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安久居冷宫，一朝赦免，前后不过六个时辰，各方恭贺的帖子已经摆满了暖阁的长案，他忙的焦头烂额，对这些阿谀奉承的事无暇顾及，连自己的父皇都未曾见得一面，就一头扎进司天台的文书里，满脑子都是冷宫一隅曝露在雪光下的人尸和如何找到将血疫根除的办法。
直到谢殊琅忽然造访，倒是叫他心底萌生出些许古怪和复杂的情绪。
这还是谢慈安第一次见到这位亲弟弟，十来岁的少年生的俊秀，规规矩矩朝他作辑行礼，举手投足之间皆是皇室风范，找不到丁点瑕疵。
“疏朗给大哥请安，因路上耽搁了时辰，未能及时前来恭贺，是疏朗失礼，请大哥恕罪。”
说话时，谢殊琅腰间价值不菲的碧色玉佩悄悄转了个向。
围观之人都未作声，纷纷朝谢殊琅行了礼后继续手头的事情，可余光依旧时不时瞥向堂中两兄弟。
明明都是皇子，孰高孰低却难说的很。
一个因母族牵连在冷宫吃尽苦头，一个因母亲身份低微受尽白眼，兄弟两个明明已经是天底下除了天子外最尊贵的两个人，却各有磨难，叫人唏嘘。
谢慈安抬手虚扶一把，“不必多礼，听内侍说你回来的匆忙，入宫又先见了父皇和祖母，这个时辰匆匆赶来，想必还没用膳，一起吧。”
亓官守适时告辞，“臣会向陛下求一道搜宫的口谕，有了口谕，想必事半功倍。”
谢慈安对亓官守交代了几句，这才领着谢殊琅入了内室，没了旁人在侧，两人围桌而坐，一时无话，略显尴尬。
好半晌后，谢慈安给谢殊琅倒了杯茶，随意提了个话头，“听亓官统领说你在棂星学宫听学，一切都好吗？”
“都好。”谢殊琅拘谨答道，说完又觉得过于言简意赅，特意补充了两句，“多谢大哥惦念，棂星学宫毕竟隶属灵门，灵门又与皇家世代交好，先生们因此对我多有照拂。”
“课业呢？可有不懂的？”
谢殊琅没忍住挠了挠眉尾，“大哥怎的与父皇一样，见面也是先问课业。”
谢慈安笑着摇摇头，“我幼时也曾在棂星学宫听过学，那里日子清苦，课业繁重，易进难出，你此番回京，怕是要耽搁不少。”
谢殊琅对谢慈安的为人秉性全无了解，分辨不出他是在客套还是在赶人，斟酌着答道：“母后之命，不敢违逆，何况事关大哥之喜，做弟弟的当然要前来恭贺。”
“嗯。”
待内室将一应菜品搁下，动筷时，谢慈安冷不丁问了句：“你腰间的玉佩成色极好，也是皇后送的？”
谢殊琅略感疑惑的“啊”了一声，低头看了眼那耷拉着的青鸟佩，没发觉什么不妥，这才答道：“是父皇接我入宫时所赐之物，我一直近身带着。”
天子所赐，即便是有问题也不好摆在台面上明说，免得又惹出不必要的乱子。
谢慈安思忖片刻，干脆伸手，“这玉上的雕纹我很喜欢，可否借我请工匠倒个模，过几日再还你。”
谢殊琅长这么大，没见过谁敢伸手就要御赐之物的，但这人又是他实打实的大哥，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吞吐了好半晌，才道：“大哥见谅，并非是我舍不得，毕竟是父皇亲赠，我若转手送人，传到旁人耳中，怕是……”
“无妨，父皇若问起，推到我身上便是。”
话说到这里，谢殊琅也没了拒绝的理由，解下青鸟佩递给谢慈安，默不作声的低头吃饭，心里回想起从皇后宫里出来前她那几句意有所指的话：“当年景妃犯下诛九族的大错，引得朝廷动荡人心惶惶，别看你父皇对昭王心狠，可心底里依旧顾念着父子之情，如今七年过去，陛下一道圣旨免了他所有罪责，竟然无人站出来说几句不是，可见昭王才是人心所向，你呀，无论做多少的努力，终究比不过昭王在陛下和朝臣心中的地位。”
