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时值季春，流云叆叇，微风清和。昨夜一场急雨，将晋王府花园里的晚樱打落一地，雨水湿润的气息浸得残香漫漫，令人难免起了春倦。
三三两两的贵女聚在花厅中，衣香鬓影，莺声燕语，就着京中趣闻调笑不停。
笑着笑着，就谈到了如今那桩奇事。
“这些年你们日日揣测那天人谪仙般的晋王府世子会落到哪家小姐手里。这下倒好，谁知道未来的世子夫人，既不是小姐，也不是贵女！”
这话题一出，花厅里沉默了半晌。最终有人讪笑着道：“这世上事就是如此奇诡。说来也怪，虽然晋王府不知是何缘故，不得皇上青眼，可世子却是这一辈皇孙里最有出息的那个。几年前那场国乱，戎狄都打到京师城墙下了。我爹说当时满朝文武都跪谏万岁爷，说是要迁都。只有方及弱冠的世子站出来，力诤群臣，又亲身率军血战，把那群蛮子打得退兵了，这才平息了一桩本会动摇国本的大难。世子爷那风华气度呀，我敢说数百年里也不见得有第二个。”
“嗨！”一人将瓜子壳咬出一声脆响，唉声叹气：“世子虽然这些年来有些意志消沉，成日流连于梨园画舫，但到底是个救危扶倾的不世英杰。再说了，晋王爷虽然在朝堂上不甚顺遂，可到底安享荫封，不搅合勋贵间那起子事，倒是个得适的富贵闲人。”
“得，说这么多，你还不是馋人家那张脸！”有人奚落：“不过世子琼姿玉魄，冰絜渊清，我看了我也馋！”
“哼，你们叽叽歪歪地说这些个，又有什么用？人家也不是你们的。”
“我倒是奇怪，那小门小户的乡野女子，既无出身，也无门第，是怎么攀上这桩亲事的？”
“妹妹这便耳目闭塞了。这等大事，耳报神早已传遍全京师了。那女子家中虽然并无勋亲祖荫，甚至也算不上富庶，却在圣上当年还是王爷的时候，从刺客手里救护过圣上。
圣上允诺，对方家里若是有适龄女子，定将自己膝下才俊配之。后来又是连年战乱，中原也不甚太平，此去就没了音讯。可圣上深感救命之恩，多年来也未曾放弃寻找，如今才寻得。谁知道当年的救命恩人早已过身，只留下一子。那恩人之子膝下有一女，闺名苏雪青。圣上笃守天子之诺，当即给那娘子与世子赐婚。”
“这……都隔了几辈的恩情了，也做得数？日后抬进门来生儿育女的，也不怕对方来路不明，失了体统？”
“也不算来路不明，不过是个小商户罢了。”一人掩着纨扇冷笑：“不过本朝自有规矩，寒门小户，家世清白，形容周正，便可选秀入宫。要么侍奉君侧，要么指婚给皇子皇孙。说到底，那女子也算符合。”
其余贵女小心地觑着说话的人，只见这名女子肌肤雪白，一双狭长柔媚的瑞凤眼自有风情，整张脸犹如烟花簇雪一般清雅动人。
这是晋王府的表小姐叶灵蕴，王妃的外甥女。因母亲早亡，被久驻边塞的父亲托付给王妃管束照拂，今日这场赏花小聚便是她主持的。
“唉，我瞧着灵蕴妹妹和世子爷才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一个能文善武，一个才貌双全……只可惜皇上乱点鸳鸯谱，也不知道世子爷是何意愿。”旁人叹道。
叶灵蕴听着这话，心里虽然不大痛快，但脸上还是温温婉婉地笑着：“姐妹们还是别议论了，我给这位未来的嫂嫂也发了拜帖呢。姨母让我多与她走动，摸摸她是个什么脾性。”
一群人不欲将这令人伤心的话题继续下去，谈起近些日子来的春宴和踏青。一会争辩是太傅家的杏花好，还是国公府的海棠好；一会儿又叽叽喳喳地谈论起了几家铺子里新出的衣料花色。
殊不知在一门之隔的地方，有人将方才的对话听了去。
季商织将手从门扉上放了下来，面上却没什么特别的情绪。眸子里那点淡漠像是玉里沁出来的一点苍青，令人捉摸不到。
