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林或与感觉自己被背叛了。
徐行难道不应该是这世上最懂自己的人吗？
这些年，透过那些作品，林或与很笃定地把徐行引以为知己。
甚至，从来就没有去认识他的想法，也是因为她相信，所有的表达、所有的情感、所有的话，都在作品里了。他们本就是最熟悉的人，又有什么见面的必要。托人介绍才反而显得生疏。
但这幅画却让林或与意识到，其实她和他之间，或许也是并不能彼此理解的。
林或与失望之余，又有些无奈。
为什么人们总是自以为是地认为，必定是遇到了坎坷，失去了希望，一个人才会想要去自杀呢？
为什么会自负到，画一幅所谓生机勃勃的朝阳，就会让对方找到生的愿望？
真俗。
林或与出院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翻开日记本，发泄一般地写道：
“我一直都想错了。你并不足够成为我的知己。或许，指望任何一个人来完全地理解自己都是不现实的。但好在，我也不需要谁的理解，更不需要这种俗气的关怀。骗子。”
林或与侧头看了看放在旁边的那幅朝阳，又在“骗子”两个字底下，重重打下两道横线。
写完要合上本子的时候，林或与突然犹豫了一下。想着，“画本身又没有错”，“画得确实好，没的说”，又把画夹进了日记本里。
最后，又补写了一句：“他的声音很好听。”
至于那幅《月》——就是当初在798买下的那幅画，也是她人生中买下的第一幅画，林或与后来就一直称它为《月》——她思量再三也还是没有摘下，始终挂在卧室墙上。
甚至后来工作需要，要到北京住一段时间，她依然带上了这幅画。林或与给自己的理由是——“我跟这幅画的感情，不是徐行有资格左右的。”
但同时，林或与这几个月也确实刻意地避开了徐行的消息。
夏天很快就过去了。
可能是看林或与太闲，还天天说没灵感写不出东西来，陆言就给她找了个活儿，是一个跟画廊的合作。
林或与想了想，最近确实有些过分，怕再不安抚一下，这么称心的奴隶要是跑掉，自己就太亏了，于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十月的北京，红红黄黄，衬着一碧如洗的天，甚是好看。
林或与把注意力给了车窗外的好景色，听陆言的絮叨就很心不在焉。
总而言之，差不多就是，新近要开业的一家画廊——观空间，正联合万山美术馆一起策展，同时还想找各行各业的人来介绍宣传。因为既要有些知名度，又要对艺术有比较深入的了解，所以人其实不算好找。
陆言一接到这个合作邀请，就觉得林或与非常合适。新锐小说家与新锐艺术空间，又能有碰撞，又符合调性，双赢。
“再说，你也确实是个实打实的多年藏家嘛。”陆言似乎到现在说起这事还是会惊讶，耸了耸肩继续说道，“当初我给你在北京找地方住的时候，听你说到还有收藏室的需求，我可太惊讶了。还记不记得我当时跟你确认了好几遍？毕竟那时候，你看起来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提起衣服的事，林或与就颇为头疼，反驳道：“说了多少次了，我就是喜欢背心裤衩拖鞋。而且当程序员的，大家普遍都穿得蛮随意的啊，并不是买不起。况且，我现在不也还是经常这么穿吗？”
“你现在一件背心多少钱？当年一件多少钱？”
“那是因为现在你都给买好了，我也就懒得再买了。”林或与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要自己买，估计跟当初也没差……”
“好好好。”陆言跟哄人似的放弃了衣服的话题，说回到合作上，“总之，当年我就想，早晚要把你还收藏艺术品这件事找个机会好好利用一下。这回正合适。”
林或与歪了歪头，内心里对陆言这势要把自己打造到完美的劲头不解又服气，问道：“那看来，这个画廊来头很大咯？”
“你居然不知道吗？徐行是合伙人啊。要不我怎么说这次的合作合适呢？你不是最喜欢他的画，经常关注他的消息的吗？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
林或与听完便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但又不想明说，反倒显得自己对徐行很在意似的。于是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林或与又改了口：“那当初在医院你还爱答不理的。”
