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安把老妇人扶起来后，看向倒地的几个小厮，挑了个管事的来问话。
那管事的蛄蛹着，想避开宫安，却被霍择翼踩住，动弹不得。
宫安蹲下，朝管事的道：“抬头，看着我。”
霍择翼脚上发力，管事的哼哼唧唧抬头望向宫安。
“想把她带哪去？”宫安用弓提起他的下巴，脸上没有笑意。
管事的没有回答，偏偏要霍择翼再踩他一下，这才颤颤巍巍说：“无可奉告。”
有骨气，但不多。
宫安起身，问下一个，霍择翼也跟着去踩另一个。
“他不说，你说。”宫安道。
”无可……唔！”刚冒出口，霍择翼就重重踢了他一脚，嘴上威胁着：“我可没那么多耐心拷问你。”
感受到霍择翼又要整他，小厮扑腾喊着：“我说我说我说，我们要去城外的斜岩庄！”
霍择翼还想听呢，结果人停了下来，他忍不住又踹了一脚，“继续。”
“是世子要我这么做的，我还有个孩子要养着呢，求求你不要杀我。”小厮说着就哭起来，比老妇人适才的哭声多了份恳求。
宫安摩挲着手里的弓，假装不经意问：“世子要你们做什么？杀人灭口？”
小厮连忙摇头，“姑娘，可没有啊，没有杀人，我当差两天，具体干甚我不清楚，他，他知道要干甚。”
小厮盯着管事的，暗示宫安去问他。
霍择翼拎起管事的衣服后颈，朝着他的脸来了一拳，“说！”
管事的还是没招，霍择翼还想继续打，宫安阻止道：“好了。”
既然没有要杀人，他们也没必要赶尽杀绝。
“带我们去斜岩庄，现在。”宫安指着哭啼啼的小厮，命令他。
霍择翼把小厮的手脚接好，余下的几个，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适才拷问时弄出的动静太大，附近几家已燃上了灯，有出门探查的心思，宫安四人便头也不回地出发了。
小厮抹着泪，给他们开路，老妇人腿脚不便，路走得慢了。
好在赶到了。
斜岩庄，经小厮介绍，说是宁家独一份的产业，不少贵人都来此避暑玩乐。
如今入秋，几乎没人再来。
不过，宁世子不论春夏，每个月总有几天来一趟，对外称是“料理事务”。
庄子外围有不少人守着，怎么看都不像个寻常的玩乐之所，可惜他们人少，不能冒险，否则今晚就能看看宁世子藏了什么心思。
斜岩庄被夜色护了起来，借月光才隐隐看出轮廓，蒙着一层黑纱，稳稳的压在宫安面前。
看不真切。
宫安让小厮走，反正他回去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霍择翼有些气不过就这么放人，踹了那小厮一脚。
小厮不敢多说，捂着身子溜走。
宫安想进斜岩庄探探，看见守在四周的侍卫，还是止住了心思。
二人把老妇人带回客栈。
颜霞早在门口眼巴巴望着，眼眸含水，艳涟波光，映着烛火，分外美丽，她手里握着宫安没上完的乳膏盒，一动不动，生生成了望主石。
十来个人齐齐等在客栈门口，引得夜行的人驻足，以为这家怀衫客栈有什么独门的绝活，接了这么多客人。
“诶呦，小姐！您上哪去了啊？”颜霞跑向三人，特意改了称呼，行了礼。
后边跟着众多婢女，齐刷刷行礼，宫安是真的头大，还不如她一个人出宫呢。
也怨她不会立规矩。
“把这位嬷嬷安置一下。”宫安命令道，转头对老妇人笑了一下，继道：“阿嬷今夜在此歇着吧。”
老妇人点头，她都做好了被盘问的准备，没料到这姑娘会先让她休息。
眼见颜霞开始吩咐人干事，她身后的婢女顺势接过乳膏盒，另一个把手递给宫安，扶着人进屋。
还有俩，双手捧着宫安讨来的弓，放到屋里。
也不是全无规矩。
