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缨自从回了一趟蜀中，陪外祖一道修缮战乱时受损的书卷，讲话越发头头是道。前几日还被请进宫去，代为主持淑妃的立夏诗会。
月圭说淑妃是好心帮纪王做媒，纪王就要及冠，无论如何也该定下亲。
他亲口说的“非虞望夏不要”。
衡阳也说，她三兄挺好，虽说腹中坏水无数，好歹宅邸后院比其他几位好了太多，也无侍妾。
“或许是因为同大兄一道进学，耳濡目染。”她说这话时，拿眼尾挑一挑云弥，“大兄天真，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公主并不真的这样想。她大兄不像认真思考过这些的人。一直以来，他好像就只是对女郎不感兴趣。
实在不像想过“吾妻如何”的郎君。
但马车路过纪王在永兴坊的府邸，云弥还是撞一撞轻缨双肩。
“莫打趣。”轻缨坐得笔直，目不斜视，“淑妃父亲是我阿耶从前同在光禄寺的同僚，自幼她就待我很和善，和旁人没有干系。”
“我说什么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轻缨又道：“我还知道，己身姻缘圆满、同心仪之人两相情好的小娘子，最喜替有人做媒。”
“那你就是不喜欢李今复。”纪王李承宥，字今复。
轻缨抬起车内一片细竹帘，望向窗外半晌，轻声回：“……是我没有什么好喜欢的。”
云弥心中一紧。伸手去把人抱转回来，凑近问：“你怎么了？”
“我木讷，说话也无趣。”轻缨微微叹一口气，“好像根本不知如何爱护一个人……在我身上花心思，总归是没有用处，竹篮打水。”
云弥听得直皱眉：“你说什么呢。”
“自从蜀中归来，母亲总是问我亲事。”轻缨低着头，“她知晓我先前曾对殿下心生爱慕，如今你二人定亲了，她说是我不懂来事……我倒不是介怀她说什么，是我自己也知道，我正是这样寡淡的性情。思及这些期许，感到厌烦。”
不想云弥避开姻亲，只问：“你二兄今年还考进士科么？”
考到第三年了。
“考。七月就考。”轻缨这才叹气，“我恨不能去帮他考。”
虽说世家子弟能够荫庇入仕，从三卫、散官做起，慢慢升迁就是。家中实在无法帮衬，还能托人走流外的路子。但自长安几番陷落，近些年风气有所改变，进士及第，变成少年郎君真正的头号体面事。
但体面这种东西，一向要看天资。有人远道而来，一次即中；有些人，那就是真看不清自己。
比如虞家这位二郎君。因家中大郎君是进士出身，后又登“博学宏辞科”，于是心心念念也要争口气。
翊卫斋郎不同意，散官也不情愿做，流外更不肯。
眼比天高，策论应对却是真平庸。
虞家还有另一重压力。虞大郎君少年时虽才学出众，前几年却不慎开罪圣人，被外放到河南府做官去了，至今尚未归京。
虞家双亲心中就指望着二郎君早日及第，女儿也寻一门好亲事，多方助力，好帮大郎早日回长安。
“要么……回头我去信，帮你大兄说一说。平调回来也好。”云弥垂首，“他一走好几年，又非在东都任职。再蹉跎下去，朝中就真无人脉了。”
东都毕竟有所不同，但将一位原本意气风发的士子骤然打发去河南府，纯粹就是圣人不愿意再瞧见他。
“怎么这样说。”轻缨扭脸，“你看我开口求你了么？”
“那怎么办呢。”云弥挠挠耳尖，“虞伯就要致仕，你二兄迟迟未能中第。纵使是纪王，他年纪也轻，只是在刑部领着郎中的职务，不掌实权，哪有那么容易就将你大兄调回来？先不说你如今也不喜欢他，就是他愿意亲自去说，平白还叫圣人疑心，百害而无一利。”
