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皇宫，林紫苏准备去天衣局找孔陌，将好消息告诉他。
刚进门，掌柜的赶忙出来迎，“林小姐来了，公子到宫中去了。您稍等等，我这就派人去通告。”
林紫苏在店中瞎转悠，听到外头车夫“吁”的一声。
她回头，看到马车还未停稳，孔陌就从上面跳了下来。
他提着衣摆跨过门前的台阶，几步走到林紫苏面前。
这是林紫苏第一次见到孔陌穿朝服，暗红色的衣服上绣着飞禽，穿在身上好生俊俏。
自上一次孔陌去军营探望之后，两人已有小半年未见。
两人隔着半步的距离，相视而笑，空气中竟生出点小别胜新欢的温馨。
还是孔陌先打破沉默气氛，他拉着林紫苏的袖子，“走，带你去吃好吃的。”又觉得大庭广众之下有些不妥，颇有些不舍地收回了手。
“那我可要大吃一顿，把这段时间没有尝到的安城美食，一口气统统补回来。”
“行，你就是想吃天上的玉兔，我都去给你逮下来。”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话里的宠溺，“天衣局赚的钱都留给你花。”
“不过在此之前，师父先跟我去个地方。”
如今的韦奴不仅身体瘦弱无力，内心更是惶恐不安，多年的奴役让他们逆来顺受、毫无斗志。
这样的人上战场，无疑是以卵击石、必死无疑，或许这才是皇上真正想看到的，既得了个仁爱宽厚的圣名，又能毫不费力地除掉眼中刺。
但林紫苏觉得，这些韦人后半辈子还有这么长，余生不应该战战兢兢地活在欺压和黑暗中。若是拿命一博，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她想让西风心甘情愿地活下去，也想让这些韦人自由自在地活在阳光下。
林紫苏和孔陌来到城南，把韦奴召集在一起。
“你们或许不认识我，我是小林将军——林紫苏。我从军一年半载，抵挡过北寇夜袭，拿下过东域敌军首级。你们若是愿意，可随我一起征战沙场，但需留下亲友以证心诚，若是不愿亦可稳居安城。我已经求得皇上恩典，待我夺回九城，皇上定会赦免你们自由。”
“我站在这里，说这些话，是希望你们同我一起上战场，一来为国效力，二来强身健体。只有自己真正强大了，才能战胜心中恐惧。”
阿晴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我愿意跟随将军。”
底下仍是一片沉寂。
慢慢的开始有了骚动，不知谁哼了一声，“且不说我们这些老弱病残，上战场无异于主动送死。你愿意替狗皇帝卖命，我们无话可说。可你是不是忘了，是谁害我们沦落至此、将我们奴役十年有余？我们还反过来替他卖命，这未免也太好笑了。”
“是呀，我们才没有这么下贱。”
“还要留下亲人做人质，我们不干。”
“是呀，我们不干。”底下反对声越来越大。
林紫苏安抚道：“我说了全凭自愿，我知道你们未必信我，但请给我时间。”
“我们凭什么信你？”
林紫苏说道：“请回头看看你们周围的人，十年的奴役把你们的脊梁骨都压弯了吗？”
她指着底下反对的韦奴，“就只有你们几个敢出声抗议，更多的人诚惶诚恐、唯唯诺诺、低着头颅一句话也不敢说。你们这幅模样，永远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她顿了顿，“你们可以选择苟且偷生，但我想有朝一日，能够看到你们站起来，真正地站起来。”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若是下次再有人欺辱你们，你们可以昂首挺胸、拿着手中的刀剑反抗，可以挡在你们最亲的人面前，可以用自己的双手保护想保护的人。”
很显然，底下的人开始松动，他们麻木的脸上出现裂痕。
“我愿意跟随你。”有人开始握拳高举。
“我也是。”
“我也是。”愿意追随林紫苏的人越来越多。
“昨日已逝，明日我愿带领大家共创辉煌战绩。”林紫苏的回应振奋人心。
孔陌让风信带着众韦奴前往将军府稍作休整。
待众人退下，他凑到林紫苏耳边，“你刚才真有将帅之范，我都快被你说动了，恨不能跟你一块走。”
林紫苏压低声音，“都是硬装出来的。”
她伸出掌心，“都是汗。”
孔陌拿出手帕，替她仔细地擦净。
“这下可以安心跟我去吃好吃的了。”
“好。”两人往街上去。
“对了，师父，吴大人这次又在皇上面前替我说话了。”
