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提了提书包肩带，书包有点磨损了，书包是淡淡的灰色，拉链挂了很多hellokitty挂件，走路时一晃一晃的，发出声响。
江迟伸手要提我的书包，我侧着身躲开了，那天晚上我也是这么躲开他的。
“你以后都在那边兼职了？”江迟收回手问我。
“对，估计以后都在那里，应该是不会变的。”
我回答他，我的答复或许太官方了点，他听到笑出了声。
我没理会他，自顾自看着路边，灯很高很亮，颜色暖暖的，给我以慰藉的感觉，花圃开了几朵花，藏在密匝匝的绿叶后。
刚下过雨的地面湿漉漉的，雨水浸透在水泥地里，我的鞋子磨擦着地面，江迟走的很快，他没有刻意等我，我就把步子迈得很大，没有跑，就着这样的节奏追上他。
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还没吃饭吧？”
届时我才想起，今天原来还没有吃饭，身体难怪轻盈了些，校服外套里穿着毛衣，毛衣有点劣质，总是贴在我身上，毛线刺刺的，瓦解苟延残喘的我。
“嗯，我回家会吃的。”
我叫他别担心了，他也不会管我，我把它当作客套的话，句句有回应，是我可以应付自如的。
“现在就去吃吧。”江迟说。
他的语气很肯定，不是在和我商量，反倒是已经在给我下达命令了。
“我不饿“，我有些不情愿，“我自己会去吃的，时间也不早了不是么？”
“老是不吃东西对身体不好，现在去吃，同样的话老子不说第二遍。”
江迟的语气很严厉，现在摆着一副批评我的架势，很罕见啊，我噗嗤就笑了，他往前的脚步猛地停了，我自己也顿了顿，反应过来摆好逃跑的姿势，但还是被拉回来了。
“好笑么？”
不好笑，我心里说着，和他搭话，顺口就把想说的说出来了：“不好笑。”
“那你笑什么？”
“不是说你，不要提着我的书包了。”
我抿了抿唇，抬头盯着他，他很高，我估计有一米八多了吧，我比他矮了也有个十多厘米了，他现在提着书包的带子，不至于把我连人拎起，但也会不舒服。
我这么一说他松手了，往前又走了几步，走在我的前面，我也不跟着他的节奏走了。
老城区都住着老头头老太太，这个时间早就美美入梦了，路上没有人，但我还是很害羞。
就算没有人我也觉得局促，把头往校服里藏了藏，慢慢跟在江迟后面。
这样走也挺好。
我跟着江迟，穿过长长的水泥路，角落开着野花，一小丛的。
不久我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
这个地方我没有来过，楼房比我住的地方还要旧，墙壁贴着很多广告，遮住了原本的颜色。
我回过神，小跑追上江迟，开口问他：“这不是回家的路，我要走了。”
他还自顾自走着，边走边回答我：“我带你去吃饭。”
接着又补了一句：“不会把你拐走的，吃完我送你回家。”
“哦。”
我想跑走，可看见江迟有时回头看我，我又掐灭这种想法，我有些发怵，但又安慰自己。
之前和江迟回家，他不会对我怎么样，这样说我还是刻意走慢了些。
他走到路的尽头，这里开着一家店，是小吃店，江迟推门进去，老板还没睡，见到江迟也好像习惯了，和他打招呼。
“小迟来了啊。”
“嗯。”
江迟回她。
我和他面对面坐下，他把菜单递给我，都是些家常的菜肴，我随意勾选了几个，把菜单推给他。
江迟没有看，转手递给了老板，老板很麻利，利索地走进厨房准备，空气是凝固剂，凝固了我们之间稍稍局促的氛围。
江迟低着头看手机，悄无声息的，很安静，我很喜欢当下的感觉。
忽然，我想起了什么，对江迟说：“饭钱我给你。”
“不用。”
“一定要给你！”我很坚决，上次他没有收钱，二十四小时之后自动退还，我又转给他，他还是没收，我也不强求了，对话框就一直停留在那个时间。
“以后你吃饭，只要我在，你就不用操心。”
江迟这样说，我倒是有点儿羞了，我急忙反驳：“谁要听你的？”
这样一说，我想他肯定语塞了，但就算如此他还是告诉我他从不食言，他不喜欢食言。
我想抢先先把钱付了，我趁他在看手机，停了筷子，正要起身，却听见江迟说：“我付过了。”
我一顿，自知没趣便一口气扎进饭里，厨房传来水声，我想老板也该休息了，吃得更快了些。
