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警官今天来过，有个案子要你过去。”
丁罗拉今晚本不打算接生意了。她需要睡眠补充体力，她怕她有命赚没命花。但沈警官的事情不是生意，是公事。她虽然没有编制，但她有一颗为人民服务的心，还有对警察这个神圣行业的敬畏。
“什么案子？”
“陈年的旧案吧。”PC刚往房顶挂了个瓶子，轻快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又把椅子放回原位，“他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了，还顺走我一杯子，说自己那个碎了，好几天没喝上水了。敢情儿不来我这儿他是宁愿渴死也不买了。”
“你收他钱啊！”丁罗拉建议。
“算了，官老爷，惹不起。尤其还是个没皮没脸的！”
“哦，对了。”丁罗拉突然想起什么，“他要我什么时候去？我这几天有点忙。”
PC靠在书桌前，歪着头问她：“你忙什么？”
丁罗拉回道：“最近工作有点忙。还有捉鬼，现在基本每天都有，还有七八只排着呢。”
PC想了一想，叹了口气：“那你自己跟他约时间，反正也陈了好几年，不差这一两天。”
“有道理。”丁罗拉表示赞同。
PC拿起手机，看后突然笑了：“我接到个有趣的生意，你有没有兴趣见识下？”
丁罗拉对有趣的生意没什么兴趣，倒是很好奇他还能接到生意：“还有人找你啊？都一样抓鬼，找我性价比不香吗？”
PC说：“不一样。同样是包儿，为什么有的几十块，有的几十万？是几十万的特别能装吗？有钱人有有钱人的需求，这就是奢侈品存在的意义。虽然你很忙，我也没闲着。不然真靠卖咖啡养家吗？”
“好了好了，大晚上的别上课了。是什么有趣的生意？”丁罗拉有了些兴趣。
PC把手机分与她看：“一个富婆，交了个男朋友。最近发现，这男朋友好像是鬼附身，让我去看看。”
确实很有趣，丁罗拉笑问：“这男朋友很帅吗？”
“照片上看没我帅。”PC上翻记录找照片，丁罗拉心中好笑——在他心中大概没人比他帅。等PC找到了照片给她看，她觉得PC说得也不无道理。
“这男人，确实有点普通。他是怎么勾引到富婆的？”她毫不掩饰地打量了一下PC，“我觉得你也可以。”
PC收起手机，深以为然：“等我把他抓回来问问，后半生就不用奋斗了。”
“你加油！”
丁罗拉回到自己房间，刚准备换衣服洗澡，突然发现床头放着一样东西。这东西小手电筒那么大，银白色的筒身上雕着精美的花纹。她走近前拿起，在手上掂了掂，份量不轻不重，手感也很好。拇指触碰到一个隐蔽的小按钮，她尝试着按下，那圆筒顶部突然像花瓣一样转开，自里面伸出一节节杆子，眨眼间小“手电”就变成了半米多长。杆子尽头最后掉出一截细长的金属软鞭，银光闪闪，甩一下，柔韧却有力。
丁罗拉惊讶到了，但也马上就明白了这是什么。她冲到隔壁房门前，敲了两下门，得到许可后小心翼翼进入。
穆心竹正躺在床上玩手机，屏幕的光很亮，清晰照出她的五官。她死的时候手机还没这么智能，如今拿到，一切都很新鲜，还要努力学习。
“这个是你做的？”丁罗拉举着银鞭问她。
“嗯，还趁手吗？”穆心竹眼也不抬，沉浸在手机当中。
“都是你做的？这些花也是你雕的？”丁罗拉很难相信她能做出这么美而好用的鞭子。
“那个啊，直接网上买的。”穆心竹轻巧地说，“我只是不太会用手机，论起网购，我大概能算上马爸爸的第一批客户。”
丁罗拉转着眼睛算了算时间，感觉有些久远，便放弃了。她欣喜地摆弄着银鞭道：“这个，这个有点太出乎我意料了。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啊，这怎么塞回去？”
看着她笨手笨脚地摆弄着银鞭，穆心竹笑道：“那个按钮长按五秒，就自动收回了。”
