：“……”
日上三竿，卧在主人房中的三花猫醒了，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惺忪着眼就瞧见了坐在床上的师绿令。
它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腿已经跑了。
师绿令：“……”
“话说，阿令昨日去捉那猫做什么啊？”，嵇筵看着这两位哭笑不得。
“拜师会快到了。”师绿令嫌嵇筵端着碗麻烦，直接从他手里把碗拿过来，一口将汤闷了。
“我想收这猫当徒弟。”
“什么？”嵇筵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师绿令见嵇筵这反应有些不高兴，皱着眉问道：“不可以吗？”
嵇筵干笑两声，结巴道：“可、可以，阿令要当师父说明是有担当了，这样师兄也为你高兴。”
“那好，昨夜我在祠堂里燃香之事劳烦师兄替我保密。”
师绿令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翻身下床。“我怕老阁主知道又该生气了，到时候逃绶阁里师兄弟们为置办拜师会出去采买，他恐怕不会让我跟着去的。”
“其实……”嵇筵欲言又止，他有些牙疼不知道该怎么说。
师绿令疑惑道：“怎么了？”
“你醒来之前大家都来瞧过你了，先生也是见你没大碍了才走的。”
“老阁主全都知道了！？”师绿令猛的一回头，把嵇筵吓一大跳。
嵇筵心里无语道：你闹那么大动静能瞒得过谁，昨天夜里祠堂里的香烟乱飘，差点把逃绶阁给吞了，到现在外面都是白茫茫一片，跟散不尽雾似的。
“是啊，先生特意叮嘱要你不能乱跑，两日后外出采买之事，师妹你也不用想了。”
老阁主当时说的话可比现在难听多了，本来是要打算关她禁闭的，但“关禁闭”这三个字对师绿令说了等于没说，关不住有什么办法。
听见自己不能出去，师绿令两眼无神，她简直痛不欲生。
嵇筵见她这副模样于心不忍，宽慰道：“没关系的，到时候阿令要嫌无趣的话就来师兄这玩吧，有师兄陪着你呢。”
听完这话师绿令也没被宽慰到哪里去，挂着一张如丧考妣的脸出了小院。
*
从东边而来的湿气越过山野，漫到牧水天坑顶上，聚成大团大团的黑云。
眼瞅着要下大雨，师绿令没什么想法，只觉得应景。她是真的很想出去玩，甚至愿意保证自己不在外面捣乱。
说到底，无论她心里怎么想，反正老阁主必然是不信的。
她得想个法子。
雷与电接踵而来，天上无源之水倒灌入牧水天坑，声势浩大。
雨点穿林打叶，声响如鼓点般闹得到处都是熙熙攘攘一片。这雨下得不是一般大。
师绿令躲在老阁主院子檐下听墙角。
往常仗着老阁主嘴硬心慈，闯了什么祸事自己服个软，道声错也就被她搪塞过去了。鉴于昨夜的错犯得太狠，老阁主一时半会消不了气也很正常。
但碍于师绿令是个没耐性的，她打算下个狠招。
屋子里有些动静，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是要出门。
师绿令抓住机会，从檐下后退几步，屈膝跪在雨中。
她巴不得雨再下大点才好，这样看上去就苦情些。想不到这丫头年纪不大，倒是会一手拿捏人心的好手段。
大雨滂沱，霎时浸透她的头发衣裳，正如她所料，她现在整个人看上去确实有点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意思。
用的是苦肉计。
她低着头数着时间，一把伞盖在她头上。
脑子里闪现出无数句诸如“弟子知错，下次绝不再犯”“我已痛改前非，此后绝不劳先生费心”的假话，一抬头，刹住了嘴。
“小师妹跪在这里做什么，你快起来！”
师绿令跪直了身子能与面前这人平视，这位是她那只有十二岁的小师兄。
她嘴角抽了抽，问道：“那老头……先生呢？”
“先生现下在会客呢，我正是帮先生来取物件过去，小师妹要是有事我可以代为传达。”
