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抓熠熠辉光，霍择翼决心要挑明了事，哪怕宫安不再与他相谈，哪怕婚事零落，哪怕二人无法共写余生。
其实他怕。
他在渔阳赌了上百次，赌匈奴的计策，赌天时地利与否，赌上身家性命，这回赌上他仅有的心也无妨。
“你为何甘愿嫁我？”
宫安思索片刻，道：“你对我好。”
“宫安，你不缺这些好，你是贵人，赶着向你献好的人不缺我。”
宫安觉着霍三好似在逼她，逼她破了那个界，“我喜欢你对我的好，是我想要的好，旁人做不到。与你结亲，没甚坏处。”
听了这番话，霍择翼的心绕成乱麻，答不上一句话，他的满腔情思，终究只是掠过清滢浅滩，留不下一丝波痕。
单单因为“没甚坏处”便甘愿吗？
宫安话头未停，继道：“你从不向我讨要，只顾念着我，我不喜欢这般。我虽为平庸之辈，却也想同你一般建功报国，不想囤于后院受你恩惠。
我知晓自己的报国之径即是与他人结亲，为君王拢势，同我阿姐一般。霍三，你是将军，同你结亲，于国可求稳道，于我无甚坏处，我因此而甘愿。”
语毕，宫安卸了浑身的不舒爽，虽说心中依旧有块石头压着，让她喘不过气。
“刘知栖！不该是这样，我当初求亲的目的从不出于此！”
霍择翼语气稍重，宫安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镇住，满是茫然的问：“那是何样的目的？”
问完后，她猛的意识到，“不对……是你去求的亲？”
霍择翼皱着眉偏过头去，不敢去看宫安，毕竟年岁十一的小孩成天嚷着成亲实在不大光彩。
这一偏头，红透了的耳根就暴露给了宫安。
不知为何，宫安觉着他这举动似一朵水莲。
不胜柔风而偏头，是娇羞使然。
“你羞了？”宫安难得想戏弄他。
霍择翼也感受到了，宫安在戏弄他，心中登时冒起了泡，像饮了甘泉，淋了玉露，洗他一身腐锈。
“是，我羞了。”
“你心悦我？”
“……”何要问这么明白。
霍择翼的耳根红得厉害，却也不得不回答：“是。”
宫安默了默，整理了思路，字字句句戳他心口：“我本以为是父皇做主赐的婚，没想过是你求的，也不知晓你的心意，是我不对，没顾虑到这些。”
“我的心意……你从不知晓吗？”是他的心思太深了吗？宫安竟毫不明白，几年来，敢情都是他一人的戏。
霍择翼不再偏头，一双长目盯着宫安。
他的眼睛生得好看，眼珠子乌黑乌黑的，那一排目眦毛，衬得他俏丽。
宫安不回话，只是站起身来把他扶，再说下去，她更要羞了。
“好了，快起来，这些话你容我想想再与你谈。”宫安拿出帕子，递给他，示意霍择翼擦擦自己的泪。
虽然没露几滴，但总归是有了泪花。
可他擦完，没把帕子还给宫安。
霍择翼跪久了，忽的站起来，身子踉跄一下，往边上倒了去，宫安一拉，他又倒她身上来了。
这可不得了。
还未过门，倒她身上哪能行。
宫安猛的推开他，好在霍择翼身手了得，没翻到亭子外边去。
霍择翼忍着麻意，撑住了身子，语气满是难受：“殿下怕不是厌弃下官了。”
宫安听了这话，像迈不开脚一样，在原地晃了晃，“哪有的事，我……”
待反应过来后急忙扶他，动作虽不利索，但嘴解释得快，霍择翼安然地靠着她，听着她左一嘴右一嘴，心里乐得很。
等二人回到客栈，早已落日。
路上怪霍择翼拖着时辰，要跟宫安多待会，这才这般晚。
太子也趁此，打点了些事。
宫安回了客栈，他后脚就到了，还带了哭哭啼啼的颜霞。