丁罗拉按下按钮，倒数五秒后，那鞭子果然一节节自动收回，又恢复了手电筒的大小。
“厉害了，厉害了！”她对穆心竹肃然起敬。
穆心竹得意道：“工具太少，不然还能更完美。”
丁罗拉再看向她眼中已满是崇拜：“你说以前是做什么的？”
穆心竹挑眼看了她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说了你也不懂。”
以丁罗拉的智商，大概真的听不懂。而且，她实在太能骗人，就算说了，也未必可信。没有追问下去的必要了。
丁罗拉道了句谢，准备回自己房间。穆心竹突然喃喃自语：“你有时确实很笨……”
丁罗拉：信不信这鞭子第一个抽你！
“但有时也很聪明……”
哦？
“跟我女儿很像。”
“哦？”丁罗拉有些惊讶——她还有女儿？于是问：“她现在在哪？”
穆心竹无奈地笑笑：“不知道。她爸爸把她送走了，再也没见过。”
丁罗拉想起她之前专杀负心汉，于是问道：“你老公对不起你？”
听到这句，穆心竹眼神突然凶狠起来：“何止对不起。总有一天……”
“大晚上不睡觉，来听她的鬼话。”PC不知何时来到丁罗拉身后,打断了她们的谈话，问丁罗拉，“你明天不上班？”
“上。”
“那还不去睡！”
“哦。”丁罗拉对负心汉的故事也不感兴趣，趁机迅速回房。
见她关了门，PC才转向穆心竹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也知道我不会让你做。别打她的主意了，她虽然好骗，但也很执拗。认准你狡猾，就一个字都不会信。别狼来的多了，以后说真话都没人信了。”
穆心竹又是一笑，看不出情绪：“知道了。”
PC垂眼看向地面，浓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像小毛刷一样挡住了他的眼睛。
“前世的事，就不要惦记了。等想开了，就离开吧。”
PC替她关上门，回去自己房间。他的房间，书房那一侧，吊着许多闪烁的玻璃瓶。每个里面，都有光点在跳动，像一只只萤火虫。每一点光，都曾是一条生命，有着自己的故事。亮一些的，还在顽强地挣扎，徒劳地想出来。暗一些的，已经快消失殆尽，即将离开这个世界。PC站在凳子上，摘下一个已经空了的瓶子，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先想开的会是你。隔壁那个跟你的情况差不多，也不知何时能想开。若有来世，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在新部门的每一天，都仿佛在煎熬着生命。做着言不由衷的事，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用日复一日的重复劳动换生计，感觉自己像只不知道为何而忙的蝼蚁。丁罗拉今日一直在给人打杂，却也忙得不可开交。帮这个复印文件，帮那个打印图纸，还被叫进会议室做了份会议纪要。由于她对专业术语知之有限，会议纪要做的乱七八糟。拼音夹杂着英文，还带了些图解，整理起来相当困难。她怕耽误事，下班时间到了也没敢走，坚持整理完才离开。她兴冲冲地把新鲜出炉的会议纪要发给于经理，对方接收了却没反馈，害她也不知合不合格，能不能走。直等到了约定捉鬼的时间，她才不得不提心吊胆地离开了。
这次请她去的是一个包租公，手里一串钥匙叮叮当当，找了半天才找到要去的那间的。
这一片是市内有名的城中村，一座座横七竖八的老房子不知是哪个年代的产物，现在已破败不堪。老的建筑已经是危房了，倚靠着它们，居民还搭建了许多简陋的违章建筑，把本就不宽的道路围得仅容一人得过。丁罗拉走过时，很担心这些锈铁皮烂木头会不堪重负，一股脑倾倒下来，把自己埋在下面。脚底下也是沟沟坎坎，原本水泥铺就的路面断的断，碎的碎，还脏水横流。墙角全是污水堆积后的烂泥，天长日久，长了青苔发了臭，直爬到墙面的半腰上，让人看了就避之不及。