整这么一出，结果自己在雨里白跪了。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今天她非要老阁主再心软一次不可。
师绿令站起身来拍拍这位小师兄的肩膀：“不必麻烦，我亲自去见先生就行。他老人家在哪儿会客呢？小师兄带带路吧。”
“这怎么行，你衣裳都湿了，你回去换一身再过来吧，要不然会得病的。”
“湿了正好。”
*
师绿令在会客的厅堂门前站了半晌，丝毫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小师兄在外头等了她半晌，终于忍不住道：“师妹不是要找先生吗，不进去做什么。”
外头站着的二人姿势古怪。
这位小师兄个子没长开，伸长手举着伞才勉强能把师绿令脑袋遮住，另一只手还要拿老阁主交给他去拿的物件。
而师绿令这没眼力见的东西，自己两手空空愣是不知道把伞接过来。
路上伞面时常碰到她的头，她被这伞撞得不耐烦，索性将脖子一歪，就这样走了一路……
哪怕是现在站在门口，两人共撑一把伞，她脖子还是歪着，旁边小师兄还特意问过她是不是脖子落枕。
“我不进去，我就在这等。”师绿令歪着脖子道。
“……那好吧。”小师兄拗不过她，只好把伞留给她，自己先进去送东西了。
他前脚刚进去，后脚师绿令就把伞扔到一边去。
这厮故技重施，顺势往雨里一跪。
心道：这回可不能再让老阁主跑了。
天地间雨水淅淅沥沥，浸透葳蕤草木，雨珠拍打枝叶藤木之声颇具节奏，师绿令越听越觉得悦耳。
不到一刻钟，老阁主就从厅堂里出来。
师绿令低着头心里盘算着，有客人在场就更好了，逃绶阁中弟子愿在雨中下跪认错，必是老阁主教导有方。自己这下子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那脚步越走越近，在师绿令上方投下一片阴影。
她还疑惑着，怎么今天老头突然长高这么多，他发育的这么晚吗？
逃绶阁里果然不止她一个是这样的货色。
那老阁主藏得怪深的。
师绿令正犹豫着何时开口，后知后觉有些不太对劲。
气氛安静得诡异。
按往常这会子那老头早破口大骂了，怎么今天这样安分？是准备憋个大的给她吗？
带着满肚子疑惑，师绿令缓缓抬头，看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齐阙。
但那时候师绿令也是真的不想活。
倒不是说她消极厌世，而是觉得自己该杀的杀了，该做的也都做完了，没有留在世上的必要，自己一死就算是了结。
至于身后是功是过都交由后人评说。
那年她十八岁。
*
师祖祠堂里浓烟滚滚，与其说师绿令睡熟了倒不如说是被呛晕过去了。
大门被锁住，唯一一把钥匙放在供台上，还被这不干人事的混账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迷障重重中，有个修长瘦削的人影砸开侧门闯进来，将地上的人抱走了。
等师绿令再睁开眼时，正对上嵇筵一双泛红半含水光的眸子。
师绿令被这目光呛了一口。
嵇筵当然不是要哭。他把师绿令从那熏得跟灶炉一样的祠堂里抱出来，那里头白烟直往人眼睛里头燎，到现在也没缓过劲来。
饶是像嵇筵这般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要动怒了。
“你简直不像话！你……”，他太不会教训人，这半句话说得像是要跟人讲道理似的，中途还被打断了。
“师兄，我想喝水。”师绿令难得脸上露出落寞来。
他这个师妹，整日笑也不笑，总是板着一张脸，一副神情淡漠的模样，好似事事不关己。鲜少像现在这样直观表达情绪。
嵇筵心一软，便不忍苛责。
“你嘴总是挑剔，没有味道的水不肯饮。”他端来师绿令白天闹着要喝的梅子汤，无奈道。
“当真是被惯坏了。”
或许师绿令在祠堂里呛得太狠，这会子刚醒来身上正没力气，连个碗也端不稳。
嵇筵无奈叹气，只好将尚且温热的梅子汤从她手里拿下来，拿着调羹一勺一勺喂她。
