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居所发生的一切,季燕归不知。

    但自从见到了传闻中的“圣僧”,她总是回想起男人清冷的眉眼。

    其实季燕归的驸马萧氏,在长安城了也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可惜萧临安终究是世俗中人,不及圣僧高洁,叫人见之难忘。

    季燕归倚在美人榻,指尖拨弄着一柄玉如意,乌发垂散,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样俊俏的郎君遁入空门,如何不叫人惋惜?

    兰窕捧着瓜果进屋,她身为公主的心腹,见公主面露忧愁,于是询问:“公主为何事忧心?”

    季燕归摇了摇头,望着窗外的春色美景:“感叹世事无常罢了。”

    是啊,不过三年光景,曾经稳坐太子之位的九皇子囚于在幽宫不见天日,曹家一再被打压,只留下毫无实权的爵位,弹指间从宾客盈门到门可罗雀。

    宫中之人惯会拜高踩低,若不是公主深得帝心,日子怕是要更难过。

    “鸾儿!”

    外面响起动静,一声呼喊唤回了兰窕的思绪,她一惊,连忙跟随永昌公主迎了出去。

    院落里,一女子身着青罗衫,用莲花青白玉冠束发,英姿飒爽,她提着一盒糕饼:“玉露斋的梅花饼、东巷的樱桃毕罗,我都给你带来了!”

    这位是辅国大将军的孙女,名唤荣芳芷,其父任正三品怀化将军,可谓是实打实的武将世家。

    季燕归与荣三娘年岁相仿,是从小玩到大的手帕交。

    这不,一听说永昌公主到大慈寺清修,荣三娘就赶来了。

    兰淑行了个福礼,替公主接过食盒。

    “你来的正好,”季燕归笑着,拉着她进屋,“我正馋这些点心呢。”

    两人一同坐在罗汉床上说笑,荣芳芷环顾内屋摆设,感慨:“你在宫里过着仙女儿似的日子,好端端的,怎么到这里清修?”

    “是不是宫里那位欺负陷害你了?”

    她说的正是乐阳公主。

    季燕归知晓荣三娘是在为她打抱不平,轻笑:“她哪能欺负我,是我自愿前来为国祈福。”

    荣家家风清正,没有勾心斗角的事情,因而荣芳芷从小没什么心眼,一听这话,顿时感到疑惑:“那乐阳公主在宫里日日设宴,恨不得昭告天下她的母妃将要登临后位,你还有心思为国祈福?”

    “鸾儿,你怕不是烧糊涂!”

    梅贵妃有孕,皇上欢喜极了,大肆封赏她的双亲,父亲加官进爵,母亲封一品诰命夫人,能时常入宫看望贵妃娘娘,就连贵妃的亲弟弟也得了一个油差,真真是一人得宠,全家不愁。

    荣芳芷凭借祖父的赫赫战功,也称得上长安贵女,前几日她与母亲赴宫宴,乐阳公主一袭锦衣华服,满头珠翠,万分得意。

    这位三公主从小就与鸾儿不对付,从前文德皇后在世,九皇子稳坐太子之位,她自然不敢造次,□□芳芷一想到鸾儿如今的处境,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你是没瞧见乐阳公主的做派,明里暗里出言嘲讽你,还有宫里那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个个奉承她。”

    荣芳芷喋喋不休,“还有那个福宁郡主,成日巴结乐阳公主,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好了好了,何必为这等事生气。”季燕归不慌不乱,反而安抚起荣三娘。

    “我不在宫城里,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她乐她的,我乐我的,互不打扰,只是你该改一改性子,梅贵妃得宠,陛下对乐阳公主自然更添宠爱,你可别与她起了争执。”

    荣芳芷明白鸾儿的意思,点头应下:“我当然离得远远,只是鸾儿...我是担心你。”

    “放心,我一切安好。”

    季燕归神色淡淡:“这世间最不值得依赖的便是帝王虚无缥缈的宠爱,就拿前朝温贵妃来说,温贵妃出身名门,钟灵毓秀,一入宫便使得六宫粉黛无颜色,可最后不也落了个自缢宫中的下场。”

    荣芳芷一惊,她见鸾儿这般说,稍稍松了一口气,她对朝野斗争了解不多,却明白从古至今,废太子都没有好下场。

    而与废太子有至亲血缘的人,往往也不会好过,尤其乐阳公主还特别记仇。

    开国郡公谢家的小女儿只因在游船宴上穿了与乐阳公主相似的衣裳,就被扣上“冲撞公主”的罪名,乐阳公主命宫婢扒去谢六娘的外衫,让她素衣跪在游船上请罪,来来往往的众多女眷都瞧见谢六娘衣衫不整。

    自那之后谢六娘就削发出家为尼了,长安城内再无人提起她。

    荣芳芷想着,余光瞥见一只肥猫儿滚进屋,惊呼一声:“好肥!”