“殿下！殿下！殿下，奴可见着你了，没了殿下，奴的身子冷得要命，只有看见殿下了才暖些！”颜霞一路跑着，到了宫安怀里才安生，哭声都小了不少。
“好了，本宫在这，莫哭了。”
颜霞哭够了劲头，又转头去同太子道谢，只一个猛磕头：“奴多谢太子爷，奴一辈子记着您的恩情，能服侍我们殿下，就算让奴当牛做马也愿意啊。”
周围人见她跑到太子跟前哭，都愣了一下，宫安更是来不及提醒。
见太子笑了，身边奴才有眼力将颜霞扶起来，悄声对她说：“颜霞妹妹，咱太子爷把你带出来，为的是让你好好服侍八殿下，怎跑太子爷跟前闹来了。”
颜霞连连点头，“是妹妹糊涂了，忘了忘了，妹妹的错，妹妹的错。”
八公主对下人宽厚，没有太多规矩，以至于祈安宫的奴婢对别宫的规矩不清楚。
就如，太子不喜人无病呻吟。
若不是顾着颜霞是宫安身边的人，指不定要如何恼了。宫安也不喜人无病呻吟，不是因着烦人，而是不知如何应对。
宫安想到白日里，霍三也是哭了的，但那抽泣声，在颜霞的衬托之下，显得尤其的假。
她那时没注意分辨，现在想想，大概是被骗了。
听着颜霞的说辞，霍择翼算是知道为何白日宫安拿他没招了，只要话是软的，她就没招，从前怎么没发现……
这倒是好，他霍择翼软硬都行。
她喜欢软的，他性子也能软，喜欢其他的，他都行，只要她喜欢。
也难怪幼时他追着她跑那么久，求着她教自己箭术，她也扭扭捏捏的教了，就是央不住人求她。
太子回京，并未告诸天下，只几人知晓，他也偷摸着来见见宫安，瞧见她小脸蜡黄的，就回宫把颜霞等人捎出来了。
宫安没个人伺候，都活成那副样子了，再这般下去皇后都该闯出宫来看人了。
至于天家那边，就拿他的功抵了。
说到功，霍三郎的庆功宴也没办上，也不知他如何想。
“霍将军，借一步说话。”太子看宫安正忙，霍择翼也插不上活干，索性把人叫出去了。
霍择翼还想着待会与宫安谈谈白日的事，出去都是一步三回头，奈何宫安没看他，只忙着安慰奴婢们了。
那些祈安宫出来的，都明白她受不了软话，他却才知晓。
颜霞拉着宫安，又看头发又看脸，指甲都给上了蜡，还叫人把汤水备好，要让宫安泡上一泡。
“殿下……你看你这手，从前哪有那么多茧啊？”
“还有这，殿下，你何时弄的伤啊，可心疼死奴了。”
“这儿也是，殿下虽赛不得藕白，却也没这样黑过呀。”
“殿下……”
奴婢们说着说着，一个比着一个的哭了，宫安一个头两个大，心想要是让她们见着了延绥庙，岂不是怨得更狠。
她那日给四皇兄送信，跑下山可累得慌，还绊了个跟头，都没敢说出去，毕竟不是甚光彩事。
后爬了国公府的墙，又摔了，她也没敢说，如今被一一“责问”，都要她说出来。
不说便哭着喊“殿下与奴生分了”，这换谁也受不了。
宫安耐着脾气，娓娓道来，期间不免给自己寻了几个好措辞，不至于在她们面前丢脸子。
霍择翼被唤出去，他以为是为了差事，上赶着要同太子交待。
“下官忧心公主在山上待着不痛快，便做主将她带到京城里来，殿下要罚，便罚下官一人。”
太子摆摆手，道:“今早才说，你便忘了。本官的手伸不了那么长，管不到你那去，要如何，你自己定夺便是。把你叫来，是想问问庆功宴，你想如何操办？”
霍择翼拱手，退后几步，弯腰而拜：“全凭天家旨意。”他也不知晓办甚么，如何办，他连庆功宴的事都忘得远远的了。
这孩子为何没有一点往上爬的心思？太子升了敬佩，他霍择翼真真是忠义之辈。
霍择翼的母家是逸羽族人，此族不爱为世俗争执，这对霍择翼影响甚大，也使得他对官职不存歹念，从未想过入仕。
能有如今的光耀，全靠天家眼尖，将他从人堆里挑出来培养，得了个骠骑将军也是够够的了。
但这官，配宫安是差了点。
