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醒过来，重黎又回到了玄宫，挚祁的寝殿。
床前并没有人，只有她一人躺在屋内，右手缠了纱布，微动一动就刀刺般痛。
她踹开被子，一刻不想待在这里，起身推门出去。
挚祁还在他桌案上处理案牍，重黎当没看见，越过他直朝玄宫的大门走。
“去哪？”挚祁唤住她。
重黎没有回答，烦躁更甚，加快了脚步。
挚祁放下手中笔，起身跟上去，挡在重黎面前，握起她裹满纱布的手：“右臂、拇指脱臼，其余四指骨折，你分明刚答应过会爱惜自己。”
他本以为，重黎今日该是高高兴兴回来，实在是想不到，她今日会是打架到虚脱负伤回来，还硬生生把自己手指砸到骨折。
重黎腾开手，直截了当：“我要搬回重明宫。”
两人的目光无声对撞，挚祁没有答话，重黎又再说一遍：“我要搬回重明宫。”
沉默良久，挚祁略过重黎的话：“你今日对玄冥做得太过。”
重黎胸腔猛地攒火——他非但无视她的话，而且又要斥责于她。
“行，你心疼他。”
“应当心疼他的不是我，”挚祁抬手在重黎面前用昔影术结开画面，为她重现玄冥今晨在成均的话，这些话原本玄冥想让她亲耳听见，可是她中途与他吵了一架，不肯随他去。
“你想要的在天下人面前爱你，他给你了。”
“你总以他花心多情，以他哄骗捉弄你，”挚祁沉吟，“不是你想的那样，偏偏他玄冥最深情。”
“什么是深情？”重黎望着挚祁眼睛问，“什么又是爱？”
“我不明白，我看不明白，”重黎眼里尽是嘲讽与悲凉，像得到一场更大的欺骗，“太子殿下您想必也有一往情深爱着的人吧？您教教我，什么是深情？什么又是爱？”
“为什么玄冥爱我我就该爱她？如果我爱人，我会让全天下都知道我爱他，难道爱一人，让全天下都知晓自己的爱意不是本该做的吗？”
“我爹爱我娘，全天下都知道。”重黎的声音哽住，但藏起翻涌的泪意，“可我爹不仅仅是让全天下都知道他的爱，他不会让我娘受一丁点委屈伤害，不会让我娘掉一滴眼泪，更绝不会利用我娘，他用他的生命保护我娘，风雨同舟，生死与共，这才是爱！只有做到我爹这样，才有资格被我爱！”
“我告诉你，我值得世上最好的爱，不止被公然爱着而已！”
“你将我利用得干净，就连我的婚姻，爱情，你都要利用得干净…为什么就非要我爱玄冥不可！”
重黎歇斯底里地吼。
“我并非逼你爱他。”挚祁语速缓慢，像在耐心同妹妹讲道理。
“但是，他为你所做，他的真心，不该被你忽视和误会，”挚祁道，“至于知道后你做何选择，我给你自由。”
“我们欠玄冥的太多，如果你不爱他，不该白白接受他那么多。”
重黎猛然高声问：“我拿他什么了！”
“九泉之心。”
“我早就还他了！我还他了！”重黎大哭着，如蒙受天大委屈。
“玄冥消耗了他半数元神，将九泉之心封印在你体内，你被虞渊水重伤，是他用自己半条命救了你。”
重黎怔然，转瞬胸中刀绞似剧痛。
挚祁的手替她拂掉泪，轻覆她后脑，虚拢她在怀中：“我替你还。”
“你替我还？”重黎推开他，后退一步，将自己择离他更远，“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你兄长，本有义务替你偿还。”
“够了！”重黎眼中流露极度厌烦，“你算我哪门子兄长。”
“我们相识未久，彼此厌烦，血缘更疏远得很，不是吗！”
