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门还未完全打开,远处一道青蓝色身影纵马疾驰而来。马上女子手中悬一枚金色盘龙令牌,至门前勒住马。

    “小国舅夫人。”守卫恭敬道。

    苏云溪点头,从马上跳下,快速穿过广场侧面,去往乾月殿。

    还未走近,就察觉到气氛不对。鼻尖尽是浓重刺鼻的苦涩味,心霎时紧绷,就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花瓶碎裂的声响,来自书房方向。

    破碎声太大,苏云溪忍不住抖了一下,紧接着传来争吵,低沉不耐烦的是容润,步步不让的是段铮。

    她跑到门前,里面的人还在吵。

    “你既然舍不得,就别再假惺惺说要保护她!”

    “给朕住嘴!朕与你姐姐的事用不着你来评判!”

    推门的手停下,蜷缩起来,收回,苏云溪退后两步,放轻声音问贵帮:“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好多了,睡……”

    贵帮还未说完,身后的门“嘎”一声打开了,苏云溪转过身。

    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冲了出来,熟悉的清瘦身材,一双熬的通红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锁着她。

    一句轻掩的话,他还是听出了她的声音,如梦初醒。

    段铮一步一步走近,仿佛眼前女子是个幻影,不能受到一点惊吓,直到将人紧紧搂进怀中,他在她耳边长出了一口气。

    这如释重负的一口气灼烫眼眶,连胸腔都震着疼,苏云溪眼泪止不住。昨晚哭的太多,眼睛又涩又疼,还是有微湿缓缓渗出,沾在他胸前。

    想起昨夜她差一点就又死了,此时才觉得后怕起来,只想忘记一切融化在这个怀抱里,但现在不是时候。

    她手指拽住段铮的衣服,小声唤他:“夫君,我想去看看姐姐。”

    段铮揉揉她的脑袋,松开手,一同看向书房门口。

    容润不急不慢踱步过来,抱着手臂立在那儿,带着一抹内有深意的笑容。

    “你姐姐已经没事了,回家抱去!”他说。

    “没事?”段铮语调高亢,温情转瞬间化成怒气,“你管这叫没事?”

    苏云溪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贵帮说“好多了”,容润又说“没事”,想来情况应该不是很严重,但段铮的态度明显不对,又让她放不下心。

    段铮眼神突然凌厉起来,语气愈发愤怒:“她还没醒,如果这个孩子真有什么事,你会不会后悔?”

    一个耳光扇过来,带着劲风,堪堪停在他脸前。

    苏云溪心惊肉跳,往前一步挡在段铮身前,低眉顺眼道:“皇上还请勿动气。”

    乖却分明张着刺,容润气到失语。

    “勿动气?真动气收拾你们,又能拿朕如何?”下一刻,他抚了抚额,怒气变成了无奈,“没有确凿的证据,朕也没法强行拿人,你不能强人所难。”他沉痛道,“这是朕最重视的孩子,凶手既已伏法,朕会加派人手看护,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加派人手?不去找真相抓幕后真凶,反倒要把她圈起来?”

    连苏云溪都觉得,段铮此刻有些无理取闹的意味。然而她只是安静地站着,听着,不发一言。思亲之情纵是急火攻心口不择言,又有什么可指责的?她不想说他。

    容润是段萱的丈夫,他一直很爱她,可丈夫又如何?爱又如何?他还有那么多的女人,人多了心就分散了,而段铮只有这一个亲姐姐。

    “你……”容润哑口无言,“胡说八道!现在给我滚去照看你姐姐!”

    拂袖回屋。

    廊下,苏云溪陪段铮静默地看天边一缕彩霞聚了又散,晨阳升高,光芒万丈,昨夜的雾已经完全消散。

    “昨夜,我和听雪被坏人设计追杀,是听雪救了我,他受伤了,很严重,不过还好,还活着。”

    “昨日午时,我姐姐突然人事不省,至晚间开始吐血,皇上正在陪梅妃,太医没空,是我硬绑了太医过来,查出中毒。”

    又是一阵沉默。

    “云溪。”他叫了一声。

    苏云溪握住段铮的手:“孩子怎么样?没事吧?”

    他摇了摇头:“会有一点影响,生下来可能会弱,需要好好养着。”

    眼前是一张如花笑脸,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那没什么,你忘了这里是皇宫,我还收藏了很多灵芝雪莲珍稀灵药,咱们就好好养着,再说了那是生下来之后的事,说不定这几个月养好了,就会好起来!”

