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寒枫?”

    荀风渡将通身泛着银光的长枪挥至身后,神色肃杀甚是威严,周遭更是环绕着肉眼不觉只得任其压迫的别样奇异之气;赵寒枫眉间黯淡双眼变作一条缝隙,微微点头后继续说道,“我并没有路良那样的慷慨奋勇,但你我也并非没有情谊;这样的后果,我早已料到了。”

    “你不怕峦起尘责罚?”

    “你当真把我当作是不谙世事的人吗?”

    赵寒枫勒着马笼头背过身去,将武器收入鞘中默默摇了摇头,动作细微不易察觉,却被荀风渡看在眼中。

    他忧心之事不假,想为自己留条路也是真,“快点走吧,我要回去面见峦起尘了。你也不用怀疑我的本意,只是我清楚的很我与你道不同而已,我身为将士自然将保家卫国放在首位,背叛,我可做不出来。”

    “背叛?你到底是……罢了,楼渐鸿可是个好例子。”荀风渡无心用任何事挑起不必要的嫌隙,“峦起尘现在不会杀你,你也一定会与我再次相遇,你不会为现在的决定悔恨最好了。”

    “同自己挚友道别,不算是背叛。”

    赵寒枫抬手示意自家兵卒纷纷后退,骑在马上他留下最后一个眼神儿,“后果我自己担着的,就如同……他一样,当然,宇盼山并不好过,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被抽筋扒皮、最后吊死于城门之上不得收尸的滋味,可是真的不好受。”

    “……”

    “我并未见他最后一面,只是……”赵寒枫抬头看着无边际的灰色苍穹,长叹一口气道,“只是他全权将事儿揽到自己身上,为你开脱,我也不知道你们在西域、北地做了什么,但他能保你,说明你还是值得的。”

    “人很擅长为自己找台阶?”

    荀风渡话脱口一刹竟毛骨悚然间察觉自己异样心境、属实过于冷血了些,刚想开口找补一番又听对方淡然道,“算是吧,我走了。”

    赵寒枫背影逐渐被天地间飘忽不定所沉淀吞噬;荀风渡身侧小马发出一阵凄凉而悲惨的哀鸣、不断挣脱着想要跟上远去的步伐,她恍惚间被随风跳动的马匹扯了一下,随即缰绳脱手后化作一片枯枝残叶消散在茫茫不知归途。

    ……

    宫墙之外。

    本该热闹喧嚣的都城此刻人皆察觉别样事端悄然发生,众人停下手中忙碌的活计纷纷抬头闪避着疾驰而过的兵卒们;偶有胆大之人窃窃耳语道,“这世道真是变了,三天两头的打仗,京都都不安分了!”

    宫墙之内。

    宇将军喝令群雄于宫廷内掀起轩然大波。

    楚蕊初被从皇宫中疾驰而过的铁骑士兵吓得哆哆嗦嗦藏在室内不肯出门,片刻后听闻有宫女前来传话着,说是公主到访,但具体是哪位公主的名号,她实在是听的不算太清,心中不断记挂着楚家之事生怕波及其身遭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再者,或许这天色迟早要变,自己如同沧海浮萍般,无处可去。

    宫廷偏僻之处,刑司处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阿洌心知肚明荀风渡已被带出宫门,可生死之事却是始料未及、难以揣测;峦起尘下定决心处刑自家主子,那下一个必然是自己!可奇怪的很,此番情景之下竟然没有收到来自自家主子的手信,若说是以前,便是十封、二十封也都如数来到自己手中。

    难道是自家主子的“风筝”除了些许差池?还是她本人……

    眼下的,阿洌不敢多想、再等不急只得把先前预备布置起来,将荀涑滟从他处接回护在此处看似已无同无生还之际,眼看刑司大门将破,便对着属下吩咐道,“这位姑娘重要的很,务必带出宫去。”

    “是,那大人您……”

    手下兵卒愁容满面时刻警惕着外围的一举一动,阿洌摇摇头叹息道,“我同荀大人相识一场,今日缘分怕是尽了,若你们不肯留在此处同我送死,就随着荀小姑娘一同出宫去寻北地诸人吧!荀小姑娘长相最像大人,北地好汉见她安然无恙定会收留、护着你们的。”

    “可……”

    木门摇摇欲坠很快化作昔日直筒枯木稀稀疏疏散落在地上。

    青铜门扉支离破碎被身披重甲的铁马强蹄踩在脚下毫不留情;阿洌披上许久未用的盔甲将长剑在空中留出一道弧线,他自觉能苟且至今日,便已是天大的幸事,如今又于弥留之际帮了主子不小的忙,自然死而无憾的。

    号子声刺破惨淡灰蒙蒙天空,阿洌紧握从荀风渡处收来的长剑对上跨在烈马之上、丝毫未生半分惧色对上宛如巨人般难以探清势力的宇将军;二人悬殊至极,自个儿眼下自然是以卵击石、毫无胜算。

    宇将军挥舞着长枪如同旧日般步履沉稳、所向披靡,冰冷的铁器不带任何情感的划过任何怀有不轨之心的逆贼臣子;仅仅半炷香时间,刑司便得天独厚形成一片汪洋血池。

    荀涑滟被眼前景象吓得瘫坐在血水中散发着失智的游魂之气,不等宇将军下马前来探视,便见一少年淡然于刑司门外走进。

    只见少年身量不大,一身外域装束犹为吸人眼球;双目无光身上披着的白色衣袍随意垂落在地上疯狂的吸食着赤色生灵之气,他径直不避任何拦路将士,抬手间便将他们推送一侧,对着宇将军说道,“我是朝鲁,这个姑娘我要带走。”

    “朝鲁?”

