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重，敲锣的更夫走街串巷地吆喝，悠长的曲调更添一丝冷寂。
当值的门房正拢手坐在炭盆边打瞌睡，隐约听见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原本还以为是错觉，不想越听越清晰，倏地睁开眼睛。
半夜能在四九城里骑马的，除了锦衣卫，再有便是……
门房透过朱门缝隙往外看去，果然见如墨夜色中闪着几点火光，一队人马正疾驰而来。
为首的男子穿着鸦青色素面刻丝直裰，外罩深色披风，身形凌厉，面容肃冷，赫然正是离京两月的主子。
门房瞪大眼睛，赶忙穿好棉袍叫醒同伴，合力将朱门拉开。
“奴才给侯爷请安。”
杨希偃勒住缰绳下马。
护送的当值锦衣卫紧跟着下了马，上前拱手：“侯爷既已到府，我等便能回宫交差了，不打扰侯爷歇息，这就告退。”
杨希偃颔首：“更深露重，有劳诸位相送。”
锦衣卫抱拳一礼，攀上马鞍，握着马鞭扬了扬手，领着下属离开。
杨希偃目送着锦衣卫的身影消失在胡同口，转身进府。
偌大的侯府被笼罩在黑暗中，青石甬路两边的松油灯幽幽亮着灯火，驱散些微寒冷。
门房正清点人手去内院通禀。
侯爷回京，这可是大喜事！
杨希偃却微微皱眉：“老太太年高，睡觉不安稳，别去寒檀院搅扰，其他院里，一并明日再说。”
门房一愣，连忙应是，有些讪讪地叫人回来。
这边动静闹得不小，外院的郑大管事得知侯爷回府，急忙迎了过来，利索请了个安。
下人上了热茶，杨希偃垂眸撇去茶沫，抿了一口，路上骑马回来，声音有些低沉：“府里一向可好？”
郑管事料着侯爷回府要过问诸事，一早便做了准备。
“大事上倒没什么，太夫人身体康健，前日郎大夫来请脉，多添了一味荣养丸，刘太夫人半月前经了场风寒，索性已经痊愈了，只是等闲更不出来走动。三老爷上月花五百两银子买了一幅道玄大师的《金桥图》，没想到是赝品，同店家闹了几日，太夫人申饬过一回，也就罢了。理三少爷按着您的安排，已经去了蓟州燕河营……”
他有条不紊地回禀着，事无巨细，待说到箴四少爷时，语气有些迟疑：“四少爷去槐花胡同纪娘子处住了两回，前些日春狩，被麋鹿冲撞到，腿上受了伤，昨日回来时，额头又磕破了，四少爷只说是不慎撞到的。再就是青禾堂里进了几只蜈蚣……”
杨希偃眉宇愈发冷凝，顿下茶盏：“青禾堂里怎么会有蜈蚣，当差的也不至于粗心成这样。”
郑管事忙道：“是从花园子过去的。夫人下令检修花园，进府的工匠毛手毛脚的，铲了一窝蜈蚣，又清理不及时，这才惊扰到箴四爷，万幸是并没有伤人。”
“检修花园？”杨希偃没什么情绪地问。
“是，夫人预备在花园子里为太夫人做寿。”
杨希偃轻嗤一声，却没有再细问，只道：“箴哥儿今日可回府了？”
“回了，晚膳倒是在宫中用的。”
杨希偃点点头，起身道：“我去青禾堂看看。”
郑管事暗叹，侯爷膝下三位公子，当真最疼爱四少爷，方才还说省得惊动旁人，这才刚刚回京，衣服都没换便要去青禾堂，瑾五爷、琅六爷，还有晟孙少爷那里，可是问都没问一句……
他兀自这么想着，抬腿跟上去。
青禾堂同别的院子不同，自成一派，伺候的下人全是侯爷的亲信家仆，连姻亲关系都甚是简单，越不出院子。
守门的小子被叫醒来开门，杨希偃问了两句，见青禾堂灯影沉寂，犹豫片刻，还是提步朝儿子的寝屋走去。
他也不是要吵醒杨令箴，只想看看儿子的伤口。
侯府里的规矩，主子入睡，夜里都不会栓门，为的是下人好进去伺候。令箴虽然不要人值夜，毕竟早上要用热水，等闲不会栓门。
杨希偃推门进屋，外头的月光透过槅窗洒进来，他的夜视又好，倒是看得分明。
