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宋郁一脸不解地看着门口的林皓，林皓身边穿制服的警察，还有警察身边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手中拎着个像是装钞票的工具箱，上面印着“包氏开锁”几个大字，其中的“氏”字的笔画被磨掉好些，乍一看就是“包一开锁”
三人看她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古怪，好像她是待审的犯人似的。
“请问这是？”宋郁不解，直拿眼神瞟林皓。
林皓仍旧穿着昨晚那身衣服，脸色难看。
一晚上没睡，脸色能好看就有鬼了。
此刻看见宋郁那副无辜的表情，乱糟糟的头发。
原本要发作一通的林皓就跟放完气的皮球似的，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一张温和的面皮和毫无杀伤力的语调。
“宋郁，你怎么不回消息？”
宋郁猛地想起林皓那十个未接微信电话，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老实道：“我睡着了。”
“你是被人打晕睡着的吗？不知道回个消息？连别人敲门都没听见。”林皓又被她的态度勾得起了一点火。
宋郁一时语塞。
一旁默不作声的警察听完这两人来回的对话，把事情理清了，才咳嗽一声，对着宋郁说：“宋小姐是吧？这位林先生到派出所找到我们，说他朋友生病在家，消息一直不回，敲门也没人应，他担心人出事了，让我跟着过来看看，不然开锁师傅不敢开门。”
开锁的包师傅也絮絮叨叨应和道：“是，半夜我睡得正沉的时候，这位林先生给我打电话找我开锁，都那么晚了我原本让他等到天亮了再来的，但林先生说事情着急，能给我加钱，我就拎着包过来了，结果一看，不是开自己家的锁，那我哪敢呐，这万一出了事，我可担不起责，林先生就让我在楼下等，说他去找警察。”
宋郁听完，明白了个大概。
她万分歉疚，垂下头恳切道：“警察同志，开锁师傅，麻烦两位跑这一趟，实在抱歉。”
警察看起来比宋郁大不了几岁，马尾低低地扎在脑后，十分干练，见宋郁态度诚恳，忙摆手，说：“没事，我们平时出警见过的离谱事多了去了，这算不了什么，就是以后别睡太死了。也记得回人消息，别让人担心，人大半夜为你跑上跑下的也累得慌。”
宋郁连声答“是”，和林皓一起把警察和开锁师傅送到了楼下。
上楼的时候，宋郁没主动挑话。
这件事，她心里是有愧的，麻烦警察和开锁师傅就不说了，还有林皓，人家给你送粥送药，你还没得报答就算了，又让人为你熬了一晚上的夜，说好不欠人家人情的呢。
旧债刚消，又添新账。
尤其是警察的那句“人大半夜为你跑上跑下的也累得慌”，让她觉得自己说多少感谢都是多余的。
宋郁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自己现在可以表示感谢的方式。
对了，他应该还没吃早饭吧。
点个外卖给他？
此想法一出，宋郁忍不住在心里默默鄙夷自己——懒到家了。
她想了片刻，转过脸，笑得灿烂，“林皓，”
林皓却突然用手背碰上一下她的额头。
他的手很凉，手指上的戒指更冰。
宋郁的心仿佛被人偷走一拍，连带着脑子短路，话都忘了继续说。
林皓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就移开，“没发烧了，”他收回手，跟没事人一样，“怎么？”
宋郁沉默了几秒，才接着说：“你饿不饿，要不我煮面给你吃？”
林皓有些吃惊，黑色眸子里含着浅浅的笑意，他挑眉问道：“你会做饭？”
宋郁摇头，又点头，“会。”
“好啊，”林皓加快了步伐，“被你这么一说，还真觉得有点饿，走，尝尝你的手艺。”
宋郁也走快了，同时小声地接了一句：“你别抱太多希望……”
也不知道林皓有没有听见。
*
客厅的茶几上还乱糟糟堆着宋郁画画用的铅笔和画纸。
宋郁抢在林皓前头，急匆匆想把这些鸡零狗碎的玩意儿收进储物箱里。她首先抓起摊在茶几上那张刚刚画好的画。