尽管谢殊琅早有心理准备，可当他真的将那些话听进耳中时，依旧免不了心下刺痛。
胡思乱想之际，一只手突然落在头上，轻柔的摸了摸，“你年纪尚小，别把自己逼的太狠了。”
不等谢殊琅在这般亲近的动作下回神，谢慈安已经起身，说道：“我身缠要务，一时半会得不了空，等忙完这阵子，你若还在京城，我带你出宫玩。”
谢殊琅连忙起身相送，见颀长的背影即将没入拐角，他又忙喊道：“大哥，那我还能再来找你吗？”
“自然。”
……
李泉刖脑袋有些晕。
青年托腮躬身，青鸟佩被提在指尖，放在眼前，因轻微的力道来回晃荡，如一座轻巧的秋千。
那双浅褐色的眸子紧紧盯着玉佩，不加掩饰，好似穿过表皮将隐匿在其中的玄虚看了个透。
半晌后，谢慈安缓缓开口，“还不现身吗？皇城可不是妖灵鬼怪该来的地方。”
早在谢慈安突然过问玉佩之时，李泉刖就知道她露了馅，未免生事，她该提前开溜的，可瞧见这张叫人记忆深刻的脸，她又不是很想走了。
六百年前，他还不叫谢慈安，灵门子弟都称他一声明决君，师承浮山道人座下，根骨清奇，是继亓官一族亓官景后唯二的天才，不入世，不落俗，一身剑术尽得浮山道人真传，除了亓官景，同辈之内无敌手，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那年，灵门凭借亓官景和明决这两个天才险险挺进六道门末座，成了真正名义上的仙门大家，受万民敬仰，出尽了风头。
只可惜世事无常，灵门并入六道门不久就接连出了好几桩祸事，先是传出亓官景飞身天门落败的消息，一身修为化作虚无，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废物，再无问鼎极境的可能，紧接着便是明决勾结鬼域妖女叛离灵门，屠城杀人，为虎作伥，后被六道门围杀，死的凄惨。
这些事放到现在来看，孰真孰假早就不重要了，其中一些内情李泉刖倒是门儿清，不是因为她命长，而是因为好巧不巧，她就是那个传闻中蛊惑天之骄子明决君一朝弃明投暗的鬼域妖女。
谢慈安的前世，与她李泉刖确有段露水情缘。
这段情缘至今还在坊市中以各种形式流传着，她作为当事人，在话本子里不是妖就是鬼，不知道吸了明决多少的阳气和精血，又或者背着明决勾搭了不计其数的无知少年郎，总归没落得什么好名声。
有句老话说得好，人死魂消，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可于这凡俗之内偶遇早已投胎转世的前夫哥，故去之人近在咫尺，李泉刖的心情实在微妙。
她突然能理解为何许多鬼怪宁愿魂飞魄散也要向她发愿，只求再见所爱之人一面。
这场面，的确足以叫人热泪盈眶。
可惜，李泉刖早将一身荣辱奉献给鬼神，如今人身鬼心，铁石心肠，不会掉眼泪。
青鸟佩内寄宿的灵物久久没有回应，谢慈安手一扬，玉佩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精准落入占星盘下的养着两条锦鲤的水池里。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占星盘设有禁制，青鸟佩入水的瞬间李泉刖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弹了出来。
脚踝处涟漪不断，清透的水滴顺着苍白的面颊往下掉，没入肩头的黑丝，鸦青色的衣缎浸了水，与身线贴合……美则美矣，却了无生气。
