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月栀酒锁好了门,几人正式启程出发去吉滇市中医院。

    下到负二层的地下车库,高琴大老远就按响了自己的SUV。

    “我说小月老师,你又没车,买一个车位干什么呀?”

    “谁说我只买了一个?我买了俩。”月栀酒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伸出两个手指比了个“二”,带着墨镜的表情那叫一个拽。“再说了,谁告诉你我没有车的?”

    “你什么时候买的车?”

    “就上个星期啊。”

    “买车就买车,你买两个车位做什么?”

    月栀酒走到高琴的SUV旁边,及其自觉地坐上了副驾驶,系上安全带。

    “因为怕像高队长这样的贵人来家里做客,找不到地方停车呀。”

    上车之后,月栀酒也不说话,只是闭着眼睛排布所有嫌疑人翻案可能性。如果凶手可以凭空从监控里消失,那么是不是证明这些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明都可以被推翻?

    凶手真的不在嫌疑人里吗?

    舒久月或许是可信的,但也无法排除舒久月的认知和真相不匹配的情况。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确实就在嫌疑人之列,只是舒久月自以为凶手另有其人呢?比如说凶手全身都包裹的严严实实,行凶时却假装不经意间露出了某人的特有标志,故意让舒久月产生误会,传递出错误的死亡讯息。

    假如凶手就在这三人之中,冯二马犯案时间充分,孔小艺和尤奇的犯案动机充分,接下来就是犯案手法和不在场证明了。

    孔小艺当晚身处的酒吧距离清心巷舒久月的家有十五分钟车程,而且跟她同去的朋友并不少,大家一起喝酒到凌晨。也就是说,她在舒久月的死亡时间段内都在酒吧里,如果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离开,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一点?初步来看,她犯罪的时间明显不够,漏洞也很大。

    尤奇若想要达成犯罪就没有这么难了,他只需要在冯二马离开后,再次前去找舒久月即可。这个猜测的可实施程度有多少,具体还要看他当晚的行程是否有这样一段空档。

    至于冯二马则是动机成谜,他跟舒久月的关系一直都很和睦,没突然就翻脸杀人的理由。

    话说回来,如果舒久月的情报正确,真凶来找舒久月的时间只有可能是在冯二马离开到推测最晚死亡时间之内。这段时间没有不在场证明,又有杀人动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大到对家公司,小到对她恨之入骨的黑粉都有可能,要这么查的话,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舒久月的老爹了,希望她这位唯一还在世的直系亲属可以给他们一点有用的线索。

    “对了,那个大明星的老爸是干什么的?”月栀酒突然开口问高琴。

    高队长头也不偏,目视前方专心致志开车,随意接道:“永安市挺著名的话剧导演,舒稳山。”

    “永安……离吉滇倒是不远。木沐,你们昨天晚上悄摸索地查的那些资料,分享一下呗。”

    “哎,小月老师,”高琴满是不可思议地微微偏过了头,“你对人家一无所知,着急忙慌的带着我们去查啥?”

    “就是因为一无所知才查呀,我要是全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查的?高队长你直接把我抓起来不就好了。”

    “那倒也是。”高琴点头。

    木沐发了个文档给月栀酒。

    “栀子哥,我发给你了,你看看。”

    月栀酒干脆连手机都没掏出来,“谁要看你那些长篇大论了,你总结一下,挑几条重点的告诉我呀。”

    高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连连叹气,“小木呀,你就念给他听吧,这小子最懒了,他能听绝不看的。”

    “哦,栀子哥,你也太懒了。”木沐打开笔记本电脑,“我看看……舒稳山今年55岁。”

    月栀酒就看似懒散的实时吐槽加提问:“要孩子要得挺早的。”

    舒稳山今年55岁,舒久月今年33岁,也就是说他刚到法定结婚年龄就有孩子了。

    “舒久月的母亲早亡。”

    “死因是什么?”

    “心脏病。”

    “她几岁结的婚?几岁生的孩子?几岁去世的?”

    “舒久月母亲比父亲小一岁,其母21岁结婚,同年怀孕,次年生下舒久月,终年39岁。”

    “她妈妈是做什么的?”

    “就是话剧演员呀,据说两人就是在话剧团里认识的。”

    “当时他们话剧团的名声怎么样?”

    “还是挺好的,可以说是红极一时。”

    “不对呀。”高队长敏锐的发现了端倪,“虽然话剧演员比影视演员好点,但是两个当红的话剧演员就这么干脆利落地结婚了?这不就等于自动半失业吗?”

