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训想着冬狩就是一群强盗抢劫,抢完就跑,王庭太远到又到不了,这寥寥几个志士又有什么用,难怪父亲李敏如愚公移山。自己就是愚公之子。

    稷下学宫这边牵出一个线头,老爹说的其他人就好打听了。

    李静训心想如那十年老兵老纤夫所说,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是去西域,求得西域各国支持,打回去。那么去西域,一去至少十年,势必要参与太子之争,以求一个有力的支持。还有,要是去西域,自己到年纪嫁娶之后,为朝廷命妇之身,如何能如孤身之人,随意来去,还有和亲的危险,当是想个办法脱了这身份。再加上没有帮手,没有足够信赖之人。

    内无帮手,外无自势,李静训越想越如行冰面,寻不到一个有用的物事,又想起那突厥大王子甜蜜的承诺,如雨中粉桃般的诱惑。脑中哀鸣一声,恨不得问问自己当初为何如此死犟。

    老爹乖乖侍立一旁,默不作声看着李静训不豫的神色。但没有逢迎她后退的意思,坚定垂手而立。李静训休息了一会,她已与老爹达成了默契,接下了父亲李敏的摊子,把心中复仇搁置一旁,可发现那比迫在眉睫的复仇更难。

    西域译过的佛经中说,一只鸟,当如何飞越心中的山。李静训想大圣佛经中雪山之大,可不是扇翅膀就能做到的事,风雪,冰山,队伍,食物。无一不繁难。李静训念了一声佛陀。

    剑客名在下,李静训啃着蘋婆果问他怎么起这么个名,在下一双劲瘦的手挥舞着一把巨剑,放下剑说我作为剑客从来没有遇到对手,以前常在各种崎岖的路上走镖,无论什么强盗,都没赢过我这把巨剑,我不亲女色,便传言我有相好,还是在下的,传成这个名字了。我只想遇见能打赢我的人。

    李静训见他憨厚可亲,甩了蘋婆果核上前去提一把那巨剑,又挪又拽,只听巨剑靠不住小腿扑通一声沉闷倒地。

    李静训问他愿意认她当主子吗,比走镖有得吃,大个子摇摇装水的酒壶,看着自己的憋屈的肚子,点头了,李静训放心了,他至少留念稷下学宫,深念不去,而老爹推荐的其他人怎么找。她得想想。

    李静训顺藤摸瓜,问在下可否认识其他愿意跟着她的门客,老爹笑笑,从李静训身上顺了个玉佩表示有,是个偷儿。

    李静训有点疑惑连连。

    宫内李静训会被送去和亲的言论暗暗流传,王言冰十分惶急,甚至与那流言传播者打了一架,他坐在咸安宫学心不在边,这是李静训自父母双亡后第一次出现在咸安学宫。王言冰怕她和自己确认和亲这个消息。

    李静训性格较真,咸安学子不少见识她本人性格的人无不败于裙下,这一次她的出现,拍手者有之,庆贺者有之,谑笑者更有之,简而言,都在看笑话。李敏死后,南朝在边境上大败,都在猜测得意洋洋的霸王小公主,皇族中唯一的孙辈,这一回将落得那父死母继,牛羊遍地,没有人伦纲常的野地里去。

    李静训来了,面无表情的来了,没有内侍开道,没有丫鬟陪侍,一众同窗顿感没意思,其实她也纠结要不要去咸安宫学上课。

    不去比去压力还大,去了,直接面对什么叫人心冷暖,世态凉薄。最后去了,王言冰看她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不好搭话,便眼睛直望着她身影。

    当李静训作为咸安宫学唯一一个女学生进门听课时,在重男轻女的国朝风气之下,王言冰是唯一一个真心肯搭理她的男学生。

    李静训的心一直不在听课上,她想着做父亲想做的事,第一个办法是那位守边十二年的老纤夫,联合西域,可自己是公主,总不能不嫁突厥嫁西域,这个身份一定要丢掉,第二个是皇帝就两个儿子,太子必将择一而选,自己若是坚持父亲的遗志,必将有个靠山,这不是几个月的东西,做此事,可能真的像前代英雄一样,没有姻缘,没有后代可言,还有,就是没有帮手,一人之力,如何愚公移山。

    第一件事,前朝。李静训盘算着

    李静训想着她需要一个耳目,最好是个大官,能够把前朝的一切消息报给她,总在长孙皇后膝下混是不能的,但是借着给皇爷爷送凉水熟水送冰借口留在内阁会议前的法子已经行不通,自己已经大了,断不可留在内阁。

    可公主,说白了是女人,像自己过去一样,飞扬跋扈戏同窗挑面首还有阿谀之徒提供哪里好玩的消息,如今,自己该如何得到朝廷的支持,冒险走这一趟几十年的西域,自己换掉公主身份还是个女人。