“当年我初入逃绶阁，师兄也是这样喂我喝汤的。”师绿令低着头眨眨眼，望着递过来的一勺梅子汤，忽然开口。
“是啊，那时候阿令还小，转眼就这样大了。”嵇筵摸摸她的头，笑得慈爱。
是啊，两年从几岁小孩长成这样十八九岁模样，确实长得快得离谱。
那时师绿令怀着死志，又不愿连累他人。
醒来第一件事是用双手将自己的脸捂得严严实实，生怕无辜之人落到这不实的诅咒里。
后来她被阁中弟子半哄半劝，说她模样长得周正好看，她睡着时大家都看见了，她心底一凉，才肯将手放下。
人是没什么大碍了。六月溽暑天里，这小丫头跟赌气似的一点水也不喝，好像誓要将自己渴死。
还是嵇筵想出主意，觉得小孩子爱吃甜的，于是弄了碗梅子汤给她喝，果然喝进了。
自那之后，逃绶阁里把她宠得没名堂，只要是没有味道的白水，师绿令碰也不会碰。
房中安静，唯剩瓷碗调羹相互碰撞发出的细小声响。
“昨夜祠堂里烟那么浓多危险啊，我记得先生跟我说，他在供台上放着一把钥匙在，你为什么不用它开门出来呢？”
师绿令一心一意喝汤，对此事装傻充愣：“是吗？我怎么没看见？”
嵇筵张了张嘴没出声，心知这丫头又开始打胡乱说。
“哦，对了，我没你那儿院子的钥匙，所以昨晚先让你在我这里将就了一夜。”嵇筵抿了抿唇道：“不会有什么不周到吧？”
师绿令摆摆手，大方着说：“不会，我也没我那儿钥匙。”
嵇筵莫名其妙道：“你没钥匙那你平常怎么回去休息？”
“翻窗啊。”
嵇筵：“……”
日上三竿，卧在主人房中的三花猫醒了，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惺忪着眼就瞧见了坐在床上的师绿令。
它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腿已经跑了。
师绿令：“……”
“话说，阿令昨日去捉那猫做什么啊？”，嵇筵看着这两位哭笑不得。
“拜师会快到了。”师绿令嫌嵇筵端着碗麻烦，直接从他手里把碗拿过来，一口将汤闷了。
“我想收这猫当徒弟。”
“什么？”嵇筵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师绿令见嵇筵这反应有些不高兴，皱着眉问道：“不可以吗？”
嵇筵干笑两声，结巴道：“可、可以，阿令要当师父说明是有担当了，这样师兄也为你高兴。”
“那好，昨夜我在祠堂里燃香之事劳烦师兄替我保密。”
师绿令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翻身下床。“我怕老阁主知道又该生气了，到时候逃绶阁里师兄弟们为置办拜师会出去采买，他恐怕不会让我跟着去的。”
“其实……”嵇筵欲言又止，他有些牙疼不知道该怎么说。
师绿令疑惑道：“怎么了？”
“你醒来之前大家都来瞧过你了，先生也是见你没大碍了才走的。”
“老阁主全都知道了！？”师绿令猛的一回头，把嵇筵吓一大跳。
嵇筵心里无语道：你闹那么大动静能瞒得过谁，昨天夜里祠堂里的香烟乱飘，差点把逃绶阁给吞了，到现在外面都是白茫茫一片，跟散不尽雾似的。
“是啊，先生特意叮嘱要你不能乱跑，两日后外出采买之事，师妹你也不用想了。”
老阁主当时说的话可比现在难听多了，本来是要打算关她禁闭的，但“关禁闭”这三个字对师绿令说了等于没说，关不住有什么办法。
听见自己不能出去，师绿令两眼无神，她简直痛不欲生。
嵇筵见她这副模样于心不忍，宽慰道：“没关系的，到时候阿令要嫌无趣的话就来师兄这玩吧，有师兄陪着你呢。”
听完这话师绿令也没被宽慰到哪里去，挂着一张如丧考妣的脸出了小院。
*
从东边而来的湿气越过山野，漫到牧水天坑顶上，聚成大团大团的黑云。
眼瞅着要下大雨，师绿令没什么想法，只觉得应景。她是真的很想出去玩，甚至愿意保证自己不在外面捣乱。
说到底，无论她心里怎么想，反正老阁主必然是不信的。
她得想个法子。
