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平生哪里还会等着他们来见他。
谢杳话音刚落，他已穿风踏云至，二话不说，先给凌霜降前后左右都看了一遍，确认她没大事，这才恢复了平日里气度，问谢杳。
“回来了？”
谢杳点点头：“回来了。”
手依旧揪着她衣领，没松。
凌霜降嘶嘶地小声叫：“大师兄，疼……”
确实是真疼，李亦明没轻没重的，脖颈上那道剑伤现在还在渗血。
谢杳看她一眼，这才松开了。
季平生也跟着看，他除了是他俩师父，还是寒山剑宗的掌门，一剑能定九州的大宗师，自然是一眼就弄清了这事的来龙去脉，但弄清了也不知道说什么，翻来覆去，最后还是不疼不痒一句：“好读书是好事，不过那摘星楼的有些书，能别看，最好还是别看……”
凌霜降就知道会是这样。
季平生本就不是什么严师，何况她当年那次受伤还一直是他一块心病。
所以她低头听训的架势刚装了两秒就算完，此时正龇着个牙抬头，琢磨着究竟要撒个怎样的娇，才能给这事更快的翻篇：“师父……”
谢杳打断了她：“师父，霜降灵台封印解了。”
“果真？”
季平生一惊，快步上前，手搭上了她脉门。
凌霜降也吃惊，赶紧跟着自查，这才发现，自己那一直一点波澜都不生的灵台，确实开始隐约有水流汩汩声，很小，但她的世界，却因为这么一点点水流声，而发生了质的改变，四肢百骸里，都有她可以感知可以操控的力量在流淌，风变得像是能够看见，灰尘运动的微小轨迹也能清晰可闻。
这实在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那我岂不是也能修行了！”
凌霜降大喜。像大师兄那样，像曾经的凌霜降那样，再有李亦明这种贱人，她就打得他满地找牙，亲妈都不认识，然后纵横九州，称霸三界，走上人生巅峰……
“真是胡闹！”
正美着呢，季平生忽甩开她手，难得黑脸：“你这封印！是给明灭林剑气冲开的！寒潭极寒气都能给斫出裂隙，你自己想想它有多凶戾！竟还试图叫它从灵！说了多少次了，从灵术是禁术！禁术！明灭林是禁地！禁地！不能用不能去！也就是赶了巧刚好碰上你大师兄回来，不然早给你连灵台带人都切碎成渣，撮都撮不起来！还想再修行！霜降！你说说你，先前也是个懂事孩子，最近这真是，有些忒瞎胡闹了……”
那不是，其实换人了么……
凌霜降偷偷看季平生，她知道他这其实是高兴，所以也就随他唠叨去。她又偷偷去看谢杳，别说，她这大师兄长得是真好看，不光眼睛好看手好看，哪儿哪儿都好看，有种玉做的气质，冷，却又温。但看着看着，逐渐就看出不对味儿来了。
我灵台解封这事，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先跟我说，偏师父想骂我的时候提起？
与谢杳有关的那些记忆——不是摘星楼里看到的，而是系统那里听到的——一下子涌进了凌霜降脑海里。看着人模狗样的，其实苦恋人家小师妹而不得后，跟她是一样行径，各种不光明各种不磊落，也就是他心眼多，拆散都是暗戳戳的，所以才明明大家都小三，就她不得好死，他反倒是深情男二。哦对了，最后人男主角其实根本没非说要她死，是他亲手给她投进了明灭林里！
粉转黑有时只要一瞬。
凌霜降冷笑：呵绿茶男。
系统安慰她：没关系，反正他又不是你攻略对象。
……谢谢你哦。
系统继续提醒：你的攻略对象沐初目前已进入寒山范围了哦。
凌霜降装没听见。
旁边季平生还在絮叨：“九疑山的弟子再没规矩，难道师父是没在？再不济，咱上挐云大典，堂堂正正跟他打一场也行，私下械斗干什么，人家也是年轻人里头的翘楚，身边还跟着那么多人，真打起来，不还是你吃亏？私斗这事，可再不准了。”
瞧，多好的师父啊。
凌霜降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十分亲亲热热地挽上了他胳膊，撒娇：“师父，您都不知道，那叫什么明的，当时有多过分，他那剑，刷一下就架到我脖子上了。”