    身下小马躁动着喷出一阵厌烦的鼻气,撅起前蹄犹豫着后退几步;宇将军见此人样貌不与常人相似、一双眼睛无神空洞,双手如同干枯的鸡爪般伸向自己跨下马匹、迅速握住缰绳后退几步,问道,“你要这姑娘做什么?再者,李施琅被处置,也是你做的?”

    “姑娘有用,李小将军也是我。”

    朝鲁捏着白袍覆盖的手指,神态自若的掐算道,“李小将军运气实在是一等一的的绝,本来着了蛊术早就远辞人世,可偏偏遇上了痴心一片的荀姐姐,阴差阳错的竟然得了宝术,可我到底是更贴近大哥哥多学,只好承蒙厚爱的出手了。”

    “尔等轻狂之徒!空有孩童容貌竟无半分纯真!未免太心狠手辣些!”宇将军愤怒。

    “这是将军大人对我的片面之见。”朝鲁走上前去唤出几只小虫环绕在宇将军身侧。

    “将军当日屠杀平安州时,可有人说过将军心狠手辣?将军战功赫赫,但脚下白骨却也是森森如冬日皑皑白雪绵延不绝,身为屠夫的,最没有资格批判他人了。”

    “黄口小儿竟然捍守家国大义与荒谬之谈相提并论?”

    “宇将军这样想,那就如此吧。”

    朝鲁欲伸手抓起荀涑滟肩膀却被宇将军一柄尖锐长枪横挡在中间;朝鲁冷眼扫视过宇将军严厉双目,声调高低起伏、抑扬顿挫道,“将军,耽误了事儿,您可是要受到责罚的,与其在这儿同小人作对,不如派人去找找大小姐呢?”

    “盼山?”

    “对啊。盼山小姐。”

    朝鲁撇撇嘴毫不在意地将枪尖推到一侧,“荀姐姐为人不厚道,哥哥待她可不薄啊,眼下她竟然要做些险恶之事,宇将军可要小心,切莫站错了地方。”

    “呵,难道老夫就该容许你这厮张口胡说?”

    “将军如何我不在意,我如何也耽误不了将军,只是得看峦哥哥怎么说这事儿、毕竟的哥哥同姐姐一往情深却屡遭辜负,将军又是如同亲父般看着荀姐姐一路过来的,中有何事故,还是……算了,将军比我清楚的很,但眼下的还是快去寻大小姐的好!”

    话音落地在空中尽情回荡碰撞着,宇将军嘴边挂着的胡须越发苍白,他嘴角颤动着眼角流出伤意不曾多说半个字,眨眼间便“容许”了朝鲁将荀风渡之妹带着走远了;稍稍回神儿、转身问道,“大小姐在哪儿?”

    ……

    “陛下多日不见,不知是否的还挂念着小妹?”

    峦听朦对于眼下窘迫之境可谓是早有耳闻,她同身为皇家之后便有心思提些什么建议替着自家兄长分忧。

    可多日求见峦起尘不但不应反而越发冷淡,今日若非他人帮助,还真是多时未见兄长,“听朦得知皇兄日夜离神不得安宁,便差人多次禀报,可皇兄一直不愿相见,今日小妹冒着死罪之险,也要来见一见兄长。”

    “呵,你我本无多少情缘,单薄血脉之系罢了。”

    行军处宫殿倒不宽敞华丽,处处密不通风的砖瓦层层叠叠看的人心情压抑,峦听朦站在门处见峦起尘并未发话召见自己,便猜到几分缘由,可那又如何?

    昔日柔情甜蜜佳人已去、睚眦必报刀剑相向。

    自个儿兄长眼下可真是凋零落魄、幸的是龙裔天子之后,若要是寻常人家非得给人笑着下饭不可;久久未见峦起尘回话,故抬声道,“既是路良因些什么琐事儿心生芥蒂,不如此刻兄长费些神儿将他召回,若他尚存对于兄长的半分爱戴,定然回来不说,还必带着北地消息呢!”

    “公主多虑,还请回吧。”

    候在殿外管事公公杨衷见峦听朦似要硬闯,伸手将其拦住、可又听殿内声音不时响动犹豫间便听门扉大开;峦起尘道,“召回路良吧,既然是在北地人那儿,便找些封家弟子,送过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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