“当初我又不知道他是大画家啊！还以为哪个毛头小子想来英雄救美那一套呢。”陆言没有任何尴尬地回答，之后又仿佛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你也真是不靠谱，都不提醒我一下。还是前几天接到这个策划，去了解了一下，看到徐行的照片我才认出来的。”
见林或与没接话，陆言继续说道：“长得还挺好看的。你要是有想法，这回我不反对。”
“你反不反对又不重要。”林或与腹诽完决定岔开话题，问道：“徐行不是一直在亚特那边吗？之前看着连多个代理都懒的样子，这怎么还自己开上画廊了？”
“亚特之前的老板不是过世了嘛。”
“过世了？！”林或与十分震惊，毕竟也是有过几面之缘的人。
“七月份的事。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陆言狐疑地看向林或与，之后又有些期待地试探，“你这几个月真没写东西？就算没写到你满意，也先给我看看嘛。”
“没写。”林或与迅速打破陆言的幻想，接着问道，“怎么突然就过世了？之前看着挺健康的啊，记得年纪也不是很大吧？”
“脑梗。是走得挺突然的，要不之后那几个继承人怎么争得——凶的咧！反正那事之后亚特那边就特别乱糟糟的，听说还弄丢了徐行的一幅画，总之闹得很不愉快。所以之前的合约到期徐行就走了。丢的画好像也没再追究，也算是对亚特仁至义尽了。”
林或与听完一阵唏嘘。亚特再怎么没跟上时代，也是老牌的画廊，底蕴还在。近年又有徐行坐镇，本来重回巅峰指日可待，如今怕是要彻底没落了。林或与心想过两天要再去逛逛，省得哪天就真倒闭了。
“那徐行是跟谁合伙开的？”林或与又问。
“叶晓，你知道吧？在二级市场还挺有名的。你之前让我帮你找的那幅《秋·高》就是从他手里买的。据说跟徐行关系特别好。”
“确实知道。”林或与想起当年遇到的那个大粗眉健硕老板，皱了皱眉继续说道，“第一次买画就是跟他。只不过因为那次他给我的感觉太奇怪了，跟自己是个冤大头似的，所以后来就都委托别人去跟他交易了，没再见过。”
林或与说完又暗自想到：“原来跟徐行关系这么好。怪不得以前就觉得他那边徐行的画有点……私密。”
正想着，美术馆就到了。
进到展厅，林或与顿时就明白了，为什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画廊——虽说合伙人是徐行吧，但毕竟连正式开业都还没有——能跟万山这样可谓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美术馆联合策展。
扑面而来，就是好几张几乎没怎么露过面的上世纪珍品，以及徐行的佳作；而远处似乎还有许多速写与草稿。
林或与一下子就被勾起了兴致。让陆言去社交，自己则逛起了展。
因为还没到正式对外开放的时间，所以展厅里人不多，林或与逛得也就越发随性。
正东走走西看看地乱晃，没想到在她转过一个柱子的时候，突然就被前方角落里的一个背影勾住了视线。
很瘦，是他给她的第一感觉，其次就是挺拔。穿得很简单，黑色的T恤，黑色的紧身牛仔裤，黑色的短靴。明明都不是宽松的款式，却被他穿出了宽松的感觉。脚上的短靴很服帖，显得脚腕很细，又让人觉得干净利落。
林或与看着美人的背影，正想着不仅有好画，还有佳人，此行不虚的时候，对方突然感知到什么似的，直直地朝林或与看过来。
是徐行！
林或与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个发现让她自己非常震惊。
因为林或与其实脸盲挺严重的，平时多靠发型和衣服认人。即使关注了徐行这么多年，但要把他的照片混进照片堆里，她甚至都找不出来。更别说，林或与觉得照片跟本人一点不像——本人要好看多了。
但她此时就是极其地肯定——这就是徐行。
林或与愣了一下，随后看到徐行似乎也认出了自己还笑了起来，便朝他走去。
走得越近，越觉得他长得确实很好看——是那种有点古典的长相，像玉。
“怪不得之前陆言会那样说。确实是自己会喜欢的长相。”林或与在心中给予肯定。
走到近前，她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林或与。”
“徐行。”他边说边握住了她的手。