    势微而位鄙,有用则重,每一个团伙里都有被孤立的人,朝廷也不例外。李静训凭自己的了解想了想,那个人是秦王,她的二舅舅,最被皇帝讨厌的二儿子。曾被摔了奏折折了笏板骂过:“竖子,永世不可复见”的秦王。”原因不是别的,秦王是个人人皆知的断袖,至今身边只一人,没有纳妃召嫔。

    身边那人,是个男人,无官一身轻,唤作南石君。

    秦王领上安之兵,也不知众将士怎么服他的。李静训是耳闻南石君久已的名声,从她母亲金城公主斡旋于父皇母后和两个弟弟之间的关系开始就听说过他,听说俊才风流,酿的一手好酒,但李静训在各种场合均没有见过他,可见是被秦王保护起来了。

    李静训一直称秦王是个莽汉,这回从他爱人下手。李静训一开始对南石君是厌恶,是同皇爷爷一样的厌恶。

    李静训拉上王言冰,在文渊阁的最好位置等他,若论男色,王言冰亦是极品。文渊阁是售卖极品笔墨纸砚的地方,等也等到了。

    李静训连续一个月打赏,只为文渊阁一个雅座,等了这么多天,却硬是无人来。

    还不如去军营死乞白赖等秦王呢,王言冰看着她一副戏弄人的样子,以为李静训还是那个李静训。

    “这回又是谁得你青眼,费这半天功夫,待爷给你抓来。”小爷王言冰满不在乎的说。

    “哦?”

    李静训吃惊的看着来人,出现在王言冰背后,李静训跟前的来人嗅一嗅雅室中,出言。

    “你喜欢栀子花?”来人动作很慢,雅室窗户明亮的阳光打在他头顶,他整个人如乌苏尔那边称颂的雪山,皮肤晶润,整个飘逸的无束的长发是白色的,像太阳之子,美的如梦似幻。翩翩少年的王言冰都因为刚才那句不客气的话被归为了秃头大耳的豪客。

    之后李静训看见了他的眼睛,两片眼白,难怪等不到他来这个地方,自己二舅舅哪怕跟父皇干仗也要保护的爱人。

    李静训话都说不出来。

    李静训话都说不出来。

    来人拄着一只素雅的乌木拐,衣饰为白色带金丝飘带。

    来人闻听王言冰的声音后,指着李静训的站位问王言冰,“你喜欢她。”

    王言冰在来人的色相震慑下变得结结巴巴,“我,我,我。”

    李静训也大惊,被拆穿的情形下面子都没了,忙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王言冰一下露出迷茫,被宰相夫人王夫人各种保护下丫鬟都接近不了,此刻别人成家的年纪了才第一次意味到喜欢,李静训有喜欢的人了,我呢,我是不是也该喜欢一个人。对了,李静训喜欢谁?

    “问你一个问题,我知道你是李静训,也知道你是秦王的侄女。”

    “你有什么事不能跟你舅舅说,要跑过来找我这个外人。”

    “小孩子家家的,别瞎忙活一场。”他嘴角弯起如月牙,露出一粒虎齿。“民间讲娘亲舅大,有什么事问你舅舅,他也没和太子斗。”

    李静训支支吾吾半天,去西域是有风险的,随随便便就可能是十年,这可不是在上安锦衣玉食的过悠闲如散仙的日子。想到这,为面前这个家伙的美色所获,李静训一次性说完了,说完一瞬,如胸口黑絮,干打雷不下雨的郁结消失了。

    “我要去西域,完成父亲的遗志。”李静训在她面前变得比兄长面前妹妹养的兔子还乖。

    眼瞅着他,像渴求安慰的苗木。自己阵脚也乱了起来。“会...实现吗?”

    白发的仙人嘴角翘起,带点狐仙味道的诡秘一笑。

    “你告诉过几个人?”

    回答他的是亮晶晶的眼睛,李静训的,十分认真,“一个。”

    “那么你的愿望会实现的,只要靠你自己,因为老天不会骗有决心的好孩子。”

    李静训低头,之前假哭的功夫拿了出来,等到眼眶里的水流了满眼,才抽抽搭搭跟这位王夫说,“做不到的,我要你帮我...”

    那人无法哄骗流着眼泪的李静训,只好答应。

    “你要告诉我上朝回来你舅舅跟你聊什么。”

    “好好好,不就是这个,我告诉你,你舅舅最近烦胡商沙多利进献一份秘宝之事,皇上喜笑颜开,满朝只有你舅舅提心吊胆这件事,因为沙多利属西域,虽然交好,但毕竟属于突厥附属之国。”这人终于摊牌,可他并无底牌,只是不断的安慰李静训,被他抚慰一下肩膀,李静训感觉多日的疲惫都没了。

    “我只能复述你舅舅的话,他的折子我是看不懂的。”

    “承诺不是一个好东西,你舅舅承诺要娶我,可他至今还是抗争。实现也不是一个好东西,那是驴子面前吃不到的萝卜。”

    “你要谨记。”

    李静训在他怀里却只想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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