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是殿试，太子被皇帝交了个考官的差事，执意要带伴读去见见世面，因此，杨令箴从翰林院回来，被押在精砚斋好生读了一下午的本届会试文章。
终于被放出宫，还没进家门，马车里先钻进来一个人。
杨鼐和邓池可不会任由什么不相干的人上她的车，她并不担心遇险，待看清来人是谁，不由惊喜道：“理三哥！”
此人身姿颀长，眉目如画，正是四房长子杨理。
她给堂哥让出位置，拉着他坐下：“四叔不是说你要过年才回京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你专门来接我回家啊？”
杨理笑眯眯道：“你猜？”
杨令箴懒得猜：“你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你就不能满足满足你哥的玩心？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杨理撇嘴。“告诉你吧，是我娘太想我了，我爹烦不住，只好同意我休假回来看看。正好淑姐儿要定亲，我等吃完定亲酒再回蓟州。”
四老爷夫妻感情很好，四房是侯府里唯一一个没有纳姨娘的。
三房则是另一个极端，妻妾成群，就连三夫人身边的婢女，都找不出一个没被三老爷收用过的，头几年还会给姨娘的名分，近几年越来越没规矩。
杨令箴好奇道：“同二姐定亲的周家，你见过吗？我那日听三婶说起，还一头雾水的。”
“是宝坻那边的人家，”杨理有些含糊地说，“祖上做过皇商，这一代没落了，你没听说过也正常。”
他神情变得有些古怪，想说又不大好意思说的样子：“问你个事。二伯母是不是又对你做什么了？”
杨令箴警惕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杨理一脸神秘兮兮：“你还不知道吧？我今日下午刚到家，也是听下人说的。早上你刚刚进宫，二伯母就被二伯关到祠堂去了！”
杨令箴心道父亲总算查清楚了么，不知道要怎么处置许氏。面上还是很淡定的：“哦，原来是这样。”
杨理坏笑着挤了挤她的肩膀：“你少装，肯定心里门儿清吧？咱们去祠堂看看怎么样？”
杨令箴摇头。
她不喜欢许氏，对痛打落水狗也没什么兴趣，反正父亲是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她何必非要去看许氏的难堪。
杨理毫不气馁，继续兴致勃勃地怂恿她：“去嘛！我就不喜欢二伯母那个性子，差点就将你淹死，心肠着实狠毒了些，也怪不得二伯冷待。你小时候，我对你多好啊！若是你不陪我去，我又在祠堂被抓到的话，我爹肯定要将我打个皮开肉绽的！”
“好么，你是想让我来背锅？”
杨理一时气短：“二伯再怎么样，也不会打你的。这不是以防万一么，我们小心一点就是了！”
这个堂哥其实是随了四婶的性子，他这么讨厌许氏，不用多想都知道是四婶私下说漏了嘴。四房虽然是庶出，夫妇却性情刚正，很是难得。
理三哥也很少有这么鬼鬼祟祟的时候。
杨令箴心中好笑，再被哀求了几句，终于松口：“好吧，看一眼就回来。”
杨理心满意足，也不计较她的“不悌”，一进家门便拽着她溜去祠堂。
杨氏的祠堂设在侯府东路，高高的黑油栅栏围住五间大门，顶上悬匾写了“杨氏宗祠”四个大字，白石甬路铺陈入院，两边松柏苍翠，迎面五间大厅，三间报厦，内外廊檐飞扬，屋脊高耸，雕梁画栋，月台上设着青绿的古铜宝鼎等祭祀礼器，阶上阶下丹墀摆满了奇珍花卉。
两人从角门偷偷进了正堂之后的夹间，从槅扇的缝隙中可以看见正堂灯影憧憧之中，有人一动不动地跪在杨氏祖宗披蟒腰玉的遗影之前。
杨理凑在杨令箴耳边气音道：“二伯母该不会是跪了一整日吧……”
杨令箴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嘘！别说了！”
许氏的身子忽然轻轻一晃。
二人都僵住，大气不敢出地趴在窗台上。