饭噎住了嗓子，我拍拍胸脯给自己顺顺气，江迟把水拧开递了过来，我接过，然后小声道谢，江迟就又开始说着那些誓言了：“在我这里，你不用说这句话，永远也不用说。”
我不想和他再争辩了，点点头，算是我的回应。
前车之鉴，我速度慢了下来，他也不催我，我按着平时的速度吃着，待我当下碗筷，江迟也刚好抬起头。
我们对视了一秒，我先败下阵来，对他说：“我吃好了，走吧。”
江迟点点头，站起身，先走出门外。
今天没有昨日那么冷，虽然掺杂着些心理因素的存在，月朗风清，人也清透了很多，我从这小吃店时，我就构思着回去时的话题，如今我还是觉得不说话才是现在最该做的。
但我很心急，忍不住发问：“你为什么要带我来吃饭？”
我对江迟没有深入的了解，现在我大抵觉得和他的接触只多不少，我不得不感叹机遇的奇妙。
我知道江迟做事没有理由，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别人过问，也不需要别人掺和在其中。
他说：“没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就算猜到他的回答我还是更奇怪了，明明素不相识，或许只能算是我单方面认识他，关系突然就增进了，让我适应不上来，就像第一次去西藏的高原反应一样，让我心惶惶的，头还是疼着。
他又重复了那句话，他做事不需要理由，但我想知道一个答案。
江迟放慢脚步和我同步，鳞次栉比的房子，很整齐，很整齐。
江迟问我：“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我思考了一会，说：“快两年了。”
江迟点点头，“我知道了。”
走到家楼下，我说：“没见到你的这几天，花开得更盛了，你知道吗？”
江迟抬头看了看，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说：“确实很好看。”
我心里苦笑，如果每天都经过这里，就可以看见。
我和江迟道别，独自走上楼梯，如果我当时回头看一眼，是不是能看见江迟还没走，可惜没有如果，我回望的时候太晚了。
我打开家门，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明明已经捉襟见肘，手里还夹着女士香烟。
我和妈妈打了声招呼，顺便问她怎么回来了，去了哪里？
妈妈语气很不耐烦，随便敷衍我几句，“我就回来看一下你”，她看了一眼手表，随后起身，去房间不知道去拿什么，“我马上走了，一个人好好的。”
妈妈进了房间，声音还回荡在我的耳畔。
房间传来翻找的声音，妈妈在主卧，我的家里很简单，两个房间，主卧一直空着，妈妈很少回来住，东西该拿走的都拿走了，怎么今天就有东西了呢？
我很好奇，房间里，妈妈大声喊我：“怎么没有呢？靠，是不是你这个小东西拿走的？”
我有些疑惑，问：“什么东西？”
“你爸的，我给他拿走，哦找到了。”
我可以在客厅隐隐约约看见主卧的场景，是很平常的布置，中间摆着一张大床，床单落了灰，但还能看见被单上的线条，旁边是木质的衣柜，衣柜分了很多抽屉，妈妈就在其中翻着，很多东西掉在地板。
中间分层的抽屉是放照片的，我的视角不能窥见太多，所以飘落的照片格外明朗。
是我小时候的照片。
随着抽屉合上的沉闷声响发出，妈妈很利索地站起身，手里又多了一个卡包，鲜艳的红色卡包，妈妈今天穿着长款的黑色羽绒服，很晚了，还是画着妆，殷红的口红像血一样，应该临时回来的。
我盯着卡包有些出神，记忆在我脑海中闪现出，我冲过去想夺过卡包。
她还没反应过来，大声斥责我：“你干什么！”
我咬了咬唇，喉咙有些发紧，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泪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糊在脸颊，粘粘的。
但是手上的动作还是没停。
妈妈的力气很大，比我的要大很多，边抢边骂着：“抢你妈东西干什么？反了你，□□麻痹的，我是你妈啊。”
小时候妈妈声音就很温柔，对谁都和和气气的，没有变过，现在我却觉得她的声音很尖锐，很刻薄，如刀子一样。