轻缨坚持：“那也不找你。一旦牵扯这些事，以后你我就不能再交朋友。”
但云弥知道，定然是她家中施压过，脱口反驳：“不是啊……”
两人差一点要相争，马车突兀吱呀一声，停在街口。前头骑倌回首致歉，无奈是走不了：“小娘子，有人挡着路了。”
这下车厢里是不吵了。二人起身去看，一看更是陡然色变。一名衣衫褴褛的女子蜷缩倒在一丈开外的青石地面，离她三寸的半空中，正高悬一条粗实马鞭，又要重重落在她身上。
“住手！”
轻缨来不及阻止，身旁这小娘子已经利索跳下车辕，又喊一声：“住手！”
持鞭郎君听到喝止，转首看向声音来处。一张狰狞面目露出，轻缨目光定一定，认出了人，慌忙追下去要提醒。
但还是晚一步。云弥已经弯腰去扶那女子，将人揽在身后，皱眉质问：“为何当街打人？”
“你是何人啊。”那郎君生得也高大，居高临下，将马鞭又甩了一甩，“我同你说吧，这女子是我的妾，我花钱从平康坊赎回府的乐妓，却敢在外面同人暗送秋波。知道了？”
“还不滚开？”
轻缨上前扯住云弥袖口：“这是……”
“无论是何缘故，你也不该当街打她！”
“……杜家二房的郎君。杜游吟的堂兄。”轻缨终于耳语说完，忧虑瞧一瞧云弥。
但看不出她有什么反应。只顿了一顿，就继续道：“你既纳了她，有事在府上好好说也就是了，动手本是不该。现下还在这朱雀大街施暴，此处又近荐福寺，向来人来人往，你不要脸面，旁人还要。”
聚拢瞧热闹的过路百姓越来越多。但这郎君丝毫不怵，将那根马鞭抛出一弧，冷冷道：“好大的口气。小娘子不如报上阿耶名讳，我再看打不打你。”
这话一出，连轻缨都顾不得了，狠狠叉腰瞪回去：“你——”遇到这种粗野人，她连怎么骂都不会。
“我从未在朱雀大街见过如此蠢笨的人。”云弥退后一寸，这街口的位置是马车行过一寸，见一座皇亲国戚的宅邸，“你——”
也不会骂了。
眼前人当真敢举起马鞭，身后那虚弱女子忽然使力推开云弥和轻缨，跪下抱住他的腿：“郎君！郎君！勿要伤及他人！我同你回去！”
原本骑倌就已提防在侧，随时阻拦，不会真叫他伤人。但这女子一跪，局面反而一时僵持。
她回头恳切望向两位小娘子，示意二人快些离开。
轻缨是想谨慎为上的，再得罪一个杜家人，实在不是好事了。但清楚看见这女子肩背撕裂的汩汩血口，步子是一毫迈不出。
身旁人也一样。默然片刻，在这狰狞面目的凝视里，开口道：“我是随国公府上的三娘。你放人。”
然而这郎君在府里，大约也是实实在在的无用草包。听到“国公”二字时愣了一愣，神情有所收敛，显然还是没想起来，这三娘具体是何许人也。
每座国公府都有许多小娘子，序齿排到七八九都有，谁记得住。
倒是他身后的小厮吸一口气，慌慌张张凑上前，压低声音：“郎君，郎君！魏家的三娘是……是同太子殿下定亲的那位女公子。”
狰狞面庞神情一变，然不过短暂一瞬，生出另一种仇视：“原来是你。就是你做主，将飞天玉送回我叔父家里、拒了我阿妹？”
这事传得是真广。处置太急，又任性，对杜家娘子是很不好。
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云弥不理这一句，只道：“你将她放了。你赎她所出用的银钱，我还你就是。”
她真心没有讥讽意，但已经还过妹妹一尊玉，今日又说要“还”哥哥钱。落在杜冼耳中，这就是不拿杜家当回事。
“你好像还不曾过门吧？”杜冼只将马鞭轻轻敲在掌心，“殿下不是前几日就动身去北边了？将将定亲，就把你丢在长安，可见是没有多在意了。”
