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行政服务大楼找罗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1点50分，正好赶在大楼下午的工作营业时间之前。
这时候他人还没在工位上，应当是在办公室里午休。
我敲了敲门：“罗组长？”
屋子里传来一阵骚动。动静渐息后，里面传来老成持重的声音回应：“进。”
我一推开门，他脸上端肃的表情就瞬间垮了下去，堆出一叠笑来：“呦！褚主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他站起来迎我，我摆摆手，脸上划过一丝尴尬：“我都被辞退多久了，别这么称呼。我现在自己开了个小店，混口饭吃。”
挑着就近的沙发坐下来，我从包里掏出登记表放到面前的茶几上，慢慢说明了来意。
罗舟为我泡茶的手顿了顿，转过头，脸上还是那堆假笑：“主任，您看您这不是为难我么。个人档案，不是本人来查证，哪是说调就能调的。我这人微言轻的，给档案局发函讨要，明面上也没有支持行动的理由哇。”
我听完他的话，干脆换了个话题：“我依稀记得，从前业务多的时候，你是组里最勤快的。别人8点上班，你小子7点多就到单位打卡了。”我回忆起往事，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最近可还忙？”
罗舟，原身泰迪。早上7点多就到办公室，登录个人账号后，用单位内网阅/片，连看三个星期。
而那个月，正逢上头抽查员工网页浏览记录。
抽调结果就这样被拍到了我面前。
如果说，要用一句俗语概括他专一且执着的观影偏好，那应当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当天对着抽调结果，顿觉一辈子白活。知晓世人各种性/癖，却没见过有谁能把饮食偏好和性/癖完美结合的。
果然还得是你，泰迪。
但当时，我作为顶头上司，怕这事传出去他面上无光。一番沟通后，公开的通报批评只提到，他用单位内网浏览与工作无关的网站。旁人大概只以为是购物或者新闻。
事平了，后来也没有透露外人以实情。
“新降的领导，听说姓许？”我说着，收起茶几前的登记表，站起身，整了整衣上的褶皱，“还不曾见过，既然都来了，我正好上去打个招呼。”
罗舟放下手上的水杯，连忙过来拉住我：“您看您，在我这里连口水都还没喝，怎么就要走了！”他扶着我的手臂，又将我按回座位上，“您大忙人，好容易来我这里一趟，多聊聊，多聊聊！”
他又忙不迭将泡好的茶水放到茶几上，推到我跟前：“主任，您把信息表拿出来，我仔细瞧瞧。”他眯着小眼睛，笑得可亲至极，“说不定，根本不必去档案局调信息。万一我在哪份文件里，就见过您要找的那位呢？”
实则，罗舟也压根没有在文件上见过那只白毛鸡，当天跟我套了一会儿交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概是搜找档案也需要一些时间，所以他将准确的信息发给我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我根据小狐狸填写的联络方式，一键将罗舟找到的信息转发给了她。
了结了一桩买卖后，我无所事事地斜靠在水管上发呆。
店里依旧死气沉沉，没有一单生意。
而桌上，大块头忙着玩转轮，滚轮转出残影。重力的作用下，他飞出了仓鼠笼，像一坨死肉砸在地板上，四脚朝天。
我拿鞋尖拨他的屁股：“死了？”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
是那只小狐狸，她的声音里透露着难以掩饰的雀跃：“褚老板，我看到了您发给我的信息！”
我打着哈欠，这会儿瘾头犯了，我对她的爱情故事兴致缺缺。但是我知道，有点事儿分散注意力，总比闲闲没事干要好得多。
伸了个懒腰，我随口应付：“嗯嗯，那小子投在穷乡僻壤，你去之前，记得多买几瓶花露水防蚊。”说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什么，开了免提，一边翻找着近期的机票价格，“你有钱吗？那儿挺远的，你怎么去？”
精怪管理局有规定，城市上空不许飞行。空中管制执行好些年了，防止精怪在天上飞，凡人在地上拍。社交媒体如此发达的今天，一点动静都够炸一锅的。
是故，活在凡人世界的精怪，行动皆同凡人。
电话那头的声音透着些惭愧：“我没有什么家底，青丘风光的时候，家里也备不起灵辇。”她又说，“但好在空中管制，现在只能用凡人的交通工具。所幸我还有一架私人飞机，看能不能坐那个过去。”
我倏然直起身子，怀疑自己耳朵不好使，听岔了什么：“私人飞机？你说的，是我理解的那种私人飞机吗？”
得到了对面懵懂，但肯定的答复。
………???