我抢不过她，妈妈很轻易占了上风，手心溢出了汗水，滑滑的，卡包也从我手里脱落。
妈妈很大声，随手拿长柄伞，扇了我好久，火辣辣的疼，她把茶几上的东西全部扫在地上，很刺耳我却听不见。身体七零八落，苟延残喘，我顾不上这么多，看着她要走去玄关，我无可奈何。
那一刻我是痛恨自己的，为什么抢不过呢？
我用最后的力气对她说：“妈，别赌了。”
“这是爸留下来的。”
时间暂停了，是吗？
妈妈不说话了，没有理我，兀自走向玄关，换上鞋，走之前我听见她说：“我没有赌。”
关门声很响，像衣柜抽屉的闭合声，把我从思绪里拉出来，妈妈又离开了。
没有赌，是么？
可我宁愿接受你会承认，我也不想再这样了。
我在客厅里呆了很久，曲着腿，头靠在膝盖上，浓烈的香水味却还没散去，分针走过会发出机械的声音，就这样艰涩地流着，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记得分针转了很多圈，直到声音消失在我的视线。
我走到主卧，地板还散落着照片，我看见地板上的照片，是我在荡秋千的时候。
那时候我以为可以一直无忧无虑，可是最终还是要放任我自己走到凄风苦雨之中。
我蹲下身子，妈妈指尖的余温已经消失殆尽，我拾起照片，我在那张照片里看见很久没有见到的人——爸爸？
他站在当时幼小的我身后，从此我就没有见过他，红色的卡包是他最喜欢的颜色。
我心里酸涩着，爸爸本来应该教一辈子书，我觉得我一生离不开赌这个字，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还在宁城的时候，他带我玩了秋千，找人给我拍照，洗出来，告诉我以后要好好的。
妈妈曾经说过，世界上最快乐的人是最擅长遗忘的人，我信了，所以我把快乐的事情都忘去了，留下支离破碎的记忆，我问过妈妈他去哪里了？
妈妈的声音温柔，我却很冷，妈妈说，他死了，留我们自己在这个世上，可到最后妈妈食言了，往事随风散去，有些化为尘埃，有些变成云烟。
我闭上眼睛，痛苦的回忆就不应该出现，永远也不要出现，我的眼泪滴在照片上，如果我睁眼，就可以看见晕染开的泪珠，也成就了花。
寒气紧扣身体。
江迟伸手要提我的书包，我侧着身躲开了，那天晚上我也是这么躲开他的。
“你以后都在那边兼职了？”江迟收回手问我。
“对，估计以后都在那里，应该是不会变的。”
我回答他，我的答复或许太官方了点，他听到笑出了声。
我没理会他，自顾自看着路边，灯很高很亮，颜色暖暖的，给我以慰藉的感觉，花圃开了几朵花，藏在密匝匝的绿叶后。
刚下过雨的地面湿漉漉的，雨水浸透在水泥地里，我的鞋子磨擦着地面，江迟走的很快，他没有刻意等我，我就把步子迈得很大，没有跑，就着这样的节奏追上他。
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还没吃饭吧？”
届时我才想起，今天原来还没有吃饭，身体难怪轻盈了些，校服外套里穿着毛衣，毛衣有点劣质，总是贴在我身上，毛线刺刺的，瓦解苟延残喘的我。
“嗯，我回家会吃的。”
我叫他别担心了，他也不会管我，我把它当作客套的话，句句有回应，是我可以应付自如的。
“现在就去吃吧。”江迟说。
他的语气很肯定，不是在和我商量，反倒是已经在给我下达命令了。
“我不饿“，我有些不情愿，“我自己会去吃的，时间也不早了不是么？”
“老是不吃东西对身体不好，现在去吃，同样的话老子不说第二遍。”
江迟的语气很严厉，现在摆着一副批评我的架势，很罕见啊，我噗嗤就笑了，他往前的脚步猛地停了，我自己也顿了顿，反应过来摆好逃跑的姿势，但还是被拉回来了。
“好笑么？”
不好笑，我心里说着，和他搭话，顺口就把想说的说出来了：“不好笑。”
“那你笑什么？”
“不是说你，不要提着我的书包了。”
我抿了抿唇，抬头盯着他，他很高，我估计有一米八多了吧，我比他矮了也有个十多厘米了，他现在提着书包的带子，不至于把我连人拎起，但也会不舒服。
我这么一说他松手了，往前又走了几步，走在我的前面，我也不跟着他的节奏走了。
老城区都住着老头头老太太，这个时间早就美美入梦了，路上没有人，但我还是很害羞。
就算没有人我也觉得局促，把头往校服里藏了藏，慢慢跟在江迟后面。
