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的时间为期三天,这三天里,又苍原的房间爆满,有受邀来参加活动的文艺界朋友,也有慕名而来的游客。

    甚至就连周汐和杜泽易他们来都没地方住,只能和黎芝娴一起挤后面那座小楼。

    刚好小楼里有三个房间,周汐和黎芝娴一起睡,剩下两个房间,让陈令禹、杜泽易和傅尧提前在群里掷骰子决定谁单独享受一个房间。

    陈令禹从小到大的好运在这样的小事上也能产生作用,他非常豪气地投了个6,比杜泽易的1和傅尧的3加起来还大。

    黎芝娴忙得没有时间去机场接他,就让周汐和杜泽易他们回扎拉措的时候顺带把人一起带过来。

    时隔一个多月,再次来到扎拉措,陈令禹感觉草原上已经变得暖和起来,草也变成了翠绿色,湖水里闪烁着太阳的细碎金光,生意盎然。

    他是提前两天到的,路上周汐调侃他,这段时间是不是为了黎芝娴少赚了很多钱。

    陈令禹笑道:“不是为了芝娴,是为了我自己。我现在已经够养老的钱了,而且我以后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房有了、车有了、父母也有他们的积蓄,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物质欲望,还不如现在就开始享受退休生活。”

    杜泽易点点头,非常赞同他的话:“等再过几年啊,这公司咱也不折腾了,周汐,咱们就和芝娴一样退幕后去。”

    周汐举双手同意:“那以后还是要多培养培养小傅,赶紧让他来接班。“

    傅尧开着车,觉得自己不仅要当司机,还要当他这几个领导的保姆,叫苦不迭:“按照电视剧里演的,一般这种公司不都是你们的儿子女儿来继承吗?你们那么放心交到我手里啊?”

    陈令禹以专业人士的角度现身说法回答这个问题:“一般的富家子弟从一出生就像黎芝娴现在这样躲在背后赚分红的,哪里还需要亲自管理公司事务啊,CEO都是为他们服务的。”

    周汐也附和:“而且你看我和你杜总,像是以后会有孩子的样子吗,以后还不是得指望你给我们养老啊!”

    傅尧不由得抱怨道:“我只是比你们小了四五岁,怎么就成了你们的孩子了?”

    杜泽易说:“好啦,你是我们从一开始就挑中的人,简直就是比亲生的还要亲!如果你以后结了婚生了孩子就送到又苍原,我们几个给你带孩子,保证给你教育得跟爱因斯坦转世似的!”

    话题越聊越偏,陈令禹忍不住狂笑,但内心也忍不住羡慕,要是自己过几年也退居二线了,能来又苍原和黎芝娴他们一起生活,每天吃吃喝喝笑笑,该多有意思!

    一路开回又苍原,远远就能看见又苍原被重新布置过了,黎芝娴在门口摆上了活动介绍的易拉宝,也装饰了一些小彩条。

    进到又苍原的大厅,大厅里放了两张长桌用于摆放茶歇,当然茶歇也是黎芝娴准备用在自己的咖啡店里的。

    陈令禹和杜泽易他们一起到后面的小屋子里放下行李,才走到前面来,和黎芝娴打招呼。

    今天黎芝娴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显然是忙碌了很多天没怎么好好休息。陈令禹来的时候她还在教几个牧女学习咖啡的理论知识以及操作,直到见到自己最亲近的朋友们都回来了,黎芝娴才让她们自己先试一下。

    沈昊霖第一次见到黎芝娴的几个朋友,几人互相介绍了一番,才在草原上摆的一张桌子上坐下喝咖啡。

    “我太急了。”黎芝娴有点发愁,“那几个牧女才学了一个月的咖啡,我就想让她们出场,幸好她们平时对厨房那一套了然于心,虽然有的不识字,但只要我一说,还是能很快就掌握得到做咖啡的精髓。”

    不知道是不是平时持家多了,女人们尽管不懂粉的粗细、水温这些和因素和咖啡的好喝之间是什么科学原理,可凭这感觉,她们还是能很快就能明白其中规律,比起当时黎芝娴在欧洲学的时候不仅要死记硬背,还要用理化知识去解释这一现象让自己记得更明白简直要厉害太多了!

