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祸不单行
今天之前，杨瑾从未想过恋爱脑的杀伤力如此之大，竟能将小说里球奸的行为演绎得淋漓尽致。
刘湘也没想到，曾经不食人间烟火的昆仑仙子，会为一介凡人发狂发癫，不惜勾结异世邪神，将那些不可名状的邪物引入此界，只为复活某个横看竖看都脏乱不堪，放现代都是哄抬猪价的瘪三侯爷。
***
黑黢黢的通道里，黏腻湿冷的触手神出鬼没，以各种意想不到的角度偷袭这位又老又少的世界本源。
刘湘左支右绌，稍不留神就会被那些臭不要脸的玩意儿偷摸揩油。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躲闪的力道大不如前，被一条满是吸盘的触手缠在腰上，顿时动弹不得。下一秒，吸盘内生出几条小虫，渗入她的皮肤，刘湘只觉眼前一阵血红，头脑开始不听使唤……
坏了，这玩意儿在啃食她的元神！
刘湘深吸一口气，用仅存的理智瞥了眼身后，赫然发现唯一的光亮被触手遮盖，完全没了退路。
眼瞧着自个儿要被这群异界来客包了饺子，刘湘把心一横，咬破舌尖，将封印在黑莲里的欲望之力释放出来。
短短一瞬，耀目的光华便从她心口迸出，以钱塘江海潮的速度吞没大大小小的触手，同时开拓出一条星光大路，将异界入口涌出的强大力量反推回去。
趁此良机，她外化受损元神，随着一道清风，冲进通道后神秘的异世界……
在那里，她疯狂吞噬着贫瘠却疯狂的欲望，元神迅速恢复的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饥饿感也冲击着她的理智。
她不受控制地张大嘴，毫无节制地吞食着天地间的灵气，很快，异世界内就生灵凋敝，颓相尽显……
“门”口，坠魔仙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她想做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随着异世界资源的枯竭，通道里越来越亮，满血复活的刘湘随手一抓，将形容枯槁的罪魁祸首扔出了黑洞。
杨瑾一个鲤鱼打挺接过肩摔，将号称仙子的嫌疑犯铐上特制手铐，拎去审讯室审讯。
大米跟在后头，盯着嫌疑犯看了好半天，拉住李樱桃，小声说：“我好像认识她。”
李樱桃脚下一顿，稀奇道：“你又认识？”
大米犹豫半晌，低声说：“也不能说认识，只能说眼熟。我在被发配去龙牙河谷前，特意跑西昆仑进了批蟠桃种子，当时主管的仙子，好像就是这位，叫什么霞的，听说还是瑶池金母亲手点化。”
大米印象中，那位仙子算是西昆仑中层管理者中最有“上进心”的一位，除了油盐不进，公事公办的“套中人”，就是一门心思往上爬，恨不得把九天玄女挤下来，自己取而代之的野心家。
“如果真是她，这变化未免太大了！”大米一言难尽地说，“我印象里的那一位是个很有野心，不择手段往上爬的狠角色，命运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能把一个冷漠无情的事业脑改造成极致疯癫的恋爱脑？”
“也许是书籍潜移默化的力量。”李樱桃伸手摸摸大米的头，“不过感情这种事也很难说清，所以不要着急下结论，等搜完魂再说。”
“不用这么麻烦。”
刘湘声随影现，裹着一层刺眼的星光，从黑洞里钻出，手一挥，黑洞立即合拢，没留下半点异界痕迹。
“我都看到了。”
她长叹一声，捂着脑门幽幽地道：“这事儿要从西昆仑遭袭说起……”
***
西昆仑遭袭，瑶池境崩毁，毫无准备的仙子们被卷进时空缝隙。
侍弄花果的虞霞仙子同其他小仙一样，在混乱中被卷入突然出现的时空裂缝，跌进一个未知世界。在那里，她重生为某妖族世家的绝美庶女，后被其族长选中，和亲人族，为一方小诸侯的侧夫人。
“啊？”
“哈？”
李樱桃和大米听得面面相觑，只觉槽点太多，无从吐起。
“都妖族了，还分嫡庶？”
“跟人类结婚，还是小妾？”大米猫眼瞪得溜圆，满脸都是问号，“不是，谁家正经妖会看上一盘菜啊？”
刘湘双手一摊，再次无奈地捂上眼睛。
最开始，她以为虞霞穿越到了三千小世界之一。
失去记忆的虞霞娇弱得仿佛一朵菟丝花，非但不反抗这种脑残的设定，还乐在其中，对那未曾谋面有妻有子的小诸侯芳心暗许，哪怕被人类各种伤害利用作践也依旧痴心不改……就一句话，她超爱。
刘湘是看不懂这种脑回路的逻辑，被恶心的同时，只觉大脑皮层受到不可挽回的损伤。
但很快，剧情就变得跌宕起伏，那猪头似的小诸侯似乎对傻乎乎的虞霞动了心，有些想要追妻火葬场的意思，就在虞霞认定自己就要苦尽甘来之时，男人又冷不丁抽出一副白月光的绣像，上面赫然是苏梅的面容！
然而直到此时，刘湘依旧认为那个时空是命运曾经主宰过的世界。
“我以为是那个玛丽苏版本的苏妲己的世界，毕竟她是全天下男人的白月光。”
刘湘撇下嘴角，眼神里充满了对那个世界的怀疑：“而且命运很喜欢编造这种狗血离奇又恶俗的多角恋故事，所以我以为，那副绣像上的女人是玛丽苏妲己……”
直到虞霞脱口而出的那声“妖王”，推翻了她之前的揣测。
