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老神在在地在胖女人的咒骂声中走出店面，到对面商场买了一部新的国产机，等她回到那座小小的出租屋，天已经黑了。
唐玉用钥匙拧开门锁，家里没有人，静悄悄的。左间的邻居听起来颇为吵闹，笑声、说话声，暖黄的灯光方才在楼下就能看见。
唐玉把伞放在玄关边脱掉鞋子。她记得邻居家有四个孩子，在她漫长的青春期里，见证过他家老大的衣服老二穿，老二的衣服老三穿，想来是颇为窘迫。
她还跟他们家的小孩说过话，脏兮兮的，眼睛却是明亮的。他们告诉她家里大人还没回家，三个小脑袋排在一起坐在楼梯上写作业。
接通那通电话后的生活跟平常似乎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便宜老爹不在家，好歹是少了外放短视频的嘈杂，她还在上高中时总觉得那声音让人烦躁。
唐玉漫不经心地刷牙。
说起来，唐军还不知道她继承了他前妻的遗产。
她抱着一袋薯片，窝在椅子上看电视剧打发时间，等着给半夜归来的唐军开门。桌面上散落着几个撕开的零食袋子，橘红色的辛辣食物油悄无声息地从开口处渗漏，又被鼠标垫吸干。
指针转到半夜两点，昏昏欲睡的唐玉被震天响的擂门声惊动，她趿拉着拖鞋应门，门外是意料之中的人。
拎着酒瓶的青胡茬男人把门口的唐玉撞了个趔趄，带进来一室挥之不去的劣质烟酒味，二条背心上还有疑似呕吐物白渣的干涸痕迹。
他跌跌撞撞地扑进沙发，青绿色的玻璃酒瓶滚进沙发缝隙。
“唐军？”
自楼道向室内灌入森森的阴风，这一声呼唤并没有让外面的声控灯响起，反而在静谧的夜里徒增一丝寒意。
“唐军。”
女儿听见酒鬼父亲并不平稳的呼吸声，她知道他醒着。
“你还欠多少钱？”她问。
“……噶嘛。”大舌头的酒鬼秃噜着嘴皮子。
“旧的加上最近新欠的，一共多少？”
“大噶……大概二四五万？”
“你还记得金仁桦吗？”
酒鬼不作声了。
唐玉把客厅的灯打开，沙发上的人如同畏光吸血鬼似的倒吸一口凉气，把沙发上的枕头抱在眼前，嘴里连妈带娘地骂骂咧咧。
唐军的脾气一向不好。
“我可以帮你把二十五万还了，金仁桦死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耍酒疯的男人，血缘上的父亲。
抱着枕头的人不装疯卖傻了，他顿了顿，闷闷的声音从枕头底下传出来：“谁？”
“你前妻。”
“……我什么？”被酒精麻痹的脑子还没转过来。
“我妈。”
“我妈？”
“……你前妻。”
沙发枕头顺着边缘掉到地上，唐军横起胳膊试图抵挡刺眼的光，后知后觉地品出来点实感，“死了？”
这沙发几年没洗了。刚开始唐玉还想保持家里的干净整洁，后来这地儿成了他醉后的温巢，蜷缩在自己的食糜中吐得昏天黑地是常有的事。
沙发上隐约可见未能洗净的血滴痕迹，周围一圈月晕似的黄色影子。
唐玉没接话。
“怎么死的？”
一股莫名的怯懦不知为什么俘虏了她。
唐玉忽然不想一个人迎接这劈头盖脸的残酷问句。
“……她给我留了一笔钱。”
“……怎么死的？”
他再次几不可闻地低声呢喃道。
“不知道有多少，她的助理叫她金总。”
换作往常，唐玉的置若罔闻肯定会让这脾气暴烈的酒鬼大动肝火。
但他这次只是默默翻了个身，面朝着皱巴巴的沙发靠背不发一言。
大门虚掩着，传来几声楼下野犬的零落吠叫。
“你还清了钱有想过要干什么吗？”女儿问他。
酒鬼背对着她，死了一般的安静，不由得让人怀疑他根本没听到这问话。
唐玉没有关灯，也没有离开，白色鬼影一样站在父亲身后。