生活以痛吻我，而我报之以文明用语。
大块头原本忙着将木屑踢出仓鼠窝，以示对我刚才那屁股一脚的报复。突然转头间，看到了我因为嫉妒而面目全非的脸。
他蹬出短腿停在半空中，小小的鼠眼里写满了大大的困惑。
距离上一次我突然发疯，还是五年前。
那时候我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就得到了一个巨大的噩耗：我，工作丢了。
我从一片茫然中，逐渐回忆起来自己的所作所为：我，行政管理总局，行政办主任，午休时间，在办公室，没忍住瘾头。几把桉树叶下去，意识全无。
大块头告诉我，当时我的同事们见我不省人事，着急忙慌地将我送去医院检查了全身。
检查得出的结论是：食物中毒。
我的主治大夫还为在场的同事科普了一把：树袋熊以桉树叶为食，但桉树叶存在毒素，所以树袋熊会通过睡眠来消解毒素。
病人没什么大碍，只是吃多了。
六年，你知道我这六年是怎么过的吗！我特么全用来睡觉了！
而单位为了各项工作能够正常运行，只能将我踢出局，重新进行人事部署。人事调整的结果，还是在我清醒后，从大块头口中得知的。
我因此骤然失去了收入来源，全靠一点过去微薄的死工资攒下的老本度日，直到今天。
回首往昔，多少发家致富的机会都在我的中毒沉睡的间隙溜走了！而这一次，我要振作起来，发奋工作，远离毒品！
这泼天的富贵，它也该轮到我了！
抓紧时机，我于是故作沉痛道：“沈小姐，山里荒僻，您一个人跑去，恐怕是大大的不安全。到时候，您顾自己尚且吃力，又要维护那只鸡……不是，我是说，那位小绅士。”话音一转，我提议道：“不若这样，我分一捋魂力，助你一同前去？”
她犹犹豫豫地在电话那端回：“褚老板能替我查到他的下落，我已经十分感激。如今，我还没有将我的皮毛赠与您，怎么好叫你再为我的事奔波一场。”
距离，使读心失灵。
珍惜现代科技，远离种族外挂。
我咧开一嘴牙：“沈小姐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我与小姐一见如故，有什么奔波不奔波的。”
小姐的情事，就是老奴的心事。
我在我的小马扎上，快乐地翘起了二郎腿：“皮毛的事，您可就别再提了~那日全是玩笑话。”我矢口否决当天的健忘，说，“您看，我最后也没有与您签订买卖合同，只叫填写了一个信息登记表而已。也不为什么，主要就是，想帮您的忙。”
想帮，爱帮。下次再有，奴还帮。
对于我的这顿官屁，大块头是一句也听不下去了。他一头扎进了木屑堆，直挺挺躺尸。
我听得簌簌的一声动静，走过去。爱怜地抚摸着他油光水滑的皮毛。
这鼠待人没有一点温情，将身子一扭，从我手下逃走了。
我也不恼，依旧是笑着：“小姐要是过意不去呢，这样吧……”我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您就按照凡人的市场价，给我一些报酬。”
对面的人闻言有些不确定：“凡人的报酬，也是可以的吗？”
可以！简直太可以了！
来吧！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而怜惜我！用你的臭钱玷污我！蹂躏我！
我努力维持着声线的平稳：“沈小姐想必有自己的难处，否则，那日也不会决意以皮与我谋交易。我若再坚持索要妖界的报答，就是为难您，不将您当朋友了。”再一次重申，“念在沈小姐的情面上，您许我凡人的报酬，也可。”
“那，褚老板，您看一个月10万够吗？”她唯恐我不满意条件，又补充，“您为我寻人所付出的努力，我另给50万报酬。”
“………”
一阵安静，一点动静也无。
沈清有些怀疑，忧心是不是自己给的太少了，让对方不大满意。
褚老板已经退让，许诺不要妖界的报酬，如今自己连凡人的报酬也给的不丰足，她莫不是生了气？
沈清有些惶恐：“褚老板？您还在线吗？”
叫了几声，电话那头也没有回音。
好久，传来一个不同的声音，明显是换了人接听：“别喊了，她晕了。”
她恍惚记起来了，好像是阳台的那只仓鼠。那日她进门前，似乎远远听到过，这个声音在评价沈老板的广告台词。
想来褚老板一只万年大妖，听说几近化神。虽不知为了什么耽误下来，但她突破种族寿数的边界是有目共睹的。肯三番两次帮忙，实属难得。
果然，还是钱出得太少了吗？
褚老板都被气得晕过去了。
这时候他人还没在工位上，应当是在办公室里午休。
我敲了敲门：“罗组长？”