“你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我？你对我只有利用！我快死的时候你都没在意过我，你算我哪门子兄长？我不认！”
“从今以后，我们不是兄妹，我不是你妹妹！”
重黎甩下话，转身又要向门外去，挚祁捉她腰回来，将她抵在墙柱上：“我允你走了吗？”
他说话的声音有了压迫和怒气，手掌掐在重黎腰，五指陷进腰窝，绞缠紧她的衣物。
疼痛的纠缠和强制让重黎怒意更甚，屈辱和恨意将理智淹没，她口无遮拦：“你真令人恶心！”
挚祁的眼因重黎这句话震了震，整副躯体都因她的话震了震。
重黎仰头锁紧他目光：“你把我留在玄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管制我闯祸，是拉拢我爹娘，还是…”
“还是想透过我，去看另一个人？”
“你说话呀，”重黎盯着挚祁被刺痛的双眼，“我说对了是吗？”
“你要我住在这里，是方便你追忆往昔，是不是！”
“你当我作任你打扮的玩偶吗？扮成别人的模样任你寄托回忆？你真是恶心至极！”
重黎推挚祁手再度要走，推不开就咬上去，挚祁的身体纹丝不动，将重黎禁锢在怀中，胸膛的喘息一次比一次重。
她因恨，他因痛，她极力挣脱，他极力克制。她被关在他用身体架构的牢笼，他被抵在她用恨意凝铸的刀尖。爱与恨的结果又有何不同，嘶吼、纠缠、桎梏，最后都是极力把对方嵌进自己的身体。
“放开我！”重黎一边挣一边哭，“放开我！”
“你一定要走。”挚祁的声线在再度开口时，变得喑哑。
“是！”
挚祁将重黎拉进了一间库房。
灯火点亮，重黎眼前是堆积如山的金玉宝物，是他原本要送给她的嫁妆。
他说：“从这里带一件东西走，我放你离开。”
重黎扫去一眼。
“东西都太贵重，我回报你不起！”
挚祁攥紧她：“选一件，你就能走。”
“我不稀罕。”
“我要你选一件。”
喘息声再次在屋檐下交缠，裹夹冰冷金光，囿重黎进令人窒息的沉闷强压。
重黎试图厘清这诡异的局面，但怎么都难以理解挚祁这样做的目的。
她踹翻堆积的箱匣，满地金玉倾泻，被她弃如敝屣踢开。
一枚平安佩静静埋在珠光宝气的洋潮中，因毫不光鲜的朴质外表吸引了重黎目光。
她捡起平安佩，那看起来最不值钱，最不起眼，也因而最不刺眼。
“就它吧，可以了吗？”
轻得几乎没有任何重量的丝佩在重黎掌间飘飘欲坠，她并没有握紧，风一吹，它就会被她遗落。
挚祁知道，出了这道门，重黎一定会把这丝佩随手丢弃，就像她丢弃九泉之心那样。
如果重黎执意要离开，他只能以此时刻保护她。
——万年蚕丝，生死相许，重黎遇到任何危险，他都会立刻出现在她身边。
“你一定要走。”挚祁最后向她问。
“是！”
重黎抬头向挚祁急躁吼着，目光经过挚祁胸口，却见他心脏不知何时受了伤，鲜红的血洇透金白的衣，在心口正中绽出浓墨重彩的血花。
还没来得及思考挚祁为何而伤，重黎被他强抵在墙上，平安佩出现在他手上，被他以法术控在她心口仅半寸远处。
“你做——”
“啊！——”
愤怒的质问被凌厉的惨叫切断，眼前一瞬空白。
重黎吃痛仰颈，凌乱混沌的目光里，依稀看到挚祁在将平安佩强推进她心脏。
惊慌失措中，重黎伸双手推挚祁肩膀，紧接着两只手都被挚祁一手攥开，向上扣在墙壁。
皮肉被真实破开，鲜血迸流，重黎闻到自己血的腥味，从心口，也从喉口贯上。
心口剧痛，被血淋淋剜透了的痛。
眼泪一瞬间滚落，重黎痛颤得愈发厉害，但她一声不再惨叫。