继而又比划着伤口，卖惨：“说我曾经再风光又怎样，现在不还是一条狗似的，就这么普通一柄剑，也能轻而易举杀死我。”
然后扑通一声往地上一跪，示弱：“当然，不管怎样，徒儿都不应该私用禁术，也不应该违背门规，往禁地那边去，实在是衣裳最近潮得没法穿，徒儿又不会什么引火诀……千错万错都是徒儿的错！徒儿甘愿领罚！”
这么好的师父怎么会舍得真罚她。
果然，她这话一出口，季平生本来还带着点气的神情一下子全软了下来：“你呀……”
但她忘记了，这次旁边还有个大师兄。
谢杳今天第四次开口，一如前三次淡淡：“既如此，那按戒律堂规矩罚就是了。”
凌霜降傻眼了，她本来是想着快点给这厢事了，谁知道还真给自己弄回来个戒律堂刑罚。
那戒律堂的刑罚，可是出了名的严苛，偷拔十株药草，便要去扫十天天阶，不准用灵力那种，她这种几乎要把整座寒山削秃的滔天罪行……
凌霜降不是很敢想。
谢杳却不准她自欺欺人，他魔音一样在她耳边环绕。
“戒律堂律，擅入禁林者，罚百丈崖禁闭三月，擅动禁术者，原罚戒鞭三十，如今拏云大典在即，人手不大够，春石长老改了松鹤堂洒扫三日，而后依禁术程度高低，处不同长短禁灵，从灵术因修为不够时极易反噬自身，对盈境以下弟子属三级禁术，当禁灵三个月。”
寒山地处极北地，本就已经够鸟不拉屎了，那百丈崖更是万仞罡风，每日擦面过！她一个修为只涓涓小溪流的，去了还有命回来受那戒鞭三十吗！
凌霜降五官挤成一团：“师……”
谢杳再打断：“刚看见九疑山的无由道长正带着弟子往师父小院去，师父不用去看一看吗？”
玉不琢确实也不能成器，这孩子灵台既已解封，少不得还要再踏修行路，那便不能由着她胡来了。季平生点点头：“那是得去看看。”
“师父！”
凌霜降急得直跺脚，季平生却只是慈爱地摸她头：“喊什么，你弄出来这么大一堆乱摊子，为师不得去给你善后？你大师兄向来最公正严明，他既这样说，你跟他走便是。”
说完，还真一甩衣袖，飘飘然远去了。
凌霜降一咬牙，本也想跟着溜：“那我就也先回去了，哎呀头疼得厉害……”
却一直走到了百尺开外，都没听到谢杳叫她。越走越心虚，只好一咬牙，灰溜溜的又回来，往谢杳跟前一站，低着头，脚尖对着脚尖：“大师兄我错了。”
谢杳却并不顺势问她错哪儿，只是伸手去捏她下巴：“抬头。”
凌霜降吓了一跳：你不是喜欢小师妹吗，怎么，原来竟还暗戳戳跟我也有一腿——
“嘶！”谢杳手碰到了她伤口，好疼。
“我当你并不知道什么是疼。”
凌霜降身上伤口可并不少，光看得见的就眼皮、眉间与脖颈三道，脖颈上那道皮肉都已有些翻开，更别说剑意直接斫灵台，再意志坚定的剑修也要十天半月缓不过来，她倒好，一睁开眼就开始脑瓜子并着眼珠子乱转了。
谢杳蘸了药膏，细细地先涂她脖颈上最深那一道：“九疑山那个还算有分寸，并没伤到经脉。”
他这话原是宽慰她，没想到凌霜降听了却并不乐意：
你究竟是谁大师兄啊，怎么还帮着外人说话呢。
她头往旁边一转：“既然又没伤到经脉，那还上药干什么，过几天自己就好了呀。”
谢杳神色如常：“果真吗，那大约要留疤。”
“啊？”一听这话，凌霜降头赶紧又转回来，“脸上也会留疤吗？”
谢杳手上药膏涂在了她眼皮上：“好好涂药就不会。”
凌霜降顺势闭上了眼睛，心想，大师兄虽绝不像传说里那么光风霁月，是有点小茶，但人也还行嘛，起码为她着想不是假的，明灭林的剑气那么凶恶，也不知道他那一剑有没有也受伤？她都认了错了，那些处罚应该也是可以商量的吧。
她站在原地扭了好几扭，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大师兄你怎么不问我错在哪儿了。”
“然后等着你跟我说那些已同师父讲过了一遍的套话么。”
谢杳手指从眼皮挪到眉间：“足够疼之后，该明白的自会明白，该记住的也总会记住，寒山剑道，一向如此。”
