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凤惜决成为泯天教护法时算起，他中过的毒不计其数，楚连甚至专门派了个大夫守着他。
一来二去，凤惜决早已习惯，有时还就着这茬开玩笑。
故而沈亦眠开口之时，他甚至松了口气，顺势握住扶过来的手捏了捏，低声道：“速战速决，回去之后找大夫，来得及。”
沈亦眠轻一点头，松开手朝前踏了一步。
只一步，便有剑气呼啸，寒光四溢。
凤惜决立在他身后，不自觉有些恍惚。
沈亦眠平日待他算得上百般纵容，即便做出逾越出格的事，沈亦眠大多也只是斥责两声。凤惜决便在这种温情中忘了一些东西。
他忘了，沈亦眠本身是一柄百世难求的利剑，只不过在他面前收敛了锋芒。此时利刃出鞘，稳稳当当地护在了他身前。
不及他多做感慨，沈亦眠便已迈步杀向了对面。
剑光凌厉，势如破竹，狠狠撕开了人群。剑锋所到之处，皆是血花飞散。
尽管楚连在江湖中是人人喊打，得到消息后赶来的却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甫一交手，沈亦眠便将对面的水平摸了个一清二楚。
区区鼠辈，不足为患。
站在不远处观战的凤惜决却有些担忧。
那些门派虽都是些无名之辈，但胜在人多。即便是沈亦眠，也会有力竭的一刻。
正如凤惜决所料，在斩杀几十人之后，沈亦眠的动作逐渐慢了几分。有几人也察觉到这一点，加紧了攻势。
沈亦眠自然也明白双拳难敌四手，光靠自己是撑不了多久的。可他不敢让凤惜决出手。
凤惜决不在乎身上的毒，可沈亦眠刚一探到他的脉搏便明白，这次的毒非同寻常，并不是光喝几贴药就能解决的。
回想起那人紊乱而熟悉的脉象，沈亦眠便觉有股寒意浸透了四肢百骸。
正失神间，一道剑光蓦然闪现，剑刃划开虚空直袭门面。
沈亦眠来不及反手还击，混乱中足尖一踏，整个人向后滑去。
沈亦眠退得快，剑刃来得更快，不过转瞬便已到了眼前。他腰上力道一收，身子蓦地一沉，自剑锋底下堪堪避过。
下一刻，两枚银针没入那执剑人的眉心。
沈亦眠回头，正巧对上了凤惜决的目光。
他面上血色失了几分，却还强撑着扯出笑意来。紧接着，他迈步迎上去，手中薄刃在掌心旋了两个来回，送出寸寸寒光。
他笑道：“沈大人，吃独食可不厚道。”
沈亦眠稍一蹙眉，面不改色出手又斩杀一人，方才低声道：“胡闹什么，中了毒也不好好呆着。”
“没那么严重。”凤惜决回过身与沈亦眠脊背相抵，“我们得走了。刚才应该已经有人出去通风报信了。”
话音未落，又有十余人杀上来。凤惜决眸光一冷，手中薄刃一并送了出去。
至此，那些门派多多少少都损失了二十余人，总算是有些忌讳，战战兢兢退回到人群中。领头人见状气极，喝道：“都是废物！放箭！”
立时便有十余人执着弓箭上前，挽弓拉弦，银制箭头齐齐对准了两人。
凤惜决忽地想起什么，脸色一变，伸手拽住沈亦眠运起轻功便往河谷走。临近谷边，凤惜决身形一顿，又吐出一口浊血，身形一晃便往下栽去。
沈亦眠一时反应不及，只反腕抓住了他的手，两人便一齐滚落下去。
河谷中一片昏暗，站在上头向下望时便见不着底。河谷两边的岩壁上怪石嶙峋，杂草丛生，虽是个适合隐蔽的地儿，但两人这般下去免不了吃些苦头。
沈亦眠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似散了架，躺在谷底发了会儿愣，这才想起现下境况，强撑着坐起身子。
凤惜决落在他不远处，脊背上一片猩红，兴许是伤口又裂开了，半蜷着身子疼得直打颤。
沈亦眠强忍着浑身上下的痛楚，挪到他身边将他扶到怀里搂着，解开外衣开始处理他开裂的伤口。
“沈……”凤惜决狠狠皱起眉头，探手拽住了沈亦眠的衣袖。
“嗯。是我。”
听到答复后，凤惜决便安心下来，逐渐松了手。沈亦眠腾出只手去探他的脉象。
毒素已经完全扩散开来，情况不容小觑。
沈亦眠静默了半晌，自腰间拔出匕首，抵在掌心划了一道。接着他俯下身子，凑在凤惜决耳边低声道：“傅长安，张嘴。”
怀里的人无意识地一颤，乖乖张了嘴。
殷红的鲜血顺着唇缝渗进去，衬得他面色如纸。沈亦眠替他包扎好伤口，脱下外衣披在他身上。
直到脉象稍微平稳了些，沈亦眠这才起身去探查周围。
这河谷估计也荒了多年，湿气早已散了个干净。沈亦眠没走几步便寻得一个洞穴，能暂且作为避身之处。
沈亦眠站在原地缓了缓神，折返回去将凤惜决半搂半带地安置进了洞穴，又在河谷里寻了些枯枝败叶，生了个火堆。
