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珍偶尔会来巡捕房找夏耀祖，但是从不肯进去，每次就在大门口等。她说瞧着那些法籍巡捕、印度巡捕红眉毛绿眼睛的，她就心里发颤，浑身的不自在。
夏耀祖走到门口，一眼就看到了老婆。家里不是没钱，但是张凤珍从不穿绸缎，也不爱买首饰，只喜欢各种碎花的细棉布。
那些颜色或娇嫩或水灵，衬着她红润的脸庞、微弯的笑眼，让这个女人看起来又暖又软。
不止夏瑛喜欢抱着姆妈撒娇，夜半看着枕边人，也总让夏耀祖觉得心里又踏实又有盼头。
“我看这天要落雨了，你去接一接囡囡吧。”
这本是常有的事，夏耀祖开上巡捕房的黑色福特车时还轻松愉快，可是一个小时后，他满脸铁青的回到巡捕房。
夏瑛不见了！
夏耀祖车开得很慢，路上一直注意马路两旁的行人，一直到了圣玛利亚女中也没看到女儿的身影。然而学校已经关了大门，门房说所有的学生都走了。
这会天已经黑透了，大滴大滴的雨点砸下来。夏耀祖仗着自己穿着制服，硬是进到学校里把所有的房间都看了一遍，确实是一个人也没有了。
夏耀祖心里急了起来，夏瑛平日里颇机灵，朋友也多，喜欢到处跑。可是她做事素来有交代，从不曾让姆妈担过心。
或许是自己路上看漏了，现在女儿已经到家了也未可知。
夏耀祖急急地开车赶回保康里，先抬头张望，阁楼的灯没有开，又站在门口静静地听了一会，客堂间没有人说话。夏耀祖的心是沉到了黄浦江的深处，夏瑛没回家。
站在家门口的这一会，他的衣服帽子全湿透了，雨水顺着帽檐流成了个微型的门帘，让夏耀祖的视线都模糊起来。
没有惊动张凤珍，他返身上了车，一脚油门开回了小东门巡捕房。
值班室里有十来号巡捕，大雨天出不了门，作奸犯科的也窝在家里躲雨。值班室里，大家悠哉的泡一杯茶水，正在闲磕牙。
冷不丁看见夏耀祖和黄浦江里刚爬上来的水鬼一般，一脸铁青，步步滴汤淌水的走了进来。
听说竟是夏瑛不见了，众人齐刷刷从椅子上弹起来，拿雨衣的、取手电筒的，一面找东西一面七嘴八舌的就划定了各自的搜索范围。
赵鹏不是上海本地人，来的时间又短，出了小东门就难辨东南西北。夏耀祖的意思是让他守在值班室。
赵鹏急得脸都红了：“我不留守，我要去找小师妹。”这是他在夏耀祖手下做事以来第一次跟师父呛声，夏耀祖强压下心中的怒气：“你不要添乱，不要深更半夜的到还要去找你。”
黑皮赶紧过来想拉着小师弟往外走：“你和我一组，咱们在小东门弄堂里找。”
没想一拉之下，赵鹏纹丝没动，黑皮自己倒踉跄了一下。
赵鹏的脖子都红了，双手攥着拳头，颤声道：“我不去弄堂，我觉得小师妹在厚德纱厂。从里面穿过来离家就很近了。”
“哪？”黑皮看着小师弟的样子，疑心这几乎从没离开过十六铺码头的小子从哪里知道的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你知道厚德纱厂在哪吗？”
夏耀祖听了却眼前一亮，夏瑛打小就是个孩子王，带着一群鼻涕虫在弄堂里呼啸来去。
她十来岁的那年夏天，每天早上放下筷子就跑的没了影，不饿的两眼发绿不回来。后来才知道是跑到废弃的厚德纱厂探险去了，乐此不疲的一直持续到开学。
“那就一起去！”夏耀祖当机立断拉着两个小徒弟直奔厚德纱厂。
后面的事夏耀祖想起来就觉得眼睛发酸，他再不愿去回想那一幕。
听到赵鹏把嗓子喊成破锣，夏耀祖心中就是一惊，心慌的腿脚都有些抖。再看到不省人事的夏瑛，浑身的泥水、带血的嘴唇，千百个坏念头在脑海里呼啸盘旋，又好像有一口大钟轰轰作响，震得眼前发黑。