那一刻，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敢信，那个时空，是苏梅所在的世界！”
李樱桃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低声说：“不应该……以苏梅的心性和觉悟，不会发生与人族和亲事件……”
大米神情严肃地附和道：“话虽没错，但是自古祸患源于内部，背刺永远来自身边最亲近的人。”
李樱桃眼皮狂跳，一股不祥预感自背后席卷全身。
大米稍作停顿，看向刘湘：“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让她癫成这样？”
刘湘轻叹一声，说：“她想要个孩子……”
约莫是上辈子看多了命运的小说，哪怕失去记忆，虞霞骨子里已然被刻着“想要得到男人的心，就必须生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这种莫名其妙的理论。
但是人与妖之间存在着天然的生育壁垒，不是她想生就能生。
为了得到一个孩子，虞霞铤而走险，先是窃取自家的镇族之宝，再辅以千人血祭，无中生有搞出个类人胚胎。
众所周知，类人胚胎是巫族产物，实质上就是个灵魂容器，倘若在分娩前找不到契合的魂魄与容器融为一体，就会因之前的血祭引爆天谴，反噬自身。
为了让孩子顺利出生，虞霞试了很多方法，却无一成功，只得再次回到几乎撕破脸的“娘家”，请求族长帮助。
起先，她的族长并不愿帮她，甚至想大义灭亲，将这胳膊肘往外拐的恋爱疯子扭送妖都法办。但很快，虞霞就用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掐住了族长的脖子，逼得族长不得不出手帮她遮掩。
“她们找了女娇，用的是当年涂山的法子，以人骨搭建高塔，婴孩作为献祭。”说到这儿，刘湘隐晦地瞄了眼李樱桃，清了清嗓子，“献祭地点，在龙牙河谷正中心。”
李樱桃和大米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吭声。
刘湘接着说：“献祭之后，虞霞肚子终于有了动静，可就在这时，她那丈夫被朝歌召见，不久后传来消息，说男人得商王赏识，做了人牲，祭祀苍天，以平天谴。”
那男人与正妻生了三个孩子，过了七岁的大儿子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父亲的爵位。
升为太夫人的正妻心地颇善，没让侧夫人们按大商规矩为男人殉葬，而是寻了个由头，放她们归家。
本来，这是件积德行善的好事，但落在虞霞头上，不亚于晴天霹雳——她和她背后势力干的那些腌臜恶事，如果被妖王知道，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通常解决不掉的麻烦，就要用更大的麻烦来遮掩。”
刘湘轻声说，“所以她们一不做二不休，觉得事已至此，不如干一票大的。”
虞霞亲自去了趟朝歌，取回被剁成肉酱的丈夫，开启二次献祭。
这一回，她要用好不容易求来的孩子换取丈夫的重生。
可惜，天公不作美，献祭失败。
虞霞失去孩子，彻底疯癫，一定要男人重生，于是去屠了丈夫的城池，充作第三次献祭的祭品。
七天后，复活的洞穴里爬出一只八条腿，浑身长满眼睛的怪物。
怪物自称是来自异界的神，可以满足信徒们任何愿望，前提是，信徒必须保持最纯净的忠诚。
妖怪们哪里见过这种怪家伙，当即嗤之以鼻，随后就被那怪家伙打得满地爪牙，不得不举手投降。
“灵魂是她们自愿献出的，丝滑程度堪比二战法军。”刘湘黑着脸，喷出一声冷笑，“可想而知，那个世界在被引入大量不可控元素后，异神的力量开始增强，苏梅大约是察觉到了暗潮下的异动，开始联系三界所有能团结的力量一起抵抗……”
异神似乎很忌惮苏梅，从不敢与她正面对抗。
而此时，虞霞因缘际会恢复了记忆，被异神利用，成为打开次元空间的“门”。
“那玩意儿知道咱们这个世界处于崩裂边缘，想要抢占先机，占领这里。”
不过因为它的身体支撑着那个世界的次元通道，不能乱动，只能切一小块碎片放进虞霞体内，以她的身躯作为靶向，为其同伴打开侵略通道。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刘湘咽了口吐沫，“你们先听哪一个？”
大米赶忙说：“好消息，先听好的。”
刘湘说：“那怪物的老窝被我端了，它失去力量本源，离死不远。”
李樱桃平静地问：“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现在苏梅所在世界充斥着太多不稳定穿越者，比如三千小世界里的各种上神天女魔君少主之类的，这群头脑简单的废物把本来快要压下去的天谴又搞上来，阐教和截教也因为出现太多玛丽苏杰克苏打得不可开交……”
***
“阿嚏！”
被念叨的苏梅看着西岐最近发来的战报，整只狐都是麻的。
她终于明白，无论她如何努力，该来的还是会来，且一样都不会少。