她快走几步跳到孔陌面前，拦住他的去路，歪着头好奇地问道：“快说，是不是你暗中收买了他？”
林紫苏的脸就在眼前，不过半臂的距离，孔陌低垂着眉眼，只敢盯着她挺翘的鼻尖，不敢乱瞧。
随后他偏过头去，干咳一声，“我哪有能耐收买吴大人，不过是给了他一封信。”
林紫苏皱着眉，显然是不相信连太子殿下多次登门笼络都未收服的吴大人，居然会被一封信收买。
“你可知吴大人是谁？”
林紫苏略加思索，“新晋状元爷，皇上面前的大红人。”
“在这之前呢？”孔陌接着问道。
这可把林紫苏难住了。
“你可还记得，许小姐成婚前那位进京赶考的心上人？”
林紫苏瞪大了双眼，“你是说，他，他是若汀的……”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身处人来人往的闹市，事关女子名节，林紫苏立马把后头的话吞了。
孔陌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引着林紫苏来到一家寻常酒楼前。
林紫苏看着上头泛着金光的招牌，“新开的？好久没回安城，这里的店铺都换了。”
“嗯，带你尝尝这家的烤猪肘。”
待猪肘端上来，孔陌把烤得金黄的一面转到朝上，用小刀削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到林紫苏碗里，“趁热吃。”
林紫苏咬了一小口，看着油滋滋的，吃起来却外酥里嫩，还冒着辣椒粉的咸香。
见孔陌一直忙着往自己碗里夹，“师父，你也吃。”
孔陌把烤得好的都夹给林紫苏之后，才开始切下另一面的肉放到自己碗里。
林紫苏见状撒娇道：“师父，你待我真好。”
“我就你一个小徒儿，不对你好对谁好？”孔陌头也不抬的答道，“我听说，你对皇上许下了九城之约？”
林紫苏抬起头“嗯”了一声，“是三皇子跟你说的？我在宫中见到他了。”
“我正等着三皇子面圣回来，把剩下的半局棋下完，他回来后兴冲冲地跟我说了九城之约的事。”
“那下棋，最后谁赢了？”林紫苏一脸好奇。
想到三皇子看自己下棋心不在焉时的调侃“是谁把孔大人的心勾走了？”，孔陌默默饮了口茶，故作镇定地回答：“没下完。”
孔陌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我们紫苏真是厉害，又勇敢又多谋，才短短两年不到就屡立战功。”
他举起酒杯，“我以茶代酒，敬你为韦人和花花所做的一切。”
这不过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夸奖，林紫苏却觉得很受用，这句话扫空了战场上残酷的杀戮和死亡给她心中带来的阴霾。
孔陌将茶一饮而尽，“很辛苦吧，我也没能帮上你。”
“师父，你在宫中替我周旋，还拉拢吴大人替我说话，已经帮我大忙了。”
她看着孔陌手里捏着的空茶杯，“不过我难得回来一次，况且又得了皇上奖赏，喝这清汤寡水多没意思。”
林紫苏掏出一锭银子，转头对店小二道：“去将军府找丁香姑娘，让她去后院东墙边最大棵的梅花树下，取一壶酒来。在东边，记得跟她说进了后院往右拐，别又走错了。”
“再去王府跟王纲远说，他老大想抱他的乖儿子了，叫他赶紧来这儿。”
“得嘞。”店小二眉开眼笑。
“你一回来就找王公子？”孔陌幽幽问道。
“他不是生了个大胖小子吗，我还没抱过呢。”
孔陌独自饮茶，没有搭腔。
林紫苏见气氛有些凝滞，就没话找话地问到：“对了，你在三皇子那里做门客，感觉如何？”
“宫里繁文缛节颇多，没有当普通商人来得自在。”孔陌没有说出口的是：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帮到你。
过了一会儿，小乐子捧着酒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怎么是你？丁香呢？”
想到数月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小乐子撇了撇嘴，“回小姐，我不知道，等她回来您自己问她吧。”
看这表情像是另有隐情，林紫苏摆摆手，“算了，你先回去吧。”
林紫苏瞧了瞧外头，“不等王小弟了，咱们先喝。”