    “这么大的事都过来了,他一定是个很有福气的孩子。”

    段铮望着她,怔然点头。

    宫人和太医去了又走,看太医的表情,似乎确实还不错。

    “去看看。”苏云溪拉着他去往寝殿。

    “云溪。”段铮又叫了她一声。

    “昂?”苏云溪只顾往前走,下了台阶,走到院落中央。

    身后他道:“我这一生都不想再有别的人,我们也不要那么多孩子,如果你不想,或许不要孩子也没什么,不要了,就只有你和我,我只想要你好好的陪在我身边,这一辈子无病无忧,无灾无难,一直到老。”

    段铮没看她,目光落在相牵的手上,自顾自说了一堆,才又道:“你不想做的事情就不做,只要你高兴。”

    依然是平平淡淡的样子,不是请求,是宣告。

    看尽姐姐受的委屈,不愿意让所爱之人也受如此委屈,怕自己会守不住她,更怕一次又一次无法预料的受伤,一滩又一滩的血,他真的怕下一刻她就会脱离他的手,会死,会彻底消失。

    他不能承受再次失去她。

    “如果。”苏云溪停下脚步,手牵着他,察觉到指尖微颤,背对他微垂下眼睫,开口道,“如果有一天,苏苏知道她爹爹和娘亲不想要她,会难过的。”

    她转过身,沐浴在灿灿秋日里,对他笑着:“夫君,要一个吧,水珠或者小舟都好。”

    段铮心口被她眼中华光浸染,吐出一个字:“好。”

    进入寝殿,段萱在床上躺着,看见他们,一只手无力地抬起来。

    苏云溪快步过去,趴在床边抓住她的手,只觉软趴趴的一团,一点人的力量都没有,又要掉眼泪:“姐姐感觉怎么样?难受不难受?”

    段萱微笑:“还好。”目光落在随后跟过来的段铮身上,轻声细语,“方才定是又惹皇上了,没规矩!”

    段铮不说话。

    他又不是别人,从来不会介意这些规矩,拦不住他。

    宫人拿来熬好的药。

    “能喝吗?”苏云溪站起来,抹了把脸,“你们这药这么苦,会不会伤到小胎儿?”

    宫人解释:“这药是皇上特地吩咐,太医院特制的,不会伤害小太子殿下,也不会伤害皇后娘娘凤体,夫人放心。苦,那是……”

    “云溪。”段萱叫她,“无妨。”

    她才肯让开。

    喝了药,段萱睡去,苏云溪和段铮去了之前她住过的房间暂作歇息。

    段铮说起另一件事。

    昨夜段萱查出中毒之后,宫里立马开始自查,有人在一处花丛里发现了凶手,是个宫人,已服毒自尽。然而奇怪的是,乾月殿没有人能说清此人姓名,倒是贵帮消息灵通,打听到有人曾在梅妃处见过此人一次。

    “梅妃?玉家?”苏云溪不觉得惊讶,怪不得他坚持要抓真凶,为此得罪皇上,“梅妃很是得宠,而皇后有孕,听宫人的意思,皇上的确有立那个的意思,会不会是因此才……”

    “没有证据。”他说。

    总归是瞎猜罢了,苏云溪托着脑袋,愁眉不展。

    玉家……

    段铮拍了拍大腿,朝她示意:“过来,让我抱会儿。”

    “……”

    她看了眼关的紧紧的门,还是慢吞吞走过来,坐在他腿上,搂住他的腰。

    “夫君,沉吗?”

    “不沉。”段铮嗅着她的气息,只有香气,闻不见血腥气,无比切实的知道她好好在身边,心潮平复,“昨夜给你的礼物,收到了吗?”

    苏云溪点头,忽又想起自己的那份礼物,不禁感慨,这果然是要听话,什么时候该送什么就得送什么,以后还是不要乱来的好,道:“给你准备的礼物坏了,我再给你准备一份。”

    “你的礼物我昨夜看到了。”段铮对她道,“确实是坏了,不要了,我期待夫人的新礼物。”

    苏云溪想起昨夜饮月说段铮去找她了,那必然是见到了那把沾血的剑。而那之后还发生了一些事,很痛。

    “听雪他想低调,但我觉得狸奴居如果想做大,要为人所知就不能低调,所以我想,等他好起来,我们就重新开业,还要搞得盛大,让整个京城都知道。”

    段铮捏她鼻子:“这样可是挑明了,要跟玉家做对。”

    苏云溪从他腿上下来,坐到他对面,神情无比郑重而又执拗:“你怕了?”

    段铮:“恩……”他道,“我只怕你不够尽兴,有我在,只管做吧!”

    苏云溪放下心,又道:“躲躲藏藏不是办法,不管他是谁,想让我们关门,吓得再也不敢去想此事,我偏要把这件事做大起来,我也想看看他到底是谁!”

    “而且这件事事关陆听雪,如果就此打住,我只怕他会一蹶不振再也出不来,我不能让他变成这样。”

    “陆听雪?”段铮趴在桌上,头顶酸气四溢,“夫人对他那么好,贴心又周到,事无巨细,有没有想过家里醋缸淹了?”

    “得夫人亲亲。”

    苏云溪:“……”

    “回家亲!”

    虽是如此说,她还是靠近,吧唧亲了他一口。

    温软甜蜜的气息带着浓浓困意袭来,段铮顺势抱起苏云溪去床上补觉。

    屋中安静。

    贵帮小声回禀段萱:“昨夜想必都累坏了,睡了。”

    段萱垂头,手轻放在小腹上。

    孩子还未出世,说不了话,那便应该由母亲来替他做主,讨回这个公道。这一口气,她绝不会就此咽下。

    “查。”她嗓音平静无波,“本宫要知道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所有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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