接下来的时间里，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虞霞等妖族闹出的血案终于东窗事发，西伯侯亲自写信，让苏梅知道了妖族并非她想象中的安分守己。于是苏梅组建专案小组，打算给人族一个交代，继而发现身边亲信早已被渗透成筛子，气得大发雷霆，亲手搞了波大清洗……
女娇等妖族耆老察觉出妖王对她们动了杀机，纷纷仓惶逃出妖域，投奔被商王整合的神魔特别行动队。
当然，她们依旧给自己留了后路，只说当下是大争之世，她们这些长老要身先士卒，卧底人族，以待来日里应外合，拿下三界。
苏梅被这群墙头草的无耻气笑了。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下追杀令时，被妖族庇护的村庄传来噩耗——一群来自三千小世界自称为神的家伙们屠村灭镇，只因为争风吃醋，惹来美人的回眸一顾。
当妖族执法队赶去救援时，村子已经血流成河，幸存者抱着亲人的残肢断臂哭得撕心裂肺，也听得苏梅咬碎钢牙。
这和当年的鬼子兵有什么区别！
苏梅气急之下，做了一个违反初心的决定——她要下山出兵，维护三界秩序，护佑众生安宁。
最开始，她只想做西岐的农产品供应商，并不打算掺和三界六道的争权夺利，但异界来客们的残暴显然超出她的底线，令她回忆起当年那场几乎亡国灭种的战争，勾起了心底最深刻的仇恨。
当年的她尚且能一尽绵薄之力，如今又怎能袖手旁观，对苍生苦楚视而不见。
出兵，必须出兵！
为了顺利出兵，苏梅召开全妖族民主协商大会，亲自为众妖分析三界局势，向大伙儿阐述唇亡齿寒，户破堂危的道理。
众妖经历了这几年的工业改革，不说对妖王惟命是从，也是绝对衷心的拥护。
无论苏梅做何种决定，它们都是一句话——坚决执行，贯彻到底。
就这样，妖族一改低调行事，出兵襄助西岐平定天下，伐纣翦商。
***
苏梅竖起下山的那天，寿仙宫内的商王突然感觉心口一阵刺挠。
夜晚，抱着苏贵妃熟睡的商王倏然窒息，再睁眼，就见一截暗红色符文自他咽喉钻入胸口。
来不及惊呼，商王瞳孔泛红，不过瞬息之间，芯子就换成了另一个人。
或者说，魂归本魄。
大约是天禧星的戾气太重，枕畔安眠的苏贵妃骤然惊醒，被那双红彤彤的眼睛一瞪，吓得“喵呜”一声。
殷寿眉头一皱，抬手射出一缕黑气，藤蔓般钻进苏贵妃眉心。
苏贵妃低声惊呼，白眼一翻，化作一只溜光水滑的三花猫。
殷寿薅起猫咪后颈，从它额间揪出一道近乎透明的人影。
“上神饶命，别杀我！”
人影被捏出来后不断求饶，不等殷寿用上手段，便竹筒倒豆般讲出自己来历——原来此人乃是个穿书者，因在小世界紧抱主角团大腿飞升成仙，又因小世界崩塌而随主角团来到此界，附身于三花猫妖身上。
“所以你是现代来的，看过原本封神演义，在发现轩辕坟里没有狐狸后，就以猫代狐，附身冀州候小姐身上，入宫当了娘娘？”
殷寿觉得智商受到重创。
“你都是妖怪了，干点什么不行！没男人活不了吗？”
人影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
殷寿大咧咧地翻起白眼，问人影多大年纪。
人影说十五。
殷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满是不耐，掌心浮起一片黑雾，在人影周围凝结出一道复杂的符文。
人影见状，吓得抖若筛糠，哭求饶命。
殷寿沉着脸，朝人影吹了口气，将她送进通往现实的通道。
片刻后，他胳膊一热，胸口熊猫形状的印记若隐若现。
“知道了，知道了！”殷寿不耐烦地撸着三花猫，没好气儿地吐着气儿说，“这就出去干活。”
熊猫印闪了闪。
“资本家都不带二十四小时使唤人的。”殷寿嘀咕一句，摸着熊猫印记讨好地说，“老板，我现在这个环境强敌环伺，孤身一人也太危险了，能不能找个靠谱的搭档，好歹也有个照应。”
熊猫印记倏然隐匿，明显不想搭理他。
“你不反对就是同意了啊。”殷寿咧嘴一笑，“小狐狸，我又来吃软饭啦！”
***
“我去，谁在念叨我！”
苏梅揉了揉通红鼻子，从犁地机上下来，就看见一只煤气罐似的灰兔子打旁边的试验田滚出来，大喊道：“大王，不好啦！”
“难不成有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打进来了？”苏梅老神在在地问。
“不是，是二公子，他绑了老伯候，自个儿跑红沙阵里去了！”
“啊？”苏梅震惊得合不拢嘴。
——在原来的时间线里，老伯候姬昌身死，二子姬发继位武王，承启伐纣大业。
殷商闻太师为保成汤社稷，广邀碧游门人，在岐山下摆出十绝法阵，意图杀鸡儆猴，扑灭伐纣的点点星火。
玉虚宫门人闻讯前来，襄助天命之主，破解了前九阵，唯有最后的红沙法阵，乃世间恶障，需当今圣主以福泽献祭方能破除。
倘若苏梅从未插手西岐命运，文王与世子皆亡，二公子进入阵中倒也符合天命，可如今文王未死，世子也活得好好的，轮不到身为二公子的姬发去红沙阵里受百日折磨。
“走，看看去。”
“大王，您可不能插手！”兔子精瞪着两只红彤彤的大眼睛，拦在苏梅脚下，“您是咱妖族圣主，万不可以身犯险……”
