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地居东北方的荒漠土地,那里是荒土,寸草不生,生来傲骨的北齐王颜眈缘,不信这个邪。

    十年来,北齐一大变好,荒漠成了草原,曾有蛮族入侵,后来归顺颜氏。

    颜氏一代更替,雪辛王颜宗途灭了蛮族,他自小爱巫族,便设立巫师。

    却不知巫师害了他,他被蛊虫迷惑,操控了心智,每日增设立巫师更多的组织。

    巫师的组织越来越多,被操控的人更多了,巫师之中便也有了王之道。

    惊栎使者,掌握三十二种毒蛊,杀遍整个巫师组织,独占北齐之位,杀颜宗途取而代之。

    如今北齐已然成了京城富贵人家自掏腰包听听戏子的传闻罢了。

    若不是秦绥之死,怕是大理寺卿也不会翻十二年前的卷轴。

    子时,天越抹越黑。

    常人是不会摸着黑为了结案,查着十二年前的卷轴。

    复职在官的李琮渊,提着灯到大理寺。

    “王爷……大人平日也是如此。”跟在大理寺卿身边的小官,如今跟着他,小声道,“卑职差点以为他中蛊。”

    李琮渊摇了摇头,温和一笑:“严大人办案神速,自是付出常人的努力,不可贬低。”

    他本协助大理寺卿,想着梳理下与本案相关的旧案,竟没想到他查起了十二年的旧案。

    案桌上,严敬西点着蜡烛,翻着卷轴,丝毫没察觉到有人靠近。

    若不是影子,他还真没感觉。

    “王爷来了,正好,许记给他砌杯茶。”他道,“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何秦绥死前会发疯。”

    秦绥吊死房梁前,在院中,小巷,甚至铺子里发疯,嘴里嚷嚷着,随后便回了秦府,秦掌柜便见自家儿子上吊房梁。

    李琮渊坐了下来,翻了仵作的验尸结果,上面写着几个字,尤为醒目。

    左侧胸部曾有被嵌入的未知物。

    “大人,觉得和十二年的案子有关?”李琮渊不停翻转手指上的板扣,“十二年前,大人也才几岁,怎么就记得。”

    严敬西顿了顿,放下卷轴,叹气道:“王爷有所不知,八岁那年,我曾被一人救下。”

    “我正好在渔夜村。”

    李琮渊:“……”

    他知道严敬西并非达观贵族,也非富商之子,想着应是市井人家,为了改变。

    如今说出来,倒也知他行官多年不易。

    但不代表他会心疼于这位大理寺卿。

    “大人命好,祸不只是坏。”他没心思过问严敬西的过往,他心里很清楚,十二年前,他做了什么。

    “星月戈?”严敬西翻到十二年前的卷轴,如水一般汹涌,见卷轴上几个字,印在心头,“这是什么?王爷年轻,曾也任过知县,为何会写下此物?”

    李琮渊意识到他什么都记得,摊手解释道:“此物只应天上有,原是北齐蛮族之物,但非此名,因是先帝不懂此物之意,便改了,原名星河蛊。”

    星河蛊,顾名思义就是,入蛊者如星辰照亮不如意的人生,同时也具有毒性。

    亦好亦坏。

    “先前没有北齐的讯息,知县的人便觉得渔夜村的案子是异案,索性没有管了,直到无数的尸体摆在本王面前,本王不得不去解决,查了很多的书,在一本遗落许多灰的书,查找到与渔夜村百姓神似的状况。”

    那本书的名字,他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那本书是他出使北齐的时候,一位巫师赠予他。

    大致猜到与北齐有关。

    渔夜村与凉州甚近,但又不近。

    渔夜村地形地势无论如何,对于在京中长大的,终是不能接受山湾路曲的程度。

    他晚了些进渔夜村,导致渔夜村的村民中了星河蛊越来越多,劝说村长烧了星河蛊,也费了些时间,途中不免一些村民想独藏。

    结案的时候,也晚了些。

    不过还好,星河蛊在那时候就已经消失了。

    “北齐蛮族是巫师?巫师不是已经消失了吗?”

    “大人,巫师无影无形,暗处看不见,自认为消失,是大错。”

    “王爷,对暗处是否有误解,暗处无光,便造出一道光。”

    李琮渊苦笑,冷声笑:“造?那容易啊,若容易,便四处皆为光。”

    “光遇水会反射,暗怕光,暗喜水,两者不冲突。”

    “光暗两面,是宿敌,皆为世间而来。”

    严敬西不知怎么反驳了。

    世间是两面吗?

