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灵气波动消散得很快，祝祀云才回到衙门前施药摊子，已经感受不到痕迹。
浓艳的残阳泼洒而下，硝烟尚未散尽。
官兵暴力驱赶聚集着人群，场上求饶啼哭声不止。
那小女孩还在半空中挂着，身边多了个瘦弱老头。老头衣服被利器划得只剩布条，满身都是烫出来的血泡，几乎看不出人形。
两人身下浸了好大一滩血，把地面染成红褐色，湿润的泥土于夕阳下闪闪发亮。
祝祀云面不改色地在外围绕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
脚腕忽然被抓住，祝祀云低头，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死死地抓住了她。
她的生机太过微弱，瘟疫烂穿了她的嗓子，从脖子处几乎能看见她的喉咙里，祝祀云路过还以为她是一具尸体。
“我的……孩子。”她的视线望向那个半空中的女孩，“帮我……”
祝祀云平静道：“她死了。”
女人的眼中沁处几滴泪来，“我要、和她……死在一起……”
祝祀云回头望了一眼长枪上的女孩，血流干了，尸体呈现灰白色。
她似是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女孩与这里的距离，“离得不远，可以算死在一起。”
衙门前的空地就这么大，勉强可以算。
就算不可以，祝祀云也没时间助人为乐。
灵气的波动消失，她必须加快找人的速度，耽误一会儿，那个引起波动的人就可能离开此地。
祝祀云蹲下来，掰开女人的手，自认轻柔地放回她身侧。
女人望着祝祀云离开的背影，眼中的光灰败下来。
蓦地，一只白色长靴出现在女人身侧，靴侧嵌着墨绿的宝石，散着莹莹刚光，润满的表面如仙露欲滴。
“她是你的女儿？”如夏夜明月中飘来一阵细雨，清爽明快的声线中涨着悲悯。
女人的毫无声息的眨了下眼。
来人蹲下身，女人眼中乍然闪现一抹光华。
他望着她的眼睛，“放心，我会将她和你葬在一起。”
下一秒，疾风骤起，卷起漫天烟尘。
祝祀云立刻感知到空气中的灵气暴动，回过头，却被扑面而来的风沙迷了眼。
风暴中心，往往感知不到方向。祝祀云周身皆是暴乱的灵气，更分不清源头在哪，她无头苍蝇般扎进一处，高声喊道：“可是仙域前辈在此？”
声音被湮没，祝祀云纤细的身体被吹得飘摇不定。
她听见官兵前方有混乱的脚步声，男子声音浑厚，“有人盗尸！”
盗尸？
盗那玩意儿有什么用？
祝祀云顶着风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终于到了那一大滩血迹之下。
沙子打在脸上生疼，祝祀云再次大声呼喊：“可是仙域前辈在此？”
“咦？碎魂之人？”
耳边猝然响起朗润的男子声线，震动撞进耳膜，酥麻一路传递至头皮，连带着祝祀云整个脖子都不习惯地发僵。
“我如今没手拿你了，帮你一把，你自求多福吧。”
这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祝祀云一时没听明白。
眉心忽然划过一道冰凉的触感，灵魂遭到重击，撕裂的痛楚像是被隐藏得极深地裂缝，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显现出来。
灵台之上如同生了两股尖刺，一粗一细、一左一右地支棱着，扎得她痛彻心扉。
祝祀云痛苦地抱住了头，身体脱力，摔倒在地。
痛到极处，反而生了股力量，硬生生把两根刺扭到一起，沟壑又渐渐变浅，尖刺吞噬了尖刺。
终是天地倒转，祝祀云眼前彻底黑下来。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她想，哦，原来确实是没手拿她了。
*
祝祀云最先恢复的是触觉，她感到有人正轻轻地拍打自己的脸颊。
紧接着，听觉慢慢复苏，头顶处传来低沉温柔的声音：“醒醒，醒醒？再不醒就要被烧了。”
随后嗅觉开始变得敏锐，一股浓烈的腐烂腥臭气味如潮水般涌进她的鼻腔，肆无忌惮地向着肺部侵袭。
祝祀云眼睛尚未睁开，在嗅闻到这股味道的瞬间，上半身如触电般弹起，然后侧身狂呕起来。