林皓却饶有兴趣地盯着宋郁手中捏着的画纸，询问道：“可以给我看看吗？”
宋郁捏着画的手一紧，“画着玩，不好看。”
宋郁没正经学过画画，她小时候想学，但宋青田不支持。
宋青田的原话是：“你学画画，近视变丑了怎么办？”
于是她被迫学了小提琴，每天早也练晚也练，练得脖子疼手疼，楼上楼下的邻居天天骂，她日日哭，也只考了个六级。
现在差不多都要还给当时的小提琴老师了。
是以，自己画得到底怎么样，宋郁心里没底。
林皓是导演，不知道他懂不懂画，不过导演一般都得会画分镜，所以林皓，多少应该会点？
谁知道他看了会怎么说。
林皓却未就此罢休，他认真道：“你不给别人看，怎么知道不好看？”
宋郁对上林皓的视线，心里竖起的防备莫名就松懈了。
“好吧。”她投降似地把那幅画递到林皓手里。
林皓接过画，低头专注地看。
画的场景不难辨认，是他们小区门口街对面那棵大树。
几个老人在树下下棋。
宋郁在一边安静地等着林皓的回答。
半分钟后，林皓缓缓开口道：“宋郁，我觉得你画得很好。”
他并没有只夸一句就了事，只听他接着道：“线条流畅有力，色彩运用很巧妙，我猜你应该仔细观察过树叶在不同光线下的颜色变化。”
他边说便从面前的储物箱里捞出一根笔，指着画中的树冠。
宋郁不自觉地靠近林皓，跟着他指的方向看。
“但是，”林皓手中的铅笔停住，没继续往下说。
“但是什么？”宋郁忙追问。
“你想听吗？”林皓侧头看她，“有的人画画是为了开心，其它什么都不重要。如果你只是想要开心，当个消遣，根本没必要管这些。而且，”
他顿了顿，“而且，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在对你进行指教。”
宋郁一楞，随即眼角弯了弯，一本正经道：“我想听，而且我觉得这根本算不上指教，顶多，是交流，你应该水平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林皓捏着铅笔的手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
他无奈地移动铅笔尖，声音不疾不徐，“你画面的要素太多太杂，我看这张画的第一感觉是，没有重点。”
宋郁下意识点头。
她画画的时候的确喜欢一股脑把什么都画上去，就跟有恋物癖似的。
林皓接着道：“画面的要素是为了支持你的表达，你不要被它所束缚住。比如，”他伸手，在储物箱里翻找。
宋郁见状，心领神会，忙从随身的兜里翻出橡皮擦，“在这。”
林皓接过橡皮，把画垫在茶几上，小心地擦除掉画面边缘的人物和花摊。
宋郁认真地盯着林皓的手部动作，注意力却被他右手虎口处的一处小小的刺青夺走。
“Aquí te amo”
“这几个人物的位置很奇怪，还有这个花摊，可有可无，你把它加进来，目的是为了凸显生活气息还是？”林皓出声问她。
宋郁匆匆将视线从林皓的手移开，盯着画做沉思状，说：“因为我喜欢吧。”
林皓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只放下画，身子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眼角荡漾开笑意，“你开心就好。”
宋郁没铺捉到那份笑意，仍埋头看画。
不得不承认，丢掉那些多余的人物和花摊后，画面立刻干净简单起来。
又看了几眼，宋郁将画收了，起身去了厨房煮面。
林皓说要进厨房帮忙，被宋郁一口回绝。
煮个面而已，还用不着两个人忙活。况且，厨房的空间很窄，只能一个人通过，林皓那身高挤进来，她都替他憋得慌。
“面好了。”宋郁将两碗清汤素面端上餐桌，招呼林皓。
闻言，林皓走过来扯了椅子坐下。
宋郁尝了一口自己碗里的面条，盐放多了，有点咸。
“你的那碗，咸吗？”她试探着问。
林皓夹了一筷子面咽下，面色如常，“不咸，刚好。”
宋郁这才放心地继续吃。
林皓接着吃了几口，轻笑道：“没想到你真的会煮面。”
这话说的，好像会煮面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一样。
