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寻
作者：温槑
那姑娘被赵序安排在飘壶舫的丫鬟房里。春鹤疑惑他怎么不把她放在其它舫里，难不成真要留在身边当丫鬟？这样好的人不让她见客，得少赚多少银子，爷是不是犯糊涂了……
她将一切安排妥当，去向赵序回禀。
“爷，要不要再派个丫鬟过来伺候您？苗儿那丫头又要伺候您，又要照顾一个病人，实在是忙不过来。”
“这你不用操心，去梦花舫，看看他们布置得怎么样了，我希望后天魏山就能开唱。”
“是，那春鹤去忙了。”
“去吧。”
赵序奔波一宿，乏得很，躺在床上小憩了一会。醒来，他去了舱庐对面的丫鬟房。
苗儿正在给花玉擦脸，见赵爷过来，她忙起身问安。
“药吃了吗？”
“回爷，药喂不进去，一喂她药，她就皱眉，嘴里还嘟囔着苦，我都弄不清她到底醒了还是没醒。”
他坐在床边仔细瞧了瞧她。她双目紧闭，眉头拧成一团，很难过的样子。
他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叫醒她。
她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拿药来。”他说。
苖儿将药端过去。
赵序把花玉扶起来，捏着她的嘴巴，说：“灌进去。”
苗儿有些无措，举着碗，估摸着怎么才能倒进去。
赵序看她这样，不耐烦。
“出去。”
“爷别生气，我灌。”
“让你出去。”
苗儿悻悻地将碗递给他，退下了。
赵序猛地将药灌了进去，使劲向上抬着她的下巴。
花玉突然感到窒息，开始剧烈咳嗷，药水顺着她的嘴巴流了一脖子。她感觉自己的头被什么拽住了，她使劲扒拉着那东西，她感觉到那是人的手，有人要杀了她！她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她努力着，终于，她看见了一张脸，那是一个男人的脸。
突然她的心就凉了半截。
赵序看到她睁开眼，便放开手。
花玉倏地坐起来，退到床角。
她拍着胸口顺气，同时紧盯着那男人。
那男人神情自若地坐在那，看着她。
她摸到湿漉漉的领口，低头嗅了嗅，是药的味道。
“是你救了我？”
“这里还有一碗药，你既然醒了，就自己喝吧。”
花玉看着他，注视着他，她从床上下来，走到桌边。她脑海中突然闪现出那个模糊的人影。
“是你。”她惊呼出声。
看样子，她认出他来了。
“是我。”
花玉笑了笑，这才端起桌上的药喝了下去。
“你怎么样？头还昏吗？”
“不昏了。”
他看她没穿鞋在地上站着，起身站起来走到桌子另一边，说：“你刚好了一点，还是躺着休息一会吧。”
“好。”
花玉走到床边，又回头看了看他，然后上床躺着了。
赵序将苗儿叫过来，吩咐她煮些清粥。
“你肚子肯定饿了，我已经吩咐丫鬟给你做些吃的，我有事就先走了。”
“哎，”花玉坐起来，说：“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好。”
“你知不知道孙明诚？”
“回乡的孙大人吧？”
“是，我要去他家，麻烦你找人把我送过去。”
“现在？”
“嗯，越快越好。”
“身体撑得住？”
“撑得住。”
好，我给你准备马车。”
“谢谢。”
赵序让人准备了马车。花玉走了。她向他承诺，过几天会亲自登门道谢。
到了孙府，花玉下了马车，走到门旁，敲门。回头见那个马夫还没走，她将手上那枚戒指摘下来，递给他。
那马夫连忙拒绝，说：“姑娘误会了，是我家爷吩咐，让我亲眼看你进府了才能回去。”
花玉一怔，又去敲门。敲了三四回，那门才开。
仆人打开门，问：“姑娘，你找谁？”
“我找你家老爷孙明诚。”
“敢问姑娘名讳。”
“我是花云青的女儿，花玉。”
仆人打量着她，花老爷一家昨天就该到的，就算来迟了，也不能只她一人过来。
“您稍等，容我去通禀。”
那仆人不敢怠慢，一路小跑到偏厅，他家老爷正坐那看书。
“老爷，门口有个姑娘，说她是花家小姐。”
“花兄一家到了？”说着，他赶忙起身要去。
“就只有她一个人，在门口等着呢，我觉得蹊晓，赶忙向老爷禀报来了。”
“就只有她一个人？”
“是，老爷。”
“快去看看。”
孙明诚放下手里的书，急匆匆去了。
仆人打开门，孙明诫和花玉两两相看。上次见面已经是十年之前，他们早已认不出彼此。
花玉想，这必定是孙叔叔了。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叫了声：“孙叔叔。”