“娘子，这……”绛云小心地觑着她的神色——这来路不明的女子，便是她未来的主子，王府的少夫人。因为对方身边并无娘家带来侍奉的人，所以大夫人便将她拨了过去。
她人笨，心也笨，就是因为不会看脸色才被从夫人房里支走的。对于这个新的主子，只觉得对方终日里平静无波，令人捉摸不透。
季商织便是贵女们谈论的苏雪青，那位高攀上王府的寒门女子。
事情原委是五年前她入京寻亲，谁知天下风云骤变，戎狄从北面打了过来，竟一路攻到了京师城墙前。
当时上京内外一片混乱，她不得不随着出城的平民一同逃难，因为机缘巧合，在路上救了一对夫妇。
事后对方见她小小年纪只身漂泊，实在可怜，就收养了她。
季商织见京中局势不明，愈发担忧阿姊下落。但自己实在无力，于是便帮养父养母打理铺子，做些生意，想着日后攒够了钱，就去京城盘一间铺面，开家酒楼。
商人的消息网四通八达，她也能打探一下阿姊的消息。谁知道却是压根探听不到任何蛛丝马迹，阿姊就跟凭空消失在了人间一样，压根没人见过她的踪迹。
季商织几番亲自入京寻找，也是一无所获，不由得开始疑虑是不是几年前那场内乱后，阿姊已经不在京师了。
然而自从那场国难之后，京中戒备森严，她每次都难以久留，无法寻找更多线索。
这场婚事是突如其来的。皇帝出于各种缘由，一心指婚。而养父母却都是保守的人，将此事当作晴天霹雳，觉得自己亲女儿进了贵门，形同进了豺狼堆。
季商织正巧需要一个名目能够长久待在京中，便同养父母一番商议，干出了替嫁这等偷天换日的事。养父母真正的女儿苏雪青被接到了她舅舅家，而她替了苏雪青的名字和身份，承接了这桩婚事。
这事可大可小，最重要的是成全了皇帝的颜面。她并不怕时日一久被揭穿，只要找到了阿姊，她便立刻请去。就算是夫君家中不同意，也有旁的后着，总不会真的要在这京中扎根。
小定之后，她被接入了晋王府。
说是她家实在僻塞，在京中住着，到时候纳吉迎亲也方便许多，也能多与她未来的夫婿沟通感情。
其实说白了，就是敷衍，可见晋王府上下有多么不待见这桩亲事。
无非也是看在是圣上亲自指婚，才肯做点表面功夫，实际上这个新娘子的颜面根本无人愿意顾全。
不过季商织倒也不在意这点琐事，她懒懒笑了笑，从容地推开了门。
里头的贵女们都被唬了一跳，纷纷嗔然望来。
来人雪肤花貌，身长肩削，眉目间透出一股迫人欲窒的妖冶秾丽，一双微微下凹的莲花目泛着琉璃夜光般的茶色。如此端雅妍秀的面容上，高挺工细的鼻子却有个微微翘起的鼻尖，看上去平添几分娇憨与倔强。
如此佳人，别说是在她们的见闻里，哪怕是在画中也未曾见过。
短暂地呆愣过后，落在季商织身上的目光就纷纷化作了或是嫉妒、或是不屑的视线。
——就算容貌生得不错又如何，还不是出身微贱！
季商织倒也不在意贵女们的神情，敛衽一拜，笑道：“妾身收到了表小姐的拜帖，可路上因为点事耽搁，来得还是迟了。惊扰了各位小姐雅兴，还请海涵。”
贵女们皆不做声，蓦地人却有个锦衣女子望着季商织讥笑：“我还以为苏娘子只喜欢在院子里捣鼓木头和菜帮子呢，谁知道竟还会赏花，可真叫人讶异。”
她一语罢，视线轻蔑地落在季商织的那双手上。
京中贵女的手指大都保养得当，成日用鲜花汁子浣洗，浸润出莹白细嫩的皮肉。而季商织的手，却是粗糙无比，指尖上还有不少伤痕，指甲为了做活方便被铰的很短，一看就是乡下人的手。
绛云在一边听着旁人对自己主子这一番抢白，不由得生出愤慨。即便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份儿，她也想维护一番季商织。
然而季商织只是轻轻扯住了她的袖子，面上滴水不漏地笑着：“花草有情，不止开在朱门，也会生在山野。无论是哪里的人，都是能看得懂花草之美的。”
说罢她大方落座，让绛云将自己做的点心端上来。行止风仪优雅得体，毫无错处。
