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别置气，那事还得靠卧羽呢。”
“是她与为父置气！才出去几年，心都野了，都敢在你两个弟弟面前落我面子了！”
席上沉默不语，散后反而气急败坏，随着沉重脚步而来的是越来越难听的骂声，冯卧羽听着，手中却捻起白子，烛火下盈盈如玉的指尖摩挲半晌，才轻巧落下棋盘。
木色棋盘上黑白子纠缠难分，各占半壁，冯卧羽手中白子一定，也无起色。
哪怕回到自小长大的冯府，她脸上仍是齐整的妆容，发上一丝不苟地束着冠，她入道时间比林蘅短，身份也较林蘅低，林蘅戴芙蓉玄冠着山水霞帔，她只戴玄冠着青衣，衣衫磊落，不坏一点规矩。
再捻起黑子的刹那，书房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爹，请。”
冯卧羽随意将黑子丢入盘中，清脆一声响便砸乱了局势。
她从榻上站起，望着愕然瞪眼看向她的两个男子，腰身微屈，双手置于腰间，竟少见地行了个女子的福礼：“父亲，兄长，敢问何事要靠女儿？”
僵立在门边的二人脸色一时难看至极，冯卧楼先反应过来，迈过门槛，脸上堆起了笑，“妹妹怎么到书房了？有事要和爹商量？”
冯卧羽正要答他，却听冯侍郎从鼻中冷哼一声，她顿了顿，再开口时脸上笑意不变，“女儿定是帮着家里的。”
说到此，冯侍郎的脸色才缓和下来，兄妹二人立刻上前，一人一边搀着他到塌上坐下。
冯卧楼坐到塌上另一边，与父亲隔了那一盘混乱的棋。官服男人瞄了一眼棋盘，嗤道：“不守规矩。”
冯卧羽掩门回来又去剪烛，似是被火光晃了眼睛，敛眸低声应是。
她隐秘地环顾一圈，只剩书桌可坐，她垂下眼，寻了张绣墩，坐到塌下，挽起宽袖轻轻为她父亲捶腿。
冯侍郎半阖着眼，神情舒缓，“卧羽，你觉得国师此人如何？”
冯卧羽手上动作一滞，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天纵奇才，可惜是孤女，否则……”
她的话忽被一连串响声打断，她抬眼望去，冯卧楼又抓起一把棋子，盯着黑白子在自己掌间逐颗下坠，将战局搅得更乱。
冯侍郎道：“换作是你到她那位置，再高处便是万仞绝壁，何来否则？”
他似是觉得自己讲得有趣，笑了两声，又问：“你与她关系如何？”
冯卧羽道：“仅是道友之谊。”
话刚出口，一直默不作声的冯卧楼探头道：“道友之谊，怎么单是带你下山呢？”
“事因……”冯卧羽开口要解释，一个想法却忽让她遍体生寒，“父亲不会想为兄长求娶国师吧？”
书房内寂静片刻，冯侍郎垂着头没有表情，那边把玩棋子的声音也渐渐停了。
夜间的风声中，两张阴恻恻的男子的脸在眼前晃荡，冯卧羽闭眼定住心神，低头拱手：“请父亲三思。”
又是一阵沉默，冯卧羽只觉掌心湿漉漉的握不住，才听父亲突兀地笑开来：“卧羽想哪去了，你十六岁离家，国师对你多有照拂，为父随口一问罢了。”
俨然慈父模样，冯卧羽抿着唇，神色犹疑，旁的冯卧楼也笑着帮腔：“爹，这闺中姊妹嫌对方夫婿配不上密友，也是常事。只是我还没说娶呢，妹妹怎么替国师嫌弃上兄长了？”
听他兀自将林蘅算作自己闺中密友，冯卧羽吐出一口浊气，不知如何反驳，细想一回，只能再次叮咛：“宫中虽有此说，但在陛下处尚无定论，不要冒险。”
冯侍郎摆摆手，似乎听烦了，将冯卧羽的话堵了回去，“好了，子虚乌有的事，莫要纠缠。楼儿，你妹妹久不回京，你明儿带她出去逛一圈。”
“是。”冯卧楼应了，又想起最初的疑问，“妹妹有事和爹商谈？”
见此事揭过，冯卧羽终于定下心神，终于忆起来的目的，总算将事情交代了。
她离开书房时，时间已然很晚，西厢房的两个姨娘房内灯已经熄了。
身后书房的门重新阖上，但隐约还能听闻她兄长的声音。
“……羽翼丰了，眼看不跟冯家站……”
随后便是她爹冷斥。
“噤声！”
冯卧羽唇角动了动，最终拉平了，笑意和身影一起消散在了漆黑的夜里。
书房内寂然片刻，复又重新响起低语，无人听闻。
翌日，兰汀。
林蘅深夜被凌月挖起来，又吃下了一颗丹药，待到第二日才突然想起来，逮住路过的凌月问：“师姑，丹毒怎么办？”
凌月一脸莫名其妙，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只说：“等。”