“是小玉吧？小玉，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孙明诚连忙将她扶起。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爹娘呢？。”
“我爹娘，”她哽咽起来，好不容易吐出后边的话，“死了。”
孙明诚一惊，前几日他同花兄通信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他赶忙将花玉请到家中，询问是怎么一回事。
“一伙匪徒杀了他们。”
“好侄女，他们可有对你怎么样？”
“孙叔叔，”花玉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双唇，继续说：“我爹娘……”
她眼泪掉了下来。脑海里全是爹娘惨死时的模样。
“娘本来要拉着爹一起躲起来的，可爹说要是我们都躲起来了，他们肯定不会罢休，肯定会到处找我们，不如他留下，把全部财物都交给他们，说不定能破财免灾。于是娘带我躲到一旁的土沟里，爹留在那，应付他们。”
“我和娘躲在那不敢动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爹一声惨叫。”
她眼睛突然睁大，像是又听见声音一样，泪珠簌簌滚下来。
“娘冲出去。没有声音了。”
“好侄女，我知道了，真难为你了。”
“孙叔叔，我爹娘还躺在那里，得快点去那，去把他们接回来。”
“好，好，这事交给我，我这就派人去。”
“我也要去。”
“小玉，你不能去，看看你的脸色，苍白得像纸。如果你病倒了，你爹娘会心疼的，况且后面的事还需要你去做，你就在家等着，孙叔叔一定把你爹娘接回来。
花玉点头，又说：“孙叔叔，请派个人去官府报案。”
孙明诚佩服起眼前这个小侄女，她一弱女子，能从凶神恶煞的盗匪手里死里逃生，此时情绪悲痛，却能思虑周全，着实罕见。
“我也这样想的，既然是盗匪所为，早些去官府报案，好让他们查找真凶。”
孙明诚唤一小厮，吩咐下去。
“小玉，我不知道怎么劝你，只希望你万万想开点，一定要珍重自己。你爹娘去得突然，任是我也接受不了，更不用说是你。以后的事你不要担心，孙叔叔会帮你。”
“谢孙叔叔。”
“爹，府里出什么事了？怎么连我的书童小顺也被叫走了。”
孙明诚看到儿子走了过来。
“小玉，这是我儿子，孙惠。”
“她是你花伯伯的妹妹，花玉。”
“妹妺好。”
“你花伯伯出了点事，小玉要住在咱们家，你以后要多多照顾她。”
“花伯伯怎么了？”
“回头你就知道了，你带妹妹去休息，再让厨娘做一些清淡的小菜。我现在要出去一趟。”
“好。”
孙惠带花玉去了客房。他见她神情憔悴，又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便说：“我就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
花玉坐下，又听见他在门外说：“一会丫鬟给你送小菜过来，有什么需要你就告诉她。”
“好，谢谢。”
“不必谢，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待他走后，花玉上床，想躺着休息一会儿，结果一躺就睡过去了。再醒来时，她是被丫鬟摇醒的。
“小姐，小姐，快醒醒，快醒醒。”
“爹娘回来了？”
那丫鬟看了看门口的少爷，孙惠急得进了屋，也不管她下没下床。
“抬去县衙了，我爹在那守着，官差来传，说县令召你过去，要问你话。”
她一听，下了床，就往外跑。
孙惠跟在后边，“你不要着急，你也不认路，门口有轿子，你坐轿子去。”
两人坐着轿子来到县衙。
堂上明晃晃的白布灼伤了她的眼睛。
她的爹娘就在那里啊。
花玉跑过去，想看看他们，却被孙明诚拉住了。
“孙叔叔，我只想看看他们。”
“小玉，咱们等会再看。听话啊。”
她只当是县令急于审讯，她将事情说了一遍，刀笔吏让她画了押，事情了了以后，她扑到爹娘身边，哀哀叫着他们。
孙明诚眼看着拦不住，便不再拦了。
花玉掀开白布，看到娘只着里衣，她又去看爹，发现他也是如此。她看向孙明诚，又看向县令。眼神里是疑惑和询问。
刀笔吏就站在她旁边，看到此情此景，他说：“怕是被人剥了去，卖钱了。”
她的脑子轰地一下，爹娘被人翻来覆去折腾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来闪去。她怎么可以丢下他们呢，她真不应该啊。她应该守着他们，或者，她应该和他们一起去死。
她一口血吐出来，向前栽去。