晚上过来，有些小窗透出橘黄色的灯光。人经过时，会发现上面贴了磨砂胶布，只能看到后面的防盗栏杆和蒙眬的人影。有的房子传来炒菜声，走近后可以闻到很香，这对于还没吃晚饭的丁罗拉来说，有着很大的诱惑力。一家的灶台就搭在门口，后面是又黑又窄的小弄堂，也不知离房间多远。炒菜的是个白发老妪，身材瘦小，面无表情。她熟练地翻炒着，然后端起比自己还宽的铁锅，把菜倒进一个碟子。锅是旧的，碟子是缺了口的，但那碟青菜却在黄灯泡下油光崭亮，香气扑鼻。
“就快到了，走到头儿就是了。”
“大叔。”丁罗拉问，“这边房租多少钱一个月啊？”
“这边啊，也看大小和位置。大的五六百，小的两三百，还有更便宜的，不过那环境也是没法看了。”丁罗拉没租过房，但苏菲讲过她的房租是几千块一个月，这么一对比，这里胜在便宜。
“住这边的人，一般都是做什么工作啊？”
“干什么的都有。木匠、瓦匠、水电工、收废品的、扫卫生的……大多是打零工的，干一天拿一天的钱，住不起太贵的房子。”
一栋房子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突兀无比。
“喏，就是那间。都说有鬼，没人敢住，都空了一年了。”
丁罗拉已经听包租公讲了个大概，说是曾有个杀人犯多年前藏匿于此。他每日紧闭门户，连窗子都贴上了报纸，从不与人来往。警察也不知怎么找到了这里，把他抓走了。他走后，人们进那屋子一看，里面有好几套女人的衣服，墙上地上不知被泼了什么液体，暗褐色的，血一样。就有人说，他曾经见过女人走进这里，但再没有出来。他肯定在这里杀了好几个女人，尸体都剁碎了吃了。这话以讹传讹，越传越离谱。导致这房子成了凶宅，即使后面弄干净了，也没人敢来住。没人住本来也没什么，包租公的房子多，这间房又破又小，租不了多少钱，空着也就空着了。偏偏几年后，有个年轻人，人穷胆子大，一定要低价租这间房。包租公该提醒的都提醒了，也就给他住了。但事情也是邪门，进去时活蹦乱跳的年轻人，没多久就变得骨瘦如柴，像是被妖精吸干了精气一般，人也呆傻了。包租公为了让他活命，立马赶他离开。他关上门，收拾东西，收拾了一夜。第二天再来看，这年轻人竟又死在了里面。警察来验尸，说人是病死的。可怎么好好的人就病成了这个样子？经过这件事，周边更坚信这是一个凶宅。定是被杀人犯害死的女人们化成厉鬼，吸干了这男人的阳气。现在这房子光是空着锁上已经不够了，其他房客都催包租公赶紧把这房子拆了，拆了也不够，还要做法事驱鬼。包租公也曾找过几个便宜的和尚道士假意驱下，但房客不买账，说还是能听见鬼叫。但凡有个什么灾病，也都怪在这鬼屋身上。奈何这群房客又都穷，没地方搬，只能天天骚扰包租公。包租公实在不胜其烦，才狠心花了大价钱找上丁罗拉。
丁罗拉听完这些，来到破房子前，也是心里发毛。这么可怕的地方，大半夜的，她为何要来？哦，因为她是捉鬼的。由于定价高，请她去捉鬼的主雇大都条件不错，捉鬼的环境也整洁干净，不是豪宅就是酒店、商店。上次去这么恐怖的地方，还是公司团建的鬼屋，现在算是真人版了。回去介绍给鬼屋老板还能多个题材。
“小姑娘，你能行吧？”包租公突然拍了下她肩膀，把丁罗拉吓了个激灵。
丁罗拉强作镇定地点点头：“我试试吧。”
包租公对她笑笑。不知是不是他经历太多人事，眼神中藏不住狡黠，丁罗拉觉得他话没说完，但他又闭口不语，一派高深模样。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丁罗拉从包中拿出一支精美的小银筒，熟练地一甩，就变成了一条银光闪闪的长鞭 。
包租公眼睛一下就亮了，惊讶地张大嘴巴。