也数他运气好，是从建平侯府出来的嫡子，祖父也是个拔尖的命官，这身家配宫安还差不多。
只是，他本可以借着宫安，把霍家再往上提个位分的，看样子，他是没往那方面想过，光念着自己喜欢人家，想娶人家。
太子替他惋惜，又替大汉高兴，有这样纯良的将军，怎么能不高兴？
宫安也真是，在宫里长大，只晓得鸡毛蒜皮，不见得有甚么厉害的心眼子，俩人凑一起，日后这一家怕不是要吃亏。
“你既这般说，那依你。不过本官还有一事，想问霍将军愿不愿帮。”太子说着，从袖口拿出好些张纸。
这架势，没打算听霍择翼回答，这忙是要求他帮。
霍择翼接过纸张，就着火光仔细看，没一会便觉得不对，问道：“莲茶案？”
太子点头，“本官到官府上想寻些案子看看，发现这案子被压了下去，没得人查，一问才知，”他嗤笑一声，“被掳走的姑娘，家中多以力气活营生，没闲钱撑着官府寻人。”
霍择翼满脸不可置信，哪有官府做成这模样的？不给钱便不给破案，甚么歪理。
“怎能如此？他们……”
气极了，骂人话都懒得说，霍择翼拳头捏紧，“殿下，下官手上的将士，随你挑，都是肝胆义士，不求甚么钱财。”
太子从他手上拿回纸张，小心收好，拍了拍霍择翼的肩膀，说:“官府不知本官身份，拨的都是无能之辈，有霍将军帮忙，本官就放心了。”
“但是，殿下——”
霍择翼一开口，太子以为他要反悔，打断他的话，“本官替百姓谢过将军。”
“何用谢我，分内之事，只是——”
太子又打断:“宫安一会该寻你了，回去吧。”
霍择翼果然朝客栈看了看，没发现宫安后，又转头向太子说:“殿下，他们有的不识大字，脑子也转不快，到时，还请殿下海涵。”
“哈哈哈哈哈哈，无妨无妨。”太子没想到霍择翼还给手下铺个退路，真是纯良。
宫安从浴桶里出来，习惯性的自个儿套上衣服，颜霞一看，赶去将宫安的里衣扒下，带着哭腔抱怨:“殿下，我们将膏药都带着，您没抹上呢。”
宫安叹口气，随她们去了。
颜霞习得一身软性，全是因着她的殿下，殿下不爱考虑自己，总得来人磨着她。
“好了殿下。”
一干人从浴堂出来，宫安身上松快了，也香了。
但心里可不得劲，她还在想着霍择翼的话，她一直认为是万岁拉拢建平侯，才赐下的婚。
她对霍三算不上好，他何故心悦自己呢？还去求亲。关键是此事宫安还毫不知晓，只知自己日后要嫁他为妻。
“颜霞，去把霍三唤来。”
“是。”
颜霞出门，正巧碰上霍择翼和太子并行而来，二人谈笑风生。
颜霞向霍择翼的部下传话，没一会霍择翼便来了，宫安的发髻已盘了上去，周身的气息也热腾腾的，整个人柔了不少。
宫安让奴婢们退出去，期间有位不识趣的，趁着没人，抖着胆子问颜霞：“颜霞姐姐，殿下怎可私会外男，这哪合规矩啊，她的清白如何保得住？”
颜霞挑起那婢女的脸，道：“新来的？”
婢女应是，她走了好些门路才能跟来的。
“样貌不错，脑子却不灵光，殿下做甚么，还需要你来指点？我大汉的公主何用在意名节？”
大公主就因为这腌臜事，失了心神，远远的嫁去了西域。再不能有公主为了这样的事离开。
颜霞松开她的脸，拿出帕子，笑说：“来，你过来。”
那婢女跟上颜霞，“姐姐何事啊？”
颜霞转身，趁她乱了方寸之际，捂住她的口鼻。
婢女挣扎着，颜霞的袖子因大动作滑了上去，露出肉来，婢女死死抓住颜霞的手臂，指甲还划出几道痕迹，而后两腿一蹬，眼睛往上翻，就这么去了。
颜霞将人一扔，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正在丝丝的冒血。
“啧，抓得这么狠。”