霍择翼跟在一旁，适时开口：“小姐，下官有东西要给你。”
他也学着改口唤“小姐”。
宫安睨了一眼面前的桌子，示意他拿出来，看看她未来的驸马能掏出什么宝贝。
一串鸦翎。
宫安接过，在烛火下仔细端详，思忖良久，“这东西，你以前戴过吧？”她有印象。
霍择翼开心了，宫安还记着，他让宫安坐下，自己去厢房取了剑来，“原是挂在这的。”他亮了亮剑柄。
说罢他又把剑放到桌上，宫安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顺着话问：“给我吗？”
“嗯。”
颜霞把老妇人安置好，回到大堂，打远处就看见霍将军那扭捏模样，以及殿下茫然的神色。
她通人事，十五起便服侍殿下，霍将军如何对殿下，她都看在眼里，自然明白二人又是没话硬聊了。
霍将军的脸还是同锦云一般，有淡淡的红，就算他长得黑了点，也能看出来脸红，尤其耳朵，红得滴血。
颜霞捂嘴笑了，踩着莲花鞋，步步踢出声，救驾来了。
宫安松口气，终于来了，她是真不知如何应对霍三。
“可都妥帖了？”宫安拿起适才婢女沏的茶，抿了一口，那模样，与皇后品茶时无二。
只是，她没品，也品不出花来。
“回小姐，一切都好，嬷嬷用了些吃食，现在歇下了。”颜霞回话。
宫安等着她提出话，好继续和霍三说下去，可颜霞迟迟没出声，惹得宫安偏头看她，颜霞笑着，眼里满是鼓励。
鼓励什么？鼓励她去和霍三聊吗？
颜霞原不是来救驾，宫安意识到了，霍择翼率先打破沉默：“照逸羽族的说法，这羽毛该在成婚时给你。”
四周的烛火晃了晃，有一支灭了去，颜霞唤人去添上。
宫安想说，该在成婚时给我，为何现在就掏出来？何意？现在就要成婚吗？
颜霞看主子皱眉思考，含着笑意，忍不住给二人搭桥：“霍将军是忍不住要给我们小姐了？”
霍择翼害羞地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宫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吗？
男女情爱，多揣摩揣摩对方的意思，慢慢就懂了。
殿下并不讨厌将军，将军就更不用说，疼都来不及，所有人都看得出将军疼爱殿下，只有殿下悟不出。
可她看了那般多的画本子，为何会看不破呢？
就寝时，颜霞坐在榻边守夜，手里细细描摹宫安赐她的琼玉，蜜蜡燃着，将厢房照得暖心，让人也不自觉把话说出去：“殿下。”
宫安翻身，颜霞为她拉开床幔，今早来时，她们姐妹几个把厢房收拾一番，东西都换了个遍，床幔编有金线，在烛光下发出细闪的光。
“怎的了？”宫安侧躺着，身子成了连绵的小山，青丝铺床，著星郎肚兜，微黄的光映下，恰成一副画，世间美人也不过如此了。
纵然颜霞看过多回，却还是会愣神，白日的宫安与“娇”搭不上边，有时总忘记她是个公主，只觉是个寻常闺阁里有着好身段好样貌的小姐，没有公主的谱子。
宫安伸出手，用食指轻点了下颜霞的鼻尖，“为何不说话？”
颜霞回神，抓住宫安的手，给她揉了揉，“霍将军对您如话本里那样好，殿下怎就看不出他的心意？”
“话本里有的，怎会出现在本宫身上？本宫不信有那样的事。”宫安又想起霍三对她说的那些话，可世上哪对爱侣不是这样来的？
左右不过说些情话、翻雨覆云，等劲头没了，撩起嘴皮，什么狠话都能说。
“殿下是不信呢？还是害怕呢？”颜霞按起宫安的手臂，寻到穴位，轻轻揉搓。
她家殿下及笄前不找面首，及笄后又有婚约牵着，颜霞曾想过，趁霍将军未班师回朝，她为殿下搜罗几个上等的，让殿□□验一番人事，往后不至于应付不来。