“大叔，开门。”
丁罗拉今晚本不打算接生意了。她需要睡眠补充体力，她怕她有命赚没命花。但沈警官的事情不是生意，是公事。她虽然没有编制，但她有一颗为人民服务的心，还有对警察这个神圣行业的敬畏。
“什么案子？”
“陈年的旧案吧。”PC刚往房顶挂了个瓶子，轻快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又把椅子放回原位，“他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了，还顺走我一杯子，说自己那个碎了，好几天没喝上水了。敢情儿不来我这儿他是宁愿渴死也不买了。”
“你收他钱啊！”丁罗拉建议。
“算了，官老爷，惹不起。尤其还是个没皮没脸的！”
“哦，对了。”丁罗拉突然想起什么，“他要我什么时候去？我这几天有点忙。”
PC靠在书桌前，歪着头问她：“你忙什么？”
丁罗拉回道：“最近工作有点忙。还有捉鬼，现在基本每天都有，还有七八只排着呢。”
PC想了一想，叹了口气：“那你自己跟他约时间，反正也陈了好几年，不差这一两天。”
“有道理。”丁罗拉表示赞同。
PC拿起手机，看后突然笑了：“我接到个有趣的生意，你有没有兴趣见识下？”
丁罗拉对有趣的生意没什么兴趣，倒是很好奇他还能接到生意：“还有人找你啊？都一样抓鬼，找我性价比不香吗？”
PC说：“不一样。同样是包儿，为什么有的几十块，有的几十万？是几十万的特别能装吗？有钱人有有钱人的需求，这就是奢侈品存在的意义。虽然你很忙，我也没闲着。不然真靠卖咖啡养家吗？”
“好了好了，大晚上的别上课了。是什么有趣的生意？”丁罗拉有了些兴趣。
PC把手机分与她看：“一个富婆，交了个男朋友。最近发现，这男朋友好像是鬼附身，让我去看看。”
确实很有趣，丁罗拉笑问：“这男朋友很帅吗？”
“照片上看没我帅。”PC上翻记录找照片，丁罗拉心中好笑——在他心中大概没人比他帅。等PC找到了照片给她看，她觉得PC说得也不无道理。
“这男人，确实有点普通。他是怎么勾引到富婆的？”她毫不掩饰地打量了一下PC，“我觉得你也可以。”
PC收起手机，深以为然：“等我把他抓回来问问，后半生就不用奋斗了。”
“你加油！”
丁罗拉回到自己房间，刚准备换衣服洗澡，突然发现床头放着一样东西。这东西小手电筒那么大，银白色的筒身上雕着精美的花纹。她走近前拿起，在手上掂了掂，份量不轻不重，手感也很好。拇指触碰到一个隐蔽的小按钮，她尝试着按下，那圆筒顶部突然像花瓣一样转开，自里面伸出一节节杆子，眨眼间小“手电”就变成了半米多长。杆子尽头最后掉出一截细长的金属软鞭，银光闪闪，甩一下，柔韧却有力。
丁罗拉惊讶到了，但也马上就明白了这是什么。她冲到隔壁房门前，敲了两下门，得到许可后小心翼翼进入。
穆心竹正躺在床上玩手机，屏幕的光很亮，清晰照出她的五官。她死的时候手机还没这么智能，如今拿到，一切都很新鲜，还要努力学习。
“这个是你做的？”丁罗拉举着银鞭问她。
“嗯，还趁手吗？”穆心竹眼也不抬，沉浸在手机当中。
“都是你做的？这些花也是你雕的？”丁罗拉很难相信她能做出这么美而好用的鞭子。
“那个啊，直接网上买的。”穆心竹轻巧地说，“我只是不太会用手机，论起网购，我大概能算上马爸爸的第一批客户。”
丁罗拉转着眼睛算了算时间，感觉有些久远，便放弃了。她欣喜地摆弄着银鞭道：“这个，这个有点太出乎我意料了。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啊，这怎么塞回去？”
看着她笨手笨脚地摆弄着银鞭，穆心竹笑道：“那个按钮长按五秒，就自动收回了。”
丁罗拉按下按钮，倒数五秒后，那鞭子果然一节节自动收回，又恢复了手电筒的大小。