话音未落，兔子就被苏梅抱入怀中。
“没事，就是去看看，有玉虚宫的仙人在，哪儿轮得到咱们。”
说话间，她驾起云雾，直奔岐山。
与此同时，一道神光乍现于红沙阵内。
被红沙削去血肉的尸骸突然睁眼，发出一声轻喝。
片刻不到，地动山摇。
阵眼里的张天君莫名喷出一口黑血，当场化为齑粉。
紧接着，诡异的寒霜覆盖整座岐山，将士们的铠甲上结出了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白霜。
策马而来的西岐世子忽地一顿，温文尔雅的脸上露出一个冰冷却不失温和的笑容。
另一边，“姬发”毫发无损地走出破损的红沙阵，手一挥，直接扬了殷商那侧的芦蓬。
但这一回，殷商诸将无人敢怒，亦无人敢言。
西岐这边也被这泼天的变故惊呆，以姜子牙为首的玉虚门人面面相觑，半晌无语。
天空中的苏梅看完全程，面无表情地摸了摸兔子瑟瑟发抖的身躯，轻声道：“连他都过来了，看来那边已经不是一般的麻烦了。”
兔子不明白妖王什么意思，一个劲儿地耸着鼻头，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给她打气：“凭他是谁，只要大王在，这世道就乱不起来！”
苏梅垂眸看着自信心爆棚的兔子，又瞥了瞥越来越近的紫微之气，默默叹了口气。
她降下云头，摆出爽朗笑脸，对着“姬发”挥挥手：“地君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
与此同时，现世，吉祥公寓。
刘湘正聚精会神地绘制开启时空隧道的法阵。
九幽元君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吓得她手一哆嗦，险些将法阵作废。
“你怎么来了？”李樱桃纳闷地问，“地府没事儿啦？”
“怎么可能。”九幽元君抿着薄唇，深吸一口气，看向李樱桃，“我哥失踪了。”
“地君失踪？”大米猫脸满是惊讶，“地君也会玩儿失踪？”
“不是玩儿失踪，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之前没有半点预兆。”九幽元君血红的眼睛里满是担忧，“现在地府乱得地藏王菩萨都过来帮忙了，我还得求着混沌出手维持秩序……你们再等半小时，我爸还搜不到我哥，就跟你们一块儿去那个世界。”
“你怀疑地君去了那个世界？”刘湘画好法阵，转过身来，“他跟那个世界有什么联系？”
“谁知道。”九幽元君摆摆手，叹息道，“碰碰运气，万一呢？总好过被传送到其他世界去。”
说着，她看向李樱桃。
李樱桃双手一摊，苦笑道：“别看我，我也没招。”
事已至此，九幽元君也只得耐着性子，等待老父亲的消息。
半个小时后，太岁灰头土脸地从墙里冒出。
“怎么样？”九幽元君扑上去问，“找到了吗？”
“不幸中的万幸。”太岁拍了拍女儿肩膀，扭头对刘湘说，“我跟你们一块儿过去。”
“还真是啊。”刘湘如释重负，“那确实是不幸中的万幸。”
“是好事。”李樱桃开口道，“过去越多自己人，对咱们越有利。”
“可我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地君。”九幽元君担忧地说，“他跟那边能有什么关联？天道把他弄过去是想干嘛？”
“那就只有天道知道了。”李樱桃一把拽过九幽元君，抱着变成猫的大米站到阵眼上，“看好地府，等我们回来。”
话音落地的同时，一道青光闪过，地下室就剩九幽元君一个。
她呆呆地看着逐渐消失的法阵，犹豫了一会儿，转身没入地底。
***
黑洞洞的隧道里，无数空间入口跃迁至黑莲周围。
刘湘掌舵稳如老狗，在一片刺目的光爆中杀出一条血路，直奔时空交错的光门。
三十秒后，黑莲剧烈震动，跌跌撞撞落于一处阴风飒飒之地。
大米探出猫头，正要查看一番，被李樱桃薅着后颈拎了回来。
“我就看看。”
大米猫爪疯狂扒拉，待落地后，变回青衣广袖的俊美道人。
“你们把衣服变得高大上点啊，这地方也是先敬罗衫后敬人。”
“聒噪。”
太岁吐槽了一句，换得狸花猫菜刀眼一枚。
李樱桃琢磨着自己那身魔神礼服黑黢黢的，一看就不像好人，显然不适合公共场合穿着，于是问刘湘：“你们神仙都是怎么装扮？”
刘湘想了半天，决定COS记忆中老妈的穿着，变出一套纷繁复杂的正经女神装套在身上。
李樱桃有样学样，变出一套差不多形制的，往身上一套，竟有几分西王母的派头。
“还是神仙的制服好看。”她对大米感慨道，“色彩艳丽，赏心悦目，回去记得提醒我整改魔界公务员制服。”
“你就别折腾了。”大米步出黑莲，“要我说，本来上班就烦，穿什么自由发挥就好，只要不耽误干活，光着都……我去，这是九曲黄河阵呐！”
李樱桃打了个响指，收回黑莲，却见前方黑雾迷漫，阴风杳杳，排天列地，恍若黄河。
“九曲黄河阵，有消魂灭魄，损神丧气之效，任你金仙佛祖来此，也要削了顶上叁花，灭去胸中五气。”
“二舅！”
刘湘眼尖，一眼瞥见陷落阵中的二郎神杨戬。
“别动。”
李樱桃一把将人拽回，安慰道：“待我破阵，自会归还三光。”