林蘅更是莫名其妙：“等什么？”
等丹毒累积到会死的程度再说？还是等什么？
凌月却不再说了，林蘅没有办法，只能放开凌月，看她继续把自己关在厢房内炼丹。
长天最近似乎闲得很，路过听到这番话，又凑过来问：“既然知道是她俩中的一个，全杀了不就好了。”
“……”林蘅抬头逆着阳光看她，默然片刻，又嫌光线刺眼低下头，手上的书又翻一页，“叔，我九族人不够了，一定找你。”
长天也沉默了，半晌说：“那，杀凌月？”
林蘅却不想再理他，向桂树下的赵雩道：“小鱼，跟他学武就行，这种不能学。”
赵雩望着林蘅那张用来晒太阳而略显老气的太师椅，轻咳了几声掩盖笑意，笔下的字更是抖得难看：“好的，师尊。”
兰因坐在他身边，一人一案，大的抄书，小的描字。
微暖的天光落在几人身上，风拂起粗糙的纸张和一点桂香，静默一会，便有桂花落了满身，压住了自九霄宫带来的香烛味。
平静轻松，赵雩多年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安心了，可他没想到，这种氛围竟只持续了半个上午。
昨日元和帝遣来的那一队宦官，在林蘅委婉的拒绝下，已然尽数回宫，兰汀几人中，只有兰因算是杂役，可她被林蘅拘在内院练字，于是等唯一空闲的长天听闻有客来访——
兰汀府邸外已然聚了好几辆轿子马车了。
林蘅听闻此事，也不问有谁，只是淡淡的一句：“都拒了，就说我是回京修养的，身体不便。”
可停在外头的，无一不是官职在身，或功勋世家，由谁去拒，又成了大问题。长天覆面，形迹可疑；兰因又小，挡不住多少人。
几人目光便顺势落到了赵雩身上。
赵雩提着他的道经纸笔坐到了门房里时，仍觉恍惚。
他再不受宠，也是皇子，对吧？对……吗？
想要拜访的诸人见林蘅将七殿下都推出来了，也不好勉强，纷纷离开。
可兰汀前清静了一会，便再次被更多的各家粗衣的奴仆挤满了。
赵雩站在兰汀前，同一句话好像已经说了近百遍：“师尊身体不适，今日不见客，诸位请回。”
可那奴仆谄笑着将手上的东西递到赵雩手边，“七殿下，我家主人就是听闻国师大人身体不适，特遣我送些补品来。”
赵雩麻木的脸终于裂出一丝崩溃，他来回踱步了一会，抛下门房前的一大群人，转身进了兰汀，大门旋即被重重关上。
兰汀门匾下吃了一鼻子灰的诸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办。
好在议论声渐起的时候，大门又被打开了一条缝，赵雩又出来了，方才那人又凑了上去，往前递了递手上的东西：“殿下，这……”
赵雩面无表情，却接过了。
众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一见此景，立刻蜂拥而上——
“殿下，这是家主自北方采购而来的雪蛤！”
“殿下，我家主人是户部的……”
名贵补品的名头与花里胡哨的官职名字混在一处，听得赵雩眉间直跳。
他一抬手，把手上包装仔细的木盒拆了，从里面揪出一条巴掌大的人参，根须繁密，似有手脚。
递木盒那人愣住：“啊……殿，殿下，这……”
赵雩看着他，随手就将人参塞进了嘴，咬断好大一截，嚼了好几下，最终皱着脸咽下去了。
一众人等神色呆滞，半句话说不出来。
赵雩却还不肯罢休，他连着抢过几个人手里的名贵补品，也不看是鹿茸或是珍珠粉，通通往嘴里塞，吃完还要评价一句：“品质不太好。”
“嗯……这个还行，就是不好吃。”
他连吃几份，有些悲伤地发现了林蘅遣他出来的用意：他是皇子，还有顽劣名声，做什么都没有人会怪他的。
第五个木盒子打开来，却不是能入口的东西了，他盯着盒里散发着幽绿颜色的石头，黑着脸看向那个人。
那人抖了一下，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那个，我家……大人说国师大人炼丹，应该能用上。”
赵雩深呼吸，最后吐出一口浊气，中气十足地冲人群喊：“还不快滚？！”
一群仆役吓得连滚带爬地溜了，赵雩以为今日不会再有更离谱的事了。
但他还是小看了林蘅国师的名头。
午后，宁家上门了。
赵雩打开大门，不耐烦的目光忽地一凝，与自己的外祖父对上了视线。