身子逐渐回暖，凤惜决在睡梦中也拧紧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沈亦眠守在他身边，思绪逐渐飘远。
他想起当初凤惜决中箭时的事。
那时，他们都道凤惜决是为楚连挡的那一箭，这也是为什么楚连一直以来都信任凤惜决的缘由。
但羽箭没入他体内的一瞬，沈亦眠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对自己笑了一下。
凤惜决是为了自己，才挡下那只箭的。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沈亦眠才彻底对他放下了戒备，真心实意想和他成为莫逆之交。
可那时凤惜决已经开始疏离他。当初的沈亦眠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才真正明白过来。凤惜决也是为了担心他，并不是真的想与他保持距离。
沈亦眠轻舒口气，转头又看看昏睡中的人，起身去拨弄面前的火堆。确定一切妥当后，他才出了洞穴去寻水源。
所幸天不绝人之路，就算是干涸多年的河谷也有蓄水之处。近来又有小雨，水源暂且充足，撑过一段时间倒是没问题。
沈亦眠最担心的还是河谷之上的那些人。不过等了大半天也没见他们有所行动，估计是已经撤离了。眼下最棘手的还是凤惜决的伤势。
他体内的毒被暂且压制，但若是长期得不到救治，纵使凤惜决身子再硬朗也撑不过去。更何况旧伤复发，手头的药也不够，沈亦眠一时竟有些束手无措。
天色渐暗时，凤惜决醒了一次。沈亦眠喂了些水，又哄他睡下。反复折腾了两天，凤惜决好转了些，断粮两天的沈亦眠却有些熬不住。
他在凤惜决身边寻了个地界坐着，倚在石壁上小憩。
临近半夜时，凤惜决似乎睡不大安稳，喃喃起呓语。沈亦眠勉强睁开眼，俯身下去想听听他说了什么。
却听得那人提高了声调，哑声换了句：“故迟。”
沈亦眠一愣，低头便迎上了清明的目光。
“沈故迟。”凤惜决又重复一遍，懒懒一笑，“你花了这么长时间才知道我是傅长安，我可是第一眼就知道你是谁了。”
沈亦眠沉默着，半晌说不出话。
沈故迟，是他幼年时的名字。
良久之后，他低声道：“傅长安……我是在做梦吗？”
一来二去，凤惜决早已习惯，有时还就着这茬开玩笑。
故而沈亦眠开口之时，他甚至松了口气，顺势握住扶过来的手捏了捏，低声道：“速战速决，回去之后找大夫，来得及。”
沈亦眠轻一点头，松开手朝前踏了一步。
只一步，便有剑气呼啸，寒光四溢。
凤惜决立在他身后，不自觉有些恍惚。
沈亦眠平日待他算得上百般纵容，即便做出逾越出格的事，沈亦眠大多也只是斥责两声。凤惜决便在这种温情中忘了一些东西。
他忘了，沈亦眠本身是一柄百世难求的利剑，只不过在他面前收敛了锋芒。此时利刃出鞘，稳稳当当地护在了他身前。
不及他多做感慨，沈亦眠便已迈步杀向了对面。
剑光凌厉，势如破竹，狠狠撕开了人群。剑锋所到之处，皆是血花飞散。
尽管楚连在江湖中是人人喊打，得到消息后赶来的却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甫一交手，沈亦眠便将对面的水平摸了个一清二楚。
区区鼠辈，不足为患。
站在不远处观战的凤惜决却有些担忧。
那些门派虽都是些无名之辈，但胜在人多。即便是沈亦眠，也会有力竭的一刻。
正如凤惜决所料，在斩杀几十人之后，沈亦眠的动作逐渐慢了几分。有几人也察觉到这一点，加紧了攻势。
沈亦眠自然也明白双拳难敌四手，光靠自己是撑不了多久的。可他不敢让凤惜决出手。
凤惜决不在乎身上的毒，可沈亦眠刚一探到他的脉搏便明白，这次的毒非同寻常，并不是光喝几贴药就能解决的。
回想起那人紊乱而熟悉的脉象，沈亦眠便觉有股寒意浸透了四肢百骸。
正失神间，一道剑光蓦然闪现，剑刃划开虚空直袭门面。
沈亦眠来不及反手还击，混乱中足尖一踏，整个人向后滑去。
沈亦眠退得快，剑刃来得更快，不过转瞬便已到了眼前。他腰上力道一收，身子蓦地一沉，自剑锋底下堪堪避过。
下一刻，两枚银针没入那执剑人的眉心。
沈亦眠回头，正巧对上了凤惜决的目光。
他面上血色失了几分，却还强撑着扯出笑意来。紧接着，他迈步迎上去，手中薄刃在掌心旋了两个来回，送出寸寸寒光。
他笑道：“沈大人，吃独食可不厚道。”
沈亦眠稍一蹙眉，面不改色出手又斩杀一人，方才低声道：“胡闹什么，中了毒也不好好呆着。”