“毕竟不是人人都如杜郎君，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云弥伸手，示意那女子过来身侧，“只能当街欺压女郎，也好显出威风凛凛。”
但轻缨抿一抿唇，感到不妥了。这杜冼的阿耶同杜游吟家那一房的没落还不一样，那是圣人亲封的襄武县开国侯，入为参知政事，比檐檐的父兄煊赫许多。
说到底，有祖辈的功绩在，杜家人无论如何，都能再保一朝荣华。
杜冼果然指一指云弥，将那女子又踹了一脚，丢一句“等着”，转身上马。
朱雀大街明文规定，白日不可纵马疾驰，他也无视。
轻缨望向那肥圆背影，叹出口气。
两人将这女子扶上车，粗略看过，全身从肩骨到小腿都是伤。云弥让骑倌改道，就近向医馆开，先去上药。
得知她叫润娘，又问：“你是长安人士？”
女子伏下脸：“是。贱婢是京兆万年县人。”
“你不能待在长安了。”轻缨拧一拧眉，“归家也不行——”
话头戛然而止。平康坊里混生计的女郎，未必有家。
果然润娘脸埋得更低：“……家中没有人丁了。”
自幼双亲病逝，起先有个阿兄，想搏一把，挣军功养阿妹，第一次出征就死在河北。
对孤身一人无处可去的小娘子，平康坊启开的大门，宛如一种恩赐。
医士在里间为润娘用药。
轻缨犹豫片刻，还是道：“二房是杜家如今最拿得出手的了，叔伯个个都有实职，上头还有一位开国侯镇着。你……总之，还是同你父兄提一提这件事。”
“提了只会挨骂，甚至挨板子。”云弥在一旁坐下，闷闷道，“拒玉一事，阿耶和三兄都对我不满。”
外面说得更难听。只差说，她哪哪都比不过杜游吟，却鸠占鹊巢。
“……一而再再而三，的确不大好了。”轻缨说实话，“十几年前，是他家的人护送陛下回到长安。你光是想想这件事，也知道少去得罪为好。不过不必太担心，这杜冼愚钝自负，不是他阿耶着力培植的儿子。”
月圭说淑妃是好心帮纪王做媒，纪王就要及冠，无论如何也该定下亲。
他亲口说的“非虞望夏不要”。
衡阳也说，她三兄挺好，虽说腹中坏水无数，好歹宅邸后院比其他几位好了太多，也无侍妾。
“或许是因为同大兄一道进学，耳濡目染。”她说这话时，拿眼尾挑一挑云弥，“大兄天真，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公主并不真的这样想。她大兄不像认真思考过这些的人。一直以来，他好像就只是对女郎不感兴趣。
实在不像想过“吾妻如何”的郎君。
但马车路过纪王在永兴坊的府邸，云弥还是撞一撞轻缨双肩。
“莫打趣。”轻缨坐得笔直，目不斜视，“淑妃父亲是我阿耶从前同在光禄寺的同僚，自幼她就待我很和善，和旁人没有干系。”
“我说什么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轻缨又道：“我还知道，己身姻缘圆满、同心仪之人两相情好的小娘子，最喜替有人做媒。”
“那你就是不喜欢李今复。”纪王李承宥，字今复。
轻缨抬起车内一片细竹帘，望向窗外半晌，轻声回：“……是我没有什么好喜欢的。”
云弥心中一紧。伸手去把人抱转回来，凑近问：“你怎么了？”
“我木讷，说话也无趣。”轻缨微微叹一口气，“好像根本不知如何爱护一个人……在我身上花心思，总归是没有用处，竹篮打水。”
云弥听得直皱眉：“你说什么呢。”
“自从蜀中归来，母亲总是问我亲事。”轻缨低着头，“她知晓我先前曾对殿下心生爱慕，如今你二人定亲了，她说是我不懂来事……我倒不是介怀她说什么，是我自己也知道，我正是这样寡淡的性情。思及这些期许，感到厌烦。”