这样走也挺好。
我跟着江迟，穿过长长的水泥路，角落开着野花，一小丛的。
不久我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
这个地方我没有来过，楼房比我住的地方还要旧，墙壁贴着很多广告，遮住了原本的颜色。
我回过神，小跑追上江迟，开口问他：“这不是回家的路，我要走了。”
他还自顾自走着，边走边回答我：“我带你去吃饭。”
接着又补了一句：“不会把你拐走的，吃完我送你回家。”
“哦。”
我想跑走，可看见江迟有时回头看我，我又掐灭这种想法，我有些发怵，但又安慰自己。
之前和江迟回家，他不会对我怎么样，这样说我还是刻意走慢了些。
他走到路的尽头，这里开着一家店，是小吃店，江迟推门进去，老板还没睡，见到江迟也好像习惯了，和他打招呼。
“小迟来了啊。”
“嗯。”
江迟回她。
我和他面对面坐下，他把菜单递给我，都是些家常的菜肴，我随意勾选了几个，把菜单推给他。
江迟没有看，转手递给了老板，老板很麻利，利索地走进厨房准备，空气是凝固剂，凝固了我们之间稍稍局促的氛围。
江迟低着头看手机，悄无声息的，很安静，我很喜欢当下的感觉。
忽然，我想起了什么，对江迟说：“饭钱我给你。”
“不用。”
“一定要给你！”我很坚决，上次他没有收钱，二十四小时之后自动退还，我又转给他，他还是没收，我也不强求了，对话框就一直停留在那个时间。
“以后你吃饭，只要我在，你就不用操心。”
江迟这样说，我倒是有点儿羞了，我急忙反驳：“谁要听你的？”
这样一说，我想他肯定语塞了，但就算如此他还是告诉我他从不食言，他不喜欢食言。
我想抢先先把钱付了，我趁他在看手机，停了筷子，正要起身，却听见江迟说：“我付过了。”
我一顿，自知没趣便一口气扎进饭里，厨房传来水声，我想老板也该休息了，吃得更快了些。
饭噎住了嗓子，我拍拍胸脯给自己顺顺气，江迟把水拧开递了过来，我接过，然后小声道谢，江迟就又开始说着那些誓言了：“在我这里，你不用说这句话，永远也不用说。”
我不想和他再争辩了，点点头，算是我的回应。
前车之鉴，我速度慢了下来，他也不催我，我按着平时的速度吃着，待我当下碗筷，江迟也刚好抬起头。
我们对视了一秒，我先败下阵来，对他说：“我吃好了，走吧。”
江迟点点头，站起身，先走出门外。
今天没有昨日那么冷，虽然掺杂着些心理因素的存在，月朗风清，人也清透了很多，我从这小吃店时，我就构思着回去时的话题，如今我还是觉得不说话才是现在最该做的。
但我很心急，忍不住发问：“你为什么要带我来吃饭？”
我对江迟没有深入的了解，现在我大抵觉得和他的接触只多不少，我不得不感叹机遇的奇妙。
我知道江迟做事没有理由，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别人过问，也不需要别人掺和在其中。
他说：“没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就算猜到他的回答我还是更奇怪了，明明素不相识，或许只能算是我单方面认识他，关系突然就增进了，让我适应不上来，就像第一次去西藏的高原反应一样，让我心惶惶的，头还是疼着。
他又重复了那句话，他做事不需要理由，但我想知道一个答案。
江迟放慢脚步和我同步，鳞次栉比的房子，很整齐，很整齐。
江迟问我：“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我思考了一会，说：“快两年了。”
江迟点点头，“我知道了。”
走到家楼下，我说：“没见到你的这几天，花开得更盛了，你知道吗？”
江迟抬头看了看，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说：“确实很好看。”
我心里苦笑，如果每天都经过这里，就可以看见。
我和江迟道别，独自走上楼梯，如果我当时回头看一眼，是不是能看见江迟还没走，可惜没有如果，我回望的时候太晚了。
我打开家门，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明明已经捉襟见肘，手里还夹着女士香烟。