说罢，她抬手祭出十二品本命黑莲，将九曲黄河阵覆于股掌之下。
刘湘也没想到，曾经不食人间烟火的昆仑仙子，会为一介凡人发狂发癫，不惜勾结异世邪神，将那些不可名状的邪物引入此界，只为复活某个横看竖看都脏乱不堪，放现代都是哄抬猪价的瘪三侯爷。
***
黑黢黢的通道里，黏腻湿冷的触手神出鬼没，以各种意想不到的角度偷袭这位又老又少的世界本源。
刘湘左支右绌，稍不留神就会被那些臭不要脸的玩意儿偷摸揩油。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躲闪的力道大不如前，被一条满是吸盘的触手缠在腰上，顿时动弹不得。下一秒，吸盘内生出几条小虫，渗入她的皮肤，刘湘只觉眼前一阵血红，头脑开始不听使唤……
坏了，这玩意儿在啃食她的元神！
刘湘深吸一口气，用仅存的理智瞥了眼身后，赫然发现唯一的光亮被触手遮盖，完全没了退路。
眼瞧着自个儿要被这群异界来客包了饺子，刘湘把心一横，咬破舌尖，将封印在黑莲里的欲望之力释放出来。
短短一瞬，耀目的光华便从她心口迸出，以钱塘江海潮的速度吞没大大小小的触手，同时开拓出一条星光大路，将异界入口涌出的强大力量反推回去。
趁此良机，她外化受损元神，随着一道清风，冲进通道后神秘的异世界……
在那里，她疯狂吞噬着贫瘠却疯狂的欲望，元神迅速恢复的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饥饿感也冲击着她的理智。
她不受控制地张大嘴，毫无节制地吞食着天地间的灵气，很快，异世界内就生灵凋敝，颓相尽显……
“门”口，坠魔仙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她想做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随着异世界资源的枯竭，通道里越来越亮，满血复活的刘湘随手一抓，将形容枯槁的罪魁祸首扔出了黑洞。
杨瑾一个鲤鱼打挺接过肩摔，将号称仙子的嫌疑犯铐上特制手铐，拎去审讯室审讯。
大米跟在后头，盯着嫌疑犯看了好半天，拉住李樱桃，小声说：“我好像认识她。”
李樱桃脚下一顿，稀奇道：“你又认识？”
大米犹豫半晌，低声说：“也不能说认识，只能说眼熟。我在被发配去龙牙河谷前，特意跑西昆仑进了批蟠桃种子，当时主管的仙子，好像就是这位，叫什么霞的，听说还是瑶池金母亲手点化。”
大米印象中，那位仙子算是西昆仑中层管理者中最有“上进心”的一位，除了油盐不进，公事公办的“套中人”，就是一门心思往上爬，恨不得把九天玄女挤下来，自己取而代之的野心家。
“如果真是她，这变化未免太大了！”大米一言难尽地说，“我印象里的那一位是个很有野心，不择手段往上爬的狠角色，命运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能把一个冷漠无情的事业脑改造成极致疯癫的恋爱脑？”
“也许是书籍潜移默化的力量。”李樱桃伸手摸摸大米的头，“不过感情这种事也很难说清，所以不要着急下结论，等搜完魂再说。”
“不用这么麻烦。”
刘湘声随影现，裹着一层刺眼的星光，从黑洞里钻出，手一挥，黑洞立即合拢，没留下半点异界痕迹。
“我都看到了。”
她长叹一声，捂着脑门幽幽地道：“这事儿要从西昆仑遭袭说起……”
***
西昆仑遭袭，瑶池境崩毁，毫无准备的仙子们被卷进时空缝隙。
侍弄花果的虞霞仙子同其他小仙一样，在混乱中被卷入突然出现的时空裂缝，跌进一个未知世界。在那里，她重生为某妖族世家的绝美庶女，后被其族长选中，和亲人族，为一方小诸侯的侧夫人。
“啊？”
“哈？”
李樱桃和大米听得面面相觑，只觉槽点太多，无从吐起。
“都妖族了，还分嫡庶？”
“跟人类结婚，还是小妾？”大米猫眼瞪得溜圆，满脸都是问号，“不是，谁家正经妖会看上一盘菜啊？”
刘湘双手一摊，再次无奈地捂上眼睛。
最开始，她以为虞霞穿越到了三千小世界之一。
失去记忆的虞霞娇弱得仿佛一朵菟丝花，非但不反抗这种脑残的设定，还乐在其中，对那未曾谋面有妻有子的小诸侯芳心暗许，哪怕被人类各种伤害利用作践也依旧痴心不改……就一句话，她超爱。
刘湘是看不懂这种脑回路的逻辑，被恶心的同时，只觉大脑皮层受到不可挽回的损伤。
但很快，剧情就变得跌宕起伏，那猪头似的小诸侯似乎对傻乎乎的虞霞动了心，有些想要追妻火葬场的意思，就在虞霞认定自己就要苦尽甘来之时，男人又冷不丁抽出一副白月光的绣像，上面赫然是苏梅的面容！
然而直到此时，刘湘依旧认为那个时空是命运曾经主宰过的世界。
“我以为是那个玛丽苏版本的苏妲己的世界，毕竟她是全天下男人的白月光。”
刘湘撇下嘴角，眼神里充满了对那个世界的怀疑：“而且命运很喜欢编造这种狗血离奇又恶俗的多角恋故事，所以我以为，那副绣像上的女人是玛丽苏妲己……”
直到虞霞脱口而出的那声“妖王”，推翻了她之前的揣测。
那一刻，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敢信，那个时空，是苏梅所在的世界！”