她打开酒，先给孔陌倒了一大碗，随后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想起第一次和爹爹尝这酒时的奇异口感，不知是否如爹爹所言，再多放些时候等酒中的青涩味发酵掉会回味无穷。
林紫苏满怀期待又有点怀疑地浅尝了一小口，出乎意料的不错，遂得意地在孔陌面前卖弄起来。
“师父，这酒可是我独家秘方酿造，你猜猜是用什么做的。”
孔陌看着她一脸的淘气，端起碗尝了一口，“香甜醇厚，又不似红枣甜腻，酒液呈淡淡的红褐色，想必是放了枸杞。”
他将酒咽下，“入喉有股淡淡的苦涩清香，像是青草。”
他又喝了一大口，笑着摇了摇头，“我猜不到。”
林紫苏更加得意：“师父只猜对了一半，我将这酒命名为樟枸酒。”
“？？？脏枸酒？”孔陌一脸迷惑。
“是樟，樟树的樟，由樟树叶子和枸杞酿制而成。总共酿了三壶，现在只剩一壶了。”
“另一壶是和王小弟一起喝掉的？”孔陌低头抿了一口酒，装作不在意地问道。
“不是，是新年的时候和我爹爹一起喝的，当时这酒苦涩得难以下咽，如今一年半载过去，苦味褪去，香甜气冒上来，好喝多了。最后一壶，我要留着，等我完成九城之约，等韦人真正自由，我再把酒挖出来。”
她抬头看着孔陌，眸中如有星光万点，“师父，到时候我们一起庆贺。”
“一言为定。”
孔陌脸上绽放出笑意来，两人默契地相互碰杯，共同期待着那一刻开怀痛饮时的快活肆意。
孔陌一碗接着一碗往嘴里倒，生怕有人跟他抢似的。
林紫苏看孔陌喝得这么快，自己也跟着灌了一大口，心中疑惑：有这么好喝吗？
孔陌喝得太急，呛得满脸通红，酒液顺着他的嘴角，划过喉结，没入衣襟。
林紫苏看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像是鬼迷心窍了一样，也跟着咽了下口水。
孔陌还在拼命酒，心想：“紫苏亲自酿的酒，可不能白白便宜了王小弟那小子。”
说曹操曹操未到，倒是看到花娘，还有抱着琴跟在后头的流岁，林紫苏忙招呼两人进来坐。
“真是缘分。”花娘笑着寒暄，“今日秦老爷乔迁之喜，请奴家去弹一曲，这不刚回来就碰到你们。”
花娘落座，流岁面若冰霜地站在后头，活似跟木头。
多日不见，这少年长得愈发挺拔，也愈发冰冷了。
林紫苏以为他没听到，便又喊了声：“流岁，别杵着了，快坐下来吃点菜。”
结果对方像是聋了一样，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花娘见状忙笑着打圆场，“林小姐，别介意，这段日子正跟我闹别扭呢。这孩子跟在我身边，愈发没规矩了，都怪我娇惯了他，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花娘转头斥道：“在我面前拿乔也就算了，在外头还如此成什么样子。”
流岁这回总算是乖乖坐下了，可依旧双手抱着琴杵在座位上。
花娘看他这幅模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没再多言。
气氛一度尴尬，好在活跃气氛的吉祥物赶来了。
王小弟人还未到先闻其声，都是结婚生子的人了，也没见得沉稳些。
他在门口边招手边大喊“老大老大”，声音跟个破锣似的。
他看到花娘后，又忙着跟花娘打招呼，“花娘，这么巧，你也在。”
林紫苏站起来接过他怀里抱着的小团子，边请王小弟和李清清入座。
这个大眼萌娃也不认生，跟着林紫苏大眼瞪小眼，林紫苏摸了摸她肉嘟嘟的小脸，“得亏长得像清清姐，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
王小弟颇为赞同道：“清清未出嫁前，可是安城才貌无双的女子。”
李清清低头害羞地笑了笑，拉了拉他的衣袖，“别听他瞎说。”
这两人都老夫老妻了，还这幅腻歪劲儿，林紫苏觉得没眼看。
有人欢喜有人愁。
流岁看着对面两人如此恩爱，心生羡慕，偷偷瞄了一眼花娘，明明对方就坐在自己身边，却仿佛隔着山河石海。
他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林紫苏正逗小孩玩呢，王小弟担心她手酸，忙接了回来，“还是我来吧，你们女人力气小，清清没抱一会儿就喊手疼。”
果真是成了亲的男人，都学会疼人了。
林紫苏这会儿双手得了空，忙拿起酒壶给大家斟酒。
她摇了摇壶底，才发现一整壶酒都被孔陌喝得一滴不剩，遂皱着眉斜视了孔陌一眼。
孔陌心虚地偏过头，装作没看到林紫苏的眼神，转头招呼道：“店小二，拿两壶酒来。”