作者：温槑
那姑娘被赵序安排在飘壶舫的丫鬟房里。春鹤疑惑他怎么不把她放在其它舫里，难不成真要留在身边当丫鬟？这样好的人不让她见客，得少赚多少银子，爷是不是犯糊涂了……
她将一切安排妥当，去向赵序回禀。
“爷，要不要再派个丫鬟过来伺候您？苗儿那丫头又要伺候您，又要照顾一个病人，实在是忙不过来。”
“这你不用操心，去梦花舫，看看他们布置得怎么样了，我希望后天魏山就能开唱。”
“是，那春鹤去忙了。”
“去吧。”
赵序奔波一宿，乏得很，躺在床上小憩了一会。醒来，他去了舱庐对面的丫鬟房。
苗儿正在给花玉擦脸，见赵爷过来，她忙起身问安。
“药吃了吗？”
“回爷，药喂不进去，一喂她药，她就皱眉，嘴里还嘟囔着苦，我都弄不清她到底醒了还是没醒。”
他坐在床边仔细瞧了瞧她。她双目紧闭，眉头拧成一团，很难过的样子。
他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叫醒她。
她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拿药来。”他说。
苖儿将药端过去。
赵序把花玉扶起来，捏着她的嘴巴，说：“灌进去。”
苗儿有些无措，举着碗，估摸着怎么才能倒进去。
赵序看她这样，不耐烦。
“出去。”
“爷别生气，我灌。”
“让你出去。”
苗儿悻悻地将碗递给他，退下了。
赵序猛地将药灌了进去，使劲向上抬着她的下巴。
花玉突然感到窒息，开始剧烈咳嗷，药水顺着她的嘴巴流了一脖子。她感觉自己的头被什么拽住了，她使劲扒拉着那东西，她感觉到那是人的手，有人要杀了她！她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她努力着，终于，她看见了一张脸，那是一个男人的脸。
突然她的心就凉了半截。
赵序看到她睁开眼，便放开手。
花玉倏地坐起来，退到床角。
她拍着胸口顺气，同时紧盯着那男人。
那男人神情自若地坐在那，看着她。
她摸到湿漉漉的领口，低头嗅了嗅，是药的味道。
“是你救了我？”
“这里还有一碗药，你既然醒了，就自己喝吧。”
花玉看着他，注视着他，她从床上下来，走到桌边。她脑海中突然闪现出那个模糊的人影。
“是你。”她惊呼出声。
看样子，她认出他来了。
“是我。”
花玉笑了笑，这才端起桌上的药喝了下去。
“你怎么样？头还昏吗？”
“不昏了。”
他看她没穿鞋在地上站着，起身站起来走到桌子另一边，说：“你刚好了一点，还是躺着休息一会吧。”
“好。”
花玉走到床边，又回头看了看他，然后上床躺着了。
赵序将苗儿叫过来，吩咐她煮些清粥。
“你肚子肯定饿了，我已经吩咐丫鬟给你做些吃的，我有事就先走了。”
“哎，”花玉坐起来，说：“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好。”
“你知不知道孙明诚？”
“回乡的孙大人吧？”
“是，我要去他家，麻烦你找人把我送过去。”
“现在？”
“嗯，越快越好。”
“身体撑得住？”
“撑得住。”
好，我给你准备马车。”
“谢谢。”
赵序让人准备了马车。花玉走了。她向他承诺，过几天会亲自登门道谢。
到了孙府，花玉下了马车，走到门旁，敲门。回头见那个马夫还没走，她将手上那枚戒指摘下来，递给他。
那马夫连忙拒绝，说：“姑娘误会了，是我家爷吩咐，让我亲眼看你进府了才能回去。”
花玉一怔，又去敲门。敲了三四回，那门才开。
仆人打开门，问：“姑娘，你找谁？”
“我找你家老爷孙明诚。”
“敢问姑娘名讳。”
“我是花云青的女儿，花玉。”
仆人打量着她，花老爷一家昨天就该到的，就算来迟了，也不能只她一人过来。
“您稍等，容我去通禀。”
那仆人不敢怠慢，一路小跑到偏厅，他家老爷正坐那看书。
“老爷，门口有个姑娘，说她是花家小姐。”
“花兄一家到了？”说着，他赶忙起身要去。
“就只有她一个人，在门口等着呢，我觉得蹊晓，赶忙向老爷禀报来了。”
“就只有她一个人？”
“是，老爷。”
“快去看看。”
孙明诚放下手里的书，急匆匆去了。
仆人打开门，孙明诫和花玉两两相看。上次见面已经是十年之前，他们早已认不出彼此。
花玉想，这必定是孙叔叔了。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叫了声：“孙叔叔。”
“是小玉吧？小玉，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孙明诚连忙将她扶起。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爹娘呢？。”