没脑子的东西，留有何用，将来或许是个祸患。
其实他怕。
他在渔阳赌了上百次，赌匈奴的计策，赌天时地利与否，赌上身家性命，这回赌上他仅有的心也无妨。
“你为何甘愿嫁我？”
宫安思索片刻，道：“你对我好。”
“宫安，你不缺这些好，你是贵人，赶着向你献好的人不缺我。”
宫安觉着霍三好似在逼她，逼她破了那个界，“我喜欢你对我的好，是我想要的好，旁人做不到。与你结亲，没甚坏处。”
听了这番话，霍择翼的心绕成乱麻，答不上一句话，他的满腔情思，终究只是掠过清滢浅滩，留不下一丝波痕。
单单因为“没甚坏处”便甘愿吗？
宫安话头未停，继道：“你从不向我讨要，只顾念着我，我不喜欢这般。我虽为平庸之辈，却也想同你一般建功报国，不想囤于后院受你恩惠。
我知晓自己的报国之径即是与他人结亲，为君王拢势，同我阿姐一般。霍三，你是将军，同你结亲，于国可求稳道，于我无甚坏处，我因此而甘愿。”
语毕，宫安卸了浑身的不舒爽，虽说心中依旧有块石头压着，让她喘不过气。
“刘知栖！不该是这样，我当初求亲的目的从不出于此！”
霍择翼语气稍重，宫安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镇住，满是茫然的问：“那是何样的目的？”
问完后，她猛的意识到，“不对……是你去求的亲？”
霍择翼皱着眉偏过头去，不敢去看宫安，毕竟年岁十一的小孩成天嚷着成亲实在不大光彩。
这一偏头，红透了的耳根就暴露给了宫安。
不知为何，宫安觉着他这举动似一朵水莲。
不胜柔风而偏头，是娇羞使然。
“你羞了？”宫安难得想戏弄他。
霍择翼也感受到了，宫安在戏弄他，心中登时冒起了泡，像饮了甘泉，淋了玉露，洗他一身腐锈。
“是，我羞了。”
“你心悦我？”
“……”何要问这么明白。
霍择翼的耳根红得厉害，却也不得不回答：“是。”
宫安默了默，整理了思路，字字句句戳他心口：“我本以为是父皇做主赐的婚，没想过是你求的，也不知晓你的心意，是我不对，没顾虑到这些。”
“我的心意……你从不知晓吗？”是他的心思太深了吗？宫安竟毫不明白，几年来，敢情都是他一人的戏。
霍择翼不再偏头，一双长目盯着宫安。
他的眼睛生得好看，眼珠子乌黑乌黑的，那一排目眦毛，衬得他俏丽。
宫安不回话，只是站起身来把他扶，再说下去，她更要羞了。
“好了，快起来，这些话你容我想想再与你谈。”宫安拿出帕子，递给他，示意霍择翼擦擦自己的泪。
虽然没露几滴，但总归是有了泪花。
可他擦完，没把帕子还给宫安。
霍择翼跪久了，忽的站起来，身子踉跄一下，往边上倒了去，宫安一拉，他又倒她身上来了。
这可不得了。
还未过门，倒她身上哪能行。
宫安猛的推开他，好在霍择翼身手了得，没翻到亭子外边去。
霍择翼忍着麻意，撑住了身子，语气满是难受：“殿下怕不是厌弃下官了。”
宫安听了这话，像迈不开脚一样，在原地晃了晃，“哪有的事，我……”
待反应过来后急忙扶他，动作虽不利索，但嘴解释得快，霍择翼安然地靠着她，听着她左一嘴右一嘴，心里乐得很。
等二人回到客栈，早已落日。
路上怪霍择翼拖着时辰，要跟宫安多待会，这才这般晚。
太子也趁此，打点了些事。
宫安回了客栈，他后脚就到了，还带了哭哭啼啼的颜霞。
“殿下！殿下！殿下，奴可见着你了，没了殿下，奴的身子冷得要命，只有看见殿下了才暖些！”颜霞一路跑着，到了宫安怀里才安生，哭声都小了不少。
“好了，本宫在这，莫哭了。”