宋郁拨弄着碗里的面条，“我小时候吃的最多的就是各种面，我妈不会做饭，只会煮面给我吃，要不就让我去外婆家吃饭。”
“那阿姨煮的面肯定很好吃。”
宋郁笑了一下，语调轻松，“不，很难吃，有时候没煮熟，有时候又煮得太软，更要命的是，我外婆煮的面和我妈比，半斤八两。害得我那时候以为面煮出来就是这样的。还是读初中以后，有自己的零花钱了，跑去面馆吃面，才知道正常面条是什么味道。”
“那你爸呢？”
“他死了。”宋郁平静地回答。
林皓听了，有些不可所措，几次欲言又止。
宋郁见林皓这样，不在意地说：“是人都会死。”随后很自然地转了话题，“你等会儿回家补觉？”
林皓：“不了，回家洗个澡出门，有工作在等着。”
宋郁：“你不休息一会儿吗？”
林皓夹起最后一筷子面，然后说：“新电影选角，我必须去。”
宋郁理解地点了点头。
面越吃越咸，她索性搁下筷子，说：“你自己开车去？”
林皓嗯了一声。
宋郁迟疑了一下，说：“我来当你司机送你去吧，你……一晚上没睡，疲劳驾驶不好。”
闻言，林皓抬眼。
他碗里的面条没了个干净，只有点混浊的汤还散着热气。那热气往上走，飘成淡淡的几缕水汽，将他的眼睛也衬得像是起了雾。
“你放心，我开车技术很好的，上次你不是见识过？”宋郁补充说。
话音刚落，不知是楼下哪位晨练的老人忽然抽起了陀螺，鞭子穿破空气抽在陀螺上，发出不绝的噼啪声响。
宋郁头偏向窗户那边分神听了会儿，回过头见林皓还看着自己。
她愣了一下，而后举手在林皓面前打了个响指，“林皓，你能不能给句话？需要还是不需要？”
林皓唇角弯了弯，眼角像是泛起了桃花，“好啊，宋大司机。”
宋郁本来是不打算化妆的，但手的动作比脑子快。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口红已经涂好了。
宋郁本来还担心自己这样显得夸张，一开门，看见等在门口的林皓，那点豆苗火大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
只见林皓穿了一件牛油果绿皮衣外套，里头一件白衬衫，高腰黑色裤子。
耳朵上又挂上了银色耳钉。
是那种走在大街上碰见都会分神瞧几眼的装扮。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自己是作为演员去参加试镜的。
她都差点忘了，人家可是“花蝴蝶”。
宋郁平安地将林皓送到了一家星级酒店的门口，本来想着功成身退，待会儿替林皓把车开进停车场就离开的。
林皓却突然提议，“想不想上去看试镜？”
宋郁：“啊？”
林皓继续说：“你要愿意去看的话，可以装成我的助理。你是演员，这对你来说应该不算难。”
宋郁态度犹豫，“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林皓：“没什么不好，你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学习学习。”
宋郁心动了。
她还没去过正儿八经的电影组试戏，说不好奇是假的。而且，林皓能选郑盛华这样的演员做主演，想必口味不差，试镜现场必定有好演员。
宋郁顿时心潮澎湃，她连忙从卫衣兜里掏出一个口罩戴上，一秒进入角色，“林导，有什么您尽管吩咐。”
林皓也很入戏，他柔声说：“小宋，吩咐谈不上，跟紧我就好。”
宋郁心怀鬼胎般跟着林皓往酒店的套房去。
等电梯的时候，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声礼貌又尊敬的招呼声从两人背后传来，“林导，来了。”
宋郁回头看，是个长着络腮胡的男人，左右手各拎两大袋咖啡，看样子是剧组的工作人员。
林皓礼貌地冲他点了一下头，“试镜还有二十分钟开始，人到齐了吗？”
络腮胡男人：“罗编有点堵车，还在路上，不过也快了，试镜的演员们也到了不少。”
林皓：“好，知道了。”
络腮胡男人瞟了一眼林皓身边站着的宋郁，口罩上方露出的一双眼睛深邃漂亮。
于是他开口热络地问道：“请问您是来试镜的演员吗？没有经纪人和助理吗？待会儿上去记得找我们的工作人员登记。”