“你哭了。”
她很笃定。
良久，背对着她的唐军终于出声，常年被烟和酒精浸润的嗓子破锣似的难听。
“是啊，真想把你掐死。”
“这样就再没旁人知道我这二十来年有多懦弱了。”
这是父女俩二十年来第一次心和心这么近的时候。
但也仅仅止步于此。
“张砚，今天晚上回来吃个饭吧。“中年男人站在窗边，烟头的红色火光明明灭灭。
张砚显然没有像父亲在他名字中所寄托的期望那样成为一个稳重儒雅的人。电话那头震天响的音乐和尖锐的笑声吵得张丛添有些神经衰弱。
“喂，爸！干啥啊？”
张砚的手机估计被别人举着，他扯着嗓子吼出来的声音时近时远，想来是边接电话边蹦迪。
“我说，今晚回来吃饭。”张丛添不耐地把烟头掐灭，已然不是方才有商有量的语气。
“哎哟，怎么个事儿？你要拉着我跟金阿姨的灵牌一起吃饭？”
不等张丛添回话，他又笑着叫起来，“哎哟我操，活的追不上，现在好不容易成一家人啦？”
电话那端的张砚卷着舌头说话，一听就知道喝多了。
“今晚八点半。”张丛添没再多说，把电话挂了。
这厢的醉鬼看着挂断的电话，啧了一声，没精打采地蹦了两下干脆一屁股坐进卡座。
“张砚，不玩了啊？”一个黄毛拿着瓶酒凑过来。
张砚摆摆手，“老登叫我晚上回去吃饭，我收拾收拾也该走了。”
“行吧，那，哥，我那个钱……”黄毛脸上堆起谄媚的笑。
张砚拍了拍他的肩，“说了给你借就是给你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你滴明白？”
黄毛搂住张砚，狠狠在他脸上印了几个酒精气的吻，“我的爹，再生父亲！”
后者笑着推开他，“滚滚滚，不是美女不许亲。”
张砚让代驾把车停在车库，坐了电梯上去，梆梆咂了几下门，很快就有人来应门。
王姨笑看着张砚，连忙把人迎进来，“墨墨回来啦。”
“哎哟王姨，你叫我张砚成不成啊？”张砚把包甩在沙发上，一猛子扎进去开始扮演尸体，闭上眼睛拖长了音大叫头疼心脏疼哪哪都疼，紧接着开始学狼嚎，一声比一声凄厉。
王姨站在张砚旁边不知所措，急得直跺脚，“哎，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叫起来了？”
张丛添从楼梯上走下来，瞟了一眼犯浑的张砚，“王姨，给他煮个醒酒汤。”
王姨如蒙特赦，迈着小碎步走出了客厅。
等张砚稍微清醒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摆在桌边端端正正的准备吃饭了。
张砚挑了挑眉，费力地眨了几下眼，“张丛添，你真牛逼，我睡过去了你都能把我送到NBA赛场上站着投三分。”
“说吧，什么事儿？你想起来我了就顺两下毛，想不起来我拉你身上你都不带搭理的，我真他妈是个便宜儿子。”张砚恨恨地咬了一口筷子。
张丛添没理会张砚的满嘴跑火车，夹了一筷子虾放在张砚碗里。
“吃吧，我记得你不是最喜欢吃盛德下面那家的虾吗？刚买的。”
张砚有点毛骨悚然，“你这样我觉得很恐怖。”
张丛添放下筷子看着张砚。
张砚也不由得直起腰看着他爹。
“张砚，你也不小了。我有个朋友的女儿想让你接触一下，你看怎么样？”
张砚的表情一时间变幻莫测，“张丛添，国外的水硕我才读了一半，你就想抱孙纸了？”
“秘书跟我说你自前几段失败的恋情后一直郁郁寡欢，接触一下也没什么损失吧。”张丛添喝了一口茶。
“啊？！”张砚跳起来，气急败坏，“我去国外你还让你的细腰翘臀小秘书监视着我呐？”
“那叫保护。”