不想云弥避开姻亲，只问：“你二兄今年还考进士科么？”
考到第三年了。
“考。七月就考。”轻缨这才叹气，“我恨不能去帮他考。”
虽说世家子弟能够荫庇入仕，从三卫、散官做起，慢慢升迁就是。家中实在无法帮衬，还能托人走流外的路子。但自长安几番陷落，近些年风气有所改变，进士及第，变成少年郎君真正的头号体面事。
但体面这种东西，一向要看天资。有人远道而来，一次即中；有些人，那就是真看不清自己。
比如虞家这位二郎君。因家中大郎君是进士出身，后又登“博学宏辞科”，于是心心念念也要争口气。
翊卫斋郎不同意，散官也不情愿做，流外更不肯。
眼比天高，策论应对却是真平庸。
虞家还有另一重压力。虞大郎君少年时虽才学出众，前几年却不慎开罪圣人，被外放到河南府做官去了，至今尚未归京。
虞家双亲心中就指望着二郎君早日及第，女儿也寻一门好亲事，多方助力，好帮大郎早日回长安。
“要么……回头我去信，帮你大兄说一说。平调回来也好。”云弥垂首，“他一走好几年，又非在东都任职。再蹉跎下去，朝中就真无人脉了。”
东都毕竟有所不同，但将一位原本意气风发的士子骤然打发去河南府，纯粹就是圣人不愿意再瞧见他。
“怎么这样说。”轻缨扭脸，“你看我开口求你了么？”
“那怎么办呢。”云弥挠挠耳尖，“虞伯就要致仕，你二兄迟迟未能中第。纵使是纪王，他年纪也轻，只是在刑部领着郎中的职务，不掌实权，哪有那么容易就将你大兄调回来？先不说你如今也不喜欢他，就是他愿意亲自去说，平白还叫圣人疑心，百害而无一利。”
轻缨坚持：“那也不找你。一旦牵扯这些事，以后你我就不能再交朋友。”
但云弥知道，定然是她家中施压过，脱口反驳：“不是啊……”
两人差一点要相争，马车突兀吱呀一声，停在街口。前头骑倌回首致歉，无奈是走不了：“小娘子，有人挡着路了。”
这下车厢里是不吵了。二人起身去看，一看更是陡然色变。一名衣衫褴褛的女子蜷缩倒在一丈开外的青石地面，离她三寸的半空中，正高悬一条粗实马鞭，又要重重落在她身上。
“住手！”
轻缨来不及阻止，身旁这小娘子已经利索跳下车辕，又喊一声：“住手！”
持鞭郎君听到喝止，转首看向声音来处。一张狰狞面目露出，轻缨目光定一定，认出了人，慌忙追下去要提醒。
但还是晚一步。云弥已经弯腰去扶那女子，将人揽在身后，皱眉质问：“为何当街打人？”
“你是何人啊。”那郎君生得也高大，居高临下，将马鞭又甩了一甩，“我同你说吧，这女子是我的妾，我花钱从平康坊赎回府的乐妓，却敢在外面同人暗送秋波。知道了？”
“还不滚开？”
轻缨上前扯住云弥袖口：“这是……”
“无论是何缘故，你也不该当街打她！”
“……杜家二房的郎君。杜游吟的堂兄。”轻缨终于耳语说完，忧虑瞧一瞧云弥。
但看不出她有什么反应。只顿了一顿，就继续道：“你既纳了她，有事在府上好好说也就是了，动手本是不该。现下还在这朱雀大街施暴，此处又近荐福寺，向来人来人往，你不要脸面，旁人还要。”
聚拢瞧热闹的过路百姓越来越多。但这郎君丝毫不怵，将那根马鞭抛出一弧，冷冷道：“好大的口气。小娘子不如报上阿耶名讳，我再看打不打你。”
这话一出，连轻缨都顾不得了，狠狠叉腰瞪回去：“你——”遇到这种粗野人，她连怎么骂都不会。
“我从未在朱雀大街见过如此蠢笨的人。”云弥退后一寸，这街口的位置是马车行过一寸，见一座皇亲国戚的宅邸，“你——”
也不会骂了。
眼前人当真敢举起马鞭，身后那虚弱女子忽然使力推开云弥和轻缨，跪下抱住他的腿：“郎君！郎君！勿要伤及他人！我同你回去！”