祠堂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外面橘红色的夕阳余晖洒了进来，缓步走进来的人身材高大，因逆光看不清容貌，杨令箴从身形辨认出来是父亲，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没有进来，止步在门口守卫。
杨令箴被堂哥轻轻推了一把。
“侯爷总算愿意来看我了？”许氏望着面前供案上摆放整齐的祖宗牌位，头也不回道。
杨希偃的声音很是冷淡：“跪了一整日，你倒是从容，就这么自信我不能拿你如何？”
杨令箴长这么大，从没见过父亲和许氏的相处，也从没见过父亲这种冷若冰霜的模样。儿时的记忆已经不多了，她只能依稀记得，在苏州时，父亲同娘待在一块儿时，只有和睦融洽。
许氏疑惑道：“侯爷何出此言？妾身做了什么事情惹您生气了？”
杨希偃走近前来，微微仰头看着正墙上张挂的列祖列宗影像，淡声道：“你大概很多年没见我，有很多话想说。我今日有得是功夫，给你这个机会。”
许氏默了默：“还是为了箴哥儿吧？妾身真羡慕苏州的那位妹妹，香消玉殒这么多年，还让侯爷念念不忘，眼里只有她生的儿子，一根指头也舍不得动。”
杨希偃微微一笑：“你也不是今日才知道，从前的教训还没吃够么，刚放出来，又急不可耐地对令箴下手。”
许氏轻声道：“妾身不知道侯爷在说什么，只知道，大家族，子嗣骨肉，不宜偏私。侯爷位高权重，是阖府的顶梁柱，所有人都看着你。你眼里只看得见箴哥儿一个儿子，对其他的子女，不闻不问。一碗水端不平，都要惹人生怨，何况如此？侯爷听切身一句劝，不要太放纵私心了。”
杨希偃平静道：“说完了？禁足反思七年，口舌见长，不错。”
他转头对着门外扬声道：“将人带进来。”
大门应声被打开，一众侍卫提着几个模样狼狈的男女走了进来，毫不惜力地扔在地上。当中有一个中年管事，是在府里药库上当差的，还有个婆子很面熟，似乎是二少奶奶身边伺候之人。
那婆子向许氏手脚并用地爬去，在她面前砰砰磕头：“夫人，夫人，您救救奴婢！奴婢都是听您的吩咐才向二少奶奶推荐您说的工匠啊！”
许氏用力将她拽着自己衣摆的手扯开，咬牙道：“这是琦哥儿媳妇的陪房妈妈，侯爷抓她做什么？难不成胡乱攀咬几句，就能牵扯到妾身来？”
杨希偃摇头：“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种事情难道要闹进官府写供词才好？这婆子是你娘家人，你拿捏了她，让她替你做事，将被许家收买过的工匠带进侯府，故意放蜈蚣进青禾堂，又指使药库管事调包假的雄黄草给青禾堂。箴哥儿房里烧的，其实是蛇草，专门引毒蛇进屋。是不是？”
许氏面无表情：“侯爷这都是凭空说辞，又无证据，如何定妾身的罪？”
“哪里需要什么证据，”杨希偃慢慢道，“这是景川侯府，你是我的夫人，只要我认定你有罪，自然有的是让你生不如死的法子。在佛堂里跪了这么多年，你还看不清这点吗？”
他吩咐左右：“将这婆子并畅陵轩伺候的人，都送回香河，由许家处置。”
畅陵轩伺候的可都是许氏的陪房。
她变了脸色，高声道：“侯爷早就认定是我了吧！既然如此，怎么又隐忍不发这么多时日，非等查到证据才摆上明面！不如早早拿了妾身到官府问罪，或是给一条白绫叫我自行了断！这样平白将我关进祠堂，践踏我的颜面，侯爷您脸上就有光彩吗？”
杨希偃嘴角一弯：“可你到底是许家出来的女人，我不拿到把柄，怎么应付你那兄长？”
许氏冷冷道：“此话好笑，侯爷不是早就同我哥哥串通一气了？我在乡下这么久，许家连个问询也没有，怎么到了今日，侯爷还要顾忌我哥哥？我没这么蠢，还要向许家求助。”
杨希偃轻叹：“你们兄妹如何我不管，许彦昞难缠，不然你我也不必怨偶至今。那婆子已经交代了你让许家准备蛇草的书信之处，送到许家，你哥哥也抵赖不了。”
许氏脸色沉沉，仿佛是因着被说穿一切，什么也不顾忌了，笑道：“侯爷能拿妾身如何呢？又要禁足么？我的腿已经跪坏了，再如何跪都没知觉了。您也休不了我，公爹去世时您在广西打仗，是妾身代您尽孝，又守了三年的丧。何况，您不会拿景川侯府世代的脸面，来给箴哥儿做筏子。”