没来得及办呢，殿下就出宫去了。
宫安抽回手，伸出另一只，让颜霞按，“本宫不愿。”
“殿下这是何意？”
“与他成婚无妨，可本宫必须同他有爱吗？爱有何用。”宫安语气柔软，一点也不像会说出这话的人。
颜霞轻笑，答她：“有爱，才甘愿留在他身边呀，若是不爱，两人成婚后每日昏沉沉的，一切都按部就班，看似岁月安好，实则找不到盼头。”
“留在他身边有何用？”
“殿下，奴说错了，不该是留在他身边，是留在世间……罢了，奴说得乱，理不清，殿下赎罪。”颜霞嘴上喊着赎罪，脸上没有恐惧，都是对宫安的宠爱。
揉着揉着，宫安也舒服了，眼皮开始打架，“我的眼珠子要被眼皮嚼碎了。”
颜霞笑了好一会，给宫安掖好被子，放下床幔，等蜜蜡燃尽又给添上。
昨儿个睡得晚了，今早待宫安盥漱完毕，已是午时。
老妇人在大堂边上坐着，替后厨摘菜，霍择翼不知何处去了，只有几个侍卫在外边巡逻。
吃着饭食，宫安还是馋昨天的米糕。
“阿嬷，再吃些吗？”宫安让人把点心盘子端过去，让老妇人吃了。
老妇人了解宫安身份非凡，不拂她的面子，“谢小姐。”
宫安收拾好后，要理理正事了。
斜岩庄，阿嬷，宁砚，还有他门下的侠士，她都得问个清楚。
“阿嬷，你昨夜为何会去宁伯府？”宫安问。
老妇人思索着开口，把家事抖了出去，宫安不明白，老妇人的儿子怎会不见？昨夜问了小厮，他说宁砚没有杀人。
真或假还不能定下，若宁砚性子残暴，那老妇人的儿子……可宁砚不似个怪人，手里把扇，衣着也无异样，面相端正，应是个君子？
“您儿子的存亡尚未可知，何要寻死？待他归家，只剩棺椁迎人，心疼的不还是您吗？”宫安适当劝她，稳住老妇人的心神。
老妇人知晓宫安的心思，看向她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
又聊了一会，宫安得知，宁砚三年前招了许多壮丁，修成斜岩庄。
斜岩庄是一前朝旧臣的府邸，那臣子姓甚名谁已不可知，宫安想到最后一次见到宁砚是在一座庙前。
当时她……啧，又想起莲茶案。
她不正是去找奚姑娘吗？找她拿使令，结果只找到一杯花茶。
司隶这已失踪了一名女子，十三州都齐了，贼人接下来呢？要作甚？
“小姐，小姐？宫安。”
宫安还不适应“小姐”的称呼，没反应过来，听到自己的名后才看向来人。
……霍三学她们喊“小姐”作甚，此前他一直唤的是她的乳名。
宫安道：“何事？”
“下官今早得了消息，闻螭塔是宁砚掌事，上次那伙盗贼，下官也派人处理了，”说着，霍择翼又掏出一块玉，“还有，你的迎霜玉和钱财，我拿回来了。”
霍择翼有时看见宫安捏着腰间的泣血玉伤感，不自觉冒出要把迎霜玉拿回来的想法。
宫安接过玉佩，面漏喜色，夸道：“做得好。”
说不上来什么感受，霍择翼要是有尾巴，现在已经抡冒烟了，他很享受她的夸赞。
宫安是真觉霍择翼做得好，把盗贼收拾了一顿，还把她最爱的迎霜玉赎回来了。
“斜岩庄呢？你查了吗？”当务之急还是帮老妇人找到儿子的下落，让老妇人安心。
“现下便可动身。”
二人准备一番，宫安拿出了昨夜讨来的弓，颜霞在櫜里装上箭矢，这些箭矢是她赶工出来的，粗糙了些。
颜霞舍不得让宫安造箭去，原本还想跟着宫安去，但宫安把她哄住了，“本宫在延绥庙的住处打理的不够好，你替我去理一理，好不好？”
主子都这样说了，颜霞应下来，找门路拿了块出城的牌子。
宫安突然醒悟，自己明明也可以找一张牌子的，怎么当时没想到呢？装病进城的法子笨到没边了。
长安对进出人员的审查并不严，一是为了让周边城镇百姓能积极入城交易买卖，二是近期朝贡的使者来往频繁，也就松了进出人员的审查。