张砚垂着头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餐桌旁边来回走了三圈，快速回想了一下感觉自己在国外没干什么出格的事，然后带着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坐下。
“接触啥啊？约个会？然后呢？”张砚估摸着自己没有新把柄捏在他爹手里，吊儿郎当地喝了口柠檬水。
“我希望你们结婚。”
张砚眨巴眨巴眼睛，愣了半天。
“我本来可以等你们对彼此有好感了再说这件事，但是她的情况比较特殊。”张丛添的两只手交握在一起。
张砚脸皱成一张苦瓜，瘫在椅子上听着张丛添娓娓道来。
“我这个朋友去世了，她对我有恩。她的女儿现在一个人茕茕而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恩人的孩子这个下场。就算你不愿意照顾她，至少也能给她带来一些商业上的好处。”
张砚摸了摸下巴，“你又有一个朋友去世了？”
咂摸了半天，在老爹的不同寻常的沉默里，张砚终于反应过来。
“金阿姨的女儿？”
张丛添看着他点点头。
张砚猛地站起身，被推开的椅子呲出一声急促又刺耳的声响。他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强忍住胃中翻腾的冲动把桌子上的菜扫落了个七七八八，迸裂的瓷片弹到张丛添脚边。
说来也怪，张砚平时撒泼发火的嗓门在十里外都能听见，此时此刻的声音却很平静。
“张丛添，你真恶心。“
张砚不可置信的目光在父亲熟悉又陌生的脸上来回逡巡。
“你怎么不跟金阿姨一起去死，还能求个阴间夫妻，你现在这算什么？我算什么？”
失望、无奈、惊讶，唯独没有歉疚。
“我受够了，张丛添。我不会再任你摆布了。”张砚的声线有些颤抖。
张砚一把甩开男人试图抓住他的手，撞开眼前的人夺门而出。
唐玉用钥匙拧开门锁，家里没有人，静悄悄的。左间的邻居听起来颇为吵闹，笑声、说话声，暖黄的灯光方才在楼下就能看见。
唐玉把伞放在玄关边脱掉鞋子。她记得邻居家有四个孩子，在她漫长的青春期里，见证过他家老大的衣服老二穿，老二的衣服老三穿，想来是颇为窘迫。
她还跟他们家的小孩说过话，脏兮兮的，眼睛却是明亮的。他们告诉她家里大人还没回家，三个小脑袋排在一起坐在楼梯上写作业。
接通那通电话后的生活跟平常似乎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便宜老爹不在家，好歹是少了外放短视频的嘈杂，她还在上高中时总觉得那声音让人烦躁。
唐玉漫不经心地刷牙。
说起来，唐军还不知道她继承了他前妻的遗产。
她抱着一袋薯片，窝在椅子上看电视剧打发时间，等着给半夜归来的唐军开门。桌面上散落着几个撕开的零食袋子，橘红色的辛辣食物油悄无声息地从开口处渗漏，又被鼠标垫吸干。
指针转到半夜两点，昏昏欲睡的唐玉被震天响的擂门声惊动，她趿拉着拖鞋应门，门外是意料之中的人。
拎着酒瓶的青胡茬男人把门口的唐玉撞了个趔趄，带进来一室挥之不去的劣质烟酒味，二条背心上还有疑似呕吐物白渣的干涸痕迹。
他跌跌撞撞地扑进沙发，青绿色的玻璃酒瓶滚进沙发缝隙。
“唐军？”
自楼道向室内灌入森森的阴风，这一声呼唤并没有让外面的声控灯响起，反而在静谧的夜里徒增一丝寒意。
“唐军。”
女儿听见酒鬼父亲并不平稳的呼吸声，她知道他醒着。
“你还欠多少钱？”她问。
“……噶嘛。”大舌头的酒鬼秃噜着嘴皮子。
“旧的加上最近新欠的，一共多少？”
“大噶……大概二四五万？”
“你还记得金仁桦吗？”