    “严大人,世间是两面,人亦是。”李琮渊漫不经心道,“人为世间而生,世间为何样,人就什么样。”

    是吗?

    严敬西低下头,继续看卷轴,他时不时瞄了燕王一眼。

    蜡烛与灯光的照亮之下,他的样子若隐若现。

    一袭宝蓝色净面杭绸,撇着黄杨木的簪子,不像其他人,弱冠之后,便不再披发。

    他虽然比严敬西大了十六岁,与他坐在一起,面容却丝毫不输他。

    若说严敬西是严厉上的绝艳,然,李琮渊则是岁月中不肯服输的绝艳。

    不输书香世家的高公子。

    谁嫁他,不是吃的好?

    他对燕王最多的印象,大概是他挚爱一人,却不得娶凉州最大的商富人家云氏之女。

    那时,燕王娶了心爱女子,宋氏,生下李菀,小字丹丹,愿她“如丹如火”,此生无憾。

    而宋氏到凉州不久,他就迎娶侧妃云氏,并生下一儿一女,此后,府里多了一个要给她请安的女人。

    云氏所生之子女,不安分,时常会捉弄她,偶尔她病发,云氏责怪。燕王也只是小惩罚。

    即便是娶了云氏,他对宋氏的爱从未减过,对李菀的爱甚至一日比一日更多。

    他向来不会亏待谁。

    宋氏知他不会休了云氏,便一心想和云氏相处,这一举动,却被人误解为她想害了云氏,独占宠燕王之爱。

    他护她在身后,斥责下人规矩也没了,一并将云氏带过来的下人赶出了府。

    “阿沂,无论如何,本王不会让你受苦。”

    此后,府中便没人敢多嘴,嚼舌根子。

    但宋氏并无害人之意。

    云氏此后安分守己,管好自己的儿女,一心一意对自己子女。

    严敬西以为燕王偏袒云氏,是忘了与宋氏之间的约定,便也痛骂过他。

    后来,家事不可外扬,谁也不知道燕王在府中如何对待正妃和侧妃。

    -

    夜渐渐地淡了,次日清晨。

    春末的风夹带着夏日临来的躁意,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湖面微波轻荡。

    太师与晏遥同靠在树旁,望着湖边的风景。

    摇摇欲坠,如风随之。

    沉默的两人,谁也不说话。

    “弟弟,邀我来湖边,话也不讲,何意啊。”太师打破了沉寂。

    晏遥神似太师,回话道:“哥哥,我想拉大理寺一把,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今大理寺风评并不是很好,各种风言风语都来了,很明显那些风言风语是对着严敬西。

    “大理寺?为何?”太师走到竹制的围栏前,撑着手,问道,“为了严敬西的话,我劝你放弃,这些年的风言风语你又非不知是谁在作祟,我们插手,只会卷入其中。”他稍顿,又道,“何况你我皆与大理寺毫不相干,何必踏这趟浑水?”

    晏遥看了看湖水。

    “哥哥忘了,十二年你救他的时候,是因他有自救的本领,你看上他的机智,此等人才你要淹没吗?”

    太师忽地一笑:“的确是人才,但……这里不缺人才。”

    “何况十二年前的事情,不能与如今相比。”

    “说不定十二年前,我也看错了人。”

    “人会犯错,没有谁天生完美。”

    “就算有,你也只是看到了表面。”

    “弟弟,放弃吧,我知你在想什么。”

    秦绥命案会牵扯到不少皇室贵族,包括三皇子天子等至高无上的人。

    而若牵扯到关于她的,他总是这般,固执,顽固不灵,完全不听。

    至于大理寺,风评好与坏,也是自作自受,无非是严敬西失了官职。

    在他眼里,有智者事竟成,只要肯做,没有什么不能求得。

    曾经的辉煌会再现,何况是个有趣的人才。

    太师性情古怪,任谁也捉摸不透,看不清他到底是为供予天子人才还是想淹没人才。

    晏遥看不清,根本看不清。

    “哥哥,你不知我所想。”晏遥想了想道,“鱼之乐,非鱼所想。”

    太师没忍住笑了,转身敲了敲弟弟的脑袋:“好好用,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差不多了。”他的语气冷淡,犹如刀疤,“一个意思。”