她吐不出任何东西，只能不停地干呕，直到呕到一半时泪眼婆娑的瞳孔突然映出了周围的景象。
数不清的尸体堆叠成小山，大地被血浸染，夕阳混红朝生暮死的蚊虫混着恶臭充实着空气。
这是……城南的焚尸坑。
“喂。”
祝祀云转过头，还未看清什么，月白的身影和他的声音一同倏地凑近：“要走了。”
腰间伸来一只手臂，手骨骼修长分明，薄薄的莹润皮肤下，青筋清晰可见，兼具力量感与少年感。
她的身体随之变得轻盈，如同个物件儿般被人拦腰搬了起来，迅速飞离了此地。
祝祀云抬头，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呼吸停滞。
黑发墨瞳，眉眼绮丽，雌雄莫辨，魅惑近妖，矜贵漂亮到有些世俗的脸。
祝祀云不由自主地呢喃：“师尊……”
“师尊？”他低头，清澈华丽的眸子与她对上，“教你引气入体的人？”
那懒散笑意与师尊的相似之处让她感到迷惑，但眼神中的桀骜不驯和娇贵却又与师尊截然不同。
祝祀云仓皇地别开眼，不是师尊。
修士死亡便是魂飞魄散，自己能复活在其他人身上已是极为难得，大概率是师尊给她用的那些天地灵宝的副作用。
可师尊自己从来不用那些宝贝。
这人只是神情与师尊有几分神似，不是师尊。
竟然连师尊都认错，真是该打。
祝祀云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却一时腾不出手来。
那人把她放到一堵半人高的柴火垛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祝祀云，像春天里刚冒头的嫩芽那样抖擞：“我叫舟傩，一叶扁舟的舟，傩戏的傩。你呢？”
祝祀云咽下心头酸涩，“祝祀云。”
“思云？”
“祭祀的祀，天上的云。”
“啊，好有缘啊。”他的眼睛弯弯，指指自己，又指指她：“傩、祀。”
祝祀云随意揉了下心口，刚要说话，对方一根手指压在了她唇前，“嘘！”
柴火垛外传来脚步声，舟傩侧耳留意。
祝祀云的眼睛在他嫣红的唇上流连的片刻，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画面，令她恼火地别过了脸。
外面走来一队巡逻的士兵，个个无精打采，戴着面罩，队伍毫无秩序，稀稀拉拉地朝着他们的方向晃悠。
“昨日营里又有十几人染病，就一天，嗓子眼儿全烂了，水都喝不下去。”
“干脆把整个戍城一把火烧了算了。”
“烧城？那可不行，陛下把十一王爷派过来了。”
“那个金屋藏娇的十一爷？听说他为了小妾，十年都不娶妻呢，哈哈哈！”
“到底是小妾太迷人，还是王爷自己不行？是不是怕娶了贵女就暴露啊，哈哈哈！”
沉闷的氛围被皇家的花边新闻打破，士兵们的焦躁情绪也随之消散，他们嬉笑着：“肯定是不行啊！咱们普通男人都得多找几个娘们尝尝鲜，他可是王爷呢！”
“连媳妇都不娶，我看是根本硬不起来啊哈哈哈！说不定今日还没还没尝过小娘们的滋味呢！”
官兵们的语言愈发粗鄙起来，不堪入耳。
舟傩耳朵尖发红，略显局促地收回手，后退时胳膊肘磕到柴火垛，引得外面众人立刻将长枪对准了这边：“什么人？滚出来！”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舟傩悄悄地提起祝祀云的领子，似乎准备逃跑。
祝祀云微微皱起眉头，按照这个姿势被提起来，跑到半路她就会被勒死。
她推开他的手，正思考该放在哪里，突然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士兵们顿时骚动起来。
“老刘！”
“呃…救……”声音仿佛突然被无数细针穿透了喉咙，每发出一点嘶哑的求救就会溅出无数碎肉。
众人骇然失色，惊退数尺，失声喊道：“他被传染了！”
“快！快把他抬走！”有人高声喊道。
“你怎么不抬啊！你怕传染我们不怕吗？！”另一人怒目而视。
“呃……救……咳咳咳……”病者的声音越发嘶哑，仿佛被撕裂的嗓音在空气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到底是长期与尸体打交道的人，这些士兵吵归吵，很快就找了一张席子，把发病的人拖走了。