那一束束或好奇、或鄙夷的眼神巴望半天，也没寻到可以哂弄之处。
叶灵蕴摇着手里的纨扇，静静地望着她，眸子里闪过了不明的情绪。
宴散后，季商织从容不迫地告退，带着绛云离开了花厅。
“娘子，别看这群贵女各个拿腔作调，实际上心机多得很。您以后可得小心她们。”绛云忧心道。
季商织伸了个懒腰，浅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再说我也不欲与她们纠缠。”
晋王府拨给季商织暂住的院子十分偏僻。两人行了漫长的一段路，走着走着却见着一群下人焦头烂额地要出门寻人。众人见了她，也不行礼，只是草草地颔首。
绛云认出了那伙人，纳罕：“这不是世子爷屋子里的人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两人还没走远，就隐约地听见那伙人在背后吆喝：“王妃说了，王爷今儿回府，要咱们快去把少爷弄回来！”
“可是少爷他说今天要和杜姑娘一起……”
“别管了，快去吧。要是王爷知道少爷把苏娘子扔在家里，又跑去画舫厮混，到时候准把房顶掀了！”
听着一干人的话，绛云的脸红了起来：“娘子，这……”
季商织看着她尴尬，这才回过神来，方才那话端里的“苏娘子”，不就是她自己吗。
“杜姑娘是谁？”季商织不免好奇。
“是……是世子爷交好的小班倌人，花名叫杜湄娘，是胭脂胡同莳花班的头牌。”
时值季春，流云叆叇，微风清和。昨夜一场急雨，将晋王府花园里的晚樱打落一地，雨水湿润的气息浸得残香漫漫，令人难免起了春倦。
三三两两的贵女聚在花厅中，衣香鬓影，莺声燕语，就着京中趣闻调笑不停。
笑着笑着，就谈到了如今那桩奇事。
“这些年你们日日揣测那天人谪仙般的晋王府世子会落到哪家小姐手里。这下倒好，谁知道未来的世子夫人，既不是小姐，也不是贵女！”
这话题一出，花厅里沉默了半晌。最终有人讪笑着道：“这世上事就是如此奇诡。说来也怪，虽然晋王府不知是何缘故，不得皇上青眼，可世子却是这一辈皇孙里最有出息的那个。几年前那场国乱，戎狄都打到京师城墙下了。我爹说当时满朝文武都跪谏万岁爷，说是要迁都。只有方及弱冠的世子站出来，力诤群臣，又亲身率军血战，把那群蛮子打得退兵了，这才平息了一桩本会动摇国本的大难。世子爷那风华气度呀，我敢说数百年里也不见得有第二个。”
“嗨！”一人将瓜子壳咬出一声脆响，唉声叹气：“世子虽然这些年来有些意志消沉，成日流连于梨园画舫，但到底是个救危扶倾的不世英杰。再说了，晋王爷虽然在朝堂上不甚顺遂，可到底安享荫封，不搅合勋贵间那起子事，倒是个得适的富贵闲人。”
“得，说这么多，你还不是馋人家那张脸！”有人奚落：“不过世子琼姿玉魄，冰絜渊清，我看了我也馋！”
“哼，你们叽叽歪歪地说这些个，又有什么用？人家也不是你们的。”
“我倒是奇怪，那小门小户的乡野女子，既无出身，也无门第，是怎么攀上这桩亲事的？”
“妹妹这便耳目闭塞了。这等大事，耳报神早已传遍全京师了。那女子家中虽然并无勋亲祖荫，甚至也算不上富庶，却在圣上当年还是王爷的时候，从刺客手里救护过圣上。
圣上允诺，对方家里若是有适龄女子，定将自己膝下才俊配之。后来又是连年战乱，中原也不甚太平，此去就没了音讯。可圣上深感救命之恩，多年来也未曾放弃寻找，如今才寻得。谁知道当年的救命恩人早已过身，只留下一子。那恩人之子膝下有一女，闺名苏雪青。圣上笃守天子之诺，当即给那娘子与世子赐婚。”
“这……都隔了几辈的恩情了，也做得数？日后抬进门来生儿育女的，也不怕对方来路不明，失了体统？”
“也不算来路不明，不过是个小商户罢了。”一人掩着纨扇冷笑：“不过本朝自有规矩，寒门小户，家世清白，形容周正，便可选秀入宫。要么侍奉君侧，要么指婚给皇子皇孙。说到底，那女子也算符合。”