宋郁摇头，说：“不是，我是林皓导演的助理。”
络腮胡男人：“？”
你是助理的话，那我是谁？
中年男人手中拎着个像是装钞票的工具箱，上面印着“包氏开锁”几个大字，其中的“氏”字的笔画被磨掉好些，乍一看就是“包一开锁”
三人看她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古怪，好像她是待审的犯人似的。
“请问这是？”宋郁不解，直拿眼神瞟林皓。
林皓仍旧穿着昨晚那身衣服，脸色难看。
一晚上没睡，脸色能好看就有鬼了。
此刻看见宋郁那副无辜的表情，乱糟糟的头发。
原本要发作一通的林皓就跟放完气的皮球似的，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一张温和的面皮和毫无杀伤力的语调。
“宋郁，你怎么不回消息？”
宋郁猛地想起林皓那十个未接微信电话，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老实道：“我睡着了。”
“你是被人打晕睡着的吗？不知道回个消息？连别人敲门都没听见。”林皓又被她的态度勾得起了一点火。
宋郁一时语塞。
一旁默不作声的警察听完这两人来回的对话，把事情理清了，才咳嗽一声，对着宋郁说：“宋小姐是吧？这位林先生到派出所找到我们，说他朋友生病在家，消息一直不回，敲门也没人应，他担心人出事了，让我跟着过来看看，不然开锁师傅不敢开门。”
开锁的包师傅也絮絮叨叨应和道：“是，半夜我睡得正沉的时候，这位林先生给我打电话找我开锁，都那么晚了我原本让他等到天亮了再来的，但林先生说事情着急，能给我加钱，我就拎着包过来了，结果一看，不是开自己家的锁，那我哪敢呐，这万一出了事，我可担不起责，林先生就让我在楼下等，说他去找警察。”
宋郁听完，明白了个大概。
她万分歉疚，垂下头恳切道：“警察同志，开锁师傅，麻烦两位跑这一趟，实在抱歉。”
警察看起来比宋郁大不了几岁，马尾低低地扎在脑后，十分干练，见宋郁态度诚恳，忙摆手，说：“没事，我们平时出警见过的离谱事多了去了，这算不了什么，就是以后别睡太死了。也记得回人消息，别让人担心，人大半夜为你跑上跑下的也累得慌。”
宋郁连声答“是”，和林皓一起把警察和开锁师傅送到了楼下。
上楼的时候，宋郁没主动挑话。
这件事，她心里是有愧的，麻烦警察和开锁师傅就不说了，还有林皓，人家给你送粥送药，你还没得报答就算了，又让人为你熬了一晚上的夜，说好不欠人家人情的呢。
旧债刚消，又添新账。
尤其是警察的那句“人大半夜为你跑上跑下的也累得慌”，让她觉得自己说多少感谢都是多余的。
宋郁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自己现在可以表示感谢的方式。
对了，他应该还没吃早饭吧。
点个外卖给他？
此想法一出，宋郁忍不住在心里默默鄙夷自己——懒到家了。
她想了片刻，转过脸，笑得灿烂，“林皓，”
林皓却突然用手背碰上一下她的额头。
他的手很凉，手指上的戒指更冰。
宋郁的心仿佛被人偷走一拍，连带着脑子短路，话都忘了继续说。
林皓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就移开，“没发烧了，”他收回手，跟没事人一样，“怎么？”
宋郁沉默了几秒，才接着说：“你饿不饿，要不我煮面给你吃？”
林皓有些吃惊，黑色眸子里含着浅浅的笑意，他挑眉问道：“你会做饭？”
宋郁摇头，又点头，“会。”
“好啊，”林皓加快了步伐，“被你这么一说，还真觉得有点饿，走，尝尝你的手艺。”
宋郁也走快了，同时小声地接了一句：“你别抱太多希望……”
也不知道林皓有没有听见。
*
客厅的茶几上还乱糟糟堆着宋郁画画用的铅笔和画纸。
宋郁抢在林皓前头，急匆匆想把这些鸡零狗碎的玩意儿收进储物箱里。她首先抓起摊在茶几上那张刚刚画好的画。
林皓却饶有兴趣地盯着宋郁手中捏着的画纸，询问道：“可以给我看看吗？”
宋郁捏着画的手一紧，“画着玩，不好看。”
宋郁没正经学过画画，她小时候想学，但宋青田不支持。