床帐在东边临窗的位置，他正要近前，忽然注意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视线落在黑漆嵌螺钿的床栏上。
那里盘旋着一只色泽艳丽的长蛇，冰冷的蛇目正同他对视，蛇信子发出嘶嘶的轻响。
**
杨令箴被一阵轻柔的抚弄唤醒了。
“爹！您怎么回来了！”待看清床边坐着的人，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惊喜道。
父亲面上微微倦怠，看起来风尘仆仆，神色却有些凝重：“身上有哪里不舒服么？”
杨令箴不太懂他的意思，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有啊，您怎么这么问？”
杨希偃让开身形，示意她看不远处的地面。
她睁大了眼睛。
父亲常用的匕首牢牢钉住一只辨不出品种的蛇，蛇身遍布艳丽的花纹，已然死去多时。
怎么还会有蛇？
这屋子不是边边角角都熏过雄黄草了吗？
杨希偃道：“我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待会儿给你看看。虽然蛇嘴里没有血，应该并未咬到你，还是请个脉放心些。”
“哦……”她神思不属地应了一声，“您认识这种蛇？”
“俗称小西天，剧毒，”说到此处，杨希偃稍微一顿，“若被咬上一口，三月内命绝。中毒之后极难察觉，临死才见端倪。”
她无端生了些冷汗：“小西天？这不是广西的山林里才有的蛇吗？怎么会出现在咱们家？”
“别怕，我来查。你先穿好衣服，出去让吴太医看看。今晚就别住青禾堂了，去我那儿睡一晚。”
她观察着父亲渐渐冰冷的神色，乖乖答应下，披上外衣出去，太医果然已经在了。
这太医姓吴，就住在西安门胡同里，离侯府不过一墙之隔，往来非常方便，常给侯府中人问医。
他受过二娘的大恩，是极少数知道她女子身份的人之一。
吴太医深夜被请过来青禾堂，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见杨令箴脸色寻常，刚要松口气，紧接着便看见侯爷拎着一条蛇走了出来，又是呼吸一窒。
“这……箴四爷是被蛇咬了？”他迟疑道。
杨希偃摇了摇头：“希望不是，还请太医看看，也好求个心安。”
吴太医切了一回脉，彻底放松下来：“没什么大碍，脉象流利有劲，挺好的，侯爷不必担心。”
杨希偃很是客气地将吴太医送了出去。
令箴还真怕自己睡梦中被咬了，也是放心不少，这才注意到廊下竟然有个跪着的身影。
是杨鼐。
她走了过去，疑惑道：“你跪在这里做什么？我爹罚你了？”
杨鼐语气艰涩：“属下不力，竟然疏忽到放蛇进屋，求四爷责罚。”
她皱了皱眉，正要说话，父亲送完吴太医回来了。
杨希偃冷淡道：“确实该罚。”
他走至廊下，背着手道：“你跟随箴哥儿七年，行事还如此不稳，着实令人失望。”
令箴有些着急，一把扯住父亲的手：“爹！这又不怪他们！今日已经里里外外都驱过一遍蛇虫，谁知道那条蛇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杨希偃却摇头：“你小时候要选他，我就不太赞同，耐不住你软磨硬泡。如今看来，确实不妥。”
杨鼐神情仓皇，脸色惨白。
“我不答应！”令箴大声道，“杨鼐要撤，那邓池也要出府了？”
杨希偃自顾道：“我打算让杨鼐进西山大营，他不适合待在你身边，这个去处，也不算埋没了他。”
她有些回不过神来。
父亲在说什么啊？西山大营可是镀金的好地方，可他不是要惩罚杨鼐吗？