他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着试探女儿的鼻息，直到一缕温暖的风吹到手上才觉得自己冰凉的胸腔又渐渐有了温度。
回去的路上是黑皮开的车，夏耀祖坐在后排抱着女儿，身上还有些发软，心里已经在发愁怎么跟老婆交待。
抱着女儿一进大门，夏耀祖就特意把张凤珍支使的团团转：烧热水，给女儿洗澡、换衣服、烧姜汤、做晚饭。等到这一通忙下来，张凤珍竟没顾得上掉一滴眼泪。
她和夏耀祖守在女儿的床边就只觉得累和茫然：女儿就是睡着了，可能还受了惊吓。胳膊腿的有树枝的划痕，其他地方都好好的，洗澡的时候她细细的看过。
夏耀祖回来之前她担心的只想大哭一场，可如今孩子好好的，哭什么呢？
等夏瑛醒来扭股糖似的一通撒娇，姆妈就什么烦恼都忘了，开开心心的给女儿做面去了。
夏瑛明白，姆妈这里是糊弄过去了，阿爸那关才真是难过。对，她压根没打算说实话。
黑皮哥曾经说过撒谎的最高境界就是七分真、三分假，虚虚实实对方才搞不清楚根底。
没想到第一次实战就要用到阿爸身上。
夏瑛小心翼翼地道：“阿爸，我错了，不该抄这个近路。本来厚德纱厂我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的。谁想到天黑以后全变了。”
夏耀祖将信将疑：“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夏瑛露出个似哭非哭的样子：“我摔了好几跤，雨一下起来地上全是泥，我又跑得急，摔在草丛里还好些，摔在碎砖瓦上疼死人了。”
夏瑛说着说着，被人追杀的惊恐委屈货真价实的涌上心头，鼻子一酸就红了眼圈。
夏耀祖心疼起来，口气也不由缓和许多：“做什么跑的那么急？”
一向伶牙俐齿的夏瑛突然吞吞吐吐起来，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夏耀祖：“我，我怕鬼？”
“什么？”夏耀祖万没想到听到这么个答案，匪夷所思道：“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夏瑛脸红的滴血：“就是夜里觉得厂子里瘆人的很，总觉得鬼影憧憧的。
我觉得有鬼往我后脖颈吹风，又听到草丛里有刷刷的脚步声。那些野猫野狗的，夜里眼珠子都是绿的。”
说这么个与自己本性实在相悖的谎话，夏瑛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任何一个有经验的老师搭眼一瞧就知道这是老实学生难得想糊弄一下师长，自己心里这关还没过去。
眼窝里刚才那点潮气都被蒸的干干的。无奈夏瑛只好在被子底下拼命掐着自己的大腿根，眼泪刷的淌下来。
“哎呀！你就别问了，你也瞧见了，我什么事都没有了。一个字也不许再问了。”
夏瑛背过身去，现场表演了一个恼羞成怒。其实是疼得呲牙咧嘴面目狰狞，心里只想好好揉一揉无端受苦的那块嫩肉。
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肯定写着诸事不宜，有血光之灾呢。
瞧着夏瑛恼了，夏耀祖的心里倒踏实了。
从女儿醒过来他就觉得不对，这孩子总透着点心虚。不像是被人欺负了，倒像是惹了事情怕自己发现。