刚进门，掌柜的赶忙出来迎，“林小姐来了，公子到宫中去了。您稍等等，我这就派人去通告。”
林紫苏在店中瞎转悠，听到外头车夫“吁”的一声。
她回头，看到马车还未停稳，孔陌就从上面跳了下来。
他提着衣摆跨过门前的台阶，几步走到林紫苏面前。
这是林紫苏第一次见到孔陌穿朝服，暗红色的衣服上绣着飞禽，穿在身上好生俊俏。
自上一次孔陌去军营探望之后，两人已有小半年未见。
两人隔着半步的距离，相视而笑，空气中竟生出点小别胜新欢的温馨。
还是孔陌先打破沉默气氛，他拉着林紫苏的袖子，“走，带你去吃好吃的。”又觉得大庭广众之下有些不妥，颇有些不舍地收回了手。
“那我可要大吃一顿，把这段时间没有尝到的安城美食，一口气统统补回来。”
“行，你就是想吃天上的玉兔，我都去给你逮下来。”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话里的宠溺，“天衣局赚的钱都留给你花。”
“不过在此之前，师父先跟我去个地方。”
如今的韦奴不仅身体瘦弱无力，内心更是惶恐不安，多年的奴役让他们逆来顺受、毫无斗志。
这样的人上战场，无疑是以卵击石、必死无疑，或许这才是皇上真正想看到的，既得了个仁爱宽厚的圣名，又能毫不费力地除掉眼中刺。
但林紫苏觉得，这些韦人后半辈子还有这么长，余生不应该战战兢兢地活在欺压和黑暗中。若是拿命一博，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她想让西风心甘情愿地活下去，也想让这些韦人自由自在地活在阳光下。
林紫苏和孔陌来到城南，把韦奴召集在一起。
“你们或许不认识我，我是小林将军——林紫苏。我从军一年半载，抵挡过北寇夜袭，拿下过东域敌军首级。你们若是愿意，可随我一起征战沙场，但需留下亲友以证心诚，若是不愿亦可稳居安城。我已经求得皇上恩典，待我夺回九城，皇上定会赦免你们自由。”
“我站在这里，说这些话，是希望你们同我一起上战场，一来为国效力，二来强身健体。只有自己真正强大了，才能战胜心中恐惧。”
阿晴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我愿意跟随将军。”
底下仍是一片沉寂。
慢慢的开始有了骚动，不知谁哼了一声，“且不说我们这些老弱病残，上战场无异于主动送死。你愿意替狗皇帝卖命，我们无话可说。可你是不是忘了，是谁害我们沦落至此、将我们奴役十年有余？我们还反过来替他卖命，这未免也太好笑了。”
“是呀，我们才没有这么下贱。”
“还要留下亲人做人质，我们不干。”
“是呀，我们不干。”底下反对声越来越大。
林紫苏安抚道：“我说了全凭自愿，我知道你们未必信我，但请给我时间。”
“我们凭什么信你？”
林紫苏说道：“请回头看看你们周围的人，十年的奴役把你们的脊梁骨都压弯了吗？”
她指着底下反对的韦奴，“就只有你们几个敢出声抗议，更多的人诚惶诚恐、唯唯诺诺、低着头颅一句话也不敢说。你们这幅模样，永远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她顿了顿，“你们可以选择苟且偷生，但我想有朝一日，能够看到你们站起来，真正地站起来。”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若是下次再有人欺辱你们，你们可以昂首挺胸、拿着手中的刀剑反抗，可以挡在你们最亲的人面前，可以用自己的双手保护想保护的人。”
很显然，底下的人开始松动，他们麻木的脸上出现裂痕。
“我愿意跟随你。”有人开始握拳高举。
“我也是。”
“我也是。”愿意追随林紫苏的人越来越多。
“昨日已逝，明日我愿带领大家共创辉煌战绩。”林紫苏的回应振奋人心。
孔陌让风信带着众韦奴前往将军府稍作休整。
待众人退下，他凑到林紫苏耳边，“你刚才真有将帅之范，我都快被你说动了，恨不能跟你一块走。”
林紫苏压低声音，“都是硬装出来的。”
她伸出掌心，“都是汗。”
孔陌拿出手帕，替她仔细地擦净。
“这下可以安心跟我去吃好吃的了。”
“好。”两人往街上去。
“对了，师父，吴大人这次又在皇上面前替我说话了。”
她快走几步跳到孔陌面前，拦住他的去路，歪着头好奇地问道：“快说，是不是你暗中收买了他？”