那管事的蛄蛹着，想避开宫安，却被霍择翼踩住，动弹不得。
宫安蹲下，朝管事的道：“抬头，看着我。”
霍择翼脚上发力，管事的哼哼唧唧抬头望向宫安。
“想把她带哪去？”宫安用弓提起他的下巴，脸上没有笑意。
管事的没有回答，偏偏要霍择翼再踩他一下，这才颤颤巍巍说：“无可奉告。”
有骨气，但不多。
宫安起身，问下一个，霍择翼也跟着去踩另一个。
“他不说，你说。”宫安道。
”无可……唔！”刚冒出口，霍择翼就重重踢了他一脚，嘴上威胁着：“我可没那么多耐心拷问你。”
感受到霍择翼又要整他，小厮扑腾喊着：“我说我说我说，我们要去城外的斜岩庄！”
霍择翼还想听呢，结果人停了下来，他忍不住又踹了一脚，“继续。”
“是世子要我这么做的，我还有个孩子要养着呢，求求你不要杀我。”小厮说着就哭起来，比老妇人适才的哭声多了份恳求。
宫安摩挲着手里的弓，假装不经意问：“世子要你们做什么？杀人灭口？”
小厮连忙摇头，“姑娘，可没有啊，没有杀人，我当差两天，具体干甚我不清楚，他，他知道要干甚。”
小厮盯着管事的，暗示宫安去问他。
霍择翼拎起管事的衣服后颈，朝着他的脸来了一拳，“说！”
管事的还是没招，霍择翼还想继续打，宫安阻止道：“好了。”
既然没有要杀人，他们也没必要赶尽杀绝。
“带我们去斜岩庄，现在。”宫安指着哭啼啼的小厮，命令他。
霍择翼把小厮的手脚接好，余下的几个，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适才拷问时弄出的动静太大，附近几家已燃上了灯，有出门探查的心思，宫安四人便头也不回地出发了。
小厮抹着泪，给他们开路，老妇人腿脚不便，路走得慢了。
好在赶到了。
斜岩庄，经小厮介绍，说是宁家独一份的产业，不少贵人都来此避暑玩乐。
如今入秋，几乎没人再来。
不过，宁世子不论春夏，每个月总有几天来一趟，对外称是“料理事务”。
庄子外围有不少人守着，怎么看都不像个寻常的玩乐之所，可惜他们人少，不能冒险，否则今晚就能看看宁世子藏了什么心思。
斜岩庄被夜色护了起来，借月光才隐隐看出轮廓，蒙着一层黑纱，稳稳的压在宫安面前。
看不真切。
宫安让小厮走，反正他回去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霍择翼有些气不过就这么放人，踹了那小厮一脚。
小厮不敢多说，捂着身子溜走。
宫安想进斜岩庄探探，看见守在四周的侍卫，还是止住了心思。
二人把老妇人带回客栈。
颜霞早在门口眼巴巴望着，眼眸含水，艳涟波光，映着烛火，分外美丽，她手里握着宫安没上完的乳膏盒，一动不动，生生成了望主石。
十来个人齐齐等在客栈门口，引得夜行的人驻足，以为这家怀衫客栈有什么独门的绝活，接了这么多客人。
“诶呦，小姐！您上哪去了啊？”颜霞跑向三人，特意改了称呼，行了礼。
后边跟着众多婢女，齐刷刷行礼，宫安是真的头大，还不如她一个人出宫呢。
也怨她不会立规矩。
“把这位嬷嬷安置一下。”宫安命令道，转头对老妇人笑了一下，继道：“阿嬷今夜在此歇着吧。”
老妇人点头，她都做好了被盘问的准备，没料到这姑娘会先让她休息。
眼见颜霞开始吩咐人干事，她身后的婢女顺势接过乳膏盒，另一个把手递给宫安，扶着人进屋。
还有俩，双手捧着宫安讨来的弓，放到屋里。
也不是全无规矩。
霍择翼跟在一旁，适时开口：“小姐，下官有东西要给你。”
他也学着改口唤“小姐”。
宫安睨了一眼面前的桌子，示意他拿出来，看看她未来的驸马能掏出什么宝贝。