颜霞哭够了劲头，又转头去同太子道谢，只一个猛磕头：“奴多谢太子爷，奴一辈子记着您的恩情，能服侍我们殿下，就算让奴当牛做马也愿意啊。”
周围人见她跑到太子跟前哭，都愣了一下，宫安更是来不及提醒。
见太子笑了，身边奴才有眼力将颜霞扶起来，悄声对她说：“颜霞妹妹，咱太子爷把你带出来，为的是让你好好服侍八殿下，怎跑太子爷跟前闹来了。”
颜霞连连点头，“是妹妹糊涂了，忘了忘了，妹妹的错，妹妹的错。”
八公主对下人宽厚，没有太多规矩，以至于祈安宫的奴婢对别宫的规矩不清楚。
就如，太子不喜人无病呻吟。
若不是顾着颜霞是宫安身边的人，指不定要如何恼了。宫安也不喜人无病呻吟，不是因着烦人，而是不知如何应对。
宫安想到白日里，霍三也是哭了的，但那抽泣声，在颜霞的衬托之下，显得尤其的假。
她那时没注意分辨，现在想想，大概是被骗了。
听着颜霞的说辞，霍择翼算是知道为何白日宫安拿他没招了，只要话是软的，她就没招，从前怎么没发现……
这倒是好，他霍择翼软硬都行。
她喜欢软的，他性子也能软，喜欢其他的，他都行，只要她喜欢。
也难怪幼时他追着她跑那么久，求着她教自己箭术，她也扭扭捏捏的教了，就是央不住人求她。
太子回京，并未告诸天下，只几人知晓，他也偷摸着来见见宫安，瞧见她小脸蜡黄的，就回宫把颜霞等人捎出来了。
宫安没个人伺候，都活成那副样子了，再这般下去皇后都该闯出宫来看人了。
至于天家那边，就拿他的功抵了。
说到功，霍三郎的庆功宴也没办上，也不知他如何想。
“霍将军，借一步说话。”太子看宫安正忙，霍择翼也插不上活干，索性把人叫出去了。
霍择翼还想着待会与宫安谈谈白日的事，出去都是一步三回头，奈何宫安没看他，只忙着安慰奴婢们了。
那些祈安宫出来的，都明白她受不了软话，他却才知晓。
颜霞拉着宫安，又看头发又看脸，指甲都给上了蜡，还叫人把汤水备好，要让宫安泡上一泡。
“殿下……你看你这手，从前哪有那么多茧啊？”
“还有这，殿下，你何时弄的伤啊，可心疼死奴了。”
“这儿也是，殿下虽赛不得藕白，却也没这样黑过呀。”
“殿下……”
奴婢们说着说着，一个比着一个的哭了，宫安一个头两个大，心想要是让她们见着了延绥庙，岂不是怨得更狠。
她那日给四皇兄送信，跑下山可累得慌，还绊了个跟头，都没敢说出去，毕竟不是甚光彩事。
后爬了国公府的墙，又摔了，她也没敢说，如今被一一“责问”，都要她说出来。
不说便哭着喊“殿下与奴生分了”，这换谁也受不了。
宫安耐着脾气，娓娓道来，期间不免给自己寻了几个好措辞，不至于在她们面前丢脸子。
霍择翼被唤出去，他以为是为了差事，上赶着要同太子交待。
“下官忧心公主在山上待着不痛快，便做主将她带到京城里来，殿下要罚，便罚下官一人。”
太子摆摆手，道:“今早才说，你便忘了。本官的手伸不了那么长，管不到你那去，要如何，你自己定夺便是。把你叫来，是想问问庆功宴，你想如何操办？”
霍择翼拱手，退后几步，弯腰而拜：“全凭天家旨意。”他也不知晓办甚么，如何办，他连庆功宴的事都忘得远远的了。
这孩子为何没有一点往上爬的心思？太子升了敬佩，他霍择翼真真是忠义之辈。
霍择翼的母家是逸羽族人，此族不爱为世俗争执，这对霍择翼影响甚大，也使得他对官职不存歹念，从未想过入仕。
能有如今的光耀，全靠天家眼尖，将他从人堆里挑出来培养，得了个骠骑将军也是够够的了。
但这官，配宫安是差了点。
也数他运气好，是从建平侯府出来的嫡子，祖父也是个拔尖的命官，这身家配宫安还差不多。