    周汐吃了一块甜品师刚烤出来的曲奇,说:“她们平时要煮奶茶,要做奶制品,做了十几二十年了,我觉得咖啡对她们来说也不是难事。而且咖啡嘛,和茶一样,每个人喜欢的口感不同,我觉得她们能做出来并且喝起来还不错就可以了,没必要太计较各种参数,那多累啊。”

    ”姐姐你看法真专业。”沈昊霖立刻同意这个说法,“这就是为什么有的店好喝,有的店不好喝的原因,除了每个人的口感不一样之外,还有就是因为大部分咖啡店的员工都是草台班子啊!哈哈哈!培训三天就上班了的大把多。”

    周汐白了他一眼:“谁是你姐姐?”

    沈昊霖嘿嘿一笑,默默给他姐姐又倒了一小杯手冲。

    陈令禹也说道:“更何况你的咖啡店做的是旅游特色,酥油、牦牛奶、苦水玫瑰都是展现特产而已,属于是小众的咖啡饮品,谁也不知道这两款该做成什么样才好喝,没有标准。

    “再说了,从受众成分来分析的话基本上都是游客,目的是来打卡,回头客较少,牧女们也都只是在扎拉措这家店里而不是市区那家,在扎拉措的话还有你坐镇怕什么,慢慢培养就是了。”

    听了他们的说辞,黎芝娴心里慢慢放宽了心,先把店开起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还有她在,还有朋友们在。

    而杜泽易已经在开始给她畅想未来的商业经营模式了,侃侃而谈:“等以后还能把又苍原里的那些手工体验项目直接变现成产品进行售卖,比如手工羊毛毯、酥油香皂、羊毛毡、首饰……等等,到时候给公司的产品经理加点薪水,让他们也操心操心又苍原的事儿。”

    黎芝娴不忍笑道:“你想得可真是够远的,好啦,不用安慰我了,我心里已经大概有底了,放心吧,这点事情我还是应付得了的。”

    接着,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把身上的针织衫裹紧了一点:“走吧,去尝尝我的两款主打?”

    *

    再次见到陈令禹,旺姆很是高兴。

    她问陈令禹:“陈律师要不要尝尝我做的咖啡?”

    陈令禹笑意盈盈,点头答应了:“好啊,一个多月不见,你的身体还好吧?”

    在黎芝娴每天的教授下,旺姆现在已经能很熟练地使用咖啡机了,她转过身去取咖啡粉:“多亏芝娴的照顾,每天还会给我安排我的饮食,如果是我一个人,可能都不知道怎么熬过这十个月。”

    “那巴桑去哪里了?”陈令禹又问。

    说到巴桑,旺姆脸上总是会洋溢起幸福的笑容,她萃取好了咖啡液,倒入早已准备好的冰水里,再按照黎芝娴给的比例依次加入薄荷、柠檬汁和苦水玫瑰的玫瑰水,最后用小镊子在咖啡表面点缀了几朵玫瑰的花瓣,这都是黎芝娴的创意,想让苦水看起来更有卖相。

    “他去镇里上班啦,给我和孩子赚钱,以后好养孩子。”旺姆把做好的苦水端上吧台,递给陈令禹。

    陈令禹浅浅尝了一口,咖啡豆的冰酸感很强,薄荷和柠檬加重了这种酸感,但是玫瑰的清香和甜味又中和了整体的味道,喝起来就是很清爽干净的酸甜咖啡味。

    他心中隐隐约约有预感,黎芝娴做的这款苦水至少会在游客中大爆。

    因为在尝过之后,陈令禹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黎芝娴要做苦水出来了。

    无论是这种玫瑰的名字,还是习性,都特别令人感动,结合黎芝娴做这款咖啡的“妇女力量”概念,他相信,每一个喝过这款咖啡的人都会想起草原上无数的伟大女性。

    ——她们在西北草原上自强不息、在西北风沙中傲然挺立,喝的是苦水,但开出了玫瑰。

    就像旺姆、像黎芝娴。

    黎芝娴看陈令禹在品尝苦水,便凑过来问他:“还可以吗?”

