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还泪

    黛玉虽是气得哭了回来的,但听闻宝玉被打得这样惨,心中到底牵挂,遂要去探看。

    里德尔坏笑着激她:“好容易才收了神通。只怕这一去,又要淹了潇湘馆了。”

    黛玉被他激着,信誓旦旦道:“这回我去定不哭的!”

    她去时原是好的,可一见着宝玉,就仿佛感到无限心酸似的,眼泪如何也止不住,果真掉着金豆子回来了。

    丫鬟们围上来,纷纷玩笑道:“姑娘先时怎样答应的?一会子唐仙长要笑话了。”

    里德尔并不笑话她。他立即联想到之前那倒霉和尚脑海中仙草还泪的事,眉头一皱。

    丫鬟们见黛玉仍收不住,又道:“好姑娘,今儿可哭了太久了些。竟快收着些,仔细坏了身子。”

    黛玉边哭边道:“那时候也真奇怪。我是不想哭了的,可忽然也没个由来,这眼泪自个儿收不住似的。”

    丫鬟们听了都笑。与她揶揄玩笑道:“可见这府上宝二爷也是有些神通的,要不总叫姑娘没由来地掉眼泪呢?”

    黛玉被她们说得恼了,愈发要拿了帕子掩面道:“这会子又提他做什么?我便是想哭又如何,还哭不得了!”

    独里德尔道:“随她也没什么,没有爱哭些就要坏身子的道理。早把欠他的眼泪还完了,远远地离开这晦气东西,往后的日子就再不用哭了。”

    他虽是笑着说的,但嗓音低沉,不知为何分明是动了怒,满屋的丫鬟婆子都噤了声。

    黛玉也不知他哪来的气,又恼他也讽刺自己,顿觉委屈,也不出声。看他兀自取了他那炼丹炉出来,才问:“这又是去做什么?”

    “好歹熬些舒肝明目的药出来预备着,掉眼泪多些也无妨。”里德尔莞尔,“也免得她们念叨你伤身。”

    2.原罪

    ——用一生的眼泪来偿还。

    里德尔非常厌恶这样的表述。这让他想起了孤儿院教堂里昏暗的烛火和压抑的拱形穹顶。

    “你出生时带着原罪!”记忆中的声音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严厉地规训,“忏悔吧!用你的一生来忏悔!”

    里德尔厌恶麻瓜宗教。他不接受被指控有原罪,更拒绝为所谓的前世埋单,因此也不觉得他的小姑娘欠贾宝玉什么。

    仙女转世又怎样?他心情阴郁地想,仍然是个普通的、病弱的麻瓜罢了。没有受到半点前世的遗泽,凭什么要为前世付出代价?

    他这样想,看见黛玉每每为宝玉伤心落泪的样子,难免恨铁不成钢起来。又想,不如趁早找个宜居的地方远走高飞——甩开这个莫名其妙的债主(或许再悄悄地补上两个恶咒),往后有的是快活日子。

    3.薛蟠拜师

    且说薛宝钗给宝玉送了药,劝谏了他几句,又三言两语向袭人套问出了宝玉挨打的缘故。她心里疑是薛蟠藏不住事把宝玉供出去,便回家劝他少胡混,遂与薛蟠大吵了一架。

    薛蟠虽素来有爱护妹妹之意,却头脑混沌不知轻重,认为是妹妹也偏袒宝玉,一时气上了头道:“好妹妹,你不用和我闹,我早知道你的心了。从先妈和我说,你这金要拣有玉的才可正配,你留了心。见宝玉有那劳什骨子,你自然如今行动护着他。”

    宝钗满心委屈气忿,兀自回房里哭了一整夜。次日起来正要家去,在路上遇见了林黛玉。

    黛玉从未料想过薛宝钗这等人物也会有这样的落魄形状,见她无精打采、双目红肿,又未曾仔细梳洗,大非往日可比,不禁大为惊诧。

    她从未料想过薛宝钗这等人物也会有这样的落魄形状,又疑心是为宝玉的缘故,忙跟上前道:“连我这样的这会子都好了,宝姐姐也该自保重些。本是他辜负了宝姐姐往日许多劝诫,如今若能改好,倒也值了这一顿棒疮。”

    宝钗一见是黛玉,便想起她那哥哥来,心中更觉悲哀。又因见了是黛玉,便停住脚,忍羞强笑道:“若是亲戚家的兄弟倒也就罢了。说了两回,也尽了心意。他待要如何,原不是我们这样的亲戚姊妹相干的。”

    黛玉这便知道了是薛蟠的缘故。

    宝钗略述了薛蟠如何素日毫无防范,又尽交些狐朋狗友,引人担忧:“他那样眼空心大的,不求他能有瑞兄弟百分之一的手段心性,但凡有个正经人来往,好歹不往那歪路上引,我也尽知足了。”说到伤心处,似又欲落下泪来,忙别过脸去掩了。