酒鬼不作声了。
唐玉把客厅的灯打开，沙发上的人如同畏光吸血鬼似的倒吸一口凉气，把沙发上的枕头抱在眼前，嘴里连妈带娘地骂骂咧咧。
唐军的脾气一向不好。
“我可以帮你把二十五万还了，金仁桦死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耍酒疯的男人，血缘上的父亲。
抱着枕头的人不装疯卖傻了，他顿了顿，闷闷的声音从枕头底下传出来：“谁？”
“你前妻。”
“……我什么？”被酒精麻痹的脑子还没转过来。
“我妈。”
“我妈？”
“……你前妻。”
沙发枕头顺着边缘掉到地上，唐军横起胳膊试图抵挡刺眼的光，后知后觉地品出来点实感，“死了？”
这沙发几年没洗了。刚开始唐玉还想保持家里的干净整洁，后来这地儿成了他醉后的温巢，蜷缩在自己的食糜中吐得昏天黑地是常有的事。
沙发上隐约可见未能洗净的血滴痕迹，周围一圈月晕似的黄色影子。
唐玉没接话。
“怎么死的？”
一股莫名的怯懦不知为什么俘虏了她。
唐玉忽然不想一个人迎接这劈头盖脸的残酷问句。
“……她给我留了一笔钱。”
“……怎么死的？”
他再次几不可闻地低声呢喃道。
“不知道有多少，她的助理叫她金总。”
换作往常，唐玉的置若罔闻肯定会让这脾气暴烈的酒鬼大动肝火。
但他这次只是默默翻了个身，面朝着皱巴巴的沙发靠背不发一言。
大门虚掩着，传来几声楼下野犬的零落吠叫。
“你还清了钱有想过要干什么吗？”女儿问他。
酒鬼背对着她，死了一般的安静，不由得让人怀疑他根本没听到这问话。
唐玉没有关灯，也没有离开，白色鬼影一样站在父亲身后。
“你哭了。”
她很笃定。
良久，背对着她的唐军终于出声，常年被烟和酒精浸润的嗓子破锣似的难听。
“是啊，真想把你掐死。”
“这样就再没旁人知道我这二十来年有多懦弱了。”
这是父女俩二十年来第一次心和心这么近的时候。
但也仅仅止步于此。
“张砚，今天晚上回来吃个饭吧。“中年男人站在窗边，烟头的红色火光明明灭灭。
张砚显然没有像父亲在他名字中所寄托的期望那样成为一个稳重儒雅的人。电话那头震天响的音乐和尖锐的笑声吵得张丛添有些神经衰弱。
“喂，爸！干啥啊？”
张砚的手机估计被别人举着，他扯着嗓子吼出来的声音时近时远，想来是边接电话边蹦迪。
“我说，今晚回来吃饭。”张丛添不耐地把烟头掐灭，已然不是方才有商有量的语气。
“哎哟，怎么个事儿？你要拉着我跟金阿姨的灵牌一起吃饭？”
不等张丛添回话，他又笑着叫起来，“哎哟我操，活的追不上，现在好不容易成一家人啦？”
电话那端的张砚卷着舌头说话，一听就知道喝多了。
“今晚八点半。”张丛添没再多说，把电话挂了。
这厢的醉鬼看着挂断的电话，啧了一声，没精打采地蹦了两下干脆一屁股坐进卡座。
“张砚，不玩了啊？”一个黄毛拿着瓶酒凑过来。
张砚摆摆手，“老登叫我晚上回去吃饭，我收拾收拾也该走了。”
“行吧，那，哥，我那个钱……”黄毛脸上堆起谄媚的笑。
张砚拍了拍他的肩，“说了给你借就是给你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你滴明白？”
黄毛搂住张砚，狠狠在他脸上印了几个酒精气的吻，“我的爹，再生父亲！”
后者笑着推开他，“滚滚滚，不是美女不许亲。”
张砚让代驾把车停在车库，坐了电梯上去，梆梆咂了几下门，很快就有人来应门。
王姨笑看着张砚，连忙把人迎进来，“墨墨回来啦。”
“哎哟王姨，你叫我张砚成不成啊？”张砚把包甩在沙发上，一猛子扎进去开始扮演尸体，闭上眼睛拖长了音大叫头疼心脏疼哪哪都疼，紧接着开始学狼嚎，一声比一声凄厉。