    陈令禹双眼满含感动地偏头看着黎芝娴,彻底把黎芝娴吓了个清醒。

    “发什么神经啊?”黎芝娴说。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太牛逼了,什么都会做。”陈令禹非常感慨,“这个苦水真厉害啊。”

    “省省吧。”黎芝娴才不吃他这一套,“换做是十年前,你对我说这句话我可能还会感动一下,现在我的内心毫无波澜。”

    这话被路过的杜泽易听见了,赶紧凑过来插话:“你别听她瞎说,说不定她现在心里已经荡漾了,你啊,没事就得多夸夸她,不然她总以为你还是十年前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杜泽易说的,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是在骂谁。

    于是他同时获得了黎芝娴和陈令禹的一个白眼。

    但是陈令禹心中也默默记下了杜泽易说的话,他心知十年前的遗憾是弥补不了的,只能挽救一点是一点。

    *

    因为邀请的客人基本上都还没到,活动也还没开始,所以今晚的晚餐都是熟人聚会。

    黎芝娴亲自下厨,陈令禹和杜泽易给她打下手,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还请除了旺姆以外的几个牧女留下来,一起吃过饭再送她们回家。

    等到快做好饭,边怡才姗姗下楼,直扑到饭桌前,问:“哥、姐、嫂子!我能不能先吃个虾,我要饿死了,背了一下午的肖四我要疯了。”

    “吃吧吃吧,你这太费脑子了,我看着都头疼,学习别太紧张,劳逸结合就好。”周汐看她这个饿狼扑食的模样,能明显看出她的变化巨大,放在从前,边怡跟黎芝娴边煦吃饭的时候,恨不得只敢夹自己面前的那碟菜,筷子都不敢伸到五厘米以外的地方去。

    边怡用手捻起一只芝士焗大虾,坐在桌边开始和周汐、沈昊霖一起边聊天边吃。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还是小达勒,他在又苍原的活比较轻松,基本上就是负责前台入住,没人的时候他就拿着一本书在看,看得津津有味,大家也都特别默契地不打扰他,让他好好阅读,等到吃饭的时候才叫他。

    总之,这顿饭吃得特别热闹。

    *

    吃过饭后,黎芝娴准备骑马送几个牧民女人回家,她们每天都骑马来回,但黎芝娴一般都让她们九点来上班,五点就放她们回家,免得夜深了看不见路。

    马匹都寄养在又苍原的马厩里,和强巴梅朵一起,陈令禹吃完饭出来透气的时候,正好看见黎芝娴和牧女们去牵马。

    又苍原的灯光并不是特别明亮,但刚刚好能勾勒出黎芝娴的身姿。

    她走在几人中间,穿着工装裤马丁靴和短皮衣,长发凌乱飘逸,但一看就知道是个骑马高手。

    陈令禹走过去,赶上了她们:“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很快就回来了,我只是不放心她们的安全而已。”黎芝娴笑着说,“你回去吧,今天又坐飞机又赶路的,你也累了。”

    “你把她们安全送回去了,那你呢?”陈令禹严肃道,“两个人总归安全一点。”

    “好吧,那你去找梅朵。”黎芝娴说。

    黎芝娴一路都在跟牧女们用藏语聊天,聊得很是开心,陈令禹听不懂,就只能默默地跟在她们的身旁。

    每个牧女在草原上都有一栋小小的房子,和旺姆家类似,夜里远远地就能看到家中微弱但温馨的灯光,她们的父母、丈夫或者孩子就在门口等待着她们的归来,然后又对黎芝娴道一句“扎西德勒”。

    把人全部送回家后,黎芝娴和陈令禹才打着一盏电筒,向远处的又苍原走去。

    “我跟你说一个刚刚格桑告诉我的八卦,可有意思了!”

    八卦这种东西,是黎芝娴这种曾经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气质的人都无法抵抗的。

    这个八卦也是发生在扎拉措邻里之间的趣事,黎芝娴先给陈令禹介绍了几个人物及人物关系,希望他能尽早理解到这个八卦的有意思之处。

    听黎芝娴绘声绘色,并夹杂着几句藏语的翻译时讲完这个小八卦,然后又迫不及待地讲起其他故事的时候,陈令禹心里感到暖暖的安慰。

    从前上学时,这种八卦趣事不用他问也有人上赶着来跟他分享,反而是工作后,他身边可说话的朋友越来越少,黎芝娴却活得越来越有滋有味。

    这是陈令禹第一次听草原上的人情世故,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草原上的烟火气。

    原本以为西部草原只是活在地理课上的知识,他从没想过,这片草原上也有着自己的世俗风情。

    他有一种回家一般的舒坦,想像强巴和梅朵一样伸展脊椎一样,在草地上舒服地打个滚。

    这些感受全是黎芝娴带给他的,从他十六岁的时候开始,黎芝娴的一举一动就一直在影响他的人生体会,就像被驯服的马匹,能跑、能跳、也能乖乖听主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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