一串鸦翎。
宫安接过，在烛火下仔细端详，思忖良久，“这东西，你以前戴过吧？”她有印象。
霍择翼开心了，宫安还记着，他让宫安坐下，自己去厢房取了剑来，“原是挂在这的。”他亮了亮剑柄。
说罢他又把剑放到桌上，宫安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顺着话问：“给我吗？”
“嗯。”
颜霞把老妇人安置好，回到大堂，打远处就看见霍将军那扭捏模样，以及殿下茫然的神色。
她通人事，十五起便服侍殿下，霍将军如何对殿下，她都看在眼里，自然明白二人又是没话硬聊了。
霍将军的脸还是同锦云一般，有淡淡的红，就算他长得黑了点，也能看出来脸红，尤其耳朵，红得滴血。
颜霞捂嘴笑了，踩着莲花鞋，步步踢出声，救驾来了。
宫安松口气，终于来了，她是真不知如何应对霍三。
“可都妥帖了？”宫安拿起适才婢女沏的茶，抿了一口，那模样，与皇后品茶时无二。
只是，她没品，也品不出花来。
“回小姐，一切都好，嬷嬷用了些吃食，现在歇下了。”颜霞回话。
宫安等着她提出话，好继续和霍三说下去，可颜霞迟迟没出声，惹得宫安偏头看她，颜霞笑着，眼里满是鼓励。
鼓励什么？鼓励她去和霍三聊吗？
颜霞原不是来救驾，宫安意识到了，霍择翼率先打破沉默：“照逸羽族的说法，这羽毛该在成婚时给你。”
四周的烛火晃了晃，有一支灭了去，颜霞唤人去添上。
宫安想说，该在成婚时给我，为何现在就掏出来？何意？现在就要成婚吗？
颜霞看主子皱眉思考，含着笑意，忍不住给二人搭桥：“霍将军是忍不住要给我们小姐了？”
霍择翼害羞地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宫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吗？
男女情爱，多揣摩揣摩对方的意思，慢慢就懂了。
殿下并不讨厌将军，将军就更不用说，疼都来不及，所有人都看得出将军疼爱殿下，只有殿下悟不出。
可她看了那般多的画本子，为何会看不破呢？
就寝时，颜霞坐在榻边守夜，手里细细描摹宫安赐她的琼玉，蜜蜡燃着，将厢房照得暖心，让人也不自觉把话说出去：“殿下。”
宫安翻身，颜霞为她拉开床幔，今早来时，她们姐妹几个把厢房收拾一番，东西都换了个遍，床幔编有金线，在烛光下发出细闪的光。
“怎的了？”宫安侧躺着，身子成了连绵的小山，青丝铺床，著星郎肚兜，微黄的光映下，恰成一副画，世间美人也不过如此了。
纵然颜霞看过多回，却还是会愣神，白日的宫安与“娇”搭不上边，有时总忘记她是个公主，只觉是个寻常闺阁里有着好身段好样貌的小姐，没有公主的谱子。
宫安伸出手，用食指轻点了下颜霞的鼻尖，“为何不说话？”
颜霞回神，抓住宫安的手，给她揉了揉，“霍将军对您如话本里那样好，殿下怎就看不出他的心意？”
“话本里有的，怎会出现在本宫身上？本宫不信有那样的事。”宫安又想起霍三对她说的那些话，可世上哪对爱侣不是这样来的？
左右不过说些情话、翻雨覆云，等劲头没了，撩起嘴皮，什么狠话都能说。
“殿下是不信呢？还是害怕呢？”颜霞按起宫安的手臂，寻到穴位，轻轻揉搓。
她家殿下及笄前不找面首，及笄后又有婚约牵着，颜霞曾想过，趁霍将军未班师回朝，她为殿下搜罗几个上等的，让殿□□验一番人事，往后不至于应付不来。
没来得及办呢，殿下就出宫去了。
宫安抽回手，伸出另一只，让颜霞按，“本宫不愿。”
“殿下这是何意？”
