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戈壁上,大雪纷飞,罗布泊随着寒风在翻涌咆哮。

    浩瀚苍穹如同一块黝黑幕布死死遮住荒漠的每个角落,不透一丝星光。黄沙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雪毯,放眼望去,只有无尽的黑与白,仿佛一个无底旋涡,生生将万物吞噬。

    罗布泊不远处的楼兰城内,却是另一番热闹。

    自中原骠骑大将军将匈奴一族赶出河套地区,中原与西域各国的通商便通畅频繁起来,楼兰也成为中原与西域的互市驿站,来自各国的驼马队源源不断,使者来往络绎不绝,楼兰城郭空前繁盛。

    远望,灯火通明的楼兰古城便是这如墨黑夜里的一颗夜明珠,熠熠生辉。

    今夜,又是中原的上元节,连着偏远的西域边陲也沾染了喜庆。

    城南街上人流熙熙攘攘,商人们携带着货物沿街四处寻找旅馆,旅馆老板热情地招揽生意。酒馆里也拿出了香醇的葡萄美酒,招待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城南百姓沿街席地摆出了自制的银器、香料、药草,珠宝首饰,中原商人们亦纷纷拿出上好的丝绸、茶叶、铁器等货物。各色各样的人汇聚在楼兰城内,雪夜在交易声中鼎沸起来。

    阿依慕灵巧地穿梭在人群里,伴随着清脆的银铃声,一袭红衣在人潮中蹁跹流转,像是雪夜里的精灵。

    “美丽的姑娘,看看这上好的丝绸哟。”,中原商人被眼前的精灵迷住,忙招揽着。

    阿依慕被叫卖声吸引过去,顺手拿起一匹冰蓝色的鎏金绸缎展开,丝滑地沿着身躯倾泻而下,绸缎的流光衬得凝脂脸蛋更加娇艳,“好看吗?”,阿依慕一脸天真问着商人。

    “好看好看,姑娘真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商人真诚的赞美道。

    “那这个我要了”,阿依慕边掏钱,边咯咯地笑着。

    “公…小姐,你等等我”,小兰莎怀里抱着一堆刚买的商物,气喘吁吁地喊着。阿依慕兴奋地朝着兰莎招招手,“兰莎,你快点,还有好多有趣玩意呢。”说着,又奔到别处。

    兰莎看着阿依慕飘忽不定的声影,无奈地加快步伐,紧跟上去。原本便是偷跑出来的公主,全然没有低调行事的警觉,让兰莎本就提着的心更加慌张。一面需收拾着公主采买的商物,一面寻着公主的行迹,着急忙慌,昏天黑地。

    “啊~”,慌张中,一个结实肩膀撞上兰莎,兰莎一时没站稳,怀里的商物洒落一地。

    兰莎生气地抬头望向撞到她的人,对方是个阔脸方腮、身姿魁梧的匈奴汉子,身边还有几个相似的同伴,兰莎被一群面露凶色的汉子吓得脸色发白。

    阿依慕听到兰莎的叫声,匆匆赶来,忙扶起兰莎,“兰莎,没事吧?”,兰莎木讷地摇摇头。阿依慕转头毫无怯色地盯着匈奴汉子,“你撞到人了,应该道歉。”

    “哼!”匈奴汉子不屑地瞥了一眼,欲同同伴离开。阿依慕一把抓住汉子,眼神坚定,说道:“必须道歉!”。

    匈奴汉子有些恼怒,恶狠狠盯着阿依慕,右手拳头紧握欲举。

    这时,汉子的同伴忙按住汉子,在汉子耳边低语一句:“别惹事,正事要紧。”,便低头捡起散落的商物交还兰莎手中,“姑娘,抱歉,我的兄弟性子急,请您见谅。”

    阿依慕看着这群来者不善的外族人,霎时警觉起来,拉着兰莎匆匆离开。

    楼兰宫殿内,却是一片沉寂,与热闹的城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楼兰王一脸肃杀,端坐在高高的黄金椅上,紧握拳头,额头微微冒起了青筋,忽然,拍案而起,大骂道:“岂有此理,匈奴单于欺人太甚,尽威胁我族做其爪牙进犯中原,岂不是把我族往火坑里推。”说罢,一阵猛烈咳嗽,险些站不住。