杨希偃微笑：“省得你来闹腾我。改日我再挑一些侍卫给你，选个更沉稳的。杨鼐，就算了吧。你也问问他愿不愿意呢？”
她便看向自己的护卫。
杨鼐也有些疑惑的样子，却坚定道：“属下只愿守在四少爷身边。”
杨希偃凝视着他：“你连前途也不要了？”
杨鼐沉默一息，摇头。
杨希偃微微叹气，不知道在想什么，将那从小西天七寸上拔下来的匕首递在他面前。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既然如此，那就听你们的。箴哥儿刀剑不精，匕首给他也是暴殄天物，你拿着吧。”
杨鼐茫然地接过匕首。
这是侯爷防身用的，刀身以乌金熔入玄铁打造，刀柄用金丝楠木雕刻，简直是价值连城。
这哪里是惩罚，分明是奖赏。
杨令箴非常困惑，下一刻便听父亲冷声道：“青禾堂上下，一律罚一月月俸。杨鼐和邓池，尤为疏忽，明日领三十板子。”
杨鼐利落地应是，邓池哭丧着脸。
杨希偃转头看向儿子：“跟我过去吧。”
“哦……哦！”
她记起来刚才父亲让自己去他那里住一晚，青禾堂遭了毒蛇，她也确实不敢再睡自己的屋。
杨希偃住在历代景川侯所居的展阙堂，是个四进的院子，前后都种着槐树，夜风一吹，沙沙作响。
他常年起居平淡，少近女色，房里的两个姨娘，一年到头也难见他一面，至于畅陵轩，更是鲜少踏足。
令箴有时候挺好奇她的两个弟弟是怎么来的。但是长辈房里事，她也不好多问。
“爹，您不是在信上说明日下午到吗？怎么今晚便回来了？”
“嗯，早回来，早安心。”
“那明日是不是要一早进宫面圣？”
“回府之前，已经给皇上请过安了。”
原来是这样。
父亲忽然问：“许氏还安分吧？”
杨令箴嘴角微动。
这个问法……她都有些同情许氏了。
“我怎么好说，您自己看吧！”
杨希偃笑了笑，伸手在儿子肩膀上轻轻一拍。
“我会给你个交代的。”
当值的门房正拢手坐在炭盆边打瞌睡，隐约听见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原本还以为是错觉，不想越听越清晰，倏地睁开眼睛。
半夜能在四九城里骑马的，除了锦衣卫，再有便是……
门房透过朱门缝隙往外看去，果然见如墨夜色中闪着几点火光，一队人马正疾驰而来。
为首的男子穿着鸦青色素面刻丝直裰，外罩深色披风，身形凌厉，面容肃冷，赫然正是离京两月的主子。
门房瞪大眼睛，赶忙穿好棉袍叫醒同伴，合力将朱门拉开。
“奴才给侯爷请安。”
杨希偃勒住缰绳下马。
护送的当值锦衣卫紧跟着下了马，上前拱手：“侯爷既已到府，我等便能回宫交差了，不打扰侯爷歇息，这就告退。”
杨希偃颔首：“更深露重，有劳诸位相送。”
锦衣卫抱拳一礼，攀上马鞍，握着马鞭扬了扬手，领着下属离开。
杨希偃目送着锦衣卫的身影消失在胡同口，转身进府。
偌大的侯府被笼罩在黑暗中，青石甬路两边的松油灯幽幽亮着灯火，驱散些微寒冷。
门房正清点人手去内院通禀。
侯爷回京，这可是大喜事！
杨希偃却微微皱眉：“老太太年高，睡觉不安稳，别去寒檀院搅扰，其他院里，一并明日再说。”
门房一愣，连忙应是，有些讪讪地叫人回来。
这边动静闹得不小，外院的郑大管事得知侯爷回府，急忙迎了过来，利索请了个安。
下人上了热茶，杨希偃垂眸撇去茶沫，抿了一口，路上骑马回来，声音有些低沉：“府里一向可好？”
郑管事料着侯爷回府要过问诸事，一早便做了准备。
“大事上倒没什么，太夫人身体康健，前日郎大夫来请脉，多添了一味荣养丸，刘太夫人半月前经了场风寒，索性已经痊愈了，只是等闲更不出来走动。三老爷上月花五百两银子买了一幅道玄大师的《金桥图》，没想到是赝品，同店家闹了几日，太夫人申饬过一回，也就罢了。理三少爷按着您的安排，已经去了蓟州燕河营……”