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林或与正要夸赞，抬头看见他那短短的头发，想起陆言那句“毛头小子”，结果“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徐行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松开手，问道：“你也来看展？”
本来这种都对人产生了兴趣的情况，应该张口就来的“就是来看你的画”，此时对上徐行那双漂亮的眼睛与真诚的神情，林或与竟说不出来了。
只好干巴巴地如实相告：“工作。”
说不清徐行脸上流露出的是失落，还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林或与忍不住解释了一句：“本来想推了来着，现在又打算接了。”
说完又有点后悔，正要打招呼离开，徐行却提议道：“那一起看看？”
林或与没有回答，只是朝展品走去。转身的瞬间，她似乎看见徐行偷偷笑了一下。
不想看他太得意，林或与之后便一路沉默。
直到走到徐行的一幅洋溢着快乐的画作前，抱着一种借机责问他之前为什么要送她那样的画的心思，林或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发问：“你说，这位画家画这幅画，是为了让观者感到快乐吗？”
“我想至少是这么希望的吧。”
“那这些表达快乐的元素又是怎么选定的呢？你会觉得快乐的东西，别人又不见得会觉得快乐。”
“我猜他首先是在记录他所感受到的快乐，以此为基础，希望这份快乐也能被他人分享。或许具体是什么东西能带来快乐并不是重点，依托一些普遍或是特殊的意象，所渲染出的快乐的情绪本身才是最重要的。”他有些认真起来，又补充说道，“如果在这样快乐的情绪的鼓动下，能让观者也联想到那些能给自己带来快乐的事物，进而快乐得更具体，同时更珍惜，就更好了。”
“那要是有人就是找不到能让他快乐的东西呢？他看到这幅画又会作何感想？”
徐行没有回答，似乎在思考。
林或与也没想他回答，马上换了轻松的语气，笑道：“还好我不是这样的人。很多事物都会让我感到快乐。”
与此同时，林或与在心底默默跟了一句：
“我只是找不到活着本身的意义。”
林或与感觉自己被背叛了。
徐行难道不应该是这世上最懂自己的人吗？
这些年，透过那些作品，林或与很笃定地把徐行引以为知己。
甚至，从来就没有去认识他的想法，也是因为她相信，所有的表达、所有的情感、所有的话，都在作品里了。他们本就是最熟悉的人，又有什么见面的必要。托人介绍才反而显得生疏。
但这幅画却让林或与意识到，其实她和他之间，或许也是并不能彼此理解的。
林或与失望之余，又有些无奈。
为什么人们总是自以为是地认为，必定是遇到了坎坷，失去了希望，一个人才会想要去自杀呢？
为什么会自负到，画一幅所谓生机勃勃的朝阳，就会让对方找到生的愿望？
真俗。
林或与出院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翻开日记本，发泄一般地写道：
“我一直都想错了。你并不足够成为我的知己。或许，指望任何一个人来完全地理解自己都是不现实的。但好在，我也不需要谁的理解，更不需要这种俗气的关怀。骗子。”
林或与侧头看了看放在旁边的那幅朝阳，又在“骗子”两个字底下，重重打下两道横线。
写完要合上本子的时候，林或与突然犹豫了一下。想着，“画本身又没有错”，“画得确实好，没的说”，又把画夹进了日记本里。
最后，又补写了一句：“他的声音很好听。”
至于那幅《月》——就是当初在798买下的那幅画，也是她人生中买下的第一幅画，林或与后来就一直称它为《月》——她思量再三也还是没有摘下，始终挂在卧室墙上。
甚至后来工作需要，要到北京住一段时间，她依然带上了这幅画。林或与给自己的理由是——“我跟这幅画的感情，不是徐行有资格左右的。”
但同时，林或与这几个月也确实刻意地避开了徐行的消息。
夏天很快就过去了。
可能是看林或与太闲，还天天说没灵感写不出东西来，陆言就给她找了个活儿，是一个跟画廊的合作。
林或与想了想，最近确实有些过分，怕再不安抚一下，这么称心的奴隶要是跑掉，自己就太亏了，于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十月的北京，红红黄黄，衬着一碧如洗的天，甚是好看。
林或与把注意力给了车窗外的好景色，听陆言的絮叨就很心不在焉。