谢杳话音刚落，他已穿风踏云至，二话不说，先给凌霜降前后左右都看了一遍，确认她没大事，这才恢复了平日里气度，问谢杳。
“回来了？”
谢杳点点头：“回来了。”
手依旧揪着她衣领，没松。
凌霜降嘶嘶地小声叫：“大师兄，疼……”
确实是真疼，李亦明没轻没重的，脖颈上那道剑伤现在还在渗血。
谢杳看她一眼，这才松开了。
季平生也跟着看，他除了是他俩师父，还是寒山剑宗的掌门，一剑能定九州的大宗师，自然是一眼就弄清了这事的来龙去脉，但弄清了也不知道说什么，翻来覆去，最后还是不疼不痒一句：“好读书是好事，不过那摘星楼的有些书，能别看，最好还是别看……”
凌霜降就知道会是这样。
季平生本就不是什么严师，何况她当年那次受伤还一直是他一块心病。
所以她低头听训的架势刚装了两秒就算完，此时正龇着个牙抬头，琢磨着究竟要撒个怎样的娇，才能给这事更快的翻篇：“师父……”
谢杳打断了她：“师父，霜降灵台封印解了。”
“果真？”
季平生一惊，快步上前，手搭上了她脉门。
凌霜降也吃惊，赶紧跟着自查，这才发现，自己那一直一点波澜都不生的灵台，确实开始隐约有水流汩汩声，很小，但她的世界，却因为这么一点点水流声，而发生了质的改变，四肢百骸里，都有她可以感知可以操控的力量在流淌，风变得像是能够看见，灰尘运动的微小轨迹也能清晰可闻。
这实在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那我岂不是也能修行了！”
凌霜降大喜。像大师兄那样，像曾经的凌霜降那样，再有李亦明这种贱人，她就打得他满地找牙，亲妈都不认识，然后纵横九州，称霸三界，走上人生巅峰……
“真是胡闹！”
正美着呢，季平生忽甩开她手，难得黑脸：“你这封印！是给明灭林剑气冲开的！寒潭极寒气都能给斫出裂隙，你自己想想它有多凶戾！竟还试图叫它从灵！说了多少次了，从灵术是禁术！禁术！明灭林是禁地！禁地！不能用不能去！也就是赶了巧刚好碰上你大师兄回来，不然早给你连灵台带人都切碎成渣，撮都撮不起来！还想再修行！霜降！你说说你，先前也是个懂事孩子，最近这真是，有些忒瞎胡闹了……”
那不是，其实换人了么……
凌霜降偷偷看季平生，她知道他这其实是高兴，所以也就随他唠叨去。她又偷偷去看谢杳，别说，她这大师兄长得是真好看，不光眼睛好看手好看，哪儿哪儿都好看，有种玉做的气质，冷，却又温。但看着看着，逐渐就看出不对味儿来了。
我灵台解封这事，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先跟我说，偏师父想骂我的时候提起？
与谢杳有关的那些记忆——不是摘星楼里看到的，而是系统那里听到的——一下子涌进了凌霜降脑海里。看着人模狗样的，其实苦恋人家小师妹而不得后，跟她是一样行径，各种不光明各种不磊落，也就是他心眼多，拆散都是暗戳戳的，所以才明明大家都小三，就她不得好死，他反倒是深情男二。哦对了，最后人男主角其实根本没非说要她死，是他亲手给她投进了明灭林里！
粉转黑有时只要一瞬。
凌霜降冷笑：呵绿茶男。
系统安慰她：没关系，反正他又不是你攻略对象。
……谢谢你哦。
系统继续提醒：你的攻略对象沐初目前已进入寒山范围了哦。
凌霜降装没听见。
旁边季平生还在絮叨：“九疑山的弟子再没规矩，难道师父是没在？再不济，咱上挐云大典，堂堂正正跟他打一场也行，私下械斗干什么，人家也是年轻人里头的翘楚，身边还跟着那么多人，真打起来，不还是你吃亏？私斗这事，可再不准了。”
瞧，多好的师父啊。
凌霜降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十分亲亲热热地挽上了他胳膊，撒娇：“师父，您都不知道，那叫什么明的，当时有多过分，他那剑，刷一下就架到我脖子上了。”