李樱桃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低声说：“不应该……以苏梅的心性和觉悟，不会发生与人族和亲事件……”
大米神情严肃地附和道：“话虽没错，但是自古祸患源于内部，背刺永远来自身边最亲近的人。”
李樱桃眼皮狂跳，一股不祥预感自背后席卷全身。
大米稍作停顿，看向刘湘：“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让她癫成这样？”
刘湘轻叹一声，说：“她想要个孩子……”
约莫是上辈子看多了命运的小说，哪怕失去记忆，虞霞骨子里已然被刻着“想要得到男人的心，就必须生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这种莫名其妙的理论。
但是人与妖之间存在着天然的生育壁垒，不是她想生就能生。
为了得到一个孩子，虞霞铤而走险，先是窃取自家的镇族之宝，再辅以千人血祭，无中生有搞出个类人胚胎。
众所周知，类人胚胎是巫族产物，实质上就是个灵魂容器，倘若在分娩前找不到契合的魂魄与容器融为一体，就会因之前的血祭引爆天谴，反噬自身。
为了让孩子顺利出生，虞霞试了很多方法，却无一成功，只得再次回到几乎撕破脸的“娘家”，请求族长帮助。
起先，她的族长并不愿帮她，甚至想大义灭亲，将这胳膊肘往外拐的恋爱疯子扭送妖都法办。但很快，虞霞就用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掐住了族长的脖子，逼得族长不得不出手帮她遮掩。
“她们找了女娇，用的是当年涂山的法子，以人骨搭建高塔，婴孩作为献祭。”说到这儿，刘湘隐晦地瞄了眼李樱桃，清了清嗓子，“献祭地点，在龙牙河谷正中心。”
李樱桃和大米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吭声。
刘湘接着说：“献祭之后，虞霞肚子终于有了动静，可就在这时，她那丈夫被朝歌召见，不久后传来消息，说男人得商王赏识，做了人牲，祭祀苍天，以平天谴。”
那男人与正妻生了三个孩子，过了七岁的大儿子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父亲的爵位。
升为太夫人的正妻心地颇善，没让侧夫人们按大商规矩为男人殉葬，而是寻了个由头，放她们归家。
本来，这是件积德行善的好事，但落在虞霞头上，不亚于晴天霹雳——她和她背后势力干的那些腌臜恶事，如果被妖王知道，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通常解决不掉的麻烦，就要用更大的麻烦来遮掩。”
刘湘轻声说，“所以她们一不做二不休，觉得事已至此，不如干一票大的。”
虞霞亲自去了趟朝歌，取回被剁成肉酱的丈夫，开启二次献祭。
这一回，她要用好不容易求来的孩子换取丈夫的重生。
可惜，天公不作美，献祭失败。
虞霞失去孩子，彻底疯癫，一定要男人重生，于是去屠了丈夫的城池，充作第三次献祭的祭品。
七天后，复活的洞穴里爬出一只八条腿，浑身长满眼睛的怪物。
怪物自称是来自异界的神，可以满足信徒们任何愿望，前提是，信徒必须保持最纯净的忠诚。
妖怪们哪里见过这种怪家伙，当即嗤之以鼻，随后就被那怪家伙打得满地爪牙，不得不举手投降。
“灵魂是她们自愿献出的，丝滑程度堪比二战法军。”刘湘黑着脸，喷出一声冷笑，“可想而知，那个世界在被引入大量不可控元素后，异神的力量开始增强，苏梅大约是察觉到了暗潮下的异动，开始联系三界所有能团结的力量一起抵抗……”
异神似乎很忌惮苏梅，从不敢与她正面对抗。
而此时，虞霞因缘际会恢复了记忆，被异神利用，成为打开次元空间的“门”。
“那玩意儿知道咱们这个世界处于崩裂边缘，想要抢占先机，占领这里。”
不过因为它的身体支撑着那个世界的次元通道，不能乱动，只能切一小块碎片放进虞霞体内，以她的身躯作为靶向，为其同伴打开侵略通道。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刘湘咽了口吐沫，“你们先听哪一个？”
大米赶忙说：“好消息，先听好的。”
刘湘说：“那怪物的老窝被我端了，它失去力量本源，离死不远。”
李樱桃平静地问：“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现在苏梅所在世界充斥着太多不稳定穿越者，比如三千小世界里的各种上神天女魔君少主之类的，这群头脑简单的废物把本来快要压下去的天谴又搞上来，阐教和截教也因为出现太多玛丽苏杰克苏打得不可开交……”
***
“阿嚏！”
被念叨的苏梅看着西岐最近发来的战报，整只狐都是麻的。
她终于明白，无论她如何努力，该来的还是会来，且一样都不会少。