怕鬼这种孩子常有的小心思对于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弄堂里多年充老大的夏瑛来说确实要算是历史污点了。
可巧夏瑛的桌子上还摆着一本《灵学丛志》，这几日她正看得上瘾。
夏长官展开了推理，以为书里的故作惊悚、鬼话连篇，今天夜里正好应了景，把个十五岁的姑娘吓得灵魂出窍。
夏耀祖站起身把《灵学丛志》操在手里“没收了，以后少看些神神鬼鬼的。”又心里暗笑：原以为这姑娘是孙猴子托生，敢上九天砸凌霄殿的脾气，没想到竟然怕鬼。
夏瑛背着身正发愁，这个恼羞成怒该装到什么时候啊？应该什么时候转回身去？是个什么表情才好？装腔作势爬到屋顶上，如今没个梯子竟不知道怎么下去了。
关键时刻，姆妈端着一碗香喷喷的黄鱼面进到屋里来，父女俩立刻默契的闭上嘴，佯装无事。
一闻到香气，夏瑛顿时觉得五脏庙中雷声大作，肠子饿得隐隐作痛，胃里恨不得伸出一只手把这碗面直接倒进去。
抓过筷子一顿埋头苦吃，不免烫得嘶嘶哈哈的，直敲得瓷碗叮当响，惹了姆妈无数个白眼。
“不要敲碗啊，没得规矩。要被你外公瞧见，是要饿饭长记性的。”喝尽最后一滴汤，夏瑛满足的靠在枕头上，摸摸鼓起来的小肚子，只觉得自己又是一条好汉了。
“看看嘎狼狈样子，以后走路小心点，别跑那么快，摔的这一身伤。”
姆妈出去收拾碗筷，夏瑛眨眨眼睛：“阿爸厉害了，未卜先知。你和姆妈说我在哪里摔跤啦？你和我说说，以后不要对不上口供。”
深夜，夏耀祖悄悄起身，叫上黑皮和赵鹏，摸黑潜入了厚德纱厂。
纱厂里果然如夏瑛所说泥泞不堪，残垣断壁在手电的光线下微微晃动，似乎要活了起来。
三个大男人一步三滑的寻到半夜，厂区里静悄悄空无一人。夏耀祖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回去蒙头补眠。
夏耀祖走到门口，一眼就看到了老婆。家里不是没钱，但是张凤珍从不穿绸缎，也不爱买首饰，只喜欢各种碎花的细棉布。
那些颜色或娇嫩或水灵，衬着她红润的脸庞、微弯的笑眼，让这个女人看起来又暖又软。
不止夏瑛喜欢抱着姆妈撒娇，夜半看着枕边人，也总让夏耀祖觉得心里又踏实又有盼头。
“我看这天要落雨了，你去接一接囡囡吧。”
这本是常有的事，夏耀祖开上巡捕房的黑色福特车时还轻松愉快，可是一个小时后，他满脸铁青的回到巡捕房。
夏瑛不见了！
夏耀祖车开得很慢，路上一直注意马路两旁的行人，一直到了圣玛利亚女中也没看到女儿的身影。然而学校已经关了大门，门房说所有的学生都走了。
这会天已经黑透了，大滴大滴的雨点砸下来。夏耀祖仗着自己穿着制服，硬是进到学校里把所有的房间都看了一遍，确实是一个人也没有了。
夏耀祖心里急了起来，夏瑛平日里颇机灵，朋友也多，喜欢到处跑。可是她做事素来有交代，从不曾让姆妈担过心。
或许是自己路上看漏了，现在女儿已经到家了也未可知。
夏耀祖急急地开车赶回保康里，先抬头张望，阁楼的灯没有开，又站在门口静静地听了一会，客堂间没有人说话。夏耀祖的心是沉到了黄浦江的深处，夏瑛没回家。
站在家门口的这一会，他的衣服帽子全湿透了，雨水顺着帽檐流成了个微型的门帘，让夏耀祖的视线都模糊起来。
没有惊动张凤珍，他返身上了车，一脚油门开回了小东门巡捕房。
值班室里有十来号巡捕，大雨天出不了门，作奸犯科的也窝在家里躲雨。值班室里，大家悠哉的泡一杯茶水，正在闲磕牙。
冷不丁看见夏耀祖和黄浦江里刚爬上来的水鬼一般，一脸铁青，步步滴汤淌水的走了进来。