雷与电接踵而来，天上无源之水倒灌入牧水天坑，声势浩大。
雨点穿林打叶，声响如鼓点般闹得到处都是熙熙攘攘一片。这雨下得不是一般大。
师绿令躲在老阁主院子檐下听墙角。
往常仗着老阁主嘴硬心慈，闯了什么祸事自己服个软，道声错也就被她搪塞过去了。鉴于昨夜的错犯得太狠，老阁主一时半会消不了气也很正常。
但碍于师绿令是个没耐性的，她打算下个狠招。
屋子里有些动静，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是要出门。
师绿令抓住机会，从檐下后退几步，屈膝跪在雨中。
她巴不得雨再下大点才好，这样看上去就苦情些。想不到这丫头年纪不大，倒是会一手拿捏人心的好手段。
大雨滂沱，霎时浸透她的头发衣裳，正如她所料，她现在整个人看上去确实有点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意思。
用的是苦肉计。
她低着头数着时间，一把伞盖在她头上。
脑子里闪现出无数句诸如“弟子知错，下次绝不再犯”“我已痛改前非，此后绝不劳先生费心”的假话，一抬头，刹住了嘴。
“小师妹跪在这里做什么，你快起来！”
师绿令跪直了身子能与面前这人平视，这位是她那只有十二岁的小师兄。
她嘴角抽了抽，问道：“那老头……先生呢？”
“先生现下在会客呢，我正是帮先生来取物件过去，小师妹要是有事我可以代为传达。”
整这么一出，结果自己在雨里白跪了。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今天她非要老阁主再心软一次不可。
师绿令站起身来拍拍这位小师兄的肩膀：“不必麻烦，我亲自去见先生就行。他老人家在哪儿会客呢？小师兄带带路吧。”
“这怎么行，你衣裳都湿了，你回去换一身再过来吧，要不然会得病的。”
“湿了正好。”
*
师绿令在会客的厅堂门前站了半晌，丝毫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小师兄在外头等了她半晌，终于忍不住道：“师妹不是要找先生吗，不进去做什么。”
外头站着的二人姿势古怪。
这位小师兄个子没长开，伸长手举着伞才勉强能把师绿令脑袋遮住，另一只手还要拿老阁主交给他去拿的物件。
而师绿令这没眼力见的东西，自己两手空空愣是不知道把伞接过来。
路上伞面时常碰到她的头，她被这伞撞得不耐烦，索性将脖子一歪，就这样走了一路……
哪怕是现在站在门口，两人共撑一把伞，她脖子还是歪着，旁边小师兄还特意问过她是不是脖子落枕。
“我不进去，我就在这等。”师绿令歪着脖子道。
“……那好吧。”小师兄拗不过她，只好把伞留给她，自己先进去送东西了。
他前脚刚进去，后脚师绿令就把伞扔到一边去。
这厮故技重施，顺势往雨里一跪。
心道：这回可不能再让老阁主跑了。
天地间雨水淅淅沥沥，浸透葳蕤草木，雨珠拍打枝叶藤木之声颇具节奏，师绿令越听越觉得悦耳。
不到一刻钟，老阁主就从厅堂里出来。
师绿令低着头心里盘算着，有客人在场就更好了，逃绶阁中弟子愿在雨中下跪认错，必是老阁主教导有方。自己这下子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那脚步越走越近，在师绿令上方投下一片阴影。
她还疑惑着，怎么今天老头突然长高这么多，他发育的这么晚吗？
逃绶阁里果然不止她一个是这样的货色。
那老阁主藏得怪深的。
师绿令正犹豫着何时开口，后知后觉有些不太对劲。
气氛安静得诡异。
按往常这会子那老头早破口大骂了，怎么今天这样安分？是准备憋个大的给她吗？
带着满肚子疑惑，师绿令缓缓抬头，看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齐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