“是她与为父置气！才出去几年，心都野了，都敢在你两个弟弟面前落我面子了！”
席上沉默不语，散后反而气急败坏，随着沉重脚步而来的是越来越难听的骂声，冯卧羽听着，手中却捻起白子，烛火下盈盈如玉的指尖摩挲半晌，才轻巧落下棋盘。
木色棋盘上黑白子纠缠难分，各占半壁，冯卧羽手中白子一定，也无起色。
哪怕回到自小长大的冯府，她脸上仍是齐整的妆容，发上一丝不苟地束着冠，她入道时间比林蘅短，身份也较林蘅低，林蘅戴芙蓉玄冠着山水霞帔，她只戴玄冠着青衣，衣衫磊落，不坏一点规矩。
再捻起黑子的刹那，书房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爹，请。”
冯卧羽随意将黑子丢入盘中，清脆一声响便砸乱了局势。
她从榻上站起，望着愕然瞪眼看向她的两个男子，腰身微屈，双手置于腰间，竟少见地行了个女子的福礼：“父亲，兄长，敢问何事要靠女儿？”
僵立在门边的二人脸色一时难看至极，冯卧楼先反应过来，迈过门槛，脸上堆起了笑，“妹妹怎么到书房了？有事要和爹商量？”
冯卧羽正要答他，却听冯侍郎从鼻中冷哼一声，她顿了顿，再开口时脸上笑意不变，“女儿定是帮着家里的。”
说到此，冯侍郎的脸色才缓和下来，兄妹二人立刻上前，一人一边搀着他到塌上坐下。
冯卧楼坐到塌上另一边，与父亲隔了那一盘混乱的棋。官服男人瞄了一眼棋盘，嗤道：“不守规矩。”
冯卧羽掩门回来又去剪烛，似是被火光晃了眼睛，敛眸低声应是。
她隐秘地环顾一圈，只剩书桌可坐，她垂下眼，寻了张绣墩，坐到塌下，挽起宽袖轻轻为她父亲捶腿。
冯侍郎半阖着眼，神情舒缓，“卧羽，你觉得国师此人如何？”
冯卧羽手上动作一滞，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天纵奇才，可惜是孤女，否则……”
她的话忽被一连串响声打断，她抬眼望去，冯卧楼又抓起一把棋子，盯着黑白子在自己掌间逐颗下坠，将战局搅得更乱。
冯侍郎道：“换作是你到她那位置，再高处便是万仞绝壁，何来否则？”
他似是觉得自己讲得有趣，笑了两声，又问：“你与她关系如何？”
冯卧羽道：“仅是道友之谊。”
话刚出口，一直默不作声的冯卧楼探头道：“道友之谊，怎么单是带你下山呢？”
“事因……”冯卧羽开口要解释，一个想法却忽让她遍体生寒，“父亲不会想为兄长求娶国师吧？”
书房内寂静片刻，冯侍郎垂着头没有表情，那边把玩棋子的声音也渐渐停了。
夜间的风声中，两张阴恻恻的男子的脸在眼前晃荡，冯卧羽闭眼定住心神，低头拱手：“请父亲三思。”
又是一阵沉默，冯卧羽只觉掌心湿漉漉的握不住，才听父亲突兀地笑开来：“卧羽想哪去了，你十六岁离家，国师对你多有照拂，为父随口一问罢了。”
俨然慈父模样，冯卧羽抿着唇，神色犹疑，旁的冯卧楼也笑着帮腔：“爹，这闺中姊妹嫌对方夫婿配不上密友，也是常事。只是我还没说娶呢，妹妹怎么替国师嫌弃上兄长了？”
听他兀自将林蘅算作自己闺中密友，冯卧羽吐出一口浊气，不知如何反驳，细想一回，只能再次叮咛：“宫中虽有此说，但在陛下处尚无定论，不要冒险。”
冯侍郎摆摆手，似乎听烦了，将冯卧羽的话堵了回去，“好了，子虚乌有的事，莫要纠缠。楼儿，你妹妹久不回京，你明儿带她出去逛一圈。”
“是。”冯卧楼应了，又想起最初的疑问，“妹妹有事和爹商谈？”
见此事揭过，冯卧羽终于定下心神，终于忆起来的目的，总算将事情交代了。
她离开书房时，时间已然很晚，西厢房的两个姨娘房内灯已经熄了。
身后书房的门重新阖上，但隐约还能听闻她兄长的声音。
“……羽翼丰了，眼看不跟冯家站……”
随后便是她爹冷斥。
“噤声！”
冯卧羽唇角动了动，最终拉平了，笑意和身影一起消散在了漆黑的夜里。
书房内寂然片刻，复又重新响起低语，无人听闻。
翌日，兰汀。
林蘅深夜被凌月挖起来，又吃下了一颗丹药，待到第二日才突然想起来，逮住路过的凌月问：“师姑，丹毒怎么办？”
凌月一脸莫名其妙，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只说：“等。”
林蘅更是莫名其妙：“等什么？”
