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林紫苏在家中读兵书,收到林将军的家书。

    信上说再过几日就是仲秋佳节了,林将军会回来陪她过节。

    她想起之前孔陌说的,想接下军衣供给的生意。这次父亲回来,刚好可以让他们当面商讨此事。

    节日前一天,和孔陌用晚膳时,林紫苏提起此事,“师父,明日就是仲秋节,我爹爹会回来。你有空的话可以过来,我把你介绍给他。至于军衣生意谈不谈得成,就看你自己的能耐啰。”

    孔陌冲她笑,“嗯,提前祝紫苏仲秋节快乐,为师先回去了。”

    林紫苏作为林将军的独女,虽然身份显赫,但和林将军一样随性、不喜铺张浪费。

    别的大户人家,过个节都是张灯结彩,唱歌看舞好不热闹。

    仲秋佳节当天,将军府也只是在门口挂了一对红灯笼以示庆祝,这灯笼还是府里的下人自己拿纸糊的。

    红灯笼一挂上,就连向来冷清的将军府,都拢上了一层喜庆的节日氛围。

    林紫苏一大早就起床了,吩咐把给林将军做的中衣放到将军屋中,又吩咐徐婶做了几道林将军爱吃的菜,自己和丁香去街上买了一些糕点吃食和几壶好酒。

    她让丁香把糕点吃食分给大家,让丫头小厮都回家和家人团聚,只留几个人值守。

    府中除了这几个值守的,就剩下林将军留下来保护林紫苏安全的一小队人马。

    菜都摆上桌了,酒也一直温着。林紫苏忙忙碌碌了一早上,终于能坐下来歇会儿了。

    林将军在信中说清晨就能到家,转眼就是申时了,林紫苏渐渐焦急起来。

    她坐不住了,在房间踱起步来。正准备到门口去看看,小厮递上林将军的信,信中说军营临时有事回不来了。

    心中的焦急终于散去,连带着散去的还有对父亲归家的期待,现在只剩下如潮汐般升起来的失落。

    林将军常年不在家,这样的日子林紫苏早就过惯了。

    也许是因为今天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因为“每逢佳节倍思亲”的缘故,平日里刻意藏起来的孤独,在这一天无限放大,直到无处遁形。

    林紫苏早上匆匆用了几口早膳,之后再未进食,这会儿停歇下来,倒觉得有些饿了。

    本来给林将军准备的一大桌子美味佳肴,现在一个人吃起来觉得寡淡无味。

    她胡乱地嚼着红烧肉,突然有点想念孔陌陪她用膳的日子了。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这么些年林将军不在家,林紫苏一个人吃饭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孔陌才陪着用了几个月的晚膳,这时候自己一个人吃起饭来,倒觉得孤苦无依了。

    林紫苏自言自语:“都怪这仲秋佳节,唉,不想了。”

    她突然想起,让孔陌今日前来,把他介绍给林将军的事。

    林紫苏叫来小乐子,“你去天衣局,找到孔陌孔公子,跟他说林将军临时有事不回来了,让他不要白跑一趟,顺便替我跟他说声抱歉。”

    林紫苏在院中吃月饼,不知不觉月亮偷偷爬上枝头。

    林紫苏提着几壶酒,爬上枝头,坐在一个大树杈上,把酒挂在旁边的小枝丫上,边喝酒边赏月。

    这是院中一棵参天的梧桐树,入秋了,叶子落得稀稀落落的。

    林紫苏抬头看着月亮,又大又圆又亮。

    一阵秋风吹过,这月亮有点像凉了的黄金煎蛋,林紫苏被这个奇怪的想法逗笑了。

    又浅抿了一口酒,和着这吹过的秋风咽下,人倒是越喝越清醒了。

    刚张嘴想喊丁香陪自己聊两句,才发现自己早打发她回家团聚去了。

    乌云飘过,遮住了小半个月亮,林紫苏轻啧了声。

    不过这片云很快飘走了,月亮又露出整个脸,院中也亮堂了许多。

    突然林紫苏感觉一阵风拂过,有什么人也爬上了这棵树。

    林紫苏立马戒备起来,正准备出招防卫,对方轻轻地喊了一声,“紫苏。”

    这声音很熟悉,林紫苏低头细看,正是孔陌,他正站在稍矮的一段枝丫上。

    皎洁的月光照亮了他半边脸,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棱角分别的下颚线泛着冷白的微光。