    季燕归“噗呲”笑出声,她弯下腰将番雪捉到怀中,掂了掂,肯定点点头:“嗯,确实胖了不少。”

    番雪似乎能感受女郎们的“嘲笑”,嗷呜叫唤起来,胖爪爪跟着一张一合。

    兰珠捂着嘴乐:“馋猫儿能不长胖嘛,一日要吃三四顿,要是上饭慢了一刻钟,咱们番雪就得饿瘦了!”

    荣芳芷伸手摸了摸狸猫的脑袋:“小猫可不能吃太多,它不知饱,仔细把肚皮撑坏了。”

    没一会儿,外面响起大狸花的叫唤声。

    兰珠出去将它抱进来,这只母猫叫“元福”,生得极为端正,或许是受到圣僧的渡化,显得格外有灵气。

    季燕归解释了两只狸猫的来历,荣芳芷赶忙去摸元福。

    “失敬失敬,原来是圣僧的猫。”

    都说菩萨座下的小宠能成精,高僧收养的狸猫想必也有佛缘,摸摸元福的猫头,说不准能沾一沾福气,保佑她能寻一个如意郎君。

    “听说圣僧...生得极为清俊,是不是真的?”佛寺之中,谈论这种事总归不大好,但荣芳芷要是不问出来,她心里就难受。

    “是个清俊郎君。”

    得到公主肯定,荣芳芷愈发起劲,拉着她压低声音:“我听人说,圣僧今年不过二五,陛下有意让他还俗。”

    “还俗?”

    “是啊,圣僧是兰陵萧氏长房的大公子,他母亲是弘农杨氏,杨氏一族早就败落,近年来有复起之意,陛下的意思是让他回去继承杨氏一脉。”

    荣芳芷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都说了出来:“他对陛下有救命之恩,又是慧明大师的关门弟子,陛下视他为心腹。”

    “鸾儿,你若是能与此人结交,对你与太子都有好处。”

    她叹了一口气:“可惜这位圣僧脾性古怪,虽常出入世族之中,然并未听说过他与谁交好,传闻明亲王为了拉拢他,曾许之重利,也没能成功。”

    娇憨的小娘子伸出五根手指头,连连感慨:“那可是五万两黄金,只求圣僧在陛下面前为明亲王说一句好话。”

    季燕归笑道:“他为陛下办事,五万两黄金算什么。”

    提起圣僧,就不得不谈起公主的驸马萧临安。

    三年前,文德皇后仙逝,永昌公主为母守孝三年,这桩婚事就耽搁下来,如今公主已经及笄,且出了孝期,婚事理应提上日程。

    季燕归语气一顿:“不急,等手里的事忙完再说吧。”

    她对萧临安并无过多情意,只因他是母亲生前为她选定的驸马,而萧临安对她,又能有几分真心呢?

    大魏公主的驸马皆享高官厚禄,萧临安尚主后,平步青云不成问题。

    “萧老太君与驸马母亲尤氏都着急,前几日还想托我来问你的意思。”荣家与萧家有过姻亲,尤夫人亲自登门所托,荣芳芷推脱不了。

    荣芳芷将彩色绣带绑在树枝上,逗弄番雪,“我估摸着她们过几日就会递上拜帖,鸾儿你若是不愿,可得想个借口。”

    毕竟萧临安比永昌公主大了四岁,同龄的世家子弟大多成婚了,甚至连子嗣都有了。

    没成婚的郎君身边也有几个美妾娇婢,可萧临安不同,他尚了公主,还是乾安帝最宠爱的女儿、大魏的嫡公主,谁敢往他身边塞美人儿?

    连府上最貌美的丫鬟都不敢惦记他,这要是传出去,永昌公主还未发作,当今圣上就先把人赐死了!

    尤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她可着急抱孙子,在萧老太君面前磨了小半月,总算把老太君说动了,要来问一问婚事。

    季燕归拿起玉梳给番雪梳毛,番雪觉得舒服,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她谈不上愿不愿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如此罢了。

    “萧老太君有诰命在身,我总要给几分薄面。”季燕归回道,继续与番雪玩乐。

    荣芳芷明白她的意思,小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

    果然,两日后萧老太君携尤夫人呈上拜帖,求见公主。

    公主身边的兰宛亲自迎接,将两位带到霜雪斋。

    永昌公主坐在主位上,挥手赐座,萧老太君面目和善,先问候公主安康,与季燕归谈论佛经。

    尤夫人自知插不上话,心中惴惴不安,唯恐公主对萧郎君不喜。

    这位公主生得明艳动人,圣上膝下的几位公主中,数她姿容最佳,所以当萧临安尚主的消息定下来时,尤氏得意极了。

    尤氏母家算不上高门,她费尽心思攀上萧家,又生下萧家二爷唯一的儿子,熬了数十载才在萧家站稳脚跟,原以为等儿子与公主成婚,她就能抱上孙子。

    没想到三年过去了,连孙子的影儿都没能见到。

    尤氏撇撇嘴,心里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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