他们一离开，舟傩就迫不及待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发病者倒地的地方，地面上有一大滩鲜红的血液，还隐隐冒着热气，夹杂着细小的碎肉块。
舟傩捻起一小撮带着血的土，放到鼻子边上嗅闻。
祝祀云在城中见过不少次这种场面，没有去看血迹，而是捡起来犯病者落在地上的红缨枪，试着挥舞了几下。
城内的士兵不全是草包，他们抬走发病者后竟还记得回来查看发出异响的柴火垛。
远处有人怒斥：“什么人！站住！”
舟傩一激灵丢了土：“快跑！”
他迅速冲到祝祀云身前，躬身用一只手抱住她的腰，肩膀抵住她的腹部，腰一直，祝祀云就像被搬麻袋一样扛在了他的肩上。
“呃！”祝祀云腹部犹如遭一重击，男子硬朗的肩膀头差点给她顶吐血。
舟傩高高跃起升空，她挂在他身上，垂在后面的手紧紧握着那杆红缨枪。
底下的士兵见他们上了城区，怒极大喊：“站住！不能出城！”
随着视线的升高，整个焚尸坑也显现出来，尸体堆叠，尸山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周围围了一圈木柴，火从四面八方点燃。
舟傩回头看了一眼，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你差点就变成里面的一个。”
祝祀云被硌得直反胃，眼睛充血，顾不上理他。
他轻而易举跃上城墙，而后在另一侧跳下，两人落进树丛，带落一地残枝落叶，树冠发出簌簌之响，惊起鸟雀振翅腾空。
落地的一刻，祝祀云的腹部再次遭到重击。
舟傩没放下她，而是直接扛着她跑进树林。
饶是祝祀云对这位前辈有事相求，也忍不住在咽下喉间腥甜后给了舟傩后背一巴掌，“放我下来！”
“不行，他们开城门追来了。”
直至到了一处溪水，舟傩才放下祝祀云，朝她乐：“事出从急，不好意思。”
祝祀云平息着腹部的翻滚，哑声恼道：“缓冲一下，用不了多少灵力。”
舟傩径直去溪边脱了鞋袜洗手洗脚：“没想起来嘛。你师尊也在人间吗？是什么名号？”
她继续揉着肚子：“死了。”
“……节哀。”舟傩手上动作一顿，“你怎么被扔到焚尸坑了？”
浓艳的残阳泼洒而下，硝烟尚未散尽。
官兵暴力驱赶聚集着人群，场上求饶啼哭声不止。
那小女孩还在半空中挂着，身边多了个瘦弱老头。老头衣服被利器划得只剩布条，满身都是烫出来的血泡，几乎看不出人形。
两人身下浸了好大一滩血，把地面染成红褐色，湿润的泥土于夕阳下闪闪发亮。
祝祀云面不改色地在外围绕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
脚腕忽然被抓住，祝祀云低头，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死死地抓住了她。
她的生机太过微弱，瘟疫烂穿了她的嗓子，从脖子处几乎能看见她的喉咙里，祝祀云路过还以为她是一具尸体。
“我的……孩子。”她的视线望向那个半空中的女孩，“帮我……”
祝祀云平静道：“她死了。”
女人的眼中沁处几滴泪来，“我要、和她……死在一起……”
祝祀云回头望了一眼长枪上的女孩，血流干了，尸体呈现灰白色。
她似是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女孩与这里的距离，“离得不远，可以算死在一起。”
衙门前的空地就这么大，勉强可以算。
就算不可以，祝祀云也没时间助人为乐。
灵气的波动消失，她必须加快找人的速度，耽误一会儿，那个引起波动的人就可能离开此地。
祝祀云蹲下来，掰开女人的手，自认轻柔地放回她身侧。
女人望着祝祀云离开的背影，眼中的光灰败下来。
蓦地，一只白色长靴出现在女人身侧，靴侧嵌着墨绿的宝石，散着莹莹刚光，润满的表面如仙露欲滴。
“她是你的女儿？”如夏夜明月中飘来一阵细雨，清爽明快的声线中涨着悲悯。
女人的毫无声息的眨了下眼。
来人蹲下身，女人眼中乍然闪现一抹光华。
他望着她的眼睛，“放心，我会将她和你葬在一起。”
下一秒，疾风骤起，卷起漫天烟尘。
祝祀云立刻感知到空气中的灵气暴动，回过头，却被扑面而来的风沙迷了眼。