听说竟是夏瑛不见了，众人齐刷刷从椅子上弹起来，拿雨衣的、取手电筒的，一面找东西一面七嘴八舌的就划定了各自的搜索范围。
赵鹏不是上海本地人，来的时间又短，出了小东门就难辨东南西北。夏耀祖的意思是让他守在值班室。
赵鹏急得脸都红了：“我不留守，我要去找小师妹。”这是他在夏耀祖手下做事以来第一次跟师父呛声，夏耀祖强压下心中的怒气：“你不要添乱，不要深更半夜的到还要去找你。”
黑皮赶紧过来想拉着小师弟往外走：“你和我一组，咱们在小东门弄堂里找。”
没想一拉之下，赵鹏纹丝没动，黑皮自己倒踉跄了一下。
赵鹏的脖子都红了，双手攥着拳头，颤声道：“我不去弄堂，我觉得小师妹在厚德纱厂。从里面穿过来离家就很近了。”
“哪？”黑皮看着小师弟的样子，疑心这几乎从没离开过十六铺码头的小子从哪里知道的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你知道厚德纱厂在哪吗？”
夏耀祖听了却眼前一亮，夏瑛打小就是个孩子王，带着一群鼻涕虫在弄堂里呼啸来去。
她十来岁的那年夏天，每天早上放下筷子就跑的没了影，不饿的两眼发绿不回来。后来才知道是跑到废弃的厚德纱厂探险去了，乐此不疲的一直持续到开学。
“那就一起去！”夏耀祖当机立断拉着两个小徒弟直奔厚德纱厂。
后面的事夏耀祖想起来就觉得眼睛发酸，他再不愿去回想那一幕。
听到赵鹏把嗓子喊成破锣，夏耀祖心中就是一惊，心慌的腿脚都有些抖。再看到不省人事的夏瑛，浑身的泥水、带血的嘴唇，千百个坏念头在脑海里呼啸盘旋，又好像有一口大钟轰轰作响，震得眼前发黑。
他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着试探女儿的鼻息，直到一缕温暖的风吹到手上才觉得自己冰凉的胸腔又渐渐有了温度。
回去的路上是黑皮开的车，夏耀祖坐在后排抱着女儿，身上还有些发软，心里已经在发愁怎么跟老婆交待。
抱着女儿一进大门，夏耀祖就特意把张凤珍支使的团团转：烧热水，给女儿洗澡、换衣服、烧姜汤、做晚饭。等到这一通忙下来，张凤珍竟没顾得上掉一滴眼泪。
她和夏耀祖守在女儿的床边就只觉得累和茫然：女儿就是睡着了，可能还受了惊吓。胳膊腿的有树枝的划痕，其他地方都好好的，洗澡的时候她细细的看过。
夏耀祖回来之前她担心的只想大哭一场，可如今孩子好好的，哭什么呢？
等夏瑛醒来扭股糖似的一通撒娇，姆妈就什么烦恼都忘了，开开心心的给女儿做面去了。
夏瑛明白，姆妈这里是糊弄过去了，阿爸那关才真是难过。对，她压根没打算说实话。
黑皮哥曾经说过撒谎的最高境界就是七分真、三分假，虚虚实实对方才搞不清楚根底。
没想到第一次实战就要用到阿爸身上。
夏瑛小心翼翼地道：“阿爸，我错了，不该抄这个近路。本来厚德纱厂我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的。谁想到天黑以后全变了。”
夏耀祖将信将疑：“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夏瑛露出个似哭非哭的样子：“我摔了好几跤，雨一下起来地上全是泥，我又跑得急，摔在草丛里还好些，摔在碎砖瓦上疼死人了。”
夏瑛说着说着，被人追杀的惊恐委屈货真价实的涌上心头，鼻子一酸就红了眼圈。
夏耀祖心疼起来，口气也不由缓和许多：“做什么跑的那么急？”
