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清寒与高长恭率领着三万精锐骑兵把大队人马甩在后面,继续猛追。

    清寒一辈子都没见过像高长恭这样不要命的人,一天不吃饭,两天不卸甲,一口气狂追数百里,根本不给溃逃的周军重新整合军阵的机会。

    终于,他们于第二天在介休捕捉到周军的主力,一日之内连续突破周军数道防线,杀敌上万。第三天又击破周军一道防线,杀敌三千。

    周军险险在第三日方稳住阵脚,开始反扑,双方展开正面交锋。

    混战中,跟随清寒多年的骏马被流矢射死,轰然倒地,周军见清寒落马,顿时一涌而上,大喊,“敌将落马了,快快将他擒下”。

    高长恭听得仔细,驱动纤离狂奔而至,俯身将清寒掠上马背,稳稳的放在身前。

    二人同乘一骑,驰出数丈,方才返回到齐军阵中。

    周军四次把齐军冲散,但高长恭硬是率领众将四次把队伍迅速整合,迎头再战。

    眼见着情势就要陷入胶着,忽然听得远处号角声声,齐军的主力赶到了。

    周军顿时士气崩溃,听得战阵南翼一声喊,竟是有将领拒绝听令,丢下士兵开始逃跑,失了领军之人,士兵顿时陷入混乱之中,不少人开始相互践踏着夺路而逃。

    兵败如山倒。

    清寒这才有时间擦一擦面上血汗,手还未放下,只觉得身后的高长恭身躯一晃,竟直直的堕下马去。

    众将惊呼声中,高长恭滚落在地,背后的坚甲上嵌着一支羽箭,这样在地面重重一撞,伤口汩汩的流出黑血来。

    “兰陵王!”一个副将失声喊,“箭上有毒!”

    自高长恭私自带兵赴援洛阳之后,清魄与段韶约定,鸱吻有任何消息传来他要第一个通知我。

    高绍德的反应颇为奇怪,处死了值夜的士兵之后并没有派人去拿高长恭回来,段韶猜测是为了稳定军心,但清魄不太认同。

    她总有不好的感觉,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外门一响,应是近日代清魄去聚香楼探听消息的辟尘回来了,他天性最爱热闹,最爱同人搭话,出手又大方,去了茶楼竟是如鱼得水,去的第一天,打探到的消息便比清魄在那里坐数天听到的还要多,还要杂。

    正想着,辟尘快步朝凉亭这边跑来,远远的便叫,“小姐,有洛阳的消息了!”

    清魄急忙问他,“洛阳如何?”

    他得意的笑,“今日正好遇到洛阳逃出来的流民,我请他们吃了一餐,便什么都说了。”见我不悦,连忙补充道,“兰陵王的军队到了好多天了呢!”

    “这么快。”她有些吃惊,“可曾与清寒会合?”

    辟尘晃晃脑袋,“据说啊,兰陵王日夜赶路,到了邙山便被周军拦住了。”他顿了一顿,瞟了清魄一眼,竟停住不说了。

    清魄也不催,只是看住他。

    过得一会儿,他泄气道,“好小姐,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听故事的样,好歹也要问一句,然后呢?”见清魄瞪眼,他连忙接着说下去,“兰陵王带着军队避上邙山,到了傍晚,他只身带着五百轻骑,冲过周军重重包围,一口气冲到了洛阳城下。”

    清魄无意识的点点头,这确是高长恭的作风。

    见总算有了回应,辟尘更是兴奋,“那兰陵王最近打仗不是总要带个青面獠牙的面具么,公子呀,就站在城墙上,命弓箭手拿箭对准了他,大声喝道,呔!来者何人,还不快快报上名来!兰陵王却也不惧,就这样,喏,小姐,你瞧”,辟尘十分缓慢的做出揭下面具的动作,神情凛然。

    清魄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这边一笑,辟尘越发手舞足蹈起来,“小姐,你想象一下,夕阳为景,集美艳和勇武于一身,多令人神往,避火和柔水能够亲眼目睹,真是好运气呢!”

    闻得高长恭顺利到达,清魄的心情也好了起来,禁不住嘲笑道,“我一直好奇你有没有为今世投错了胎而懊悔过?不过,若你生为女子,也不知道每日要为高长恭流掉几缸眼泪,那样的话,只怕还没见到他,眼睛就已经哭瞎了。”

    辟尘瞪她一眼,“若我是女子,就应该生得壮些,然后乔装成男子,投进兰陵王帐下,随他出征,这样便可以经常看到他面具摘下的那个瞬间的绝世风华。对了,听说兰陵王及其爱惜下属,每次营里来了水果,哪怕只是一瓜数果,他也是要和将士们分食的,我可以时常寻些蔬果去找他,他定会与我一人一半……”

    见他捧着脸满是神往,清魄正要揶揄他几句,定风过来通报说段韶来了。

    她面上还带着笑,段韶已经匆匆走过来。

    见她笑容,段韶一愣,“清魄似是得了什么好消息。”她指住辟尘,“这孩子对高长恭爱慕之极,跑在我这里发着痴呢。”

    辟尘朝清魄一吐舌,转身跑了。

    见他跑远,段韶才转头对她说,“洛阳有消息来了,但不是好消息。”

    笑意凝在脸上,清魄克制住心里的震动,故作镇定地问他,“清寒出事了?”

    段韶一摇头,清魄心里稍微放松些,见他脸色不好,想到另外一人,“那是高长恭?他怎么了?”段韶沉沉道,“追剿中,长恭为救清寒,背心上中了一箭,那箭上有毒。”

    清魄彻底放下心来,摇了摇丝扇,扇去方才一急之下发出来的薄汗,随口道,“有清寒在就没事,他的血可解百毒——再说了,我师父不也在洛阳,他精通药理,这天下怕没有什么毒是他解不了的。”

    段韶叹了口气,“该试的法子都试过了,但,就连文先生都没能解掉那毒。”

    清魄顿时僵住,清寒的血液克制不了,连师父都解不了的毒性,是……

    段韶看她变色,轻声说,“文先生说,像是黑鸩。”

    脑中轰然一响。

    黑,鸩。

    文寿通正在给高长恭切脉,清寒焦急的在一边候着。

    高长恭除了面上微微浮出一层死黑的颜色以外,其他一切看上去都还好,此刻虽躺在那里,却仍然笑着劝慰二人道,“不要老用那样的眼光看我,好像我患了什么不治之症似的。天下奇毒多的是,一时半会解不开也是常有的,慢慢来,总有办法的。”

    但没人接他话茬。

    过了一会儿,文寿通站起神来对高长恭说,“请兰陵王多卧床,不要起来走动,以免加剧毒性流动。”说罢朝清寒望了一眼,清寒会意,两人一先一后走了出去。

    “师父,这是什么毒?你真的没有办法解吗。”

    文寿通脸色有些阴沉,不回答清寒的问题,他反问,“你定要救他吗?”

    清寒肯定的点了点头。

    “哪怕以清魄为代价?”文寿通看他一眼。清寒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惊问,“这和清魄有何联系?”

    文寿通摇摇头,“不,只是想看看你的决心。清寒,你考虑清楚了吗,持有解药的人,绝不会那么容易就把解药给你,若处理得不好,说不定还会将大家全数赔进去……”

    清寒斩钉截铁的说道,“若不是为了要救我,他一定不会离开他属下的保护范围,若不是他将我放在身前,毒箭射中的必定是我——哪怕解药需从大周王宫里盗取,我也一定要去。”

    文寿通深深看了他一眼,“那好,且让我先想想别的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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