其余贵女小心地觑着说话的人，只见这名女子肌肤雪白，一双狭长柔媚的瑞凤眼自有风情，整张脸犹如烟花簇雪一般清雅动人。
这是晋王府的表小姐叶灵蕴，王妃的外甥女。因母亲早亡，被久驻边塞的父亲托付给王妃管束照拂，今日这场赏花小聚便是她主持的。
“唉，我瞧着灵蕴妹妹和世子爷才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一个能文善武，一个才貌双全……只可惜皇上乱点鸳鸯谱，也不知道世子爷是何意愿。”旁人叹道。
叶灵蕴听着这话，心里虽然不大痛快，但脸上还是温温婉婉地笑着：“姐妹们还是别议论了，我给这位未来的嫂嫂也发了拜帖呢。姨母让我多与她走动，摸摸她是个什么脾性。”
一群人不欲将这令人伤心的话题继续下去，谈起近些日子来的春宴和踏青。一会争辩是太傅家的杏花好，还是国公府的海棠好；一会儿又叽叽喳喳地谈论起了几家铺子里新出的衣料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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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商织将手从门扉上放了下来，面上却没什么特别的情绪。眸子里那点淡漠像是玉里沁出来的一点苍青，令人捉摸不到。
“娘子，这……”绛云小心地觑着她的神色——这来路不明的女子，便是她未来的主子，王府的少夫人。因为对方身边并无娘家带来侍奉的人，所以大夫人便将她拨了过去。
她人笨，心也笨，就是因为不会看脸色才被从夫人房里支走的。对于这个新的主子，只觉得对方终日里平静无波，令人捉摸不透。
季商织便是贵女们谈论的苏雪青，那位高攀上王府的寒门女子。
事情原委是五年前她入京寻亲，谁知天下风云骤变，戎狄从北面打了过来，竟一路攻到了京师城墙前。
当时上京内外一片混乱，她不得不随着出城的平民一同逃难，因为机缘巧合，在路上救了一对夫妇。
事后对方见她小小年纪只身漂泊，实在可怜，就收养了她。
季商织见京中局势不明，愈发担忧阿姊下落。但自己实在无力，于是便帮养父养母打理铺子，做些生意，想着日后攒够了钱，就去京城盘一间铺面，开家酒楼。
商人的消息网四通八达，她也能打探一下阿姊的消息。谁知道却是压根探听不到任何蛛丝马迹，阿姊就跟凭空消失在了人间一样，压根没人见过她的踪迹。
季商织几番亲自入京寻找，也是一无所获，不由得开始疑虑是不是几年前那场内乱后，阿姊已经不在京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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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商织正巧需要一个名目能够长久待在京中，便同养父母一番商议，干出了替嫁这等偷天换日的事。养父母真正的女儿苏雪青被接到了她舅舅家，而她替了苏雪青的名字和身份，承接了这桩婚事。
这事可大可小，最重要的是成全了皇帝的颜面。她并不怕时日一久被揭穿，只要找到了阿姊，她便立刻请去。就算是夫君家中不同意，也有旁的后着，总不会真的要在这京中扎根。
小定之后，她被接入了晋王府。
说是她家实在僻塞，在京中住着，到时候纳吉迎亲也方便许多，也能多与她未来的夫婿沟通感情。