    太师垂下眼眸,像是安抚自己:“若为道,吾等绝非偶然,命运多舛,幸运能遇见你。”

    他说的小声,晏遥没听见。

    不过与他而言,亲情高价买不来,也不易卖走。

    与晏遥而言,他的意识里,这位太师与自己的哥哥很像,像的他自己都陷进去了。

    若不是脑海里那句话还在嗡嗡作响,他肯定信了,哥哥还活着。

    “唉!真是霉死了,高家主竟然向陛下请旨儿郎娶三皇子的婢女,我真是酸了,我何时能这么好命。”

    “高公子?原本不是与罗家姑娘有婚约吗?退亲了?”

    “你还不知道?高罗两家闹翻了,高家主这不知道自己未来儿媳妇是个淫.妇,还不知廉耻,高家主这不上门亲自退亲吗?”

    “也是哈,她这种人也配不上高公子这种绝顶才人,风度翩翩公子。”

    “别说哈,我也是见过三皇子身边的婢女,风姿绰约,犹如牡丹之王,号得一美玉,与罗姑娘相比,一个天一个地。”

    “哈哈哈……”

    阵阵欢笑声,不远的客栈议论纷纷,声音刺耳。

    晏遥瞬间捏紧的双手,冷冷淡淡,风一吹,暖风打着他的脸,难受。

    他的脸色骤变,咬紧牙关,浑身戾气暴涨。

    “哥哥,退亲了。”

    太师一愣一愣,片刻反应过来。

    “退亲了,真快。”太师定定地看着晏遥,“但得等秦绥一案过去,不然太不吉利。”

    晏遥“嗯”了声。

    他算了算,高鹿空与斐盈盈的大婚,应是七月,先不说婚嫁用的东西,就连礼仪也要等上一等。

    毕竟是以婢女的身份嫁给高鹿空,何况是书香门第,想来也是复杂。

    如今四月,他先行成婚,再看应没那么难受。

    “哥哥,我想做个棋盘送给罗姑娘。”

    “定情信物吗?”

    “算是。”

    太师温柔一笑:“后日,在东边的如水巷,有一家专门做棋盘的师傅。只限那一日。”

    晏遥点了点头。

    他心里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他不太了解罗潭俞喜欢什么样的棋盘,什么色彩会令她愉悦,他不清楚 ,也不想去了解。

    他向来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

    -

    “气死了!气死了!”桑禾翻找着父亲书房的书,硬是一本北齐的书也没有,她找的满头汗珠,气急败坏,道,“我倒了哪门子的霉啊,也不告诉我在哪!”

    她欲放弃,不找了。在几本压了不知多少灰的书下,意外看见几个字。

    《北齐.毒蛊》

    当真有北齐的书。

    不过不是魔神要她找的那一本,而是北齐的毒蛊大全。

    不愧是北齐的巫师,写了那么厚的一本,那一个毒蛊一本书,据她所知,那惊栎使者岂不是写了三十二本书?

    不过为何写了本毒蛊大全,却还要写单独的毒蛊?难道其中还有别的毒?难道不止三十二种毒蛊?

    可不止三十二种毒的话,为何听书楼没有提及其他毒蛊,明明强调的是三十二种。

    难道有变数?

    她翻了几页,闭了会眼。

    她闭合上书,睁开眼,松了一口气:“怎么会有如此剧烈的疼痛。”

    她翻看第一页的时候还好,并无什么异样,不过画图诡异了些,第二页……第三页……第四页……

    继续翻下去,她的脑子就跟爆炸一样。

    北齐的毒蛊,若是书也是一种毒怕是父亲书房不干净。

    她不敢想下去。

    只好丢弃这个想法,把这本书放了回去。

    她刚出了书房,本高高兴兴的。

    “唔……”

    她转神的瞬间,紧闭着眼,被人带到角落。

    睁开眼,见到魔神,也不奇怪了,她也猜到了,只是魔神又来干什么?

    “你喜欢什么色彩,或者什么样的形状棋盘?”晏遥冷冷得一问。

    她发怔,一时不知什么意思。

    他耐心的再问了一遍:“你喜欢什么颜色?我想将一物送于你。”

    她大概猜到了,欢喜得答道:“天空之蓝,蓝帽花之色。”

    他点了点头,正欲离开,衣角却被人拉住。

    他望向她,歪着头:“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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