宋青田的原话是：“你学画画，近视变丑了怎么办？”
于是她被迫学了小提琴，每天早也练晚也练，练得脖子疼手疼，楼上楼下的邻居天天骂，她日日哭，也只考了个六级。
现在差不多都要还给当时的小提琴老师了。
是以，自己画得到底怎么样，宋郁心里没底。
林皓是导演，不知道他懂不懂画，不过导演一般都得会画分镜，所以林皓，多少应该会点？
谁知道他看了会怎么说。
林皓却未就此罢休，他认真道：“你不给别人看，怎么知道不好看？”
宋郁对上林皓的视线，心里竖起的防备莫名就松懈了。
“好吧。”她投降似地把那幅画递到林皓手里。
林皓接过画，低头专注地看。
画的场景不难辨认，是他们小区门口街对面那棵大树。
几个老人在树下下棋。
宋郁在一边安静地等着林皓的回答。
半分钟后，林皓缓缓开口道：“宋郁，我觉得你画得很好。”
他并没有只夸一句就了事，只听他接着道：“线条流畅有力，色彩运用很巧妙，我猜你应该仔细观察过树叶在不同光线下的颜色变化。”
他边说便从面前的储物箱里捞出一根笔，指着画中的树冠。
宋郁不自觉地靠近林皓，跟着他指的方向看。
“但是，”林皓手中的铅笔停住，没继续往下说。
“但是什么？”宋郁忙追问。
“你想听吗？”林皓侧头看她，“有的人画画是为了开心，其它什么都不重要。如果你只是想要开心，当个消遣，根本没必要管这些。而且，”
他顿了顿，“而且，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在对你进行指教。”
宋郁一楞，随即眼角弯了弯，一本正经道：“我想听，而且我觉得这根本算不上指教，顶多，是交流，你应该水平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林皓捏着铅笔的手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
他无奈地移动铅笔尖，声音不疾不徐，“你画面的要素太多太杂，我看这张画的第一感觉是，没有重点。”
宋郁下意识点头。
她画画的时候的确喜欢一股脑把什么都画上去，就跟有恋物癖似的。
林皓接着道：“画面的要素是为了支持你的表达，你不要被它所束缚住。比如，”他伸手，在储物箱里翻找。
宋郁见状，心领神会，忙从随身的兜里翻出橡皮擦，“在这。”
林皓接过橡皮，把画垫在茶几上，小心地擦除掉画面边缘的人物和花摊。
宋郁认真地盯着林皓的手部动作，注意力却被他右手虎口处的一处小小的刺青夺走。
“Aquí te amo”
“这几个人物的位置很奇怪，还有这个花摊，可有可无，你把它加进来，目的是为了凸显生活气息还是？”林皓出声问她。
宋郁匆匆将视线从林皓的手移开，盯着画做沉思状，说：“因为我喜欢吧。”
林皓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只放下画，身子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眼角荡漾开笑意，“你开心就好。”
宋郁没铺捉到那份笑意，仍埋头看画。
不得不承认，丢掉那些多余的人物和花摊后，画面立刻干净简单起来。
又看了几眼，宋郁将画收了，起身去了厨房煮面。
林皓说要进厨房帮忙，被宋郁一口回绝。
煮个面而已，还用不着两个人忙活。况且，厨房的空间很窄，只能一个人通过，林皓那身高挤进来，她都替他憋得慌。
“面好了。”宋郁将两碗清汤素面端上餐桌，招呼林皓。
闻言，林皓走过来扯了椅子坐下。
宋郁尝了一口自己碗里的面条，盐放多了，有点咸。
“你的那碗，咸吗？”她试探着问。
林皓夹了一筷子面咽下，面色如常，“不咸，刚好。”
宋郁这才放心地继续吃。
林皓接着吃了几口，轻笑道：“没想到你真的会煮面。”
这话说的，好像会煮面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一样。
宋郁拨弄着碗里的面条，“我小时候吃的最多的就是各种面，我妈不会做饭，只会煮面给我吃，要不就让我去外婆家吃饭。”
“那阿姨煮的面肯定很好吃。”