继而又比划着伤口，卖惨：“说我曾经再风光又怎样，现在不还是一条狗似的，就这么普通一柄剑，也能轻而易举杀死我。”
然后扑通一声往地上一跪，示弱：“当然，不管怎样，徒儿都不应该私用禁术，也不应该违背门规，往禁地那边去，实在是衣裳最近潮得没法穿，徒儿又不会什么引火诀……千错万错都是徒儿的错！徒儿甘愿领罚！”
这么好的师父怎么会舍得真罚她。
果然，她这话一出口，季平生本来还带着点气的神情一下子全软了下来：“你呀……”
但她忘记了，这次旁边还有个大师兄。
谢杳今天第四次开口，一如前三次淡淡：“既如此，那按戒律堂规矩罚就是了。”
凌霜降傻眼了，她本来是想着快点给这厢事了，谁知道还真给自己弄回来个戒律堂刑罚。
那戒律堂的刑罚，可是出了名的严苛，偷拔十株药草，便要去扫十天天阶，不准用灵力那种，她这种几乎要把整座寒山削秃的滔天罪行……
凌霜降不是很敢想。
谢杳却不准她自欺欺人，他魔音一样在她耳边环绕。
“戒律堂律，擅入禁林者，罚百丈崖禁闭三月，擅动禁术者，原罚戒鞭三十，如今拏云大典在即，人手不大够，春石长老改了松鹤堂洒扫三日，而后依禁术程度高低，处不同长短禁灵，从灵术因修为不够时极易反噬自身，对盈境以下弟子属三级禁术，当禁灵三个月。”
寒山地处极北地，本就已经够鸟不拉屎了，那百丈崖更是万仞罡风，每日擦面过！她一个修为只涓涓小溪流的，去了还有命回来受那戒鞭三十吗！
凌霜降五官挤成一团：“师……”
谢杳再打断：“刚看见九疑山的无由道长正带着弟子往师父小院去，师父不用去看一看吗？”
玉不琢确实也不能成器，这孩子灵台既已解封，少不得还要再踏修行路，那便不能由着她胡来了。季平生点点头：“那是得去看看。”
“师父！”
凌霜降急得直跺脚，季平生却只是慈爱地摸她头：“喊什么，你弄出来这么大一堆乱摊子，为师不得去给你善后？你大师兄向来最公正严明，他既这样说，你跟他走便是。”
说完，还真一甩衣袖，飘飘然远去了。
凌霜降一咬牙，本也想跟着溜：“那我就也先回去了，哎呀头疼得厉害……”
却一直走到了百尺开外，都没听到谢杳叫她。越走越心虚，只好一咬牙，灰溜溜的又回来，往谢杳跟前一站，低着头，脚尖对着脚尖：“大师兄我错了。”
谢杳却并不顺势问她错哪儿，只是伸手去捏她下巴：“抬头。”
凌霜降吓了一跳：你不是喜欢小师妹吗，怎么，原来竟还暗戳戳跟我也有一腿——
“嘶！”谢杳手碰到了她伤口，好疼。
“我当你并不知道什么是疼。”
凌霜降身上伤口可并不少，光看得见的就眼皮、眉间与脖颈三道，脖颈上那道皮肉都已有些翻开，更别说剑意直接斫灵台，再意志坚定的剑修也要十天半月缓不过来，她倒好，一睁开眼就开始脑瓜子并着眼珠子乱转了。
谢杳蘸了药膏，细细地先涂她脖颈上最深那一道：“九疑山那个还算有分寸，并没伤到经脉。”
他这话原是宽慰她，没想到凌霜降听了却并不乐意：
你究竟是谁大师兄啊，怎么还帮着外人说话呢。
她头往旁边一转：“既然又没伤到经脉，那还上药干什么，过几天自己就好了呀。”
谢杳神色如常：“果真吗，那大约要留疤。”
“啊？”一听这话，凌霜降头赶紧又转回来，“脸上也会留疤吗？”
谢杳手上药膏涂在了她眼皮上：“好好涂药就不会。”
凌霜降顺势闭上了眼睛，心想，大师兄虽绝不像传说里那么光风霁月，是有点小茶，但人也还行嘛，起码为她着想不是假的，明灭林的剑气那么凶恶，也不知道他那一剑有没有也受伤？她都认了错了，那些处罚应该也是可以商量的吧。
她站在原地扭了好几扭，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大师兄你怎么不问我错在哪儿了。”
“然后等着你跟我说那些已同师父讲过了一遍的套话么。”
谢杳手指从眼皮挪到眉间：“足够疼之后，该明白的自会明白，该记住的也总会记住，寒山剑道，一向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