林紫苏的脸就在眼前，不过半臂的距离，孔陌低垂着眉眼，只敢盯着她挺翘的鼻尖，不敢乱瞧。
随后他偏过头去，干咳一声，“我哪有能耐收买吴大人，不过是给了他一封信。”
林紫苏皱着眉，显然是不相信连太子殿下多次登门笼络都未收服的吴大人，居然会被一封信收买。
“你可知吴大人是谁？”
林紫苏略加思索，“新晋状元爷，皇上面前的大红人。”
“在这之前呢？”孔陌接着问道。
这可把林紫苏难住了。
“你可还记得，许小姐成婚前那位进京赶考的心上人？”
林紫苏瞪大了双眼，“你是说，他，他是若汀的……”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身处人来人往的闹市，事关女子名节，林紫苏立马把后头的话吞了。
孔陌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引着林紫苏来到一家寻常酒楼前。
林紫苏看着上头泛着金光的招牌，“新开的？好久没回安城，这里的店铺都换了。”
“嗯，带你尝尝这家的烤猪肘。”
待猪肘端上来，孔陌把烤得金黄的一面转到朝上，用小刀削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到林紫苏碗里，“趁热吃。”
林紫苏咬了一小口，看着油滋滋的，吃起来却外酥里嫩，还冒着辣椒粉的咸香。
见孔陌一直忙着往自己碗里夹，“师父，你也吃。”
孔陌把烤得好的都夹给林紫苏之后，才开始切下另一面的肉放到自己碗里。
林紫苏见状撒娇道：“师父，你待我真好。”
“我就你一个小徒儿，不对你好对谁好？”孔陌头也不抬的答道，“我听说，你对皇上许下了九城之约？”
林紫苏抬起头“嗯”了一声，“是三皇子跟你说的？我在宫中见到他了。”
“我正等着三皇子面圣回来，把剩下的半局棋下完，他回来后兴冲冲地跟我说了九城之约的事。”
“那下棋，最后谁赢了？”林紫苏一脸好奇。
想到三皇子看自己下棋心不在焉时的调侃“是谁把孔大人的心勾走了？”，孔陌默默饮了口茶，故作镇定地回答：“没下完。”
孔陌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我们紫苏真是厉害，又勇敢又多谋，才短短两年不到就屡立战功。”
他举起酒杯，“我以茶代酒，敬你为韦人和花花所做的一切。”
这不过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夸奖，林紫苏却觉得很受用，这句话扫空了战场上残酷的杀戮和死亡给她心中带来的阴霾。
孔陌将茶一饮而尽，“很辛苦吧，我也没能帮上你。”
“师父，你在宫中替我周旋，还拉拢吴大人替我说话，已经帮我大忙了。”
她看着孔陌手里捏着的空茶杯，“不过我难得回来一次，况且又得了皇上奖赏，喝这清汤寡水多没意思。”
林紫苏掏出一锭银子，转头对店小二道：“去将军府找丁香姑娘，让她去后院东墙边最大棵的梅花树下，取一壶酒来。在东边，记得跟她说进了后院往右拐，别又走错了。”
“再去王府跟王纲远说，他老大想抱他的乖儿子了，叫他赶紧来这儿。”
“得嘞。”店小二眉开眼笑。
“你一回来就找王公子？”孔陌幽幽问道。
“他不是生了个大胖小子吗，我还没抱过呢。”
孔陌独自饮茶，没有搭腔。
林紫苏见气氛有些凝滞，就没话找话地问到：“对了，你在三皇子那里做门客，感觉如何？”
“宫里繁文缛节颇多，没有当普通商人来得自在。”孔陌没有说出口的是：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帮到你。
过了一会儿，小乐子捧着酒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怎么是你？丁香呢？”
想到数月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小乐子撇了撇嘴，“回小姐，我不知道，等她回来您自己问她吧。”
看这表情像是另有隐情，林紫苏摆摆手，“算了，你先回去吧。”
林紫苏瞧了瞧外头，“不等王小弟了，咱们先喝。”
她打开酒，先给孔陌倒了一大碗，随后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想起第一次和爹爹尝这酒时的奇异口感，不知是否如爹爹所言，再多放些时候等酒中的青涩味发酵掉会回味无穷。