    林紫苏发现他穿了一件月牙色的素净长袍,这是林紫苏第一次看见孔陌穿浅色衣衫,看迷了眼,忍不住赞叹:“师父,我就说浅色的衣服适合你。”

    林紫苏觉得有些醉意上头,可自己明明才喝了小半壶呀,大概是景不醉人自醉吧。

    她这时想起来问他:“师父,你怎么来啦?今天是仲秋佳节,你没有和家人一起过吗?对不起师父,我答应把你介绍给我爹,可他临时有事没有回来。要不你写封信,介绍一下你店中布料的特色,我寄给我爹?”

    “我独自一人来安城闯荡,家人都在南方,安城也没有什么朋友。收到你的口信,想着林将军不在,多半也没有什么人陪你,刚好我也无事,索性过来陪你赏月。生意的事不急,信中也说不清楚,等林将军回来,我再亲自拜访。”

    “嗯,也好。”

    孔陌从树杈上取下一壶酒,喝了一口:“街角李记的梨花酿?”

    林紫苏笑了一声,“师父也喝过这家的酒?”

    孔陌淡淡地“嗯”了一声。

    “好喝吗?”

    孔陌点评道:“安城卖得最好的酒怕是莫家香的酒了,纯粮食酿造,醇香宜人,可惜因为销量好发酵时间短,也因此少了点韵味。不像李老头的酒,酒中加入梨花,花香宜人,酒香中带着淡淡的甜香味,喝起来也不易醉。”

    “没想到师父对酒也颇有研究,师父也喜欢喝酒吗?”

    “倒也谈不上,只是恰巧喝过几家罢了。对了,我家的厨子,酿的酒香醇可口,别有一番风味。我院中还埋了几壶,下次我请你品尝。”

    林紫苏一口应下,“好呀,一言为定。”

    两人喝着酒,静静地欣赏着天上的一轮圆月。

    孔陌感叹:“这月亮和我家乡的一样美,真希望这世间的百姓都可以安居乐业,闲暇时刻可以和家人一起喝酒赏月。”

    “是呀,和平来之不易。”林紫苏想起了自己远在边疆的父亲。

    不知道过了多久,孔陌对她说:“来,紫苏下去,我有东西送给你。”

    林紫苏随着孔陌从树上跳下来,看见树脚下立着一个长形的盒子。

    孔陌把盒子拿起来,递到林紫苏面前,“打开看看。”

    林紫苏缓缓打开木匣,待看到匣中的剑,不经两眼放光。

    这是一把长剑,剑鞘浑身呈现金属的暗红色,上面刻满了火焰花纹,像海浪一样翻腾而上。

    花纹的顶端是一颗耀眼的红宝石,看上去就像一轮火红的朝阳,从海面上冉冉升起。

    还不待细瞧,林紫苏就激动地喊出了声,“是旭日剑。”

    她缓缓地抽出剑,即便是在柔和月光的照耀下,剑身的光泽依旧刺目耀眼。

    林紫苏随手舞了几下,十分顺手,一时爱不释手。

    她转身对孔陌说:“谢谢师父,我很喜欢这把剑了。这是当年我爹送给刘年将军的佩剑,由鼎鼎大名的铸剑大师所铸,工艺繁杂。它跟随刘将军南征北战、驰骋沙场数载。”

    她摸着光洁的剑刃,“可惜后来刘将军战死沙场,十年过去了,再也没有人见过这把剑的踪影,你是怎么得到这把剑的?”

    “机缘巧合罢了,我也是无意中看到一瘦弱少年,在街头贱卖这把宝剑。我问这剑是哪儿来的,他说捡来的。难得见到这样的宝剑,就买下来了。”

    林紫苏细细端详这把剑,剑身满是历经岁月的锐气,却丝毫没有咄咄逼人的杀伐之气。

    她多次从林将军口中听到他谈起这位昔日战友:“我有那么多战友,唯独刘将军,我感怀他的英勇,更敬畏他热爱和平、珍惜生命的救世之心。”

    林紫苏不禁感慨万分:这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最后却落个战死沙场、妻离子散的下场。

    “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紫苏你早点休息,师父明日再过来陪你射箭。”

    孔陌打断了她的思绪。

    “好,师父,你回去路上小心。”

    次日起,林紫苏晚间练的剑换成了旭日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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