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番话,时候已不早,温老夫人便在宋晏雪的搀扶下回了卧房休息,让她在这里稍微等待一阵,会有人来寻她,关于这个案子的细节,她想知道的或是有什么计划,都可以和那人说,那人会全力帮她。

    显然温老夫人早预料到她会回绝前一件事,而答应后一件事,在她来之前已有了安排。

    织玉在房间中独自等待了一阵,思索着此人会是谁,和她一样的温家暗卫,还是某位主子?当脚步声从门后响起时,进来的人却在她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是霍芝茵。

    让霍芝茵来协助她,的确是最好的人选,一来两人相识多年,对彼此都较为熟悉,做起事来不会有太大的矛盾,二来霍芝茵也代表了徐明硕的态度,她的出现,说明此事徐明硕也同意了,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不必担心这边的事情做完了徐明硕却不认。

    两人相识多年,只打了一个照面,就知道对方已经知道了所有的情况,也不需要寒暄,当即说起了正事。

    面对霍芝茵,织玉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将当日的情形说了一遍,开头便是当她带着薛夫人离开之后,栾辙来找自己问谢砚去了何处。

    说着说着,织玉忽然觉得不对劲,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谢砚来温家的目的是什么。

    栾辙曾经承认谢砚来月鹿就是冲着温家来的,可是她实在想不到,温家和他能有什么关系。

    织玉看了一眼霍芝茵,她正随着自己的讲述沉思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想到谢砚在暗道之中似乎也没有做什么,便没有在此时贸然将这个疑问提出来。

    根据织玉的讲述,霍芝茵叫人拿来了一张月鹿城郊的地图,上面绘着仙池山的地貌,地图上已经标出了山庄和行宫的位置。

    桌上还放了两个木盒,用以装围棋棋子,一边黑棋一边白棋,霍芝茵拈起一枚白棋放在如今行宫的位置处,又拈起一枚黑棋放在山庄处,一个在山脚,一个却在靠近山顶的地方,中间隔着重重密林。

    陶驸马遇刺的地方,便在这密林之中,从地图上看,正好在二者中间,不管是行宫还是山庄的护卫想要赶过来,都需要一些时间。

    “那群刺客定然是精心谋划,才能正好在这个地点追上陶驸马的车驾。”霍芝茵指着山庄的位置道,“他们一直埋伏在山庄之下的暗道之中,也就是你们和他们相遇的那间密室,往常这里并不会封闭起来,会有人巡逻,因为三殿下最近住在山庄之中,为了不让他多疑,温家便将这边的暗道清空封闭。没想到他们正好抓住了这个机会,埋伏在这里,就等着陶驸马的车驾经过。”

    织玉看着地图沉思道:“他们能够在错综复杂的暗道之中准确找到这么一块地方潜伏下来,可不是简单一句精心谋划就说得通的。”

    霍芝茵蹙眉道:“我和你的想法一样,我也怀疑是温家有内鬼,但温二老爷已经仔细查过,并没见什么异常,他们甚至都怀疑到你的头上了。”

    又是我?

    织玉苦笑,她也知道自己如今虽然还算温家的暗卫,却游离在温家之外,不仅跟在谢砚身边,又与徐明硕有联系,实在是最值得怀疑的人选。

    “不过你不用担心,有老夫人担保,现在没人敢对你怎么样。”霍芝茵又道。

    织玉的心情却没有转好,也不知这究竟算不算好消息,若是她最后没能帮助温家脱离此次危机,等待她的又是什么?

    “不说这个了,继续说正事吧。”织玉勉强笑了笑,目光再次回到地图上,盯着树林的位置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又看向山庄和行宫,忽然忆起在暗道中的疑惑来,“芝茵,你知不知道,温家的暗道,通不通向行宫?”

    霍芝茵立刻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愣了一下,如实道:“我也不知道,我去问一下。”

    她们两个都久不在温家,暗道如果通向行宫,一定是最大的机密之一,不是她们从前能够接触到的,如今事态紧急,温家终于愿意说出实话,霍芝茵出去询问回来,向她点了点头,“他们说,行宫里面的确有一个出口,但毕竟是皇家之地,从未使用过,只是用来做不时之需。”

    织玉也不知道这是真话还是假话,但很有可能,这个不时之需成了别人利用之处。

    “走,我们去看看。”织玉当机立断,和霍芝茵自温府花园的入口走进了暗道之中,按照当日的路线,一路走到了她遇到蒙面人的地方,如今这个地方也亮着灯,当日应该是刺客听到他们的声音,将烛火全都熄灭,埋伏起来,准备在黑暗中解决掉他们。