他有条不紊地回禀着，事无巨细，待说到箴四少爷时，语气有些迟疑：“四少爷去槐花胡同纪娘子处住了两回，前些日春狩，被麋鹿冲撞到，腿上受了伤，昨日回来时，额头又磕破了，四少爷只说是不慎撞到的。再就是青禾堂里进了几只蜈蚣……”
杨希偃眉宇愈发冷凝，顿下茶盏：“青禾堂里怎么会有蜈蚣，当差的也不至于粗心成这样。”
郑管事忙道：“是从花园子过去的。夫人下令检修花园，进府的工匠毛手毛脚的，铲了一窝蜈蚣，又清理不及时，这才惊扰到箴四爷，万幸是并没有伤人。”
“检修花园？”杨希偃没什么情绪地问。
“是，夫人预备在花园子里为太夫人做寿。”
杨希偃轻嗤一声，却没有再细问，只道：“箴哥儿今日可回府了？”
“回了，晚膳倒是在宫中用的。”
杨希偃点点头，起身道：“我去青禾堂看看。”
郑管事暗叹，侯爷膝下三位公子，当真最疼爱四少爷，方才还说省得惊动旁人，这才刚刚回京，衣服都没换便要去青禾堂，瑾五爷、琅六爷，还有晟孙少爷那里，可是问都没问一句……
他兀自这么想着，抬腿跟上去。
青禾堂同别的院子不同，自成一派，伺候的下人全是侯爷的亲信家仆，连姻亲关系都甚是简单，越不出院子。
守门的小子被叫醒来开门，杨希偃问了两句，见青禾堂灯影沉寂，犹豫片刻，还是提步朝儿子的寝屋走去。
他也不是要吵醒杨令箴，只想看看儿子的伤口。
侯府里的规矩，主子入睡，夜里都不会栓门，为的是下人好进去伺候。令箴虽然不要人值夜，毕竟早上要用热水，等闲不会栓门。
杨希偃推门进屋，外头的月光透过槅窗洒进来，他的夜视又好，倒是看得分明。
床帐在东边临窗的位置，他正要近前，忽然注意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视线落在黑漆嵌螺钿的床栏上。
那里盘旋着一只色泽艳丽的长蛇，冰冷的蛇目正同他对视，蛇信子发出嘶嘶的轻响。
**
杨令箴被一阵轻柔的抚弄唤醒了。
“爹！您怎么回来了！”待看清床边坐着的人，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惊喜道。
父亲面上微微倦怠，看起来风尘仆仆，神色却有些凝重：“身上有哪里不舒服么？”
杨令箴不太懂他的意思，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有啊，您怎么这么问？”
杨希偃让开身形，示意她看不远处的地面。
她睁大了眼睛。
父亲常用的匕首牢牢钉住一只辨不出品种的蛇，蛇身遍布艳丽的花纹，已然死去多时。
怎么还会有蛇？
这屋子不是边边角角都熏过雄黄草了吗？
杨希偃道：“我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待会儿给你看看。虽然蛇嘴里没有血，应该并未咬到你，还是请个脉放心些。”
“哦……”她神思不属地应了一声，“您认识这种蛇？”
“俗称小西天，剧毒，”说到此处，杨希偃稍微一顿，“若被咬上一口，三月内命绝。中毒之后极难察觉，临死才见端倪。”
她无端生了些冷汗：“小西天？这不是广西的山林里才有的蛇吗？怎么会出现在咱们家？”
“别怕，我来查。你先穿好衣服，出去让吴太医看看。今晚就别住青禾堂了，去我那儿睡一晚。”
她观察着父亲渐渐冰冷的神色，乖乖答应下，披上外衣出去，太医果然已经在了。
这太医姓吴，就住在西安门胡同里，离侯府不过一墙之隔，往来非常方便，常给侯府中人问医。
他受过二娘的大恩，是极少数知道她女子身份的人之一。