李泉刖弹了弹衣袖上的水渍，缓缓抬额，莞尔一笑，眼波流转，道：“真粗鲁。”
谢慈安视线扫过她腰间莹莹作亮的夜灯，僵了片刻，随后转过了身，背对着她，竹叶玉簪束发，一袭黑金长袍将他背影拉的挺拔干练，语气毫无波动的问了句：“鬼域之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他和李泉刖记忆里的明决相比居然没有任何变化，容貌气质如同往昔，待人接物以礼为先，从不逾矩，也不唐突。
李泉刖若在他开口询问时就识时务的露面，随口找个说辞，他分身乏术，必然不会同她计较细枝末节。
可谁叫李泉刖从来都不是个识时务的人呢，她提着湿漉漉的裙摆上前，侧身在长案这边坐下，翘着二郎腿探头看他，神情狐疑，发问：“你认识我？”
谢慈安撇开脸，“你腰间的愿灯是鬼域使者所持之物，至阴至邪，但凡有眼力的都能瞧出你的来历。”
说白了，鬼域臭名昭著，天下人只知鬼神临榷，不在乎鬼神座下走狗姓是名谁。
“那真是奇了怪了。”李泉刖坐直，指尖绕着一缕鬓发，道：“若旁人看破我的身份必然第一时间喊打喊杀，你倒好，躲的挺快，可这里不过方寸之间，你背过身还能当我不存在不成？”
这话说的委婉，因为李泉刖本来想说一句“明明都是一个床榻睡过来的，装什么蒜”，念在他今生与她素不相识的份上，她还是没好意思把这些污言秽语讲给他听。
不等谢慈安作答，李泉刖又抛出了个无厘头的问题，“你今年多大？娶妻了吗？可有妾室？常去秦楼楚馆作乐吗？”
水流沿着桌角下滑，气氛静了几息，下一瞬，劲风擦着耳畔掠过，引得皮肉火辣辣的痛，堆积竹简的书架应声碎裂，乱七八糟的东西滚了一地。
在谢慈安出手的瞬间，李泉刖已经翻身避开，青丝乱舞，衣袂翻飞，她单手捏诀凌空而起，残影消迹之时，人已经踮着脚尖稳稳落在占星盘上，避开这招，她还不忘端着一眼假的笑意开口逗弄，“哎呀呀，公子好凶，人家好怕。”
直到谢殊琅忽然造访，倒是叫他心底萌生出些许古怪和复杂的情绪。
这还是谢慈安第一次见到这位亲弟弟，十来岁的少年生的俊秀，规规矩矩朝他作辑行礼，举手投足之间皆是皇室风范，找不到丁点瑕疵。
“疏朗给大哥请安，因路上耽搁了时辰，未能及时前来恭贺，是疏朗失礼，请大哥恕罪。”
说话时，谢殊琅腰间价值不菲的碧色玉佩悄悄转了个向。
围观之人都未作声，纷纷朝谢殊琅行了礼后继续手头的事情，可余光依旧时不时瞥向堂中两兄弟。
明明都是皇子，孰高孰低却难说的很。
一个因母族牵连在冷宫吃尽苦头，一个因母亲身份低微受尽白眼，兄弟两个明明已经是天底下除了天子外最尊贵的两个人，却各有磨难，叫人唏嘘。
谢慈安抬手虚扶一把，“不必多礼，听内侍说你回来的匆忙，入宫又先见了父皇和祖母，这个时辰匆匆赶来，想必还没用膳，一起吧。”
亓官守适时告辞，“臣会向陛下求一道搜宫的口谕，有了口谕，想必事半功倍。”
谢慈安对亓官守交代了几句，这才领着谢殊琅入了内室，没了旁人在侧，两人围桌而坐，一时无话，略显尴尬。
好半晌后，谢慈安给谢殊琅倒了杯茶，随意提了个话头，“听亓官统领说你在棂星学宫听学，一切都好吗？”
“都好。”谢殊琅拘谨答道，说完又觉得过于言简意赅，特意补充了两句，“多谢大哥惦念，棂星学宫毕竟隶属灵门，灵门又与皇家世代交好，先生们因此对我多有照拂。”
“课业呢？可有不懂的？”
谢殊琅没忍住挠了挠眉尾，“大哥怎的与父皇一样，见面也是先问课业。”
谢慈安笑着摇摇头，“我幼时也曾在棂星学宫听过学，那里日子清苦，课业繁重，易进难出，你此番回京，怕是要耽搁不少。”