    “父王!” 大王子楼羲连忙上前扶住楼兰王,“会有办法的。”

    罗勒王爷急慌慌的说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匈奴离我王城近若毗邻,如倾力灭我,我族毫无缚鸡之力。倒不如听从了匈奴王的建议。”

    “不行,近年与中原刚缓和了关系,往来商贸正是繁荣之时,如触犯了中原,也是腹背受敌。”楼羲极力反对道。

    罗勒王爷鄙夷地哼了一声,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楼兰一个飘零小国,夹在中原与匈奴间,百年来苟延残喘,如履薄冰。哪次不是就势而谋,何时曾忠于谁?”

    楼羲一时语塞,想要辩驳,却是一筹莫展。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让我好好想想。”楼兰王无奈地挥挥手,呵退两人。

    偌大的宫殿,只余楼兰王孤独地闭眼冥思,偶尔一声轻叹,轻若游丝。

    阿依慕一回到王宫中,便兴奋地走进宫殿,准备与楼兰王分享今晚的见闻。却见宫殿内静若空谷,只听见急促的呼吸声,阿依慕有些不安,轻轻地喊了一声父王。

    楼兰王回过神,慈爱地向阿依慕招招手。阿依慕走上前,亲昵地偎依在旁,神情雀跃地描绘着各国商物的趣意华美,竟忘记了自己是偷偷溜出宫的。

    楼兰王没有责备,只是静静地听着,阿依慕爽朗的笑声让冰冷的宫殿有了一丝生气。

    “父王,你是有心事吗?”阿依慕略感担心,父王虽然含笑听着,但阿依慕清晰地感受到父王的心思并不在此。

    楼兰王伸手摸了摸阿依慕的头,微微摇摇头,“父王只希望我的阿依慕永远无忧无虑。”

    阿依慕甜甜地笑着。

    “父王,城里好像来了很多匈奴人,但又不像是商人。”阿依慕突然想起今晚的小插曲,有些不安。

    楼兰王顿时紧张起来,“什么?你遇到他们了?”,忙拉起阿依慕左右仔细端详,生怕眼前的宝玉有半点缺损。

    “父王,我没事。我能保护自己,最近我的用鞭技艺又进步了。”阿依慕骄傲地抬起小脸,一脸得意。

    楼兰王脸色凝重,厉声说道:“阿依慕,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随意出宫。”

    “父王…我能保护自己…”阿依慕委屈地努努嘴,不解地望着楼兰王。

    “听话!”看着楼兰王严肃的神色,阿依慕只好默默点点头。

    阿依慕有些郁闷地穿过宫殿长廊回寝殿。

    “阿依慕,你又逃跑出宫!”前方传来一阵尖锐的呵斥。阿依慕无奈的翻翻白眼,又是个难缠的家伙。阿依慕不想理睬,假装没听见,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一身紫衣华服的伊娜公主高傲地盯着她的异母妹妹,不屑地鄙夷。

    这个身份低微的妹妹总是不安分守己,整日舞鞭弄刀,毫无公主的端庄圣洁,却能轻易赢得父王的疼惜,虽然父王对自己也百般疼爱,但伊娜还是能清晰感觉到父王对阿依慕的纵容。

    伊娜心生妒忌又不想承认,每每看到阿依慕,总想居高临下地训斥几句,发泄心中的愤懑。

    “阿依慕,你不要以为有父王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 伊娜不依不饶,堵住阿依慕前路。

    阿依慕无奈地叹口气,好声好气地应付:“伊娜,我今天不想和你吵架,放我回去休息好吗,改天随你。”

    阿依慕一脸无精打采地回应。平日里伶牙俐齿的阿依慕突然的服软,让伊娜有些不知所措,本还想向再发难几句,一时也说不出口了,“谁要和你吵架,哼!”,伊娜尴尬地别过脸,优雅地从阿依慕身边离去。

    夜渐深远,雪还在稀稀落落地下着,街市的嘈杂也逐渐褪去。

    阿依慕回到寝殿,呆坐在窗前,窗外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四周万籁俱寂,城里似乎流动着诡异的气息,阿依慕在黑暗中感到隐约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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