“与他成婚无妨，可本宫必须同他有爱吗？爱有何用。”宫安语气柔软，一点也不像会说出这话的人。
颜霞轻笑，答她：“有爱，才甘愿留在他身边呀，若是不爱，两人成婚后每日昏沉沉的，一切都按部就班，看似岁月安好，实则找不到盼头。”
“留在他身边有何用？”
“殿下，奴说错了，不该是留在他身边，是留在世间……罢了，奴说得乱，理不清，殿下赎罪。”颜霞嘴上喊着赎罪，脸上没有恐惧，都是对宫安的宠爱。
揉着揉着，宫安也舒服了，眼皮开始打架，“我的眼珠子要被眼皮嚼碎了。”
颜霞笑了好一会，给宫安掖好被子，放下床幔，等蜜蜡燃尽又给添上。
昨儿个睡得晚了，今早待宫安盥漱完毕，已是午时。
老妇人在大堂边上坐着，替后厨摘菜，霍择翼不知何处去了，只有几个侍卫在外边巡逻。
吃着饭食，宫安还是馋昨天的米糕。
“阿嬷，再吃些吗？”宫安让人把点心盘子端过去，让老妇人吃了。
老妇人了解宫安身份非凡，不拂她的面子，“谢小姐。”
宫安收拾好后，要理理正事了。
斜岩庄，阿嬷，宁砚，还有他门下的侠士，她都得问个清楚。
“阿嬷，你昨夜为何会去宁伯府？”宫安问。
老妇人思索着开口，把家事抖了出去，宫安不明白，老妇人的儿子怎会不见？昨夜问了小厮，他说宁砚没有杀人。
真或假还不能定下，若宁砚性子残暴，那老妇人的儿子……可宁砚不似个怪人，手里把扇，衣着也无异样，面相端正，应是个君子？
“您儿子的存亡尚未可知，何要寻死？待他归家，只剩棺椁迎人，心疼的不还是您吗？”宫安适当劝她，稳住老妇人的心神。
老妇人知晓宫安的心思，看向她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
又聊了一会，宫安得知，宁砚三年前招了许多壮丁，修成斜岩庄。
斜岩庄是一前朝旧臣的府邸，那臣子姓甚名谁已不可知，宫安想到最后一次见到宁砚是在一座庙前。
当时她……啧，又想起莲茶案。
她不正是去找奚姑娘吗？找她拿使令，结果只找到一杯花茶。
司隶这已失踪了一名女子，十三州都齐了，贼人接下来呢？要作甚？
“小姐，小姐？宫安。”
宫安还不适应“小姐”的称呼，没反应过来，听到自己的名后才看向来人。
……霍三学她们喊“小姐”作甚，此前他一直唤的是她的乳名。
宫安道：“何事？”
“下官今早得了消息，闻螭塔是宁砚掌事，上次那伙盗贼，下官也派人处理了，”说着，霍择翼又掏出一块玉，“还有，你的迎霜玉和钱财，我拿回来了。”
霍择翼有时看见宫安捏着腰间的泣血玉伤感，不自觉冒出要把迎霜玉拿回来的想法。
宫安接过玉佩，面漏喜色，夸道：“做得好。”
说不上来什么感受，霍择翼要是有尾巴，现在已经抡冒烟了，他很享受她的夸赞。
宫安是真觉霍择翼做得好，把盗贼收拾了一顿，还把她最爱的迎霜玉赎回来了。
“斜岩庄呢？你查了吗？”当务之急还是帮老妇人找到儿子的下落，让老妇人安心。
“现下便可动身。”
二人准备一番，宫安拿出了昨夜讨来的弓，颜霞在櫜里装上箭矢，这些箭矢是她赶工出来的，粗糙了些。
颜霞舍不得让宫安造箭去，原本还想跟着宫安去，但宫安把她哄住了，“本宫在延绥庙的住处打理的不够好，你替我去理一理，好不好？”
主子都这样说了，颜霞应下来，找门路拿了块出城的牌子。
宫安突然醒悟，自己明明也可以找一张牌子的，怎么当时没想到呢？装病进城的法子笨到没边了。
长安对进出人员的审查并不严，一是为了让周边城镇百姓能积极入城交易买卖，二是近期朝贡的使者来往频繁，也就松了进出人员的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