我和妈妈打了声招呼，顺便问她怎么回来了，去了哪里？
妈妈语气很不耐烦，随便敷衍我几句，“我就回来看一下你”，她看了一眼手表，随后起身，去房间不知道去拿什么，“我马上走了，一个人好好的。”
妈妈进了房间，声音还回荡在我的耳畔。
房间传来翻找的声音，妈妈在主卧，我的家里很简单，两个房间，主卧一直空着，妈妈很少回来住，东西该拿走的都拿走了，怎么今天就有东西了呢？
我很好奇，房间里，妈妈大声喊我：“怎么没有呢？靠，是不是你这个小东西拿走的？”
我有些疑惑，问：“什么东西？”
“你爸的，我给他拿走，哦找到了。”
我可以在客厅隐隐约约看见主卧的场景，是很平常的布置，中间摆着一张大床，床单落了灰，但还能看见被单上的线条，旁边是木质的衣柜，衣柜分了很多抽屉，妈妈就在其中翻着，很多东西掉在地板。
中间分层的抽屉是放照片的，我的视角不能窥见太多，所以飘落的照片格外明朗。
是我小时候的照片。
随着抽屉合上的沉闷声响发出，妈妈很利索地站起身，手里又多了一个卡包，鲜艳的红色卡包，妈妈今天穿着长款的黑色羽绒服，很晚了，还是画着妆，殷红的口红像血一样，应该临时回来的。
我盯着卡包有些出神，记忆在我脑海中闪现出，我冲过去想夺过卡包。
她还没反应过来，大声斥责我：“你干什么！”
我咬了咬唇，喉咙有些发紧，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泪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糊在脸颊，粘粘的。
但是手上的动作还是没停。
妈妈的力气很大，比我的要大很多，边抢边骂着：“抢你妈东西干什么？反了你，□□麻痹的，我是你妈啊。”
小时候妈妈声音就很温柔，对谁都和和气气的，没有变过，现在我却觉得她的声音很尖锐，很刻薄，如刀子一样。
我抢不过她，妈妈很轻易占了上风，手心溢出了汗水，滑滑的，卡包也从我手里脱落。
妈妈很大声，随手拿长柄伞，扇了我好久，火辣辣的疼，她把茶几上的东西全部扫在地上，很刺耳我却听不见。身体七零八落，苟延残喘，我顾不上这么多，看着她要走去玄关，我无可奈何。
那一刻我是痛恨自己的，为什么抢不过呢？
我用最后的力气对她说：“妈，别赌了。”
“这是爸留下来的。”
时间暂停了，是吗？
妈妈不说话了，没有理我，兀自走向玄关，换上鞋，走之前我听见她说：“我没有赌。”
关门声很响，像衣柜抽屉的闭合声，把我从思绪里拉出来，妈妈又离开了。
没有赌，是么？
可我宁愿接受你会承认，我也不想再这样了。
我在客厅里呆了很久，曲着腿，头靠在膝盖上，浓烈的香水味却还没散去，分针走过会发出机械的声音，就这样艰涩地流着，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记得分针转了很多圈，直到声音消失在我的视线。
我走到主卧，地板还散落着照片，我看见地板上的照片，是我在荡秋千的时候。
那时候我以为可以一直无忧无虑，可是最终还是要放任我自己走到凄风苦雨之中。
我蹲下身子，妈妈指尖的余温已经消失殆尽，我拾起照片，我在那张照片里看见很久没有见到的人——爸爸？
他站在当时幼小的我身后，从此我就没有见过他，红色的卡包是他最喜欢的颜色。
我心里酸涩着，爸爸本来应该教一辈子书，我觉得我一生离不开赌这个字，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还在宁城的时候，他带我玩了秋千，找人给我拍照，洗出来，告诉我以后要好好的。
妈妈曾经说过，世界上最快乐的人是最擅长遗忘的人，我信了，所以我把快乐的事情都忘去了，留下支离破碎的记忆，我问过妈妈他去哪里了？
妈妈的声音温柔，我却很冷，妈妈说，他死了，留我们自己在这个世上，可到最后妈妈食言了，往事随风散去，有些化为尘埃，有些变成云烟。
我闭上眼睛，痛苦的回忆就不应该出现，永远也不要出现，我的眼泪滴在照片上，如果我睁眼，就可以看见晕染开的泪珠，也成就了花。
寒气紧扣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