“厉害了，厉害了！”她对穆心竹肃然起敬。
穆心竹得意道：“工具太少，不然还能更完美。”
丁罗拉再看向她眼中已满是崇拜：“你说以前是做什么的？”
穆心竹挑眼看了她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说了你也不懂。”
以丁罗拉的智商，大概真的听不懂。而且，她实在太能骗人，就算说了，也未必可信。没有追问下去的必要了。
丁罗拉道了句谢，准备回自己房间。穆心竹突然喃喃自语：“你有时确实很笨……”
丁罗拉：信不信这鞭子第一个抽你！
“但有时也很聪明……”
哦？
“跟我女儿很像。”
“哦？”丁罗拉有些惊讶——她还有女儿？于是问：“她现在在哪？”
穆心竹无奈地笑笑：“不知道。她爸爸把她送走了，再也没见过。”
丁罗拉想起她之前专杀负心汉，于是问道：“你老公对不起你？”
听到这句，穆心竹眼神突然凶狠起来：“何止对不起。总有一天……”
“大晚上不睡觉，来听她的鬼话。”PC不知何时来到丁罗拉身后,打断了她们的谈话，问丁罗拉，“你明天不上班？”
“上。”
“那还不去睡！”
“哦。”丁罗拉对负心汉的故事也不感兴趣，趁机迅速回房。
见她关了门，PC才转向穆心竹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也知道我不会让你做。别打她的主意了，她虽然好骗，但也很执拗。认准你狡猾，就一个字都不会信。别狼来的多了，以后说真话都没人信了。”
穆心竹又是一笑，看不出情绪：“知道了。”
PC垂眼看向地面，浓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像小毛刷一样挡住了他的眼睛。
“前世的事，就不要惦记了。等想开了，就离开吧。”
PC替她关上门，回去自己房间。他的房间，书房那一侧，吊着许多闪烁的玻璃瓶。每个里面，都有光点在跳动，像一只只萤火虫。每一点光，都曾是一条生命，有着自己的故事。亮一些的，还在顽强地挣扎，徒劳地想出来。暗一些的，已经快消失殆尽，即将离开这个世界。PC站在凳子上，摘下一个已经空了的瓶子，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先想开的会是你。隔壁那个跟你的情况差不多，也不知何时能想开。若有来世，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在新部门的每一天，都仿佛在煎熬着生命。做着言不由衷的事，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用日复一日的重复劳动换生计，感觉自己像只不知道为何而忙的蝼蚁。丁罗拉今日一直在给人打杂，却也忙得不可开交。帮这个复印文件，帮那个打印图纸，还被叫进会议室做了份会议纪要。由于她对专业术语知之有限，会议纪要做的乱七八糟。拼音夹杂着英文，还带了些图解，整理起来相当困难。她怕耽误事，下班时间到了也没敢走，坚持整理完才离开。她兴冲冲地把新鲜出炉的会议纪要发给于经理，对方接收了却没反馈，害她也不知合不合格，能不能走。直等到了约定捉鬼的时间，她才不得不提心吊胆地离开了。
这次请她去的是一个包租公，手里一串钥匙叮叮当当，找了半天才找到要去的那间的。
这一片是市内有名的城中村，一座座横七竖八的老房子不知是哪个年代的产物，现在已破败不堪。老的建筑已经是危房了，倚靠着它们，居民还搭建了许多简陋的违章建筑，把本就不宽的道路围得仅容一人得过。丁罗拉走过时，很担心这些锈铁皮烂木头会不堪重负，一股脑倾倒下来，把自己埋在下面。脚底下也是沟沟坎坎，原本水泥铺就的路面断的断，碎的碎，还脏水横流。墙角全是污水堆积后的烂泥，天长日久，长了青苔发了臭，直爬到墙面的半腰上，让人看了就避之不及。