等丹毒累积到会死的程度再说？还是等什么？
凌月却不再说了，林蘅没有办法，只能放开凌月，看她继续把自己关在厢房内炼丹。
长天最近似乎闲得很，路过听到这番话，又凑过来问：“既然知道是她俩中的一个，全杀了不就好了。”
“……”林蘅抬头逆着阳光看她，默然片刻，又嫌光线刺眼低下头，手上的书又翻一页，“叔，我九族人不够了，一定找你。”
长天也沉默了，半晌说：“那，杀凌月？”
林蘅却不想再理他，向桂树下的赵雩道：“小鱼，跟他学武就行，这种不能学。”
赵雩望着林蘅那张用来晒太阳而略显老气的太师椅，轻咳了几声掩盖笑意，笔下的字更是抖得难看：“好的，师尊。”
兰因坐在他身边，一人一案，大的抄书，小的描字。
微暖的天光落在几人身上，风拂起粗糙的纸张和一点桂香，静默一会，便有桂花落了满身，压住了自九霄宫带来的香烛味。
平静轻松，赵雩多年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安心了，可他没想到，这种氛围竟只持续了半个上午。
昨日元和帝遣来的那一队宦官，在林蘅委婉的拒绝下，已然尽数回宫，兰汀几人中，只有兰因算是杂役，可她被林蘅拘在内院练字，于是等唯一空闲的长天听闻有客来访——
兰汀府邸外已然聚了好几辆轿子马车了。
林蘅听闻此事，也不问有谁，只是淡淡的一句：“都拒了，就说我是回京修养的，身体不便。”
可停在外头的，无一不是官职在身，或功勋世家，由谁去拒，又成了大问题。长天覆面，形迹可疑；兰因又小，挡不住多少人。
几人目光便顺势落到了赵雩身上。
赵雩提着他的道经纸笔坐到了门房里时，仍觉恍惚。
他再不受宠，也是皇子，对吧？对……吗？
想要拜访的诸人见林蘅将七殿下都推出来了，也不好勉强，纷纷离开。
可兰汀前清静了一会，便再次被更多的各家粗衣的奴仆挤满了。
赵雩站在兰汀前，同一句话好像已经说了近百遍：“师尊身体不适，今日不见客，诸位请回。”
可那奴仆谄笑着将手上的东西递到赵雩手边，“七殿下，我家主人就是听闻国师大人身体不适，特遣我送些补品来。”
赵雩麻木的脸终于裂出一丝崩溃，他来回踱步了一会，抛下门房前的一大群人，转身进了兰汀，大门旋即被重重关上。
兰汀门匾下吃了一鼻子灰的诸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办。
好在议论声渐起的时候，大门又被打开了一条缝，赵雩又出来了，方才那人又凑了上去，往前递了递手上的东西：“殿下，这……”
赵雩面无表情，却接过了。
众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一见此景，立刻蜂拥而上——
“殿下，这是家主自北方采购而来的雪蛤！”
“殿下，我家主人是户部的……”
名贵补品的名头与花里胡哨的官职名字混在一处，听得赵雩眉间直跳。
他一抬手，把手上包装仔细的木盒拆了，从里面揪出一条巴掌大的人参，根须繁密，似有手脚。
递木盒那人愣住：“啊……殿，殿下，这……”
赵雩看着他，随手就将人参塞进了嘴，咬断好大一截，嚼了好几下，最终皱着脸咽下去了。
一众人等神色呆滞，半句话说不出来。
赵雩却还不肯罢休，他连着抢过几个人手里的名贵补品，也不看是鹿茸或是珍珠粉，通通往嘴里塞，吃完还要评价一句：“品质不太好。”
“嗯……这个还行，就是不好吃。”
他连吃几份，有些悲伤地发现了林蘅遣他出来的用意：他是皇子，还有顽劣名声，做什么都没有人会怪他的。
第五个木盒子打开来，却不是能入口的东西了，他盯着盒里散发着幽绿颜色的石头，黑着脸看向那个人。
那人抖了一下，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那个，我家……大人说国师大人炼丹，应该能用上。”
赵雩深呼吸，最后吐出一口浊气，中气十足地冲人群喊：“还不快滚？！”
一群仆役吓得连滚带爬地溜了，赵雩以为今日不会再有更离谱的事了。
但他还是小看了林蘅国师的名头。
午后，宁家上门了。
赵雩打开大门，不耐烦的目光忽地一凝，与自己的外祖父对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