她怔着眼看他。
尽管她现在恨透了他，可无论他再怎么斥责她、惩罚她、利用她，到底至今未曾打过她、伤过她。
真实而没顶的心痛让重黎在一万分不敢置信里避无可避地确认一件事——挚祁在出手伤她，在剜她的心脏，或者——剜心背后代表的意味是，他想杀她了。
他想杀她了。
当这个想法出现在重黎脑海，她慢慢停止了一切挣扎，连心痛也感觉不到了。
她已经无法看清他全貌，他的身体近在她咫尺，几乎没有缝隙地紧环着她。
这并非挚祁所愿，但他已无法控制。
重黎的那根万年蚕丝——她落虞渊被救出后被挚祁在虞渊畔收走，刚才，已被挚祁深埋进自己心脏；而挚祁的万年蚕丝此刻也正慢慢进入重黎体内，两根蚕丝之间已开始联结起效，因为重黎在流血受伤，挚祁被情丝的力量牵扯着向重黎靠近。
挚祁把双手抵在墙上对抗情丝的拉扯，但随情丝进入重黎身体渐深，拉扯的力量越来越无法抵抗，在情丝彻底进入重黎心脏那刻，挚祁溃败于情丝的力量，双手都被迫从墙上脱离，抱紧了重黎。
而他的唇，吻在了重黎唇上。
这一刻，他在拥吻她，无可自抑地紧紧拥吻她。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已无法控制。
重黎的双手脱开挚祁大掌的禁锢，此刻重获自由。
五感在回位，重黎意识到，她被挚祁捧着脸亲吻。
他的身体，极尽可能地在贴紧、拥抱她。
完全让重黎陌生的局面，她花了整一息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重黎不知道这算什么，他出手伤了她肉身，现在竟…
竟还要侮辱于她？
脑海中除了报复已没有别的想法，只想捅穿他心脏，像他对她心脏做的那样。
重黎手里化出燧火刃，即刻捅进挚祁肩头。
可不知道是因为慌乱，还是因为无力，总之这么近的距离，她居然失手了，那刀在偏离了心脏，插在挚祁心脏之上一寸远。
同样不知是因为慌乱，还是因为无力，那刀只插进他身体一寸。
重黎欲推开挚祁，只是胸口滚烫，她被一股自己无法控制的力量扯向挚祁。
强行抵开的距离重归于零，重黎握刀的手紧贴向挚祁，将刀刃尽数推入挚祁体内。
情丝的联结是双向的，她受伤他会靠近，他受伤她同样会靠近。
重黎胸口转瞬心痛欲裂，挚祁正移开唇，下一瞬，重黎就重新吻上他，比他刚刚只停留在唇的吻更深更重。
她顶开他唇齿，触到他舌头。
重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在怒意和挣扎里，狠咬下挚祁的唇。
血迸裂在舌尖，吻再次被加深。
重黎慌乱寻求逃脱，哭咽中掠到挚祁舌尖，带血的齿不知所以地再一次咬下——
再一次，两人如磁石般彼此紧紧相吸。
重黎呜咽着，不是她要吻他！不是她要吻他！
然而她唇舌都拼命主动贴向他，她越想脱开，越慌乱挣扎咬他，他们就吻得越深痛。
气息血腥而浓烈，分不清彼此的痛喘滚烫而急切纠缠。
两颗跳动心脏隔着血衣紧紧相依共振，唇瓣缠死了撕咬，作势想要分离，却又吻合得那么熨帖温存。
以至于，像是二人都渴望到了极致一般。
足足十几息，在重黎快窒息到眩晕之时，他们才将这个彼此交缠的吻分开。
重黎捂住脸，不敢面对刚刚发生的一切。
屈辱和羞耻一波又一波卷席。
头脑一阵又一阵发晕。
口腔的血腥气一遍又一遍提醒她，刚刚她都做了些什么。
“不是，不是我...”