原本骑倌就已提防在侧，随时阻拦，不会真叫他伤人。但这女子一跪，局面反而一时僵持。
她回头恳切望向两位小娘子，示意二人快些离开。
轻缨是想谨慎为上的，再得罪一个杜家人，实在不是好事了。但清楚看见这女子肩背撕裂的汩汩血口，步子是一毫迈不出。
身旁人也一样。默然片刻，在这狰狞面目的凝视里，开口道：“我是随国公府上的三娘。你放人。”
然而这郎君在府里，大约也是实实在在的无用草包。听到“国公”二字时愣了一愣，神情有所收敛，显然还是没想起来，这三娘具体是何许人也。
每座国公府都有许多小娘子，序齿排到七八九都有，谁记得住。
倒是他身后的小厮吸一口气，慌慌张张凑上前，压低声音：“郎君，郎君！魏家的三娘是……是同太子殿下定亲的那位女公子。”
狰狞面庞神情一变，然不过短暂一瞬，生出另一种仇视：“原来是你。就是你做主，将飞天玉送回我叔父家里、拒了我阿妹？”
这事传得是真广。处置太急，又任性，对杜家娘子是很不好。
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云弥不理这一句，只道：“你将她放了。你赎她所出用的银钱，我还你就是。”
她真心没有讥讽意，但已经还过妹妹一尊玉，今日又说要“还”哥哥钱。落在杜冼耳中，这就是不拿杜家当回事。
“你好像还不曾过门吧？”杜冼只将马鞭轻轻敲在掌心，“殿下不是前几日就动身去北边了？将将定亲，就把你丢在长安，可见是没有多在意了。”
“毕竟不是人人都如杜郎君，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云弥伸手，示意那女子过来身侧，“只能当街欺压女郎，也好显出威风凛凛。”
但轻缨抿一抿唇，感到不妥了。这杜冼的阿耶同杜游吟家那一房的没落还不一样，那是圣人亲封的襄武县开国侯，入为参知政事，比檐檐的父兄煊赫许多。
说到底，有祖辈的功绩在，杜家人无论如何，都能再保一朝荣华。
杜冼果然指一指云弥，将那女子又踹了一脚，丢一句“等着”，转身上马。
朱雀大街明文规定，白日不可纵马疾驰，他也无视。
轻缨望向那肥圆背影，叹出口气。
两人将这女子扶上车，粗略看过，全身从肩骨到小腿都是伤。云弥让骑倌改道，就近向医馆开，先去上药。
得知她叫润娘，又问：“你是长安人士？”
女子伏下脸：“是。贱婢是京兆万年县人。”
“你不能待在长安了。”轻缨拧一拧眉，“归家也不行——”
话头戛然而止。平康坊里混生计的女郎，未必有家。
果然润娘脸埋得更低：“……家中没有人丁了。”
自幼双亲病逝，起先有个阿兄，想搏一把，挣军功养阿妹，第一次出征就死在河北。
对孤身一人无处可去的小娘子，平康坊启开的大门，宛如一种恩赐。
医士在里间为润娘用药。
轻缨犹豫片刻，还是道：“二房是杜家如今最拿得出手的了，叔伯个个都有实职，上头还有一位开国侯镇着。你……总之，还是同你父兄提一提这件事。”
“提了只会挨骂，甚至挨板子。”云弥在一旁坐下，闷闷道，“拒玉一事，阿耶和三兄都对我不满。”
外面说得更难听。只差说，她哪哪都比不过杜游吟，却鸠占鹊巢。
“……一而再再而三，的确不大好了。”轻缨说实话，“十几年前，是他家的人护送陛下回到长安。你光是想想这件事，也知道少去得罪为好。不过不必太担心，这杜冼愚钝自负，不是他阿耶着力培植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