只是，他本可以借着宫安，把霍家再往上提个位分的，看样子，他是没往那方面想过，光念着自己喜欢人家，想娶人家。
太子替他惋惜，又替大汉高兴，有这样纯良的将军，怎么能不高兴？
宫安也真是，在宫里长大，只晓得鸡毛蒜皮，不见得有甚么厉害的心眼子，俩人凑一起，日后这一家怕不是要吃亏。
“你既这般说，那依你。不过本官还有一事，想问霍将军愿不愿帮。”太子说着，从袖口拿出好些张纸。
这架势，没打算听霍择翼回答，这忙是要求他帮。
霍择翼接过纸张，就着火光仔细看，没一会便觉得不对，问道：“莲茶案？”
太子点头，“本官到官府上想寻些案子看看，发现这案子被压了下去，没得人查，一问才知，”他嗤笑一声，“被掳走的姑娘，家中多以力气活营生，没闲钱撑着官府寻人。”
霍择翼满脸不可置信，哪有官府做成这模样的？不给钱便不给破案，甚么歪理。
“怎能如此？他们……”
气极了，骂人话都懒得说，霍择翼拳头捏紧，“殿下，下官手上的将士，随你挑，都是肝胆义士，不求甚么钱财。”
太子从他手上拿回纸张，小心收好，拍了拍霍择翼的肩膀，说:“官府不知本官身份，拨的都是无能之辈，有霍将军帮忙，本官就放心了。”
“但是，殿下——”
霍择翼一开口，太子以为他要反悔，打断他的话，“本官替百姓谢过将军。”
“何用谢我，分内之事，只是——”
太子又打断:“宫安一会该寻你了，回去吧。”
霍择翼果然朝客栈看了看，没发现宫安后，又转头向太子说:“殿下，他们有的不识大字，脑子也转不快，到时，还请殿下海涵。”
“哈哈哈哈哈哈，无妨无妨。”太子没想到霍择翼还给手下铺个退路，真是纯良。
宫安从浴桶里出来，习惯性的自个儿套上衣服，颜霞一看，赶去将宫安的里衣扒下，带着哭腔抱怨:“殿下，我们将膏药都带着，您没抹上呢。”
宫安叹口气，随她们去了。
颜霞习得一身软性，全是因着她的殿下，殿下不爱考虑自己，总得来人磨着她。
“好了殿下。”
一干人从浴堂出来，宫安身上松快了，也香了。
但心里可不得劲，她还在想着霍择翼的话，她一直认为是万岁拉拢建平侯，才赐下的婚。
她对霍三算不上好，他何故心悦自己呢？还去求亲。关键是此事宫安还毫不知晓，只知自己日后要嫁他为妻。
“颜霞，去把霍三唤来。”
“是。”
颜霞出门，正巧碰上霍择翼和太子并行而来，二人谈笑风生。
颜霞向霍择翼的部下传话，没一会霍择翼便来了，宫安的发髻已盘了上去，周身的气息也热腾腾的，整个人柔了不少。
宫安让奴婢们退出去，期间有位不识趣的，趁着没人，抖着胆子问颜霞：“颜霞姐姐，殿下怎可私会外男，这哪合规矩啊，她的清白如何保得住？”
颜霞挑起那婢女的脸，道：“新来的？”
婢女应是，她走了好些门路才能跟来的。
“样貌不错，脑子却不灵光，殿下做甚么，还需要你来指点？我大汉的公主何用在意名节？”
大公主就因为这腌臜事，失了心神，远远的嫁去了西域。再不能有公主为了这样的事离开。
颜霞松开她的脸，拿出帕子，笑说：“来，你过来。”
那婢女跟上颜霞，“姐姐何事啊？”
颜霞转身，趁她乱了方寸之际，捂住她的口鼻。
婢女挣扎着，颜霞的袖子因大动作滑了上去，露出肉来，婢女死死抓住颜霞的手臂，指甲还划出几道痕迹，而后两腿一蹬，眼睛往上翻，就这么去了。
颜霞将人一扔，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正在丝丝的冒血。
“啧，抓得这么狠。”
没脑子的东西，留有何用，将来或许是个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