宋郁笑了一下，语调轻松，“不，很难吃，有时候没煮熟，有时候又煮得太软，更要命的是，我外婆煮的面和我妈比，半斤八两。害得我那时候以为面煮出来就是这样的。还是读初中以后，有自己的零花钱了，跑去面馆吃面，才知道正常面条是什么味道。”
“那你爸呢？”
“他死了。”宋郁平静地回答。
林皓听了，有些不可所措，几次欲言又止。
宋郁见林皓这样，不在意地说：“是人都会死。”随后很自然地转了话题，“你等会儿回家补觉？”
林皓：“不了，回家洗个澡出门，有工作在等着。”
宋郁：“你不休息一会儿吗？”
林皓夹起最后一筷子面，然后说：“新电影选角，我必须去。”
宋郁理解地点了点头。
面越吃越咸，她索性搁下筷子，说：“你自己开车去？”
林皓嗯了一声。
宋郁迟疑了一下，说：“我来当你司机送你去吧，你……一晚上没睡，疲劳驾驶不好。”
闻言，林皓抬眼。
他碗里的面条没了个干净，只有点混浊的汤还散着热气。那热气往上走，飘成淡淡的几缕水汽，将他的眼睛也衬得像是起了雾。
“你放心，我开车技术很好的，上次你不是见识过？”宋郁补充说。
话音刚落，不知是楼下哪位晨练的老人忽然抽起了陀螺，鞭子穿破空气抽在陀螺上，发出不绝的噼啪声响。
宋郁头偏向窗户那边分神听了会儿，回过头见林皓还看着自己。
她愣了一下，而后举手在林皓面前打了个响指，“林皓，你能不能给句话？需要还是不需要？”
林皓唇角弯了弯，眼角像是泛起了桃花，“好啊，宋大司机。”
宋郁本来是不打算化妆的，但手的动作比脑子快。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口红已经涂好了。
宋郁本来还担心自己这样显得夸张，一开门，看见等在门口的林皓，那点豆苗火大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
只见林皓穿了一件牛油果绿皮衣外套，里头一件白衬衫，高腰黑色裤子。
耳朵上又挂上了银色耳钉。
是那种走在大街上碰见都会分神瞧几眼的装扮。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自己是作为演员去参加试镜的。
她都差点忘了，人家可是“花蝴蝶”。
宋郁平安地将林皓送到了一家星级酒店的门口，本来想着功成身退，待会儿替林皓把车开进停车场就离开的。
林皓却突然提议，“想不想上去看试镜？”
宋郁：“啊？”
林皓继续说：“你要愿意去看的话，可以装成我的助理。你是演员，这对你来说应该不算难。”
宋郁态度犹豫，“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林皓：“没什么不好，你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学习学习。”
宋郁心动了。
她还没去过正儿八经的电影组试戏，说不好奇是假的。而且，林皓能选郑盛华这样的演员做主演，想必口味不差，试镜现场必定有好演员。
宋郁顿时心潮澎湃，她连忙从卫衣兜里掏出一个口罩戴上，一秒进入角色，“林导，有什么您尽管吩咐。”
林皓也很入戏，他柔声说：“小宋，吩咐谈不上，跟紧我就好。”
宋郁心怀鬼胎般跟着林皓往酒店的套房去。
等电梯的时候，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声礼貌又尊敬的招呼声从两人背后传来，“林导，来了。”
宋郁回头看，是个长着络腮胡的男人，左右手各拎两大袋咖啡，看样子是剧组的工作人员。
林皓礼貌地冲他点了一下头，“试镜还有二十分钟开始，人到齐了吗？”
络腮胡男人：“罗编有点堵车，还在路上，不过也快了，试镜的演员们也到了不少。”
林皓：“好，知道了。”
络腮胡男人瞟了一眼林皓身边站着的宋郁，口罩上方露出的一双眼睛深邃漂亮。
于是他开口热络地问道：“请问您是来试镜的演员吗？没有经纪人和助理吗？待会儿上去记得找我们的工作人员登记。”
宋郁摇头，说：“不是，我是林皓导演的助理。”
络腮胡男人：“？”
你是助理的话，那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