接下来的时间里，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虞霞等妖族闹出的血案终于东窗事发，西伯侯亲自写信，让苏梅知道了妖族并非她想象中的安分守己。于是苏梅组建专案小组，打算给人族一个交代，继而发现身边亲信早已被渗透成筛子，气得大发雷霆，亲手搞了波大清洗……
女娇等妖族耆老察觉出妖王对她们动了杀机，纷纷仓惶逃出妖域，投奔被商王整合的神魔特别行动队。
当然，她们依旧给自己留了后路，只说当下是大争之世，她们这些长老要身先士卒，卧底人族，以待来日里应外合，拿下三界。
苏梅被这群墙头草的无耻气笑了。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下追杀令时，被妖族庇护的村庄传来噩耗——一群来自三千小世界自称为神的家伙们屠村灭镇，只因为争风吃醋，惹来美人的回眸一顾。
当妖族执法队赶去救援时，村子已经血流成河，幸存者抱着亲人的残肢断臂哭得撕心裂肺，也听得苏梅咬碎钢牙。
这和当年的鬼子兵有什么区别！
苏梅气急之下，做了一个违反初心的决定——她要下山出兵，维护三界秩序，护佑众生安宁。
最开始，她只想做西岐的农产品供应商，并不打算掺和三界六道的争权夺利，但异界来客们的残暴显然超出她的底线，令她回忆起当年那场几乎亡国灭种的战争，勾起了心底最深刻的仇恨。
当年的她尚且能一尽绵薄之力，如今又怎能袖手旁观，对苍生苦楚视而不见。
出兵，必须出兵！
为了顺利出兵，苏梅召开全妖族民主协商大会，亲自为众妖分析三界局势，向大伙儿阐述唇亡齿寒，户破堂危的道理。
众妖经历了这几年的工业改革，不说对妖王惟命是从，也是绝对衷心的拥护。
无论苏梅做何种决定，它们都是一句话——坚决执行，贯彻到底。
就这样，妖族一改低调行事，出兵襄助西岐平定天下，伐纣翦商。
***
苏梅竖起下山的那天，寿仙宫内的商王突然感觉心口一阵刺挠。
夜晚，抱着苏贵妃熟睡的商王倏然窒息，再睁眼，就见一截暗红色符文自他咽喉钻入胸口。
来不及惊呼，商王瞳孔泛红，不过瞬息之间，芯子就换成了另一个人。
或者说，魂归本魄。
大约是天禧星的戾气太重，枕畔安眠的苏贵妃骤然惊醒，被那双红彤彤的眼睛一瞪，吓得“喵呜”一声。
殷寿眉头一皱，抬手射出一缕黑气，藤蔓般钻进苏贵妃眉心。
苏贵妃低声惊呼，白眼一翻，化作一只溜光水滑的三花猫。
殷寿薅起猫咪后颈，从它额间揪出一道近乎透明的人影。
“上神饶命，别杀我！”
人影被捏出来后不断求饶，不等殷寿用上手段，便竹筒倒豆般讲出自己来历——原来此人乃是个穿书者，因在小世界紧抱主角团大腿飞升成仙，又因小世界崩塌而随主角团来到此界，附身于三花猫妖身上。
“所以你是现代来的，看过原本封神演义，在发现轩辕坟里没有狐狸后，就以猫代狐，附身冀州候小姐身上，入宫当了娘娘？”
殷寿觉得智商受到重创。
“你都是妖怪了，干点什么不行！没男人活不了吗？”
人影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
殷寿大咧咧地翻起白眼，问人影多大年纪。
人影说十五。
殷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满是不耐，掌心浮起一片黑雾，在人影周围凝结出一道复杂的符文。
人影见状，吓得抖若筛糠，哭求饶命。
殷寿沉着脸，朝人影吹了口气，将她送进通往现实的通道。
片刻后，他胳膊一热，胸口熊猫形状的印记若隐若现。
“知道了，知道了！”殷寿不耐烦地撸着三花猫，没好气儿地吐着气儿说，“这就出去干活。”
熊猫印闪了闪。
“资本家都不带二十四小时使唤人的。”殷寿嘀咕一句，摸着熊猫印记讨好地说，“老板，我现在这个环境强敌环伺，孤身一人也太危险了，能不能找个靠谱的搭档，好歹也有个照应。”
熊猫印记倏然隐匿，明显不想搭理他。
“你不反对就是同意了啊。”殷寿咧嘴一笑，“小狐狸，我又来吃软饭啦！”
***
“我去，谁在念叨我！”
苏梅揉了揉通红鼻子，从犁地机上下来，就看见一只煤气罐似的灰兔子打旁边的试验田滚出来，大喊道：“大王，不好啦！”
“难不成有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打进来了？”苏梅老神在在地问。
“不是，是二公子，他绑了老伯候，自个儿跑红沙阵里去了！”
“啊？”苏梅震惊得合不拢嘴。
——在原来的时间线里，老伯候姬昌身死，二子姬发继位武王，承启伐纣大业。
殷商闻太师为保成汤社稷，广邀碧游门人，在岐山下摆出十绝法阵，意图杀鸡儆猴，扑灭伐纣的点点星火。
玉虚宫门人闻讯前来，襄助天命之主，破解了前九阵，唯有最后的红沙法阵，乃世间恶障，需当今圣主以福泽献祭方能破除。
倘若苏梅从未插手西岐命运，文王与世子皆亡，二公子进入阵中倒也符合天命，可如今文王未死，世子也活得好好的，轮不到身为二公子的姬发去红沙阵里受百日折磨。
“走，看看去。”
“大王，您可不能插手！”兔子精瞪着两只红彤彤的大眼睛，拦在苏梅脚下，“您是咱妖族圣主，万不可以身犯险……”
话音未落，兔子就被苏梅抱入怀中。
“没事，就是去看看，有玉虚宫的仙人在，哪儿轮得到咱们。”
说话间，她驾起云雾，直奔岐山。