    为了调查,温家并未动过其中的痕迹,地上依然可见血迹,足见当时打斗有多激烈,霍芝茵看了,不由得将她全身上下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发现没什么异样,才松口气。

    织玉心中似有暖流涌动,抿唇笑道:“我没事,他们还不能奈我何。”

    这里没有什么额外的线索,织玉走到刺客逃走的那扇门前,“他们当时是从这里走的。”

    霍芝茵走过来,向里面望了一眼,“朝这边走的话,很快就能走到山庄的出口了,据说当时因为三殿下带了许多礼物去温家,带走了很多人,山庄里防守空虚,以至于没有人发现。他们从山庄中出去时,才有人看见,又赶紧派人去温家传消息给三殿下。传消息的人走到城门处,遇到三殿下回来,三殿下这才赶到救下了剩下的三人,没想到他们却倒打一耙。”

    “他们也不过是为别人做事罢了。”织玉冷冷道。

    霍芝茵看她,“你也觉得是嘉乐长公主贼喊捉贼?”

    织玉皱了皱眉,语气倒不是很确定,“自伤以嫁祸给对手,他们这些人常用的伎俩,不过这个代价,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她可是听说,陶驸马伤得极重,险些就一命呜呼了,即使现在勉强用各种珍贵的药材吊着一条命,也很有可能一个不小心就再也醒不过来。

    但是那天在宴席上,她分明看到两人感情很好,难道都是做戏?

    “谁知道呢?我倒觉得,不管嘉乐长公主是不是幕后黑手,温家也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她是,就像她也一口咬定那些刺客就是温家和三殿下指使的一样。”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番有感而发,霍芝茵忽然有些低落起来。

    她在前面带路,带着织玉往通向行宫的那条路走去,织玉望着她略显萧索的背影,担忧起来,“芝茵,你怎么了?”

    在她的印象中,霍芝茵不会是这么感春伤秋的人,她总是果断干练,从不拖泥带水。

    而且,她为温贵妃和徐明硕做了这么多事,应该早就见惯了这样的事情,何至于因为两边不顾真相而互相攻讦而心灰意冷。

    霍芝茵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过身来,昏暗的灯火中,似乎有未知的风暴在酝酿着,却又最终湮灭于发生之前。

    “没什么,只是最近知道了一些事情,让我……让我觉得有点累。”

    能让她也觉得累的事情,织玉直觉不会是什么小事,却贴心地没有再问,只是安慰道:“如果有我可以帮的上忙的地方,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霍芝茵没有接话,沉默了良久后,忽然笑道:“我来找你,你不怕他知道吗?”

    他是指谁?当然是谢砚。

    织玉平静道:“他哪有你重要,知道就知道吧,反正这件事一了,我就一走了之。”

    “你不在意他了吗?”霍芝茵问。

    “当然。”织玉不禁拔高了声音。

    霍芝茵却听出了她的口是心非,如果真的不在意,何必反应如此强烈,她笑着摇了摇头,正要调侃两句,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又逐渐消失。

    织玉也觉得自己这答得一点儿也不坚定,反倒透露出自己的心虚,脸上有些热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两人又沉默下来,沿着暗道没走多远,就来到了另一个出口,这是一个垂直向上的出口,想要出去,要爬上一条长长的软梯。

    算算路程,看看距离,这应该就是那个通向行宫的出口。

    按照温家的说法,他们从未启用过这个出口,从软梯上厚厚的灰尘和墨绿的苔藓来看,他们似乎没有说谎,这里的确像是很久没有来过人的感觉,但很久没有来过人,不也就意味着刺客不是从这里进入暗道的?

    织玉并不这么认为,她抬头望向被封闭的出口,估算了一下距离,足尖轻点,猜在岩壁不平之处,左右腾挪几次,便来到了出口附近。

    出口以石板封闭,没泄露出一丝光亮,织玉从怀中拿出一颗特意自温家库房中借来的夜明珠,在出口附近找了许久,终于在石板的边缘处看到几个指印。

    像是有人从外面掀开石板,手指扒在石板边缘处时留下的。

    多亏了这厚厚的一层灰,织玉心道,跳下通道,稳稳落到霍芝茵面前,将她的发现同霍芝茵一说。

    两人对视一眼,这下多半没错了。

    行宫守卫更加森严,若非嘉乐长公主允许,能有本事能让一群刺客偷偷潜入行宫,又自这个出口进入温家暗道之中埋伏起来?

    然而就算弄清楚了幕后之人是谁,也只是给了她们一个方向,这却不能作为证据,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逃走的两个刺客,温老夫人对织玉提的条件,也是找到刺客,还温家清白,因为他们是可以起决定作用的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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