她站不稳发软的双腿，在昏天黑地中扶墙跑出门。
再醒过来，重黎又回到了玄宫，挚祁的寝殿。
床前并没有人，只有她一人躺在屋内，右手缠了纱布，微动一动就刀刺般痛。
她踹开被子，一刻不想待在这里，起身推门出去。
挚祁还在他桌案上处理案牍，重黎当没看见，越过他直朝玄宫的大门走。
“去哪？”挚祁唤住她。
重黎没有回答，烦躁更甚，加快了脚步。
挚祁放下手中笔，起身跟上去，挡在重黎面前，握起她裹满纱布的手：“右臂、拇指脱臼，其余四指骨折，你分明刚答应过会爱惜自己。”
他本以为，重黎今日该是高高兴兴回来，实在是想不到，她今日会是打架到虚脱负伤回来，还硬生生把自己手指砸到骨折。
重黎腾开手，直截了当：“我要搬回重明宫。”
两人的目光无声对撞，挚祁没有答话，重黎又再说一遍：“我要搬回重明宫。”
沉默良久，挚祁略过重黎的话：“你今日对玄冥做得太过。”
重黎胸腔猛地攒火——他非但无视她的话，而且又要斥责于她。
“行，你心疼他。”
“应当心疼他的不是我，”挚祁抬手在重黎面前用昔影术结开画面，为她重现玄冥今晨在成均的话，这些话原本玄冥想让她亲耳听见，可是她中途与他吵了一架，不肯随他去。
“你想要的在天下人面前爱你，他给你了。”
“你总以他花心多情，以他哄骗捉弄你，”挚祁沉吟，“不是你想的那样，偏偏他玄冥最深情。”
“什么是深情？”重黎望着挚祁眼睛问，“什么又是爱？”
“我不明白，我看不明白，”重黎眼里尽是嘲讽与悲凉，像得到一场更大的欺骗，“太子殿下您想必也有一往情深爱着的人吧？您教教我，什么是深情？什么又是爱？”
“为什么玄冥爱我我就该爱她？如果我爱人，我会让全天下都知道我爱他，难道爱一人，让全天下都知晓自己的爱意不是本该做的吗？”
“我爹爱我娘，全天下都知道。”重黎的声音哽住，但藏起翻涌的泪意，“可我爹不仅仅是让全天下都知道他的爱，他不会让我娘受一丁点委屈伤害，不会让我娘掉一滴眼泪，更绝不会利用我娘，他用他的生命保护我娘，风雨同舟，生死与共，这才是爱！只有做到我爹这样，才有资格被我爱！”
“我告诉你，我值得世上最好的爱，不止被公然爱着而已！”
“你将我利用得干净，就连我的婚姻，爱情，你都要利用得干净…为什么就非要我爱玄冥不可！”
重黎歇斯底里地吼。
“我并非逼你爱他。”挚祁语速缓慢，像在耐心同妹妹讲道理。
“但是，他为你所做，他的真心，不该被你忽视和误会，”挚祁道，“至于知道后你做何选择，我给你自由。”
“我们欠玄冥的太多，如果你不爱他，不该白白接受他那么多。”
重黎猛然高声问：“我拿他什么了！”
“九泉之心。”
“我早就还他了！我还他了！”重黎大哭着，如蒙受天大委屈。
“玄冥消耗了他半数元神，将九泉之心封印在你体内，你被虞渊水重伤，是他用自己半条命救了你。”
重黎怔然，转瞬胸中刀绞似剧痛。
挚祁的手替她拂掉泪，轻覆她后脑，虚拢她在怀中：“我替你还。”
“你替我还？”重黎推开他，后退一步，将自己择离他更远，“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你兄长，本有义务替你偿还。”
“够了！”重黎眼中流露极度厌烦，“你算我哪门子兄长。”
“我们相识未久，彼此厌烦，血缘更疏远得很，不是吗！”
“你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我？你对我只有利用！我快死的时候你都没在意过我，你算我哪门子兄长？我不认！”
