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唱千古的文成公主,后世被藏人称为活菩萨的伟大女子,确实很让人好奇啊。

    傅宜君长呼一口气,昨日一番探查,愈发扑朔迷离,两和尚审讯一日也徒劳无功,并无决定性证据,且身为外国使臣实难插手吐蕃之事。

    这…他娘的,到底是谁说的老祖宗淳朴啊,这吐蕃连文字都没,把她玩的团团转。

    有双无形的手居心叵测,而使团无所遁形。

    船到桥头自然直,自己乱猜一脸懵,算了,还是先去见文成公主。

    ————红山宫

    其实在松赞干布统一吐蕃定都逻些之前,此处本是河谷湿地沼泽漫布之处。

    松赞干布便带领他的子民们,疏河道,造宫堡,开耕地。红山宫,也就是布达拉宫的前身。

    “啪——”

    宫道内,狠厉的鞭子抽向少女,执鞭的老妪丝毫未见谅她年岁尚小,用粗鸡爪一般的手抡了大圈劈头盖脸向女孩砸去,嘴里用吐蕃话骂得很是难听。

    那瞧起来不过十五六的少女连求饶的声音都低弱了下来,目光早已似枯木一般无生机,浑身血迹斑斑。

    玉文远远瞧见了,下意识用手抓住了傅宜君的官袍。

    更为骇人的是二人脸上皆有极厚的大片赭面,看着就跟那鬼魅一样。

    傅宜君有感衣袍被触,下意识回头看了下玉文,瞧小丫头瞳孔都缩紧的模样便知道是被吓着了,附在她耳边轻声安慰了两句。

    “没事没事,你家三娘在呢。”

    过了那段路,傅宜君略抬声:“蕊希,这几日此事常有发生吗。”瞧着为她们引路的宫装女使倒是十分端得住。

    蕊希放慢脚步,满面羞与为伍,忿忿道:“使君说对了,单单是我都撞见好几回了,昨日竟还生生砍了一吐蕃男奴的手臂。”更低声细语凑近:“未开化之地,野蛮至极。”

    嗐,姑娘你得谅解,人家现在还是奴隶制社会,唐朝再往前两千年时殷商祭祀也是那样,时代的发展是有规律地。

    傅宜君倒也没应,满脑子本教与吐蕃的关系,这历史书上也没有啊。

    时运不济啊!穿越大军怎么没让她穿到长安,能见到太宗皇帝李世民,她都不敢想自己是多明媚的小女孩。

    红山宫比后世的布达拉宫小上许多,步行不过十余分钟就到了公主所在内宫。

    人尚未到,便见有那女使急急忙忙迎了上来,面上颇为激动: “使君大好了,殿下听闻您病重,急了几日。”

    甫一进门,油然而生的亲切感,内室皆是仿造中原装饰,傅宜君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能被那些木架子书轴子感动到。

    穿过堂屋,屏风之后。

    女子一袭红色宫装襦裙,高鬓饰花,玉面淡拂。眉目丝毫没有娇俏柔弱之态,而是清丽而沉静,眼睛很亮,就像初生的太阳。

    “拜见殿下。”傅宜君叉手躬身行礼。

    “宜君怎么生疏了,都说了不必客气。”文成公主忙起身熟稔地将扶了一把,有些嗔怪道:“咱们路上朝夕相处两年多,生个病就把你生客气了。”

    傅宜君心想,嘶,原来原主与文成公主关系也不错吗,文成公主可知本教之事。故作熟稔道:“瑜娘,这不是在吐蕃宫中嘛。”

    “你瞧瞧我这房内,不眼熟吗,全是长安一同来的女使。”文成戳了戳她的头,轻抚面颊,有些心疼:“宜君你瘦了许多。”

    长叹一声,说不清的惆怅。

    傅宜君知道这不仅仅是叹自己瘦了,是叹这背井离乡却无法与外人道的沧然。想叉开话题,故作高深:“瑜娘你可知我昨日见一古籍上说了什么。”

    文成明知是要逗她,也被吊起些心思:“什么。”

    “女人啊,叹气一声老十岁。”

    天下见哪有女子忍得了这个,文成恼羞成怒握拳轻捶:“好你个傅宜君,你打趣我”

    傅宜君含笑象征性躲了下:“臣岂敢打趣公主。”小声悄咪咪:“是见美人忧愁,吾心甚痛啊。”

    “还说不是打趣我。”两人闹作一团。

    满屋的宫人们也都掩面轻笑。

    “好了,说正事。”文成好没气,敛了有些凌乱的衣衫:“宜君,我见你一是想看看你恢复的如何,二是有件事我有些难以酌定。”

    傅宜君也正色了,连文成摇摆不定之事。

    “泥婆罗的尺尊公主想要见我。”文成语出惊人,边吩咐蕊希去取来那边递上的信件。

    只见纸上用汉文写着求见大唐国的文成公主,语序略带混乱,字迹有些笔力不足,应当是翻译后书写而成。

    要说其实二位关系是有些敏感的,同为和亲公主,身后各代表一股在吐蕃的势力。泥婆罗与大唐又有相同之处,便是带着宣扬佛教的使命而来,与吐蕃本地天然对立。

    吐蕃兵败,两国结姻亲之好,赞普即为天子婿,若有赞普即位,必请大唐天子册命,泥婆罗国力远不如大唐,他们有何图谋。

    听闻佛教于吐蕃的宣扬大受土著抵抗,尺尊的屡屡受挫,可是为此而来?