    黛玉也知薛蟠平日作为,听宝钗如此诉说,不禁十分同情,宽慰道:“我瞧着薛大哥哥虽太诚实了些,待宝姐姐的心总是好的。”

    又与她出主意:“宝姐姐最是端方爱讲道理的人,薛大哥哥却不大听明白。就像我哥哥,他是歪道理最多的人,若理论起来,我是讲不过他的。倒不如直接说了,摆出女儿家的脾气来,许还好些。”

    回去又把此时说与里德尔听,里德尔却只是哼笑一声。

    再说宝钗思绪纷乱,潦草与黛玉别过,去寻了薛姨妈,娘儿俩又不由哭起来。一时薛蟠进来了,态度倒也端正,左一个揖右一个揖地赔不是,道再不与那一干闲人吃酒闲逛了。

    宝钗道:“这不就明白过来了!”

    又赌咒发誓:“今后我只如你们说得,一心只学瑞兄弟,如何?我若再和他们一处逛,妹妹听见了只管啐我,再叫我畜生,不是人!何苦来,为我一个人,娘儿两个天天操心!妈为我生气还有可恕,若只管叫妹妹为我操心,我更不是人了。”

    一时大献殷勤,一会要宝钗吃茶,一会说:“妹妹的项圈我瞧瞧,只怕该炸一炸去了。”一会又说:“妹妹如今也该添补些衣裳了。要什么颜色花样,告诉我。”

    宝钗想起黛玉所说,又道:“如今我心里只存着你这一桩事,没有那些衣裳首饰的想头。你若有了这心意,明日好歹我求了林妹妹去,让瑞兄弟提点你两句,也尽够了。在铺子里好好正紧做事,我们娘儿俩也不必这样日夜悬心;若新得利来攒了衣裳首饰给我,我也欣然受用了。”

    薛蟠果真听她说得心头火热,拍着胸脯道:“那用妹妹舍脸去求人!我这便备礼去寻瑞兄弟,求他认我一个徒弟。往后再不听旁人瞎胡咧,只向好的学!”遂去寻里德尔不提。

    4.袭人升职

    金钏儿死后,王夫人房中的份例便有了缺。因袭人先前劝谏王夫人应注意园中男女大防之事,正中在了王夫人心坎上,便趁此提了袭人份例与赵、周二位姨娘一应相同,也实了她将来要受提拔一事。

    园中姑娘们与各处大丫鬟们自然来找袭人道喜。黛玉与湘云相约至怡红院中,见静悄悄的,黛玉隔着纱窗往里一看,见宝玉睡在床上,宝钗坐在他身旁做针线,旁边放着蝇帚子。

    黛玉一见,觉是可笑的,因宝钗一个亲戚小姐叫她瞧见顶了袭人的位置,遂捂着嘴招手儿叫湘云。

    转身又想起袭人素日温柔稳重识大体,是外头人家小姐也比不如的;只因托生的命不好,自小在这府里为奴为婢,如今跟了一个宝玉做小,怡红院这许多姑娘中是独她一个得了这造化,也值得众人对她道贺。再想起袭人素日言语中惯是自鄙自谦的,又一片痴意的忠心,还常惹人红眼。便不觉得可笑了,反觉索然无味。

    正巧湘云素日敬重宝钗,忧心黛玉拿此事取笑,要拉她去池子边上寻袭人。黛玉亦无话可说,就随她走了。

    5.梦话

    宝钗替袭人在宝玉床前看一会,见那肚兜上的活计可爱,就拿起来绣了两针。

    刚只做了两三个花瓣,忽听宝玉在梦中喊骂:“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

    宝钗听了这话,不觉怔了。瞧见宝玉面对流水无情时果真如此痴态,又思及自己的前程,阴差阳错、愿非所得之事大抵如是,不由心中长叹。

    6.宝玉悟情

    宝玉有祖母护着他,养好了伤仍在园中日日闲逛。

    一日,宝玉闲逛至梨香院,众戏子见他来了都笑嘻嘻的让座。唯有一个叫龄官的小旦独自恹恹地躺在枕上不动,也不愿给他唱戏,很不待见他似的。

    宝玉定睛一看,是前会子画蔷字的那一个。不一会儿,见贾蔷提着雀儿笼子从外头来了,进屋寻龄官。二人言谈间显然已心意相通了,那还能看得见一个宝玉站在屋里。

    宝玉见了这番境况,不由看得痴了,心中恍然明悟:人生情缘,各有份定,我竟不能全得了。竟不是所有的女儿都愿意用眼泪葬我,从此后只是各人各得眼泪罢了。

    他立时想到黛玉,不知她将来的眼泪要给谁?一想到她要为旁人垂泪,顿觉心如刀绞。又暗暗自伤:“不知将来葬我洒泪者为谁?”痴痴呆呆地看他们半晌,又觉自个儿在这很煞风景,也站不住,自己抽身走了。待回到怡红院,一连几日着了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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