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农民真的就要吃一辈子苦,受一辈子穷吗?在别的地方可能不是,但在姚致远的家乡——蒲原县黃堡公社疙瘩村确实如此。

    渭北高原以干旱著称,故又称之为渭北旱原,疙瘩村又坐落在一个周围低中间高的“大土堆”上,就像它的名子,是个“疙瘩”。全村上千口人,只有三口水井,每个都是三十多丈深,手腕粗的井绳小伙子都背不动,绞一桶水至少得俩个人,遇上天旱,地上干得崩崩响,井里也就没有了多少水,每天井边排队的桶有几十个,能绞上水的只有前面几个,后面的人只能等,等到水慢慢渗出来才能再绞,有时排上二天队,也绞不上一桶水。水,成了疙瘩人的心病,人们惜水如金,早上洗脸,全家共用一盆水,准确一点说,是一盆底水,“洗脸”也就成了“抹脸”,“抹”完了脸的水还不能倒,沉淀后还要留到中午洗菜,洗完菜了还要喂猪。人用水尚且如此,庄稼就更不用说了,全仗老天恩赐,雨水好了,一亩地能收上二三百斤,雨水不好,连种子都收不回来。好在几十里外有一些小煤窑,虽说储量小煤质也不是太好,但烧火做饭没有问题,于是,每逢青黃不接的时候,村里的人便搭伴结伙到窑上去买些廉价煤,再拉到渭河平原上去换粮食,上了年纪的疙瘩人,都有过拉煤换粮的经历。

    解放了,人民公社化了,可疙瘩的贫穷面貌并没有得到彻底改变,一个劳动(一个壮劳力干一天)一毛钱,一人一年分不到二百斤粮食。

    在姚致远母亲的记忆里,从她嫁到疙瘩,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没有畅快地洗过一回脸,没有穿过一件不带补丁的衣服。可先人就生在这块土地上,他们后人也没有办法。

    再看看公社、县上的那些干部,天再旱,庄稼再欠收,一个月三十斤的口粮一两不少,为啥了,还不是因为人家断文识字,当上了国家干部。

    他们这辈子是没希望了,斗大的字不识一个,除了种庄稼别的啥也干不了,可儿子有希望,懂事,知道学习,又考上了重点高中,再有一年就可以考大学了,听人说,大学出来就是国家干部。

    一想到儿子将来能当国家干部,即使日子再艰难,他们的心里都是甜滋滋的。

    现在,儿子连大学的门都没进就回来了,国家干部肯定是当不成了,只能和他们一样,继续在疙瘩刨食吃了,对于这样的结果,就是天大的道理,也难以消解他们的失落和沮丧。

    可这就是现实,不接受也得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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