屋子里传来一阵骚动。动静渐息后，里面传来老成持重的声音回应：“进。”
我一推开门，他脸上端肃的表情就瞬间垮了下去，堆出一叠笑来：“呦！褚主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他站起来迎我，我摆摆手，脸上划过一丝尴尬：“我都被辞退多久了，别这么称呼。我现在自己开了个小店，混口饭吃。”
挑着就近的沙发坐下来，我从包里掏出登记表放到面前的茶几上，慢慢说明了来意。
罗舟为我泡茶的手顿了顿，转过头，脸上还是那堆假笑：“主任，您看您这不是为难我么。个人档案，不是本人来查证，哪是说调就能调的。我这人微言轻的，给档案局发函讨要，明面上也没有支持行动的理由哇。”
我听完他的话，干脆换了个话题：“我依稀记得，从前业务多的时候，你是组里最勤快的。别人8点上班，你小子7点多就到单位打卡了。”我回忆起往事，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最近可还忙？”
罗舟，原身泰迪。早上7点多就到办公室，登录个人账号后，用单位内网阅/片，连看三个星期。
而那个月，正逢上头抽查员工网页浏览记录。
抽调结果就这样被拍到了我面前。
如果说，要用一句俗语概括他专一且执着的观影偏好，那应当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当天对着抽调结果，顿觉一辈子白活。知晓世人各种性/癖，却没见过有谁能把饮食偏好和性/癖完美结合的。
果然还得是你，泰迪。
但当时，我作为顶头上司，怕这事传出去他面上无光。一番沟通后，公开的通报批评只提到，他用单位内网浏览与工作无关的网站。旁人大概只以为是购物或者新闻。
事平了，后来也没有透露外人以实情。
“新降的领导，听说姓许？”我说着，收起茶几前的登记表，站起身，整了整衣上的褶皱，“还不曾见过，既然都来了，我正好上去打个招呼。”
罗舟放下手上的水杯，连忙过来拉住我：“您看您，在我这里连口水都还没喝，怎么就要走了！”他扶着我的手臂，又将我按回座位上，“您大忙人，好容易来我这里一趟，多聊聊，多聊聊！”
他又忙不迭将泡好的茶水放到茶几上，推到我跟前：“主任，您把信息表拿出来，我仔细瞧瞧。”他眯着小眼睛，笑得可亲至极，“说不定，根本不必去档案局调信息。万一我在哪份文件里，就见过您要找的那位呢？”
实则，罗舟也压根没有在文件上见过那只白毛鸡，当天跟我套了一会儿交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概是搜找档案也需要一些时间，所以他将准确的信息发给我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我根据小狐狸填写的联络方式，一键将罗舟找到的信息转发给了她。
了结了一桩买卖后，我无所事事地斜靠在水管上发呆。
店里依旧死气沉沉，没有一单生意。
而桌上，大块头忙着玩转轮，滚轮转出残影。重力的作用下，他飞出了仓鼠笼，像一坨死肉砸在地板上，四脚朝天。
我拿鞋尖拨他的屁股：“死了？”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
是那只小狐狸，她的声音里透露着难以掩饰的雀跃：“褚老板，我看到了您发给我的信息！”
我打着哈欠，这会儿瘾头犯了，我对她的爱情故事兴致缺缺。但是我知道，有点事儿分散注意力，总比闲闲没事干要好得多。
伸了个懒腰，我随口应付：“嗯嗯，那小子投在穷乡僻壤，你去之前，记得多买几瓶花露水防蚊。”说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什么，开了免提，一边翻找着近期的机票价格，“你有钱吗？那儿挺远的，你怎么去？”
精怪管理局有规定，城市上空不许飞行。空中管制执行好些年了，防止精怪在天上飞，凡人在地上拍。社交媒体如此发达的今天，一点动静都够炸一锅的。
是故，活在凡人世界的精怪，行动皆同凡人。
电话那头的声音透着些惭愧：“我没有什么家底，青丘风光的时候，家里也备不起灵辇。”她又说，“但好在空中管制，现在只能用凡人的交通工具。所幸我还有一架私人飞机，看能不能坐那个过去。”
我倏然直起身子，怀疑自己耳朵不好使，听岔了什么：“私人飞机？你说的，是我理解的那种私人飞机吗？”
得到了对面懵懂，但肯定的答复。
………???