谢殊琅对谢慈安的为人秉性全无了解，分辨不出他是在客套还是在赶人，斟酌着答道：“母后之命，不敢违逆，何况事关大哥之喜，做弟弟的当然要前来恭贺。”
“嗯。”
待内室将一应菜品搁下，动筷时，谢慈安冷不丁问了句：“你腰间的玉佩成色极好，也是皇后送的？”
谢殊琅略感疑惑的“啊”了一声，低头看了眼那耷拉着的青鸟佩，没发觉什么不妥，这才答道：“是父皇接我入宫时所赐之物，我一直近身带着。”
天子所赐，即便是有问题也不好摆在台面上明说，免得又惹出不必要的乱子。
谢慈安思忖片刻，干脆伸手，“这玉上的雕纹我很喜欢，可否借我请工匠倒个模，过几日再还你。”
谢殊琅长这么大，没见过谁敢伸手就要御赐之物的，但这人又是他实打实的大哥，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吞吐了好半晌，才道：“大哥见谅，并非是我舍不得，毕竟是父皇亲赠，我若转手送人，传到旁人耳中，怕是……”
“无妨，父皇若问起，推到我身上便是。”
话说到这里，谢殊琅也没了拒绝的理由，解下青鸟佩递给谢慈安，默不作声的低头吃饭，心里回想起从皇后宫里出来前她那几句意有所指的话：“当年景妃犯下诛九族的大错，引得朝廷动荡人心惶惶，别看你父皇对昭王心狠，可心底里依旧顾念着父子之情，如今七年过去，陛下一道圣旨免了他所有罪责，竟然无人站出来说几句不是，可见昭王才是人心所向，你呀，无论做多少的努力，终究比不过昭王在陛下和朝臣心中的地位。”
尽管谢殊琅早有心理准备，可当他真的将那些话听进耳中时，依旧免不了心下刺痛。
胡思乱想之际，一只手突然落在头上，轻柔的摸了摸，“你年纪尚小，别把自己逼的太狠了。”
不等谢殊琅在这般亲近的动作下回神，谢慈安已经起身，说道：“我身缠要务，一时半会得不了空，等忙完这阵子，你若还在京城，我带你出宫玩。”
谢殊琅连忙起身相送，见颀长的背影即将没入拐角，他又忙喊道：“大哥，那我还能再来找你吗？”
“自然。”
……
李泉刖脑袋有些晕。
青年托腮躬身，青鸟佩被提在指尖，放在眼前，因轻微的力道来回晃荡，如一座轻巧的秋千。
那双浅褐色的眸子紧紧盯着玉佩，不加掩饰，好似穿过表皮将隐匿在其中的玄虚看了个透。
半晌后，谢慈安缓缓开口，“还不现身吗？皇城可不是妖灵鬼怪该来的地方。”
早在谢慈安突然过问玉佩之时，李泉刖就知道她露了馅，未免生事，她该提前开溜的，可瞧见这张叫人记忆深刻的脸，她又不是很想走了。
六百年前，他还不叫谢慈安，灵门子弟都称他一声明决君，师承浮山道人座下，根骨清奇，是继亓官一族亓官景后唯二的天才，不入世，不落俗，一身剑术尽得浮山道人真传，除了亓官景，同辈之内无敌手，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那年，灵门凭借亓官景和明决这两个天才险险挺进六道门末座，成了真正名义上的仙门大家，受万民敬仰，出尽了风头。
只可惜世事无常，灵门并入六道门不久就接连出了好几桩祸事，先是传出亓官景飞身天门落败的消息，一身修为化作虚无，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废物，再无问鼎极境的可能，紧接着便是明决勾结鬼域妖女叛离灵门，屠城杀人，为虎作伥，后被六道门围杀，死的凄惨。
这些事放到现在来看，孰真孰假早就不重要了，其中一些内情李泉刖倒是门儿清，不是因为她命长，而是因为好巧不巧，她就是那个传闻中蛊惑天之骄子明决君一朝弃明投暗的鬼域妖女。