杨希偃没什么情绪：“你也是有儿女的人，箴哥儿同瑾哥儿年纪相仿，你谋害他性命，还如此理直气壮？”
“那侯爷要我如何？！”许氏的声音骤然一厉，“外室生的孽障，您一接回来就记做嫡子，何曾与我商量？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多了个亲生的儿子！瑾哥儿难道不是您的骨血吗？您是怎么对他的？在你心里，瑾哥儿还比不上那个孽障一根手指头吧？是你偏心至此，怪不了我要为瑾哥儿先做打算！”
杨希偃古井无波：“做打算就是要直接除掉箴哥儿？你不妨问问瑾哥儿，他消受得起这种富贵么。”
许氏冷笑：“你不做个好父亲，不能苛责我当个完美的嫡母。瓒哥儿才刚刚过世，你就急不可耐地接那孽障回京，我又不是容不得庶子的人，琅哥儿好好地长到五岁，我亏待过他吗？！”
杨希偃冷淡道：“你当然不亏待琅哥儿，一个不得宠姨娘生的庶子，碍不着你什么，正好让你搂个贤良的好名声，是吧？”
杨令箴听到这里，心觉有些古怪，疑惑地看了眼堂哥。
杨理会意，附耳过来极小声道：“我也是听我娘说的。二伯很久之前就不往内院走了。瑾哥儿其实是二伯母使了手段怀上的，此后二伯父二伯母大吵一架，紧接着薛姨娘就被抬了名分，同二伯母前后脚有了身孕。”
杨瓒十岁，大概是娘跟了父亲的时候……
许氏的声音越发尖酸了：“哼，您看不上这两个孩子，可他们还是您的骨肉呢。您当我不知晓吗？您从没有把我当妻子看待，您心里永远都是沈氏。哈哈哈，沈氏早就作古了，您只能找个同她样貌相仿的贱妇聊做慰藉，对这贱人生的野种如珠似宝。”
“沈氏一定想不到吧！我以为您有多痴情呢，她淹死在江里，您还不是没过几年就另寻新欢了！”
杨希偃的神情有些微妙。
许氏的笑容却微微得意：“我看见老四那张脸就知道了，侯爷您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这个枕边人。您觊觎堂嫂，礼法不容啊。”
杨理愕然，总算意识到自己听见了不该听的，拉着堂弟要逃开。
终于被放出宫，还没进家门，马车里先钻进来一个人。
杨鼐和邓池可不会任由什么不相干的人上她的车，她并不担心遇险，待看清来人是谁，不由惊喜道：“理三哥！”
此人身姿颀长，眉目如画，正是四房长子杨理。
她给堂哥让出位置，拉着他坐下：“四叔不是说你要过年才回京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你专门来接我回家啊？”
杨理笑眯眯道：“你猜？”
杨令箴懒得猜：“你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你就不能满足满足你哥的玩心？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杨理撇嘴。“告诉你吧，是我娘太想我了，我爹烦不住，只好同意我休假回来看看。正好淑姐儿要定亲，我等吃完定亲酒再回蓟州。”
四老爷夫妻感情很好，四房是侯府里唯一一个没有纳姨娘的。
三房则是另一个极端，妻妾成群，就连三夫人身边的婢女，都找不出一个没被三老爷收用过的，头几年还会给姨娘的名分，近几年越来越没规矩。
杨令箴好奇道：“同二姐定亲的周家，你见过吗？我那日听三婶说起，还一头雾水的。”
“是宝坻那边的人家，”杨理有些含糊地说，“祖上做过皇商，这一代没落了，你没听说过也正常。”
他神情变得有些古怪，想说又不大好意思说的样子：“问你个事。二伯母是不是又对你做什么了？”
杨令箴警惕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杨理一脸神秘兮兮：“你还不知道吧？我今日下午刚到家，也是听下人说的。早上你刚刚进宫，二伯母就被二伯关到祠堂去了！”
杨令箴心道父亲总算查清楚了么，不知道要怎么处置许氏。面上还是很淡定的：“哦，原来是这样。”
杨理坏笑着挤了挤她的肩膀：“你少装，肯定心里门儿清吧？咱们去祠堂看看怎么样？”