风暴中心，往往感知不到方向。祝祀云周身皆是暴乱的灵气，更分不清源头在哪，她无头苍蝇般扎进一处，高声喊道：“可是仙域前辈在此？”
声音被湮没，祝祀云纤细的身体被吹得飘摇不定。
她听见官兵前方有混乱的脚步声，男子声音浑厚，“有人盗尸！”
盗尸？
盗那玩意儿有什么用？
祝祀云顶着风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终于到了那一大滩血迹之下。
沙子打在脸上生疼，祝祀云再次大声呼喊：“可是仙域前辈在此？”
“咦？碎魂之人？”
耳边猝然响起朗润的男子声线，震动撞进耳膜，酥麻一路传递至头皮，连带着祝祀云整个脖子都不习惯地发僵。
“我如今没手拿你了，帮你一把，你自求多福吧。”
这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祝祀云一时没听明白。
眉心忽然划过一道冰凉的触感，灵魂遭到重击，撕裂的痛楚像是被隐藏得极深地裂缝，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显现出来。
灵台之上如同生了两股尖刺，一粗一细、一左一右地支棱着，扎得她痛彻心扉。
祝祀云痛苦地抱住了头，身体脱力，摔倒在地。
痛到极处，反而生了股力量，硬生生把两根刺扭到一起，沟壑又渐渐变浅，尖刺吞噬了尖刺。
终是天地倒转，祝祀云眼前彻底黑下来。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她想，哦，原来确实是没手拿她了。
*
祝祀云最先恢复的是触觉，她感到有人正轻轻地拍打自己的脸颊。
紧接着，听觉慢慢复苏，头顶处传来低沉温柔的声音：“醒醒，醒醒？再不醒就要被烧了。”
随后嗅觉开始变得敏锐，一股浓烈的腐烂腥臭气味如潮水般涌进她的鼻腔，肆无忌惮地向着肺部侵袭。
祝祀云眼睛尚未睁开，在嗅闻到这股味道的瞬间，上半身如触电般弹起，然后侧身狂呕起来。
她吐不出任何东西，只能不停地干呕，直到呕到一半时泪眼婆娑的瞳孔突然映出了周围的景象。
数不清的尸体堆叠成小山，大地被血浸染，夕阳混红朝生暮死的蚊虫混着恶臭充实着空气。
这是……城南的焚尸坑。
“喂。”
祝祀云转过头，还未看清什么，月白的身影和他的声音一同倏地凑近：“要走了。”
腰间伸来一只手臂，手骨骼修长分明，薄薄的莹润皮肤下，青筋清晰可见，兼具力量感与少年感。
她的身体随之变得轻盈，如同个物件儿般被人拦腰搬了起来，迅速飞离了此地。
祝祀云抬头，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呼吸停滞。
黑发墨瞳，眉眼绮丽，雌雄莫辨，魅惑近妖，矜贵漂亮到有些世俗的脸。
祝祀云不由自主地呢喃：“师尊……”
“师尊？”他低头，清澈华丽的眸子与她对上，“教你引气入体的人？”
那懒散笑意与师尊的相似之处让她感到迷惑，但眼神中的桀骜不驯和娇贵却又与师尊截然不同。
祝祀云仓皇地别开眼，不是师尊。
修士死亡便是魂飞魄散，自己能复活在其他人身上已是极为难得，大概率是师尊给她用的那些天地灵宝的副作用。
可师尊自己从来不用那些宝贝。
这人只是神情与师尊有几分神似，不是师尊。
竟然连师尊都认错，真是该打。
祝祀云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却一时腾不出手来。
那人把她放到一堵半人高的柴火垛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祝祀云，像春天里刚冒头的嫩芽那样抖擞：“我叫舟傩，一叶扁舟的舟，傩戏的傩。你呢？”
祝祀云咽下心头酸涩，“祝祀云。”
“思云？”
“祭祀的祀，天上的云。”
“啊，好有缘啊。”他的眼睛弯弯，指指自己，又指指她：“傩、祀。”
祝祀云随意揉了下心口，刚要说话，对方一根手指压在了她唇前，“嘘！”
柴火垛外传来脚步声，舟傩侧耳留意。
祝祀云的眼睛在他嫣红的唇上流连的片刻，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画面，令她恼火地别过了脸。
外面走来一队巡逻的士兵，个个无精打采，戴着面罩，队伍毫无秩序，稀稀拉拉地朝着他们的方向晃悠。