谢慈安的前世，与她李泉刖确有段露水情缘。
这段情缘至今还在坊市中以各种形式流传着，她作为当事人，在话本子里不是妖就是鬼，不知道吸了明决多少的阳气和精血，又或者背着明决勾搭了不计其数的无知少年郎，总归没落得什么好名声。
有句老话说得好，人死魂消，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可于这凡俗之内偶遇早已投胎转世的前夫哥，故去之人近在咫尺，李泉刖的心情实在微妙。
她突然能理解为何许多鬼怪宁愿魂飞魄散也要向她发愿，只求再见所爱之人一面。
这场面，的确足以叫人热泪盈眶。
可惜，李泉刖早将一身荣辱奉献给鬼神，如今人身鬼心，铁石心肠，不会掉眼泪。
青鸟佩内寄宿的灵物久久没有回应，谢慈安手一扬，玉佩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精准落入占星盘下的养着两条锦鲤的水池里。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占星盘设有禁制，青鸟佩入水的瞬间李泉刖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弹了出来。
脚踝处涟漪不断，清透的水滴顺着苍白的面颊往下掉，没入肩头的黑丝，鸦青色的衣缎浸了水，与身线贴合……美则美矣，却了无生气。
李泉刖弹了弹衣袖上的水渍，缓缓抬额，莞尔一笑，眼波流转，道：“真粗鲁。”
谢慈安视线扫过她腰间莹莹作亮的夜灯，僵了片刻，随后转过了身，背对着她，竹叶玉簪束发，一袭黑金长袍将他背影拉的挺拔干练，语气毫无波动的问了句：“鬼域之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他和李泉刖记忆里的明决相比居然没有任何变化，容貌气质如同往昔，待人接物以礼为先，从不逾矩，也不唐突。
李泉刖若在他开口询问时就识时务的露面，随口找个说辞，他分身乏术，必然不会同她计较细枝末节。
可谁叫李泉刖从来都不是个识时务的人呢，她提着湿漉漉的裙摆上前，侧身在长案这边坐下，翘着二郎腿探头看他，神情狐疑，发问：“你认识我？”
谢慈安撇开脸，“你腰间的愿灯是鬼域使者所持之物，至阴至邪，但凡有眼力的都能瞧出你的来历。”
说白了，鬼域臭名昭著，天下人只知鬼神临榷，不在乎鬼神座下走狗姓是名谁。
“那真是奇了怪了。”李泉刖坐直，指尖绕着一缕鬓发，道：“若旁人看破我的身份必然第一时间喊打喊杀，你倒好，躲的挺快，可这里不过方寸之间，你背过身还能当我不存在不成？”
这话说的委婉，因为李泉刖本来想说一句“明明都是一个床榻睡过来的，装什么蒜”，念在他今生与她素不相识的份上，她还是没好意思把这些污言秽语讲给他听。
不等谢慈安作答，李泉刖又抛出了个无厘头的问题，“你今年多大？娶妻了吗？可有妾室？常去秦楼楚馆作乐吗？”
水流沿着桌角下滑，气氛静了几息，下一瞬，劲风擦着耳畔掠过，引得皮肉火辣辣的痛，堆积竹简的书架应声碎裂，乱七八糟的东西滚了一地。
在谢慈安出手的瞬间，李泉刖已经翻身避开，青丝乱舞，衣袂翻飞，她单手捏诀凌空而起，残影消迹之时，人已经踮着脚尖稳稳落在占星盘上，避开这招，她还不忘端着一眼假的笑意开口逗弄，“哎呀呀，公子好凶，人家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