其实说白了，就是敷衍，可见晋王府上下有多么不待见这桩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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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季商织倒也不在意这点琐事，她懒懒笑了笑，从容地推开了门。
里头的贵女们都被唬了一跳，纷纷嗔然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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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佳人，别说是在她们的见闻里，哪怕是在画中也未曾见过。
短暂地呆愣过后，落在季商织身上的目光就纷纷化作了或是嫉妒、或是不屑的视线。
——就算容貌生得不错又如何，还不是出身微贱！
季商织倒也不在意贵女们的神情，敛衽一拜，笑道：“妾身收到了表小姐的拜帖，可路上因为点事耽搁，来得还是迟了。惊扰了各位小姐雅兴，还请海涵。”
贵女们皆不做声，蓦地人却有个锦衣女子望着季商织讥笑：“我还以为苏娘子只喜欢在院子里捣鼓木头和菜帮子呢，谁知道竟还会赏花，可真叫人讶异。”
她一语罢，视线轻蔑地落在季商织的那双手上。
京中贵女的手指大都保养得当，成日用鲜花汁子浣洗，浸润出莹白细嫩的皮肉。而季商织的手，却是粗糙无比，指尖上还有不少伤痕，指甲为了做活方便被铰的很短，一看就是乡下人的手。
绛云在一边听着旁人对自己主子这一番抢白，不由得生出愤慨。即便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份儿，她也想维护一番季商织。
然而季商织只是轻轻扯住了她的袖子，面上滴水不漏地笑着：“花草有情，不止开在朱门，也会生在山野。无论是哪里的人，都是能看得懂花草之美的。”
说罢她大方落座，让绛云将自己做的点心端上来。行止风仪优雅得体，毫无错处。
那一束束或好奇、或鄙夷的眼神巴望半天，也没寻到可以哂弄之处。
叶灵蕴摇着手里的纨扇，静静地望着她，眸子里闪过了不明的情绪。
宴散后，季商织从容不迫地告退，带着绛云离开了花厅。
“娘子，别看这群贵女各个拿腔作调，实际上心机多得很。您以后可得小心她们。”绛云忧心道。
季商织伸了个懒腰，浅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再说我也不欲与她们纠缠。”
晋王府拨给季商织暂住的院子十分偏僻。两人行了漫长的一段路，走着走着却见着一群下人焦头烂额地要出门寻人。众人见了她，也不行礼，只是草草地颔首。
绛云认出了那伙人，纳罕：“这不是世子爷屋子里的人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两人还没走远，就隐约地听见那伙人在背后吆喝：“王妃说了，王爷今儿回府，要咱们快去把少爷弄回来！”
“可是少爷他说今天要和杜姑娘一起……”
“别管了，快去吧。要是王爷知道少爷把苏娘子扔在家里，又跑去画舫厮混，到时候准把房顶掀了！”
听着一干人的话，绛云的脸红了起来：“娘子，这……”
季商织看着她尴尬，这才回过神来，方才那话端里的“苏娘子”，不就是她自己吗。
“杜姑娘是谁？”季商织不免好奇。
“是……是世子爷交好的小班倌人，花名叫杜湄娘，是胭脂胡同莳花班的头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