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楹如愿在对方的府邸住下。

    从三百年前的上苍宫,到如今的梦境里,继续蹭吃蹭住。

    可惜预想的偶遇场景,一个都没上演。

    凡人谢拂如今只有微薄的力量,神殿式微,维护都城太平的重任,担在他肩上。

    他每日早出晚归,都在修炼。

    期间还给江绩雪,使了多次绊子。

    他打破了对方炼化魔气的计划,还暗中相助宗族的旁支造反。

    江绩雪派人来传话的时候。

    都能听出气急败坏来:“楹夫人,王上问您,今日要回宫吗?”

    翻译过来的意思是。

    今天想好跟他狼狈为奸,一齐对付谢拂了吗。

    长楹:“没有,让他哪儿凉快待哪儿去。”

    宫人躲开,低头道:“王上说,谢大人恐不是良善之辈,还希望您能多体谅他的用心。”

    长楹:“他不来挑拨离间,就是最好的用心了。”

    话音落下如同巧合,她转身看见了今日,没早出晚归的谢拂。

    白衣青年手执青伞,面色从容沉寂。

    宽袖被风浸得微凉,模样和那天在宫中雪地里重逢时,一般无二。

    目光像是已经看了她很久。

    包括江绩雪每日都遣来的宫人,也不知有没有听到二人的对话。

    长楹带着笑意:“谢大人,早啊。”

    他旁边的侍从,略带阴阳怪气地开口:“不早了吧,都快晌午了,大人已经处理完今日的事务了。”

    “在这里听你们,聊了挺久的了。”

    谢拂恍然未觉,只是敛眉垂眸,眸间涌动着暗色看向宫人。

    “如今守卫已经松懈到,什么人都会放进来了吗?”

    他指桑骂槐的。

    长楹:“骂得好,我早看姓江的不顺眼了……”

    谢拂轻勾了下唇后,没有问刚刚的事,也没有同她说道这个话题。

    对着传话的宫人道:“既然有空,还是多关心你们王上吧。最近遇了刺,多加小心。”

    他温文尔雅的话语中,透出漫不经心的要挟来。

    长楹探头,眸带好奇:“你把他打了啊?”

    谢拂对于她的发问,坦然承认了:“是。”

    他目光细微地落在她脸上,像在寸寸打量,探究她是否心口如一,没有谎言的成分。

    长楹轻叹他的执行力。

    仰起脸,笑吟吟道:“干得漂亮。”

    片刻后,她注意到对方的手上,新添了伤痕,便抬手握住他的手腕:“你……”

    白衣青年微僵,却没有将手收回来。

    语气轻描淡写地道:“只是小伤,不日便会愈合。”

    长楹眨眨眼。

    她抬手轻撕了截衣袖,拽在手里,给伤口包扎上了一个蝴蝶结:“就算是小伤,那也不能马虎的呀。”

    凡人好像是给吹吹,就不疼了。

    长楹实在模仿不来。

    于是变出菱花盒子,取了点花泥:“这个是用我的花瓣做的,应该会有助愈合吧。”

    才怪。

    器灵轻咳:“你的花糕上回毒倒了陵玉,花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长楹弯弯唇角:“那不是更好吗?”

    “我看凡间的话本子上,有些女子做饭难吃,她们的丈夫却能面不改色地吃下。”

    “反而会增加感情。”

    花泥沾在对方的伤口上,看模样还严重了几分。

    旁边的侍从都看不下去了,一副她要陷害对方的模样:“你……”

    还没斥责完,便被谢拂眼神示意。

    谢拂再度淡淡勾唇。

    睁眼说着瞎话:“嗯,确实感觉有助愈之效。”

    花泥带着明显的灼热,缓缓蚀着伤口。

    有那么一瞬间,他生出错觉。

    未来哪怕她给的是毒药,他也会这样静静地纵容。

    即使她真的是别有用心的骗子。

    至少能演绎得如此像,便足够了。

    长楹抬眸,看着他乐不可支。

    她原本上着花泥,用力戳他伤口的指尖,最终缓了缓放轻。

    看在对方是她攻略对象的情况下,她决定还是对他好点。

    认真地上完了药:“我刚刚又吹了好几下,应该很快就好了。”