杨令箴摇头。
她不喜欢许氏，对痛打落水狗也没什么兴趣，反正父亲是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她何必非要去看许氏的难堪。
杨理毫不气馁，继续兴致勃勃地怂恿她：“去嘛！我就不喜欢二伯母那个性子，差点就将你淹死，心肠着实狠毒了些，也怪不得二伯冷待。你小时候，我对你多好啊！若是你不陪我去，我又在祠堂被抓到的话，我爹肯定要将我打个皮开肉绽的！”
“好么，你是想让我来背锅？”
杨理一时气短：“二伯再怎么样，也不会打你的。这不是以防万一么，我们小心一点就是了！”
这个堂哥其实是随了四婶的性子，他这么讨厌许氏，不用多想都知道是四婶私下说漏了嘴。四房虽然是庶出，夫妇却性情刚正，很是难得。
理三哥也很少有这么鬼鬼祟祟的时候。
杨令箴心中好笑，再被哀求了几句，终于松口：“好吧，看一眼就回来。”
杨理心满意足，也不计较她的“不悌”，一进家门便拽着她溜去祠堂。
杨氏的祠堂设在侯府东路，高高的黑油栅栏围住五间大门，顶上悬匾写了“杨氏宗祠”四个大字，白石甬路铺陈入院，两边松柏苍翠，迎面五间大厅，三间报厦，内外廊檐飞扬，屋脊高耸，雕梁画栋，月台上设着青绿的古铜宝鼎等祭祀礼器，阶上阶下丹墀摆满了奇珍花卉。
两人从角门偷偷进了正堂之后的夹间，从槅扇的缝隙中可以看见正堂灯影憧憧之中，有人一动不动地跪在杨氏祖宗披蟒腰玉的遗影之前。
杨理凑在杨令箴耳边气音道：“二伯母该不会是跪了一整日吧……”
杨令箴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嘘！别说了！”
许氏的身子忽然轻轻一晃。
二人都僵住，大气不敢出地趴在窗台上。
祠堂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外面橘红色的夕阳余晖洒了进来，缓步走进来的人身材高大，因逆光看不清容貌，杨令箴从身形辨认出来是父亲，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没有进来，止步在门口守卫。
杨令箴被堂哥轻轻推了一把。
“侯爷总算愿意来看我了？”许氏望着面前供案上摆放整齐的祖宗牌位，头也不回道。
杨希偃的声音很是冷淡：“跪了一整日，你倒是从容，就这么自信我不能拿你如何？”
杨令箴长这么大，从没见过父亲和许氏的相处，也从没见过父亲这种冷若冰霜的模样。儿时的记忆已经不多了，她只能依稀记得，在苏州时，父亲同娘待在一块儿时，只有和睦融洽。
许氏疑惑道：“侯爷何出此言？妾身做了什么事情惹您生气了？”
杨希偃走近前来，微微仰头看着正墙上张挂的列祖列宗影像，淡声道：“你大概很多年没见我，有很多话想说。我今日有得是功夫，给你这个机会。”
许氏默了默：“还是为了箴哥儿吧？妾身真羡慕苏州的那位妹妹，香消玉殒这么多年，还让侯爷念念不忘，眼里只有她生的儿子，一根指头也舍不得动。”
杨希偃微微一笑：“你也不是今日才知道，从前的教训还没吃够么，刚放出来，又急不可耐地对令箴下手。”
许氏轻声道：“妾身不知道侯爷在说什么，只知道，大家族，子嗣骨肉，不宜偏私。侯爷位高权重，是阖府的顶梁柱，所有人都看着你。你眼里只看得见箴哥儿一个儿子，对其他的子女，不闻不问。一碗水端不平，都要惹人生怨，何况如此？侯爷听切身一句劝，不要太放纵私心了。”
杨希偃平静道：“说完了？禁足反思七年，口舌见长，不错。”
他转头对着门外扬声道：“将人带进来。”
大门应声被打开，一众侍卫提着几个模样狼狈的男女走了进来，毫不惜力地扔在地上。当中有一个中年管事，是在府里药库上当差的，还有个婆子很面熟，似乎是二少奶奶身边伺候之人。
那婆子向许氏手脚并用地爬去，在她面前砰砰磕头：“夫人，夫人，您救救奴婢！奴婢都是听您的吩咐才向二少奶奶推荐您说的工匠啊！”
许氏用力将她拽着自己衣摆的手扯开，咬牙道：“这是琦哥儿媳妇的陪房妈妈，侯爷抓她做什么？难不成胡乱攀咬几句，就能牵扯到妾身来？”