总而言之，差不多就是，新近要开业的一家画廊——观空间，正联合万山美术馆一起策展，同时还想找各行各业的人来介绍宣传。因为既要有些知名度，又要对艺术有比较深入的了解，所以人其实不算好找。
陆言一接到这个合作邀请，就觉得林或与非常合适。新锐小说家与新锐艺术空间，又能有碰撞，又符合调性，双赢。
“再说，你也确实是个实打实的多年藏家嘛。”陆言似乎到现在说起这事还是会惊讶，耸了耸肩继续说道，“当初我给你在北京找地方住的时候，听你说到还有收藏室的需求，我可太惊讶了。还记不记得我当时跟你确认了好几遍？毕竟那时候，你看起来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提起衣服的事，林或与就颇为头疼，反驳道：“说了多少次了，我就是喜欢背心裤衩拖鞋。而且当程序员的，大家普遍都穿得蛮随意的啊，并不是买不起。况且，我现在不也还是经常这么穿吗？”
“你现在一件背心多少钱？当年一件多少钱？”
“那是因为现在你都给买好了，我也就懒得再买了。”林或与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要自己买，估计跟当初也没差……”
“好好好。”陆言跟哄人似的放弃了衣服的话题，说回到合作上，“总之，当年我就想，早晚要把你还收藏艺术品这件事找个机会好好利用一下。这回正合适。”
林或与歪了歪头，内心里对陆言这势要把自己打造到完美的劲头不解又服气，问道：“那看来，这个画廊来头很大咯？”
“你居然不知道吗？徐行是合伙人啊。要不我怎么说这次的合作合适呢？你不是最喜欢他的画，经常关注他的消息的吗？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
林或与听完便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但又不想明说，反倒显得自己对徐行很在意似的。于是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林或与又改了口：“那当初在医院你还爱答不理的。”
“当初我又不知道他是大画家啊！还以为哪个毛头小子想来英雄救美那一套呢。”陆言没有任何尴尬地回答，之后又仿佛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你也真是不靠谱，都不提醒我一下。还是前几天接到这个策划，去了解了一下，看到徐行的照片我才认出来的。”
见林或与没接话，陆言继续说道：“长得还挺好看的。你要是有想法，这回我不反对。”
“你反不反对又不重要。”林或与腹诽完决定岔开话题，问道：“徐行不是一直在亚特那边吗？之前看着连多个代理都懒的样子，这怎么还自己开上画廊了？”
“亚特之前的老板不是过世了嘛。”
“过世了？！”林或与十分震惊，毕竟也是有过几面之缘的人。
“七月份的事。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陆言狐疑地看向林或与，之后又有些期待地试探，“你这几个月真没写东西？就算没写到你满意，也先给我看看嘛。”
“没写。”林或与迅速打破陆言的幻想，接着问道，“怎么突然就过世了？之前看着挺健康的啊，记得年纪也不是很大吧？”
“脑梗。是走得挺突然的，要不之后那几个继承人怎么争得——凶的咧！反正那事之后亚特那边就特别乱糟糟的，听说还弄丢了徐行的一幅画，总之闹得很不愉快。所以之前的合约到期徐行就走了。丢的画好像也没再追究，也算是对亚特仁至义尽了。”
林或与听完一阵唏嘘。亚特再怎么没跟上时代，也是老牌的画廊，底蕴还在。近年又有徐行坐镇，本来重回巅峰指日可待，如今怕是要彻底没落了。林或与心想过两天要再去逛逛，省得哪天就真倒闭了。
“那徐行是跟谁合伙开的？”林或与又问。
“叶晓，你知道吧？在二级市场还挺有名的。你之前让我帮你找的那幅《秋·高》就是从他手里买的。据说跟徐行关系特别好。”
“确实知道。”林或与想起当年遇到的那个大粗眉健硕老板，皱了皱眉继续说道，“第一次买画就是跟他。只不过因为那次他给我的感觉太奇怪了，跟自己是个冤大头似的，所以后来就都委托别人去跟他交易了，没再见过。”
林或与说完又暗自想到：“原来跟徐行关系这么好。怪不得以前就觉得他那边徐行的画有点……私密。”
正想着，美术馆就到了。