    凡人谢拂应该等下走了,会把这恶化伤口的花泥,及时洗掉的吧。

    闻言,白衣青年很轻地嗯了声。

    仿佛无论她说什么,都会毫无反驳地应声。

    他眸间清冷中,带着不可察觉的温柔,和梦境外为神尊时的冷漠,不太一样。

    像长楹从前在云泽兽的梦境里,见到的少年谢拂那样。

    他还没有被剖心,有普通的喜怒哀乐和爱恨。

    看过来的目光带着缱绻。

    长楹:“谢大人今天百忙之中过来,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谢拂指尖抽出一折请帖,曳着鎏金色的长穗,上边墨字翻飞着走。

    “帝姬和亲,重新择了良辰,她也请你去了宴会,感谢你之前的相救之恩。”

    长楹挑眉:“感谢我啊?”

    也对,没有她,梦境里的卿念早被那群傀儡杀了。

    谢拂:“你若不想去,我替你回绝了她。”

    长楹眨眨眼:“那你去吗?你去的话我也想去。”

    谢拂颔首,让侍从唤了另一人过来:“宴会上人多眼杂,以江绩雪的性子,恐会生出各种变数。”

    “她是神宫中身手佼佼者,能护着你周全。”

    长楹:“我觉得,身为魔,应该是大家都怕我才对……”

    话音落下的刹那,她看到了谢拂背后的姑娘。

    利落的装束和高马尾,面孔俨然是熟悉的漾月。

    器灵:“也对,她跟我们掉落进了同一个漩涡,自然是在同一处梦境。”

    而长楹入梦后,注意力都放在如何攻略谢拂上,早把对方遗忘了。

    器灵:“如果是三百年后的蝶魔,肯定会此刻,狠狠嘲笑你重色轻友。”

    长楹轻咳两声。

    好在对方什么都不记得:“姑娘,我来带路吧。”

    长楹跟着她,围墙外马车已经备好,她抬手掀帘坐进去。

    刹那间对上不远处谢拂的视线,不由一顿。

    “他为什么不派别人来,恰好找来了漾月呢?”

    是巧合吗?

    长楹神色微微肃然:“器灵,我总怀疑他还记得更多。”

    她不会自以为目的掩饰得很好,其实早已露馅了吧?

    器灵口吻带上安慰:“不会的,他只是几分本体的魂识,没有那么强的意志力。”

    漾月眼带好奇:“姑娘,你还有话同谢大人说吗?”

    长楹放下车帘,隔绝了外面的视线:“没有了。”

    “你随在谢……大人身边,多久了?”

    漾月背上是把利落的长剑,像凡间的女侠客。

    笑起来时脸颊处,依然有梨涡浮现:“哦,大概好几年前,去的神殿吧。”

    “不过姑娘也别小看我。”

    “这次宴会,我会保护好你的。”

    长楹打量着她:“那你认识一个,戴着青木面具的人的吗?”

    扶城应该也在这个梦境中。

    梦境外现实中,漾月还没同对方捅破窗户纸。

    既然三百年前,蝶魔还没有入魔,也没有喜欢后来那个凡人,一切都刚刚好。

    “我算了算,你应该跟他有一段桃花缘。”

    长楹决定当回助攻。

    这缥缈的梦境,忙活半天,至少得成一对有情人出来吧?

    她跟谢拂是不可能了,谎言开始,也会以别有用心结束。

    漾月有些措不及防:“啊?”