“从今以后，我们不是兄妹，我不是你妹妹！”
重黎甩下话，转身又要向门外去，挚祁捉她腰回来，将她抵在墙柱上：“我允你走了吗？”
他说话的声音有了压迫和怒气，手掌掐在重黎腰，五指陷进腰窝，绞缠紧她的衣物。
疼痛的纠缠和强制让重黎怒意更甚，屈辱和恨意将理智淹没，她口无遮拦：“你真令人恶心！”
挚祁的眼因重黎这句话震了震，整副躯体都因她的话震了震。
重黎仰头锁紧他目光：“你把我留在玄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管制我闯祸，是拉拢我爹娘，还是…”
“还是想透过我，去看另一个人？”
“你说话呀，”重黎盯着挚祁被刺痛的双眼，“我说对了是吗？”
“你要我住在这里，是方便你追忆往昔，是不是！”
“你当我作任你打扮的玩偶吗？扮成别人的模样任你寄托回忆？你真是恶心至极！”
重黎推挚祁手再度要走，推不开就咬上去，挚祁的身体纹丝不动，将重黎禁锢在怀中，胸膛的喘息一次比一次重。
她因恨，他因痛，她极力挣脱，他极力克制。她被关在他用身体架构的牢笼，他被抵在她用恨意凝铸的刀尖。爱与恨的结果又有何不同，嘶吼、纠缠、桎梏，最后都是极力把对方嵌进自己的身体。
“放开我！”重黎一边挣一边哭，“放开我！”
“你一定要走。”挚祁的声线在再度开口时，变得喑哑。
“是！”
挚祁将重黎拉进了一间库房。
灯火点亮，重黎眼前是堆积如山的金玉宝物，是他原本要送给她的嫁妆。
他说：“从这里带一件东西走，我放你离开。”
重黎扫去一眼。
“东西都太贵重，我回报你不起！”
挚祁攥紧她：“选一件，你就能走。”
“我不稀罕。”
“我要你选一件。”
喘息声再次在屋檐下交缠，裹夹冰冷金光，囿重黎进令人窒息的沉闷强压。
重黎试图厘清这诡异的局面，但怎么都难以理解挚祁这样做的目的。
她踹翻堆积的箱匣，满地金玉倾泻，被她弃如敝屣踢开。
一枚平安佩静静埋在珠光宝气的洋潮中，因毫不光鲜的朴质外表吸引了重黎目光。
她捡起平安佩，那看起来最不值钱，最不起眼，也因而最不刺眼。
“就它吧，可以了吗？”
轻得几乎没有任何重量的丝佩在重黎掌间飘飘欲坠，她并没有握紧，风一吹，它就会被她遗落。
挚祁知道，出了这道门，重黎一定会把这丝佩随手丢弃，就像她丢弃九泉之心那样。
如果重黎执意要离开，他只能以此时刻保护她。
——万年蚕丝，生死相许，重黎遇到任何危险，他都会立刻出现在她身边。
“你一定要走。”挚祁最后向她问。
“是！”
重黎抬头向挚祁急躁吼着，目光经过挚祁胸口，却见他心脏不知何时受了伤，鲜红的血洇透金白的衣，在心口正中绽出浓墨重彩的血花。
还没来得及思考挚祁为何而伤，重黎被他强抵在墙上，平安佩出现在他手上，被他以法术控在她心口仅半寸远处。
“你做——”
“啊！——”
愤怒的质问被凌厉的惨叫切断，眼前一瞬空白。
重黎吃痛仰颈，凌乱混沌的目光里，依稀看到挚祁在将平安佩强推进她心脏。
惊慌失措中，重黎伸双手推挚祁肩膀，紧接着两只手都被挚祁一手攥开，向上扣在墙壁。
皮肉被真实破开，鲜血迸流，重黎闻到自己血的腥味，从心口，也从喉口贯上。
心口剧痛，被血淋淋剜透了的痛。
眼泪一瞬间滚落，重黎痛颤得愈发厉害，但她一声不再惨叫。
她怔着眼看他。
尽管她现在恨透了他，可无论他再怎么斥责她、惩罚她、利用她，到底至今未曾打过她、伤过她。