与此同时，一道神光乍现于红沙阵内。
被红沙削去血肉的尸骸突然睁眼，发出一声轻喝。
片刻不到，地动山摇。
阵眼里的张天君莫名喷出一口黑血，当场化为齑粉。
紧接着，诡异的寒霜覆盖整座岐山，将士们的铠甲上结出了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白霜。
策马而来的西岐世子忽地一顿，温文尔雅的脸上露出一个冰冷却不失温和的笑容。
另一边，“姬发”毫发无损地走出破损的红沙阵，手一挥，直接扬了殷商那侧的芦蓬。
但这一回，殷商诸将无人敢怒，亦无人敢言。
西岐这边也被这泼天的变故惊呆，以姜子牙为首的玉虚门人面面相觑，半晌无语。
天空中的苏梅看完全程，面无表情地摸了摸兔子瑟瑟发抖的身躯，轻声道：“连他都过来了，看来那边已经不是一般的麻烦了。”
兔子不明白妖王什么意思，一个劲儿地耸着鼻头，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给她打气：“凭他是谁，只要大王在，这世道就乱不起来！”
苏梅垂眸看着自信心爆棚的兔子，又瞥了瞥越来越近的紫微之气，默默叹了口气。
她降下云头，摆出爽朗笑脸，对着“姬发”挥挥手：“地君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
与此同时，现世，吉祥公寓。
刘湘正聚精会神地绘制开启时空隧道的法阵。
九幽元君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吓得她手一哆嗦，险些将法阵作废。
“你怎么来了？”李樱桃纳闷地问，“地府没事儿啦？”
“怎么可能。”九幽元君抿着薄唇，深吸一口气，看向李樱桃，“我哥失踪了。”
“地君失踪？”大米猫脸满是惊讶，“地君也会玩儿失踪？”
“不是玩儿失踪，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之前没有半点预兆。”九幽元君血红的眼睛里满是担忧，“现在地府乱得地藏王菩萨都过来帮忙了，我还得求着混沌出手维持秩序……你们再等半小时，我爸还搜不到我哥，就跟你们一块儿去那个世界。”
“你怀疑地君去了那个世界？”刘湘画好法阵，转过身来，“他跟那个世界有什么联系？”
“谁知道。”九幽元君摆摆手，叹息道，“碰碰运气，万一呢？总好过被传送到其他世界去。”
说着，她看向李樱桃。
李樱桃双手一摊，苦笑道：“别看我，我也没招。”
事已至此，九幽元君也只得耐着性子，等待老父亲的消息。
半个小时后，太岁灰头土脸地从墙里冒出。
“怎么样？”九幽元君扑上去问，“找到了吗？”
“不幸中的万幸。”太岁拍了拍女儿肩膀，扭头对刘湘说，“我跟你们一块儿过去。”
“还真是啊。”刘湘如释重负，“那确实是不幸中的万幸。”
“是好事。”李樱桃开口道，“过去越多自己人，对咱们越有利。”
“可我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地君。”九幽元君担忧地说，“他跟那边能有什么关联？天道把他弄过去是想干嘛？”
“那就只有天道知道了。”李樱桃一把拽过九幽元君，抱着变成猫的大米站到阵眼上，“看好地府，等我们回来。”
话音落地的同时，一道青光闪过，地下室就剩九幽元君一个。
她呆呆地看着逐渐消失的法阵，犹豫了一会儿，转身没入地底。
***
黑洞洞的隧道里，无数空间入口跃迁至黑莲周围。
刘湘掌舵稳如老狗，在一片刺目的光爆中杀出一条血路，直奔时空交错的光门。
三十秒后，黑莲剧烈震动，跌跌撞撞落于一处阴风飒飒之地。
大米探出猫头，正要查看一番，被李樱桃薅着后颈拎了回来。
“我就看看。”
大米猫爪疯狂扒拉，待落地后，变回青衣广袖的俊美道人。
“你们把衣服变得高大上点啊，这地方也是先敬罗衫后敬人。”
“聒噪。”
太岁吐槽了一句，换得狸花猫菜刀眼一枚。
李樱桃琢磨着自己那身魔神礼服黑黢黢的，一看就不像好人，显然不适合公共场合穿着，于是问刘湘：“你们神仙都是怎么装扮？”
刘湘想了半天，决定COS记忆中老妈的穿着，变出一套纷繁复杂的正经女神装套在身上。
李樱桃有样学样，变出一套差不多形制的，往身上一套，竟有几分西王母的派头。
“还是神仙的制服好看。”她对大米感慨道，“色彩艳丽，赏心悦目，回去记得提醒我整改魔界公务员制服。”
“你就别折腾了。”大米步出黑莲，“要我说，本来上班就烦，穿什么自由发挥就好，只要不耽误干活，光着都……我去，这是九曲黄河阵呐！”
李樱桃打了个响指，收回黑莲，却见前方黑雾迷漫，阴风杳杳，排天列地，恍若黄河。
“九曲黄河阵，有消魂灭魄，损神丧气之效，任你金仙佛祖来此，也要削了顶上叁花，灭去胸中五气。”
“二舅！”
刘湘眼尖，一眼瞥见陷落阵中的二郎神杨戬。
“别动。”
李樱桃一把将人拽回，安慰道：“待我破阵，自会归还三光。”
说罢，她抬手祭出十二品本命黑莲，将九曲黄河阵覆于股掌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