    她眨眨眼,迟疑:“可我不认识这样一个人啊。”

    长楹含笑:“应该快了,别急。”

    宴会比她预想的热闹,偌大的公主府里,齐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曲水流觞,雕梁画栋,凡间的景致精致而盎然。

    女眷们坐在亭中,围着卿念。

    后者今日盛装,明黄的宫装曳地,额间点缀着梅花妆,低垂着眼神色难辨。

    看到她,抿唇示以微笑。

    器灵:“重明鸟还没从梦中觉醒吧,所以才会听从了江绩雪的安排,乖乖前去和亲。”

    长楹若有所思。

    漾月跟在她身边,逐一细说介绍:“帝姬旁边穿得最华丽的,是棠棣夫人。”

    “另一边靠近画廊的,分别是颜夫人和青韵夫人。”

    在如此重要的场合,相伴帝姬和亲出嫁的,都不会是寻常人。

    长楹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这些不会都是,江绩雪在凡人的时候,娶的夫人们吧?”

    对方一边搞反派事业,一边还有空风花雪月,倒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漾月轻咳了声:“是,不过这位王上,向来只对长生感兴趣,迎娶几位夫人只当摆设。”

    “另外,她们都出身显赫,性子恐怕不好相处。”

    长楹轻哦了声。

    原来凡人怪物,是为了权力当鸭的典型啊。

    想想对方黑氅下只剩白骨的模样,也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有这么多夫人也做不了什么。

    难怪愈发心理不健全了。

    器灵:“扑哧。”

    不过漾月的话提醒了长楹。

    前些日子江绩雪胡说八道后,亭子里的女眷们,看向她的眼神,或多或少带上怪异。

    长楹尽然无视,坐下后拿了桌上的糕点,笑吟吟道:“好久不见,帝姬。”

    卿念微微侧脸,还没有说什么。

    旁边的青韵夫人开了口:“长楹姑娘,久仰。”

    “方才我们几个姐妹还聊到你呢,在想是什么样的姑娘,让王上惦念已久。”

    长楹咬着糕点,抬眸看她一眼。

    “可能是他欠抽吧,而我揍人比较厉害。”

    青韵夫人:“?”

    旁边的颜夫人扑哧笑出声,怕太大声了,只好以绢丝扇面相掩。

    穿着最华丽的棠棣夫人,在主位端庄噙笑道:“确实缘分难得。”

    长楹看对方一眼。

    整场宴会的主人公卿念开了口:“好了,王上和谢大人他们来了。等他们落座了,就开始吧。”

    闻言,长楹顺势望去。

    江绩雪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诈尸样。苍白的脸,艳丽的唇。

    他带到各处的傀儡守卫,紧紧跟随着他,皆裹在密不透风的黑衣里,一副阴间模样。

    长楹视线掠过他,看向他后边的谢拂。

    白衣青年同她四目相对,目光平静而温和,乍如人间四月春水暖。

    长楹对着他单眨了下眼,笑意盈盈。

    对方意有所觉,漆眸中情绪翻涌。

    漾月趁机道:“谢大人平日可不会来各种宴会,他忙得很。是因为姑娘你在这里,他放心不下所以来。”

    长楹轻笑:“是吗,那就借你吉言。”

    也许是她和谢拂的目光太灼灼了。

    江绩雪冷哼了声。

    侧身挡住,横亘在二人的视线里:“谢大人的手,似乎是伤着了?”

    他这是明知故问。

    白衣青年腕上的缎带,胭绯色和他的白衣格格不入。

    包扎成蝴蝶结,格外得显眼。

    长楹注意到,他伤口沁出的血。

    呛了下,险些噎住糕点。

    器灵像发现了新大陆:“你给他抹的花泥,他没有清洗掉哎。”

    因为没及时洗掉,所以伤口恶化了。

    白衣青年却像没这回事,就这么带着伤,招摇而过,坦然接受众目的打量。

    而前不久被他刺杀,江绩雪状态不怎么好,应当是受了内伤。

    他带着嘲弄的语气:“孤还以为,谢大人是修行之人,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呢。”

    谢拂轻掀眼眸,像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语气平静道:“确实算不上什么。”

    “只是打情骂俏、促进感情的小伤而已。”

    长楹:“?”

    她拈着糕点不动,有一瞬间以为出现了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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