晚上过来，有些小窗透出橘黄色的灯光。人经过时，会发现上面贴了磨砂胶布，只能看到后面的防盗栏杆和蒙眬的人影。有的房子传来炒菜声，走近后可以闻到很香，这对于还没吃晚饭的丁罗拉来说，有着很大的诱惑力。一家的灶台就搭在门口，后面是又黑又窄的小弄堂，也不知离房间多远。炒菜的是个白发老妪，身材瘦小，面无表情。她熟练地翻炒着，然后端起比自己还宽的铁锅，把菜倒进一个碟子。锅是旧的，碟子是缺了口的，但那碟青菜却在黄灯泡下油光崭亮，香气扑鼻。
“就快到了，走到头儿就是了。”
“大叔。”丁罗拉问，“这边房租多少钱一个月啊？”
“这边啊，也看大小和位置。大的五六百，小的两三百，还有更便宜的，不过那环境也是没法看了。”丁罗拉没租过房，但苏菲讲过她的房租是几千块一个月，这么一对比，这里胜在便宜。
“住这边的人，一般都是做什么工作啊？”
“干什么的都有。木匠、瓦匠、水电工、收废品的、扫卫生的……大多是打零工的，干一天拿一天的钱，住不起太贵的房子。”
一栋房子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突兀无比。
“喏，就是那间。都说有鬼，没人敢住，都空了一年了。”
丁罗拉已经听包租公讲了个大概，说是曾有个杀人犯多年前藏匿于此。他每日紧闭门户，连窗子都贴上了报纸，从不与人来往。警察也不知怎么找到了这里，把他抓走了。他走后，人们进那屋子一看，里面有好几套女人的衣服，墙上地上不知被泼了什么液体，暗褐色的，血一样。就有人说，他曾经见过女人走进这里，但再没有出来。他肯定在这里杀了好几个女人，尸体都剁碎了吃了。这话以讹传讹，越传越离谱。导致这房子成了凶宅，即使后面弄干净了，也没人敢来住。没人住本来也没什么，包租公的房子多，这间房又破又小，租不了多少钱，空着也就空着了。偏偏几年后，有个年轻人，人穷胆子大，一定要低价租这间房。包租公该提醒的都提醒了，也就给他住了。但事情也是邪门，进去时活蹦乱跳的年轻人，没多久就变得骨瘦如柴，像是被妖精吸干了精气一般，人也呆傻了。包租公为了让他活命，立马赶他离开。他关上门，收拾东西，收拾了一夜。第二天再来看，这年轻人竟又死在了里面。警察来验尸，说人是病死的。可怎么好好的人就病成了这个样子？经过这件事，周边更坚信这是一个凶宅。定是被杀人犯害死的女人们化成厉鬼，吸干了这男人的阳气。现在这房子光是空着锁上已经不够了，其他房客都催包租公赶紧把这房子拆了，拆了也不够，还要做法事驱鬼。包租公也曾找过几个便宜的和尚道士假意驱下，但房客不买账，说还是能听见鬼叫。但凡有个什么灾病，也都怪在这鬼屋身上。奈何这群房客又都穷，没地方搬，只能天天骚扰包租公。包租公实在不胜其烦，才狠心花了大价钱找上丁罗拉。
丁罗拉听完这些，来到破房子前，也是心里发毛。这么可怕的地方，大半夜的，她为何要来？哦，因为她是捉鬼的。由于定价高，请她去捉鬼的主雇大都条件不错，捉鬼的环境也整洁干净，不是豪宅就是酒店、商店。上次去这么恐怖的地方，还是公司团建的鬼屋，现在算是真人版了。回去介绍给鬼屋老板还能多个题材。
“小姑娘，你能行吧？”包租公突然拍了下她肩膀，把丁罗拉吓了个激灵。
丁罗拉强作镇定地点点头：“我试试吧。”
包租公对她笑笑。不知是不是他经历太多人事，眼神中藏不住狡黠，丁罗拉觉得他话没说完，但他又闭口不语，一派高深模样。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丁罗拉从包中拿出一支精美的小银筒，熟练地一甩，就变成了一条银光闪闪的长鞭 。
包租公眼睛一下就亮了，惊讶地张大嘴巴。
“大叔，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