王姨站在张砚旁边不知所措，急得直跺脚，“哎，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叫起来了？”
张丛添从楼梯上走下来，瞟了一眼犯浑的张砚，“王姨，给他煮个醒酒汤。”
王姨如蒙特赦，迈着小碎步走出了客厅。
等张砚稍微清醒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摆在桌边端端正正的准备吃饭了。
张砚挑了挑眉，费力地眨了几下眼，“张丛添，你真牛逼，我睡过去了你都能把我送到NBA赛场上站着投三分。”
“说吧，什么事儿？你想起来我了就顺两下毛，想不起来我拉你身上你都不带搭理的，我真他妈是个便宜儿子。”张砚恨恨地咬了一口筷子。
张丛添没理会张砚的满嘴跑火车，夹了一筷子虾放在张砚碗里。
“吃吧，我记得你不是最喜欢吃盛德下面那家的虾吗？刚买的。”
张砚有点毛骨悚然，“你这样我觉得很恐怖。”
张丛添放下筷子看着张砚。
张砚也不由得直起腰看着他爹。
“张砚，你也不小了。我有个朋友的女儿想让你接触一下，你看怎么样？”
张砚的表情一时间变幻莫测，“张丛添，国外的水硕我才读了一半，你就想抱孙纸了？”
“秘书跟我说你自前几段失败的恋情后一直郁郁寡欢，接触一下也没什么损失吧。”张丛添喝了一口茶。
“啊？！”张砚跳起来，气急败坏，“我去国外你还让你的细腰翘臀小秘书监视着我呐？”
“那叫保护。”
张砚垂着头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餐桌旁边来回走了三圈，快速回想了一下感觉自己在国外没干什么出格的事，然后带着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坐下。
“接触啥啊？约个会？然后呢？”张砚估摸着自己没有新把柄捏在他爹手里，吊儿郎当地喝了口柠檬水。
“我希望你们结婚。”
张砚眨巴眨巴眼睛，愣了半天。
“我本来可以等你们对彼此有好感了再说这件事，但是她的情况比较特殊。”张丛添的两只手交握在一起。
张砚脸皱成一张苦瓜，瘫在椅子上听着张丛添娓娓道来。
“我这个朋友去世了，她对我有恩。她的女儿现在一个人茕茕而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恩人的孩子这个下场。就算你不愿意照顾她，至少也能给她带来一些商业上的好处。”
张砚摸了摸下巴，“你又有一个朋友去世了？”
咂摸了半天，在老爹的不同寻常的沉默里，张砚终于反应过来。
“金阿姨的女儿？”
张丛添看着他点点头。
张砚猛地站起身，被推开的椅子呲出一声急促又刺耳的声响。他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强忍住胃中翻腾的冲动把桌子上的菜扫落了个七七八八，迸裂的瓷片弹到张丛添脚边。
说来也怪，张砚平时撒泼发火的嗓门在十里外都能听见，此时此刻的声音却很平静。
“张丛添，你真恶心。“
张砚不可置信的目光在父亲熟悉又陌生的脸上来回逡巡。
“你怎么不跟金阿姨一起去死，还能求个阴间夫妻，你现在这算什么？我算什么？”
失望、无奈、惊讶，唯独没有歉疚。
“我受够了，张丛添。我不会再任你摆布了。”张砚的声线有些颤抖。
张砚一把甩开男人试图抓住他的手，撞开眼前的人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