杨希偃摇头：“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种事情难道要闹进官府写供词才好？这婆子是你娘家人，你拿捏了她，让她替你做事，将被许家收买过的工匠带进侯府，故意放蜈蚣进青禾堂，又指使药库管事调包假的雄黄草给青禾堂。箴哥儿房里烧的，其实是蛇草，专门引毒蛇进屋。是不是？”
许氏面无表情：“侯爷这都是凭空说辞，又无证据，如何定妾身的罪？”
“哪里需要什么证据，”杨希偃慢慢道，“这是景川侯府，你是我的夫人，只要我认定你有罪，自然有的是让你生不如死的法子。在佛堂里跪了这么多年，你还看不清这点吗？”
他吩咐左右：“将这婆子并畅陵轩伺候的人，都送回香河，由许家处置。”
畅陵轩伺候的可都是许氏的陪房。
她变了脸色，高声道：“侯爷早就认定是我了吧！既然如此，怎么又隐忍不发这么多时日，非等查到证据才摆上明面！不如早早拿了妾身到官府问罪，或是给一条白绫叫我自行了断！这样平白将我关进祠堂，践踏我的颜面，侯爷您脸上就有光彩吗？”
杨希偃嘴角一弯：“可你到底是许家出来的女人，我不拿到把柄，怎么应付你那兄长？”
许氏冷冷道：“此话好笑，侯爷不是早就同我哥哥串通一气了？我在乡下这么久，许家连个问询也没有，怎么到了今日，侯爷还要顾忌我哥哥？我没这么蠢，还要向许家求助。”
杨希偃轻叹：“你们兄妹如何我不管，许彦昞难缠，不然你我也不必怨偶至今。那婆子已经交代了你让许家准备蛇草的书信之处，送到许家，你哥哥也抵赖不了。”
许氏脸色沉沉，仿佛是因着被说穿一切，什么也不顾忌了，笑道：“侯爷能拿妾身如何呢？又要禁足么？我的腿已经跪坏了，再如何跪都没知觉了。您也休不了我，公爹去世时您在广西打仗，是妾身代您尽孝，又守了三年的丧。何况，您不会拿景川侯府世代的脸面，来给箴哥儿做筏子。”
杨希偃没什么情绪：“你也是有儿女的人，箴哥儿同瑾哥儿年纪相仿，你谋害他性命，还如此理直气壮？”
“那侯爷要我如何？！”许氏的声音骤然一厉，“外室生的孽障，您一接回来就记做嫡子，何曾与我商量？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多了个亲生的儿子！瑾哥儿难道不是您的骨血吗？您是怎么对他的？在你心里，瑾哥儿还比不上那个孽障一根手指头吧？是你偏心至此，怪不了我要为瑾哥儿先做打算！”
杨希偃古井无波：“做打算就是要直接除掉箴哥儿？你不妨问问瑾哥儿，他消受得起这种富贵么。”
许氏冷笑：“你不做个好父亲，不能苛责我当个完美的嫡母。瓒哥儿才刚刚过世，你就急不可耐地接那孽障回京，我又不是容不得庶子的人，琅哥儿好好地长到五岁，我亏待过他吗？！”
杨希偃冷淡道：“你当然不亏待琅哥儿，一个不得宠姨娘生的庶子，碍不着你什么，正好让你搂个贤良的好名声，是吧？”
杨令箴听到这里，心觉有些古怪，疑惑地看了眼堂哥。
杨理会意，附耳过来极小声道：“我也是听我娘说的。二伯很久之前就不往内院走了。瑾哥儿其实是二伯母使了手段怀上的，此后二伯父二伯母大吵一架，紧接着薛姨娘就被抬了名分，同二伯母前后脚有了身孕。”
杨瓒十岁，大概是娘跟了父亲的时候……
许氏的声音越发尖酸了：“哼，您看不上这两个孩子，可他们还是您的骨肉呢。您当我不知晓吗？您从没有把我当妻子看待，您心里永远都是沈氏。哈哈哈，沈氏早就作古了，您只能找个同她样貌相仿的贱妇聊做慰藉，对这贱人生的野种如珠似宝。”
“沈氏一定想不到吧！我以为您有多痴情呢，她淹死在江里，您还不是没过几年就另寻新欢了！”
杨希偃的神情有些微妙。
许氏的笑容却微微得意：“我看见老四那张脸就知道了，侯爷您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这个枕边人。您觊觎堂嫂，礼法不容啊。”
杨理愕然，总算意识到自己听见了不该听的，拉着堂弟要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