林紫苏满怀期待又有点怀疑地浅尝了一小口，出乎意料的不错，遂得意地在孔陌面前卖弄起来。
“师父，这酒可是我独家秘方酿造，你猜猜是用什么做的。”
孔陌看着她一脸的淘气，端起碗尝了一口，“香甜醇厚，又不似红枣甜腻，酒液呈淡淡的红褐色，想必是放了枸杞。”
他将酒咽下，“入喉有股淡淡的苦涩清香，像是青草。”
他又喝了一大口，笑着摇了摇头，“我猜不到。”
林紫苏更加得意：“师父只猜对了一半，我将这酒命名为樟枸酒。”
“？？？脏枸酒？”孔陌一脸迷惑。
“是樟，樟树的樟，由樟树叶子和枸杞酿制而成。总共酿了三壶，现在只剩一壶了。”
“另一壶是和王小弟一起喝掉的？”孔陌低头抿了一口酒，装作不在意地问道。
“不是，是新年的时候和我爹爹一起喝的，当时这酒苦涩得难以下咽，如今一年半载过去，苦味褪去，香甜气冒上来，好喝多了。最后一壶，我要留着，等我完成九城之约，等韦人真正自由，我再把酒挖出来。”
她抬头看着孔陌，眸中如有星光万点，“师父，到时候我们一起庆贺。”
“一言为定。”
孔陌脸上绽放出笑意来，两人默契地相互碰杯，共同期待着那一刻开怀痛饮时的快活肆意。
孔陌一碗接着一碗往嘴里倒，生怕有人跟他抢似的。
林紫苏看孔陌喝得这么快，自己也跟着灌了一大口，心中疑惑：有这么好喝吗？
孔陌喝得太急，呛得满脸通红，酒液顺着他的嘴角，划过喉结，没入衣襟。
林紫苏看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像是鬼迷心窍了一样，也跟着咽了下口水。
孔陌还在拼命酒，心想：“紫苏亲自酿的酒，可不能白白便宜了王小弟那小子。”
说曹操曹操未到，倒是看到花娘，还有抱着琴跟在后头的流岁，林紫苏忙招呼两人进来坐。
“真是缘分。”花娘笑着寒暄，“今日秦老爷乔迁之喜，请奴家去弹一曲，这不刚回来就碰到你们。”
花娘落座，流岁面若冰霜地站在后头，活似跟木头。
多日不见，这少年长得愈发挺拔，也愈发冰冷了。
林紫苏以为他没听到，便又喊了声：“流岁，别杵着了，快坐下来吃点菜。”
结果对方像是聋了一样，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花娘见状忙笑着打圆场，“林小姐，别介意，这段日子正跟我闹别扭呢。这孩子跟在我身边，愈发没规矩了，都怪我娇惯了他，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花娘转头斥道：“在我面前拿乔也就算了，在外头还如此成什么样子。”
流岁这回总算是乖乖坐下了，可依旧双手抱着琴杵在座位上。
花娘看他这幅模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没再多言。
气氛一度尴尬，好在活跃气氛的吉祥物赶来了。
王小弟人还未到先闻其声，都是结婚生子的人了，也没见得沉稳些。
他在门口边招手边大喊“老大老大”，声音跟个破锣似的。
他看到花娘后，又忙着跟花娘打招呼，“花娘，这么巧，你也在。”
林紫苏站起来接过他怀里抱着的小团子，边请王小弟和李清清入座。
这个大眼萌娃也不认生，跟着林紫苏大眼瞪小眼，林紫苏摸了摸她肉嘟嘟的小脸，“得亏长得像清清姐，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
王小弟颇为赞同道：“清清未出嫁前，可是安城才貌无双的女子。”
李清清低头害羞地笑了笑，拉了拉他的衣袖，“别听他瞎说。”
这两人都老夫老妻了，还这幅腻歪劲儿，林紫苏觉得没眼看。
有人欢喜有人愁。
流岁看着对面两人如此恩爱，心生羡慕，偷偷瞄了一眼花娘，明明对方就坐在自己身边，却仿佛隔着山河石海。
他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林紫苏正逗小孩玩呢，王小弟担心她手酸，忙接了回来，“还是我来吧，你们女人力气小，清清没抱一会儿就喊手疼。”
果真是成了亲的男人，都学会疼人了。
林紫苏这会儿双手得了空，忙拿起酒壶给大家斟酒。
她摇了摇壶底，才发现一整壶酒都被孔陌喝得一滴不剩，遂皱着眉斜视了孔陌一眼。
孔陌心虚地偏过头，装作没看到林紫苏的眼神，转头招呼道：“店小二，拿两壶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