    木沐想了想,“头儿,这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呀。”

    “结婚就结婚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官宣不就行了。”月栀酒补充道。

    “没错,他们硬是拖了六年才官宣的。只是在这期间,舒久月母亲怀孕,所以隐退了一年。当她复出的时候,她和舒稳山的差距就拉得很大了。”

    “事业上升期跑去生孩子,没人传绯闻吗?”高琴问。

    “传啊,怎么可能不传?一直以来都有人传他俩的绯闻,舒久月母亲一退隐就掀起了轩然大波,但是二人都赶紧出来辟谣,说根本没有此事。正逢舒久月的母亲碰巧遇到了一起不小的车祸,受伤不轻,退隐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这场车祸是真的假的?这也太凑巧了吧。”

    木沐指着笔记本电脑,义正言辞地回答高琴:“就是这么巧啊,警方的数据都有,绝对假不了。”

    月栀酒笑笑,“哪有什么真的假的?高队长,你可真有意思,很多时候真的就是假的,假的也是真的。你一个活了四十多年的人,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都想不明白呢?”

    “小月老师,你这些佛家还是道家的理论在我们这里行不通。难道你想让我们去逮捕犯人的时候说‘你没犯罪就是一种犯罪’,或者‘找不到证据就是证据’吗?”

    “找不到证据,确实就是证据呀。”月栀酒不决定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可是你知不知道没有证据是定不了罪的?”

    “我……算了,反正说赢了你也没用。”月栀酒把头偏向窗外,满脸就写着“无言以对”四个大字,转头继续对木沐说:“你继续说,还查出了点什么?”

    “嗯……还有就是,舒久月和舒稳山的关系很好。”

    “关系很好?”月栀酒冷笑两声,“让我再掐指一算……就算不是子虚乌有吧,少说也是个捕风捉影的包装词儿。小木同学,这种不靠谱的信息,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舒久月的铁杆粉扒出来的。因为有很多路人拍到了他们的相处模式,以及舒久月每个月都会给舒稳山很多钱,还有……”

    “得了吧。”月栀酒问高琴:“高队长,从案发到现在,这位舒老先生露过脸吗?”

    高琴想了想,“好像没有……不是,我们也没告诉过他呀。”

    月栀酒顺着高琴的话往下说:“我尝试着理解了一下你的意思,你是说一对关系很好的父女,在女儿死后,她身边居然没有人把这个讯息告诉父亲?”

    “有道理,这么看来,他们的关系不咋地呀。”

    “何止是不咋地啊,头儿,你别忘了,舒久月当红艺人欸,怎么可能没有粉丝和媒体上门围堵?”木沐凑到主驾和副驾驶椅背的中间,像是有什么新发现般激动地说:“卧靠,舒稳山该不会是在装聋瞎吧?”

    “bingo~”

    阳光透过乌云的缝隙洒下来,刚好就可以照到月栀酒的眼睛。他把遮光板拉下来,又调整了一下座椅位置。

    “后排的小同学,不如你再查查,舒久月和舒稳山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好!”木沐立刻就开始了搜索,“我看看啊……是一个月前,在医院病房里。”

    高琴嘶了一声,“这个频率,感觉这俩人不是很熟啊。”

    月栀酒看到了不远处的吉滇市中医院,笑意浅浅挂在睫毛尖,语气里不乏讽刺的意味,一字一顿重复道:“关系很好。”

    其实除了演员,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不是用尽一生来给自己树立人设呢?

    在下车之前,木沐又挑了几个重点告诉月栀酒,也算是勉强减小了信息差。

    对于月栀酒而言,人生就是乘满了旅客的列车,有人到站了,总归是要下车的。他拦不住到站下车的旅客,亦拦不住推人下车的手,纵使他有一万颗不甘的心,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因为这就是上天赋予他的角色,是乘客,是看客,更是过客。

    上车来体验一番,等他哪天下车,或是换车了,估计他也不会记得列车上的光景,也不会回忆起列车上的人。

    高琴把车拐入地下车库的瞬间,四周阴暗下来,月栀酒眼前出现了瞬间的恍惚。他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年轻女孩的背影,这个女孩穿着白粉色的禅风衣物,一头白发高高盘起。

    这个场面给月栀酒的感觉十分平和静谧。

    他确实不记得这个女孩是谁了,或许她很重要,又或许她不重要,甚至她可能只是自己某个梦里的人物。

    答案是什么都无所谓,因为他们都只是彼此世界的一个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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