吴太医深夜被请过来青禾堂，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见杨令箴脸色寻常，刚要松口气，紧接着便看见侯爷拎着一条蛇走了出来，又是呼吸一窒。
“这……箴四爷是被蛇咬了？”他迟疑道。
杨希偃摇了摇头：“希望不是，还请太医看看，也好求个心安。”
吴太医切了一回脉，彻底放松下来：“没什么大碍，脉象流利有劲，挺好的，侯爷不必担心。”
杨希偃很是客气地将吴太医送了出去。
令箴还真怕自己睡梦中被咬了，也是放心不少，这才注意到廊下竟然有个跪着的身影。
是杨鼐。
她走了过去，疑惑道：“你跪在这里做什么？我爹罚你了？”
杨鼐语气艰涩：“属下不力，竟然疏忽到放蛇进屋，求四爷责罚。”
她皱了皱眉，正要说话，父亲送完吴太医回来了。
杨希偃冷淡道：“确实该罚。”
他走至廊下，背着手道：“你跟随箴哥儿七年，行事还如此不稳，着实令人失望。”
令箴有些着急，一把扯住父亲的手：“爹！这又不怪他们！今日已经里里外外都驱过一遍蛇虫，谁知道那条蛇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杨希偃却摇头：“你小时候要选他，我就不太赞同，耐不住你软磨硬泡。如今看来，确实不妥。”
杨鼐神情仓皇，脸色惨白。
“我不答应！”令箴大声道，“杨鼐要撤，那邓池也要出府了？”
杨希偃自顾道：“我打算让杨鼐进西山大营，他不适合待在你身边，这个去处，也不算埋没了他。”
她有些回不过神来。
父亲在说什么啊？西山大营可是镀金的好地方，可他不是要惩罚杨鼐吗？
杨希偃微笑：“省得你来闹腾我。改日我再挑一些侍卫给你，选个更沉稳的。杨鼐，就算了吧。你也问问他愿不愿意呢？”
她便看向自己的护卫。
杨鼐也有些疑惑的样子，却坚定道：“属下只愿守在四少爷身边。”
杨希偃凝视着他：“你连前途也不要了？”
杨鼐沉默一息，摇头。
杨希偃微微叹气，不知道在想什么，将那从小西天七寸上拔下来的匕首递在他面前。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既然如此，那就听你们的。箴哥儿刀剑不精，匕首给他也是暴殄天物，你拿着吧。”
杨鼐茫然地接过匕首。
这是侯爷防身用的，刀身以乌金熔入玄铁打造，刀柄用金丝楠木雕刻，简直是价值连城。
这哪里是惩罚，分明是奖赏。
杨令箴非常困惑，下一刻便听父亲冷声道：“青禾堂上下，一律罚一月月俸。杨鼐和邓池，尤为疏忽，明日领三十板子。”
杨鼐利落地应是，邓池哭丧着脸。
杨希偃转头看向儿子：“跟我过去吧。”
“哦……哦！”
她记起来刚才父亲让自己去他那里住一晚，青禾堂遭了毒蛇，她也确实不敢再睡自己的屋。
杨希偃住在历代景川侯所居的展阙堂，是个四进的院子，前后都种着槐树，夜风一吹，沙沙作响。
他常年起居平淡，少近女色，房里的两个姨娘，一年到头也难见他一面，至于畅陵轩，更是鲜少踏足。
令箴有时候挺好奇她的两个弟弟是怎么来的。但是长辈房里事，她也不好多问。
“爹，您不是在信上说明日下午到吗？怎么今晚便回来了？”
“嗯，早回来，早安心。”
“那明日是不是要一早进宫面圣？”
“回府之前，已经给皇上请过安了。”
原来是这样。
父亲忽然问：“许氏还安分吧？”
杨令箴嘴角微动。
这个问法……她都有些同情许氏了。
“我怎么好说，您自己看吧！”
杨希偃笑了笑，伸手在儿子肩膀上轻轻一拍。
“我会给你个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