进到展厅，林或与顿时就明白了，为什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画廊——虽说合伙人是徐行吧，但毕竟连正式开业都还没有——能跟万山这样可谓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美术馆联合策展。
扑面而来，就是好几张几乎没怎么露过面的上世纪珍品，以及徐行的佳作；而远处似乎还有许多速写与草稿。
林或与一下子就被勾起了兴致。让陆言去社交，自己则逛起了展。
因为还没到正式对外开放的时间，所以展厅里人不多，林或与逛得也就越发随性。
正东走走西看看地乱晃，没想到在她转过一个柱子的时候，突然就被前方角落里的一个背影勾住了视线。
很瘦，是他给她的第一感觉，其次就是挺拔。穿得很简单，黑色的T恤，黑色的紧身牛仔裤，黑色的短靴。明明都不是宽松的款式，却被他穿出了宽松的感觉。脚上的短靴很服帖，显得脚腕很细，又让人觉得干净利落。
林或与看着美人的背影，正想着不仅有好画，还有佳人，此行不虚的时候，对方突然感知到什么似的，直直地朝林或与看过来。
是徐行！
林或与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个发现让她自己非常震惊。
因为林或与其实脸盲挺严重的，平时多靠发型和衣服认人。即使关注了徐行这么多年，但要把他的照片混进照片堆里，她甚至都找不出来。更别说，林或与觉得照片跟本人一点不像——本人要好看多了。
但她此时就是极其地肯定——这就是徐行。
林或与愣了一下，随后看到徐行似乎也认出了自己还笑了起来，便朝他走去。
走得越近，越觉得他长得确实很好看——是那种有点古典的长相，像玉。
“怪不得之前陆言会那样说。确实是自己会喜欢的长相。”林或与在心中给予肯定。
走到近前，她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林或与。”
“徐行。”他边说边握住了她的手。
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林或与正要夸赞，抬头看见他那短短的头发，想起陆言那句“毛头小子”，结果“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徐行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松开手，问道：“你也来看展？”
本来这种都对人产生了兴趣的情况，应该张口就来的“就是来看你的画”，此时对上徐行那双漂亮的眼睛与真诚的神情，林或与竟说不出来了。
只好干巴巴地如实相告：“工作。”
说不清徐行脸上流露出的是失落，还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林或与忍不住解释了一句：“本来想推了来着，现在又打算接了。”
说完又有点后悔，正要打招呼离开，徐行却提议道：“那一起看看？”
林或与没有回答，只是朝展品走去。转身的瞬间，她似乎看见徐行偷偷笑了一下。
不想看他太得意，林或与之后便一路沉默。
直到走到徐行的一幅洋溢着快乐的画作前，抱着一种借机责问他之前为什么要送她那样的画的心思，林或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发问：“你说，这位画家画这幅画，是为了让观者感到快乐吗？”
“我想至少是这么希望的吧。”
“那这些表达快乐的元素又是怎么选定的呢？你会觉得快乐的东西，别人又不见得会觉得快乐。”
“我猜他首先是在记录他所感受到的快乐，以此为基础，希望这份快乐也能被他人分享。或许具体是什么东西能带来快乐并不是重点，依托一些普遍或是特殊的意象，所渲染出的快乐的情绪本身才是最重要的。”他有些认真起来，又补充说道，“如果在这样快乐的情绪的鼓动下，能让观者也联想到那些能给自己带来快乐的事物，进而快乐得更具体，同时更珍惜，就更好了。”
“那要是有人就是找不到能让他快乐的东西呢？他看到这幅画又会作何感想？”
徐行没有回答，似乎在思考。
林或与也没想他回答，马上换了轻松的语气，笑道：“还好我不是这样的人。很多事物都会让我感到快乐。”
与此同时，林或与在心底默默跟了一句：
“我只是找不到活着本身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