“昨日营里又有十几人染病，就一天，嗓子眼儿全烂了，水都喝不下去。”
“干脆把整个戍城一把火烧了算了。”
“烧城？那可不行，陛下把十一王爷派过来了。”
“那个金屋藏娇的十一爷？听说他为了小妾，十年都不娶妻呢，哈哈哈！”
“到底是小妾太迷人，还是王爷自己不行？是不是怕娶了贵女就暴露啊，哈哈哈！”
沉闷的氛围被皇家的花边新闻打破，士兵们的焦躁情绪也随之消散，他们嬉笑着：“肯定是不行啊！咱们普通男人都得多找几个娘们尝尝鲜，他可是王爷呢！”
“连媳妇都不娶，我看是根本硬不起来啊哈哈哈！说不定今日还没还没尝过小娘们的滋味呢！”
官兵们的语言愈发粗鄙起来，不堪入耳。
舟傩耳朵尖发红，略显局促地收回手，后退时胳膊肘磕到柴火垛，引得外面众人立刻将长枪对准了这边：“什么人？滚出来！”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舟傩悄悄地提起祝祀云的领子，似乎准备逃跑。
祝祀云微微皱起眉头，按照这个姿势被提起来，跑到半路她就会被勒死。
她推开他的手，正思考该放在哪里，突然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士兵们顿时骚动起来。
“老刘！”
“呃…救……”声音仿佛突然被无数细针穿透了喉咙，每发出一点嘶哑的求救就会溅出无数碎肉。
众人骇然失色，惊退数尺，失声喊道：“他被传染了！”
“快！快把他抬走！”有人高声喊道。
“你怎么不抬啊！你怕传染我们不怕吗？！”另一人怒目而视。
“呃……救……咳咳咳……”病者的声音越发嘶哑，仿佛被撕裂的嗓音在空气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到底是长期与尸体打交道的人，这些士兵吵归吵，很快就找了一张席子，把发病的人拖走了。
他们一离开，舟傩就迫不及待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发病者倒地的地方，地面上有一大滩鲜红的血液，还隐隐冒着热气，夹杂着细小的碎肉块。
舟傩捻起一小撮带着血的土，放到鼻子边上嗅闻。
祝祀云在城中见过不少次这种场面，没有去看血迹，而是捡起来犯病者落在地上的红缨枪，试着挥舞了几下。
城内的士兵不全是草包，他们抬走发病者后竟还记得回来查看发出异响的柴火垛。
远处有人怒斥：“什么人！站住！”
舟傩一激灵丢了土：“快跑！”
他迅速冲到祝祀云身前，躬身用一只手抱住她的腰，肩膀抵住她的腹部，腰一直，祝祀云就像被搬麻袋一样扛在了他的肩上。
“呃！”祝祀云腹部犹如遭一重击，男子硬朗的肩膀头差点给她顶吐血。
舟傩高高跃起升空，她挂在他身上，垂在后面的手紧紧握着那杆红缨枪。
底下的士兵见他们上了城区，怒极大喊：“站住！不能出城！”
随着视线的升高，整个焚尸坑也显现出来，尸体堆叠，尸山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周围围了一圈木柴，火从四面八方点燃。
舟傩回头看了一眼，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你差点就变成里面的一个。”
祝祀云被硌得直反胃，眼睛充血，顾不上理他。
他轻而易举跃上城墙，而后在另一侧跳下，两人落进树丛，带落一地残枝落叶，树冠发出簌簌之响，惊起鸟雀振翅腾空。
落地的一刻，祝祀云的腹部再次遭到重击。
舟傩没放下她，而是直接扛着她跑进树林。
饶是祝祀云对这位前辈有事相求，也忍不住在咽下喉间腥甜后给了舟傩后背一巴掌，“放我下来！”
“不行，他们开城门追来了。”
直至到了一处溪水，舟傩才放下祝祀云，朝她乐：“事出从急，不好意思。”
祝祀云平息着腹部的翻滚，哑声恼道：“缓冲一下，用不了多少灵力。”
舟傩径直去溪边脱了鞋袜洗手洗脚：“没想起来嘛。你师尊也在人间吗？是什么名号？”
她继续揉着肚子：“死了。”
“……节哀。”舟傩手上动作一顿，“你怎么被扔到焚尸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