“我爹娘，”她哽咽起来，好不容易吐出后边的话，“死了。”
孙明诚一惊，前几日他同花兄通信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他赶忙将花玉请到家中，询问是怎么一回事。
“一伙匪徒杀了他们。”
“好侄女，他们可有对你怎么样？”
“孙叔叔，”花玉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双唇，继续说：“我爹娘……”
她眼泪掉了下来。脑海里全是爹娘惨死时的模样。
“娘本来要拉着爹一起躲起来的，可爹说要是我们都躲起来了，他们肯定不会罢休，肯定会到处找我们，不如他留下，把全部财物都交给他们，说不定能破财免灾。于是娘带我躲到一旁的土沟里，爹留在那，应付他们。”
“我和娘躲在那不敢动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爹一声惨叫。”
她眼睛突然睁大，像是又听见声音一样，泪珠簌簌滚下来。
“娘冲出去。没有声音了。”
“好侄女，我知道了，真难为你了。”
“孙叔叔，我爹娘还躺在那里，得快点去那，去把他们接回来。”
“好，好，这事交给我，我这就派人去。”
“我也要去。”
“小玉，你不能去，看看你的脸色，苍白得像纸。如果你病倒了，你爹娘会心疼的，况且后面的事还需要你去做，你就在家等着，孙叔叔一定把你爹娘接回来。
花玉点头，又说：“孙叔叔，请派个人去官府报案。”
孙明诚佩服起眼前这个小侄女，她一弱女子，能从凶神恶煞的盗匪手里死里逃生，此时情绪悲痛，却能思虑周全，着实罕见。
“我也这样想的，既然是盗匪所为，早些去官府报案，好让他们查找真凶。”
孙明诚唤一小厮，吩咐下去。
“小玉，我不知道怎么劝你，只希望你万万想开点，一定要珍重自己。你爹娘去得突然，任是我也接受不了，更不用说是你。以后的事你不要担心，孙叔叔会帮你。”
“谢孙叔叔。”
“爹，府里出什么事了？怎么连我的书童小顺也被叫走了。”
孙明诚看到儿子走了过来。
“小玉，这是我儿子，孙惠。”
“她是你花伯伯的妹妹，花玉。”
“妹妺好。”
“你花伯伯出了点事，小玉要住在咱们家，你以后要多多照顾她。”
“花伯伯怎么了？”
“回头你就知道了，你带妹妹去休息，再让厨娘做一些清淡的小菜。我现在要出去一趟。”
“好。”
孙惠带花玉去了客房。他见她神情憔悴，又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便说：“我就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
花玉坐下，又听见他在门外说：“一会丫鬟给你送小菜过来，有什么需要你就告诉她。”
“好，谢谢。”
“不必谢，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待他走后，花玉上床，想躺着休息一会儿，结果一躺就睡过去了。再醒来时，她是被丫鬟摇醒的。
“小姐，小姐，快醒醒，快醒醒。”
“爹娘回来了？”
那丫鬟看了看门口的少爷，孙惠急得进了屋，也不管她下没下床。
“抬去县衙了，我爹在那守着，官差来传，说县令召你过去，要问你话。”
她一听，下了床，就往外跑。
孙惠跟在后边，“你不要着急，你也不认路，门口有轿子，你坐轿子去。”
两人坐着轿子来到县衙。
堂上明晃晃的白布灼伤了她的眼睛。
她的爹娘就在那里啊。
花玉跑过去，想看看他们，却被孙明诚拉住了。
“孙叔叔，我只想看看他们。”
“小玉，咱们等会再看。听话啊。”
她只当是县令急于审讯，她将事情说了一遍，刀笔吏让她画了押，事情了了以后，她扑到爹娘身边，哀哀叫着他们。
孙明诚眼看着拦不住，便不再拦了。
花玉掀开白布，看到娘只着里衣，她又去看爹，发现他也是如此。她看向孙明诚，又看向县令。眼神里是疑惑和询问。
刀笔吏就站在她旁边，看到此情此景，他说：“怕是被人剥了去，卖钱了。”
她的脑子轰地一下，爹娘被人翻来覆去折腾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来闪去。她怎么可以丢下他们呢，她真不应该啊。她应该守着他们，或者，她应该和他们一起去死。
她一口血吐出来，向前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