一向伶牙俐齿的夏瑛突然吞吞吐吐起来，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夏耀祖：“我，我怕鬼？”
“什么？”夏耀祖万没想到听到这么个答案，匪夷所思道：“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夏瑛脸红的滴血：“就是夜里觉得厂子里瘆人的很，总觉得鬼影憧憧的。
我觉得有鬼往我后脖颈吹风，又听到草丛里有刷刷的脚步声。那些野猫野狗的，夜里眼珠子都是绿的。”
说这么个与自己本性实在相悖的谎话，夏瑛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任何一个有经验的老师搭眼一瞧就知道这是老实学生难得想糊弄一下师长，自己心里这关还没过去。
眼窝里刚才那点潮气都被蒸的干干的。无奈夏瑛只好在被子底下拼命掐着自己的大腿根，眼泪刷的淌下来。
“哎呀！你就别问了，你也瞧见了，我什么事都没有了。一个字也不许再问了。”
夏瑛背过身去，现场表演了一个恼羞成怒。其实是疼得呲牙咧嘴面目狰狞，心里只想好好揉一揉无端受苦的那块嫩肉。
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肯定写着诸事不宜，有血光之灾呢。
瞧着夏瑛恼了，夏耀祖的心里倒踏实了。
从女儿醒过来他就觉得不对，这孩子总透着点心虚。不像是被人欺负了，倒像是惹了事情怕自己发现。
怕鬼这种孩子常有的小心思对于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弄堂里多年充老大的夏瑛来说确实要算是历史污点了。
可巧夏瑛的桌子上还摆着一本《灵学丛志》，这几日她正看得上瘾。
夏长官展开了推理，以为书里的故作惊悚、鬼话连篇，今天夜里正好应了景，把个十五岁的姑娘吓得灵魂出窍。
夏耀祖站起身把《灵学丛志》操在手里“没收了，以后少看些神神鬼鬼的。”又心里暗笑：原以为这姑娘是孙猴子托生，敢上九天砸凌霄殿的脾气，没想到竟然怕鬼。
夏瑛背着身正发愁，这个恼羞成怒该装到什么时候啊？应该什么时候转回身去？是个什么表情才好？装腔作势爬到屋顶上，如今没个梯子竟不知道怎么下去了。
关键时刻，姆妈端着一碗香喷喷的黄鱼面进到屋里来，父女俩立刻默契的闭上嘴，佯装无事。
一闻到香气，夏瑛顿时觉得五脏庙中雷声大作，肠子饿得隐隐作痛，胃里恨不得伸出一只手把这碗面直接倒进去。
抓过筷子一顿埋头苦吃，不免烫得嘶嘶哈哈的，直敲得瓷碗叮当响，惹了姆妈无数个白眼。
“不要敲碗啊，没得规矩。要被你外公瞧见，是要饿饭长记性的。”喝尽最后一滴汤，夏瑛满足的靠在枕头上，摸摸鼓起来的小肚子，只觉得自己又是一条好汉了。
“看看嘎狼狈样子，以后走路小心点，别跑那么快，摔的这一身伤。”
姆妈出去收拾碗筷，夏瑛眨眨眼睛：“阿爸厉害了，未卜先知。你和姆妈说我在哪里摔跤啦？你和我说说，以后不要对不上口供。”
深夜，夏耀祖悄悄起身，叫上黑皮和赵鹏，摸黑潜入了厚德纱厂。
纱厂里果然如夏瑛所说泥泞不堪，残垣断壁在手电的光线下微微晃动，似乎要活了起来。
三个大男人一步三滑的寻到半夜，厂区里静悄悄空无一人。夏耀祖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回去蒙头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