生活以痛吻我，而我报之以文明用语。
大块头原本忙着将木屑踢出仓鼠窝，以示对我刚才那屁股一脚的报复。突然转头间，看到了我因为嫉妒而面目全非的脸。
他蹬出短腿停在半空中，小小的鼠眼里写满了大大的困惑。
距离上一次我突然发疯，还是五年前。
那时候我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就得到了一个巨大的噩耗：我，工作丢了。
我从一片茫然中，逐渐回忆起来自己的所作所为：我，行政管理总局，行政办主任，午休时间，在办公室，没忍住瘾头。几把桉树叶下去，意识全无。
大块头告诉我，当时我的同事们见我不省人事，着急忙慌地将我送去医院检查了全身。
检查得出的结论是：食物中毒。
我的主治大夫还为在场的同事科普了一把：树袋熊以桉树叶为食，但桉树叶存在毒素，所以树袋熊会通过睡眠来消解毒素。
病人没什么大碍，只是吃多了。
六年，你知道我这六年是怎么过的吗！我特么全用来睡觉了！
而单位为了各项工作能够正常运行，只能将我踢出局，重新进行人事部署。人事调整的结果，还是在我清醒后，从大块头口中得知的。
我因此骤然失去了收入来源，全靠一点过去微薄的死工资攒下的老本度日，直到今天。
回首往昔，多少发家致富的机会都在我的中毒沉睡的间隙溜走了！而这一次，我要振作起来，发奋工作，远离毒品！
这泼天的富贵，它也该轮到我了！
抓紧时机，我于是故作沉痛道：“沈小姐，山里荒僻，您一个人跑去，恐怕是大大的不安全。到时候，您顾自己尚且吃力，又要维护那只鸡……不是，我是说，那位小绅士。”话音一转，我提议道：“不若这样，我分一捋魂力，助你一同前去？”
她犹犹豫豫地在电话那端回：“褚老板能替我查到他的下落，我已经十分感激。如今，我还没有将我的皮毛赠与您，怎么好叫你再为我的事奔波一场。”
距离，使读心失灵。
珍惜现代科技，远离种族外挂。
我咧开一嘴牙：“沈小姐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我与小姐一见如故，有什么奔波不奔波的。”
小姐的情事，就是老奴的心事。
我在我的小马扎上，快乐地翘起了二郎腿：“皮毛的事，您可就别再提了~那日全是玩笑话。”我矢口否决当天的健忘，说，“您看，我最后也没有与您签订买卖合同，只叫填写了一个信息登记表而已。也不为什么，主要就是，想帮您的忙。”
想帮，爱帮。下次再有，奴还帮。
对于我的这顿官屁，大块头是一句也听不下去了。他一头扎进了木屑堆，直挺挺躺尸。
我听得簌簌的一声动静，走过去。爱怜地抚摸着他油光水滑的皮毛。
这鼠待人没有一点温情，将身子一扭，从我手下逃走了。
我也不恼，依旧是笑着：“小姐要是过意不去呢，这样吧……”我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您就按照凡人的市场价，给我一些报酬。”
对面的人闻言有些不确定：“凡人的报酬，也是可以的吗？”
可以！简直太可以了！
来吧！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而怜惜我！用你的臭钱玷污我！蹂躏我！
我努力维持着声线的平稳：“沈小姐想必有自己的难处，否则，那日也不会决意以皮与我谋交易。我若再坚持索要妖界的报答，就是为难您，不将您当朋友了。”再一次重申，“念在沈小姐的情面上，您许我凡人的报酬，也可。”
“那，褚老板，您看一个月10万够吗？”她唯恐我不满意条件，又补充，“您为我寻人所付出的努力，我另给50万报酬。”
“………”
一阵安静，一点动静也无。
沈清有些怀疑，忧心是不是自己给的太少了，让对方不大满意。
褚老板已经退让，许诺不要妖界的报酬，如今自己连凡人的报酬也给的不丰足，她莫不是生了气？
沈清有些惶恐：“褚老板？您还在线吗？”
叫了几声，电话那头也没有回音。
好久，传来一个不同的声音，明显是换了人接听：“别喊了，她晕了。”
她恍惚记起来了，好像是阳台的那只仓鼠。那日她进门前，似乎远远听到过，这个声音在评价沈老板的广告台词。
想来褚老板一只万年大妖，听说几近化神。虽不知为了什么耽误下来，但她突破种族寿数的边界是有目共睹的。肯三番两次帮忙，实属难得。
果然，还是钱出得太少了吗？
褚老板都被气得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