    是示威还是会盟。

    “那公主是见还是不见。”傅宜君心下猜测了个七八个回合,捉摸不透,将纸放于桌上。

    文成有些苦恼,说来她今年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八九,比傅宜君还要小上一点。“正是因为十分纠结,想着你聪慧,才名名扬长安,我于任城时都有所耳闻。”

    嘶,送上门的线索,岂有不去的道理。傅宜君垂眸故作犹豫:“臣以为,见上一面也无不可。”

    文成心中暗暗点头,既是求见,拒之门外非待客之礼,非君子之道:“的确,正好也探探泥婆罗的底细。”

    胆魄十足,无怪乎择她为和亲之人。

    文成心头事已定,便就放下。蓦地打量起了眼前女子,从发髻到官袍扫视一遍。

    傅宜君给她看的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毛骨悚然地,这要看透人的眼神,也不知是要作甚。

    文成挥手召来侍女,在其耳边不知低声说了些什么鬼鬼祟祟的,说至一半又齐齐看向傅宜君娇笑了起来。

    “瑜娘,你们这是作…作甚呐。”文成并着几名侍女搀扶起推搡着不知要去何处,这少年时的公主未免有些鲜活,嗯,有些过头了吧。

    只见几名侍女手皆手端木盘,步履一致地从外室走了进来。

    那盘上,没看错的话应当是女子衣裳,绫罗锦袍,更有璎珞钗冠。

    “宜君面色姣好,却一直着官袍,未施粉黛岂不可惜,路上时公务在身,如今便让我给你好好拾捯一番。”文成一面挑拣衣袍一面调笑道。

    很好,自己如今是被当做真人人偶。

    “殿下,这件如何。”

    “不好不好,太过素雅了。”

    “这件呢。”

    文成与她的贴身女使们可谓是兴致昂扬,将衣袍展开于傅宜君身上打量比划。

    “长沁,你先给使君梳个女子高髻。”文成抬手吩咐,垂眸思量些什么:“不不,还是坠马髻好,簪宫花缀明珠,美哉!”

    傅宜君根本没有插话的余地,她还沉浸在复仇者联盟呢,这边文成竟玩起了奇迹暖暖。

    半个时辰过去。

    蕊希摇头晃脑卖弄着不知何处习来的词句,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兴兴道:“使君莫不是那曹子建笔下的洛神。”

    “你个小兔崽子,从哪学来的,如此胆大包天调侃人。”傅宜君蹙眉嗔怪。

    “你可莫嗔蕊希,宜君才气颖悟绝人,容貌华容婀娜,可不就是仙人谪凡。”文成一本正经调侃道。

    傅宜君语塞:“好啊你们,殿下竟合起伙来取笑我,臣先退下了。”

    文成捂面轻笑:“这是恼羞成怒了。”从侍女手中接过铜镜举在傅宜君面前“不信你自己看。”

    使官房中的铜镜打磨得不甚清晰,是以傅宜君醒来后还未仔细打量过自己。

    眉眼间清冽,杏眸灵动流泮,唐朝高鬓簪起更显雍容迤逦,丰姿冶丽。与身着男子袍服时的英气大不相同,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

    与自己现代的模样有七八成相像,还蛮有缘分的,说不定就是自己的前前前非常多个世。

    嗯…如果有孟婆和后土娘娘的话。

    姑且算作巧合吧。

    文成见人愣住了,轻攥其手,满含笑意道:“怎的了。”

    傅宜君回神扬起轻笑,故作无事低声:“这不是见公主辛苦,思索如何称赞公主慧心巧思。”

    文成公主噗嗤一声笑出声,众侍女皆闹作一团。

    傅宜君瞧着这满室朗朗愉悦,不自觉亦眉目具喜,这应当是难得的团聚逸乐时光了,她连瞧着这红山宫都可爱了几分。

    起码是暂时没有想毁灭世界的冲动了。

    几番斟酌,还是把前几日所经历之事隐瞒下来,公主已然不易,何必徒添烦恼。

    已到别时,文成有些不舍:“这几日我会应下尺尊公主的邀请,你同我一齐去。”

    傅宜君抬手作别:“好,瑜娘你要照顾好自身,有不妥之处随时与使团说。”

    求之不得,不让我去我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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