“没那么严重。”凤惜决回过身与沈亦眠脊背相抵，“我们得走了。刚才应该已经有人出去通风报信了。”
话音未落，又有十余人杀上来。凤惜决眸光一冷，手中薄刃一并送了出去。
至此，那些门派多多少少都损失了二十余人，总算是有些忌讳，战战兢兢退回到人群中。领头人见状气极，喝道：“都是废物！放箭！”
立时便有十余人执着弓箭上前，挽弓拉弦，银制箭头齐齐对准了两人。
凤惜决忽地想起什么，脸色一变，伸手拽住沈亦眠运起轻功便往河谷走。临近谷边，凤惜决身形一顿，又吐出一口浊血，身形一晃便往下栽去。
沈亦眠一时反应不及，只反腕抓住了他的手，两人便一齐滚落下去。
河谷中一片昏暗，站在上头向下望时便见不着底。河谷两边的岩壁上怪石嶙峋，杂草丛生，虽是个适合隐蔽的地儿，但两人这般下去免不了吃些苦头。
沈亦眠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似散了架，躺在谷底发了会儿愣，这才想起现下境况，强撑着坐起身子。
凤惜决落在他不远处，脊背上一片猩红，兴许是伤口又裂开了，半蜷着身子疼得直打颤。
沈亦眠强忍着浑身上下的痛楚，挪到他身边将他扶到怀里搂着，解开外衣开始处理他开裂的伤口。
“沈……”凤惜决狠狠皱起眉头，探手拽住了沈亦眠的衣袖。
“嗯。是我。”
听到答复后，凤惜决便安心下来，逐渐松了手。沈亦眠腾出只手去探他的脉象。
毒素已经完全扩散开来，情况不容小觑。
沈亦眠静默了半晌，自腰间拔出匕首，抵在掌心划了一道。接着他俯下身子，凑在凤惜决耳边低声道：“傅长安，张嘴。”
怀里的人无意识地一颤，乖乖张了嘴。
殷红的鲜血顺着唇缝渗进去，衬得他面色如纸。沈亦眠替他包扎好伤口，脱下外衣披在他身上。
直到脉象稍微平稳了些，沈亦眠这才起身去探查周围。
这河谷估计也荒了多年，湿气早已散了个干净。沈亦眠没走几步便寻得一个洞穴，能暂且作为避身之处。
沈亦眠站在原地缓了缓神，折返回去将凤惜决半搂半带地安置进了洞穴，又在河谷里寻了些枯枝败叶，生了个火堆。
身子逐渐回暖，凤惜决在睡梦中也拧紧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沈亦眠守在他身边，思绪逐渐飘远。
他想起当初凤惜决中箭时的事。
那时，他们都道凤惜决是为楚连挡的那一箭，这也是为什么楚连一直以来都信任凤惜决的缘由。
但羽箭没入他体内的一瞬，沈亦眠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对自己笑了一下。
凤惜决是为了自己，才挡下那只箭的。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沈亦眠才彻底对他放下了戒备，真心实意想和他成为莫逆之交。
可那时凤惜决已经开始疏离他。当初的沈亦眠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才真正明白过来。凤惜决也是为了担心他，并不是真的想与他保持距离。
沈亦眠轻舒口气，转头又看看昏睡中的人，起身去拨弄面前的火堆。确定一切妥当后，他才出了洞穴去寻水源。
所幸天不绝人之路，就算是干涸多年的河谷也有蓄水之处。近来又有小雨，水源暂且充足，撑过一段时间倒是没问题。
沈亦眠最担心的还是河谷之上的那些人。不过等了大半天也没见他们有所行动，估计是已经撤离了。眼下最棘手的还是凤惜决的伤势。
他体内的毒被暂且压制，但若是长期得不到救治，纵使凤惜决身子再硬朗也撑不过去。更何况旧伤复发，手头的药也不够，沈亦眠一时竟有些束手无措。
天色渐暗时，凤惜决醒了一次。沈亦眠喂了些水，又哄他睡下。反复折腾了两天，凤惜决好转了些，断粮两天的沈亦眠却有些熬不住。
他在凤惜决身边寻了个地界坐着，倚在石壁上小憩。
临近半夜时，凤惜决似乎睡不大安稳，喃喃起呓语。沈亦眠勉强睁开眼，俯身下去想听听他说了什么。
却听得那人提高了声调，哑声换了句：“故迟。”
沈亦眠一愣，低头便迎上了清明的目光。
“沈故迟。”凤惜决又重复一遍，懒懒一笑，“你花了这么长时间才知道我是傅长安，我可是第一眼就知道你是谁了。”
沈亦眠沉默着，半晌说不出话。
沈故迟，是他幼年时的名字。
良久之后，他低声道：“傅长安……我是在做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