真实而没顶的心痛让重黎在一万分不敢置信里避无可避地确认一件事——挚祁在出手伤她，在剜她的心脏，或者——剜心背后代表的意味是，他想杀她了。
他想杀她了。
当这个想法出现在重黎脑海，她慢慢停止了一切挣扎，连心痛也感觉不到了。
她已经无法看清他全貌，他的身体近在她咫尺，几乎没有缝隙地紧环着她。
这并非挚祁所愿，但他已无法控制。
重黎的那根万年蚕丝——她落虞渊被救出后被挚祁在虞渊畔收走，刚才，已被挚祁深埋进自己心脏；而挚祁的万年蚕丝此刻也正慢慢进入重黎体内，两根蚕丝之间已开始联结起效，因为重黎在流血受伤，挚祁被情丝的力量牵扯着向重黎靠近。
挚祁把双手抵在墙上对抗情丝的拉扯，但随情丝进入重黎身体渐深，拉扯的力量越来越无法抵抗，在情丝彻底进入重黎心脏那刻，挚祁溃败于情丝的力量，双手都被迫从墙上脱离，抱紧了重黎。
而他的唇，吻在了重黎唇上。
这一刻，他在拥吻她，无可自抑地紧紧拥吻她。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已无法控制。
重黎的双手脱开挚祁大掌的禁锢，此刻重获自由。
五感在回位，重黎意识到，她被挚祁捧着脸亲吻。
他的身体，极尽可能地在贴紧、拥抱她。
完全让重黎陌生的局面，她花了整一息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重黎不知道这算什么，他出手伤了她肉身，现在竟…
竟还要侮辱于她？
脑海中除了报复已没有别的想法，只想捅穿他心脏，像他对她心脏做的那样。
重黎手里化出燧火刃，即刻捅进挚祁肩头。
可不知道是因为慌乱，还是因为无力，总之这么近的距离，她居然失手了，那刀在偏离了心脏，插在挚祁心脏之上一寸远。
同样不知是因为慌乱，还是因为无力，那刀只插进他身体一寸。
重黎欲推开挚祁，只是胸口滚烫，她被一股自己无法控制的力量扯向挚祁。
强行抵开的距离重归于零，重黎握刀的手紧贴向挚祁，将刀刃尽数推入挚祁体内。
情丝的联结是双向的，她受伤他会靠近，他受伤她同样会靠近。
重黎胸口转瞬心痛欲裂，挚祁正移开唇，下一瞬，重黎就重新吻上他，比他刚刚只停留在唇的吻更深更重。
她顶开他唇齿，触到他舌头。
重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在怒意和挣扎里，狠咬下挚祁的唇。
血迸裂在舌尖，吻再次被加深。
重黎慌乱寻求逃脱，哭咽中掠到挚祁舌尖，带血的齿不知所以地再一次咬下——
再一次，两人如磁石般彼此紧紧相吸。
重黎呜咽着，不是她要吻他！不是她要吻他！
然而她唇舌都拼命主动贴向他，她越想脱开，越慌乱挣扎咬他，他们就吻得越深痛。
气息血腥而浓烈，分不清彼此的痛喘滚烫而急切纠缠。
两颗跳动心脏隔着血衣紧紧相依共振，唇瓣缠死了撕咬，作势想要分离，却又吻合得那么熨帖温存。
以至于，像是二人都渴望到了极致一般。
足足十几息，在重黎快窒息到眩晕之时，他们才将这个彼此交缠的吻分开。
重黎捂住脸，不敢面对刚刚发生的一切。
屈辱和羞耻一波又一波卷席。
头脑一阵又一阵发晕。
口腔的血腥气一遍又一遍提醒她，刚刚她都做了些什么。
“不是，不是我...”
她站不稳发软的双腿，在昏天黑地中扶墙跑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