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深怒从心头起,沉下脸自四轮车中坐直了身子,抡圆胳膊想给她一耳光。怎奈沈昭昭坐的远了点,这一巴掌只堪堪够到了她的头发丝。

    江云深越发气恼,他痛苦呻吟着,用尽全力拍打着没有知觉的大腿,无数个这样力不能及的时刻他都恨得牙根痒痒。

    沈昭昭见他火冒三丈早已回了神,内心惧怕,后悔刚才没多加忍耐,惹了这活阎罗。

    江云深怒目圆瞪,咬牙切齿的对沈昭昭说道;“过来跪下。”沈昭昭早料到今日躲不过,认命般的闭了闭眼,起身跪到了江云深面前。

    江云深一把掐住沈昭昭的脖子,手上使了蛮劲。沈昭昭本能的用双手抵抗,可江云深武将出身,纵使现在双腿残废,力气也不是沈昭昭一妇人可相较的。

    渐渐的,沈昭昭手上没了力气。她喘不上气,眼睛发胀,感觉整个头都要炸开了。正对上江云深一脸兴奋快活的笑,她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全身麻木,眼前慢慢变的模糊直到一片漆黑。

    感觉到脖子上那双大手松开了,沈昭昭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片刻沈昭昭慢慢睁开了眼,强忍着恶心开始剧烈的咳嗽,然后不由的把脖子仰起,大口大口的喘气,嗓子发干,像糊了一层纸。

    她哆哆嗦嗦的坐起身,靠在圆凳上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又感觉嗓子里像横了刀,疼的她紧皱着眉头。

    江云深倚靠在四轮车上,两眼放光,一脸狞笑。忽地坐直了向前探身,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沈昭昭说道:“你的脸好红啊,渴了是吗?荷香!倒茶来。”说罢往后一躺,仰靠在了四轮车上。

    他惬意的闭眼长舒了一口气道:“你知道吗?我的手也在发抖,兴奋的发抖。你痛苦的表情简直让我飘飘欲仙。”

    沈昭昭不敢抬头,江云深的话让她胆寒,她现在浑身发冷。

    荷香战战兢兢地端了茶水,刚抬脚进了屋,江云深突然开口骂道:“没心肝的东西,这等茶水怎么入口?还不快过来推了我,咱们给大奶奶沏壶新茶去。”

    沈昭昭见荷香推着江云深出了屋,强撑着起身坐到了凳子上。她知道,不会有什么新茶的,江云深哪有这样的好心肠,不过是想多个人做他暴虐手段的见证人罢了。

    她视线落在桌上那碗银耳莲子羹上,叹了口气端起碗,小口啜饮起来。嗓子痛的难以下咽,这羹又苦的人咂舌,浅喝了两口,润润嗓子就搁下了。

    略缓了缓,沈昭昭起身坐到了镜台前。她的脸已经恢复常色,只是脖子上有骇人的扼痕。

    她抬手轻抚着自己的脖子暗想着,为逞一时口舌之快,太不划算了,早知如此,还不如硬生生咽了这口气。

    只是沈昭昭没想到,这事还没完。

    隔天刚用罢早饭,江宝珠来了春熙院,身后跟着霜儿手上不知道捧了个什么物件,通红一片。离近了看,好像是江宝珠的嫁衣。

    沈昭昭瞬间一个头两个大,怎么昨日当着那么多丫鬟婆子给她没脸还嫌不够?还要来她屋里头拿她煞性子?只是脖子上的痛感还在,沈昭昭不欲逞强,索性躲到院子里喂鸟。

    也不知江宝珠有意无意,沈昭昭觉得她今日喉咙格外高些,站在屋檐下把话听了个完全。

    “哥哥,昨儿夜里我宿在母亲房里,说了大半宿的话。我已想通了,也明白你与母亲的一番苦心。只是我从前娇纵任性,一味不满这门亲事,是故耽误了嫁衣缝制。如今婚期临近,是再不能托的了。我想着,我屋里那几个丫头,绣工都不及荷香姐姐,所以想劳烦哥哥,许我借了荷香姐姐使两天。

    ”

    江云深见她今日态度一反既往,自是欣喜。开口笑道:“这是什么大事,还值当你捧着嫁衣亲自来说,你就吩咐了丫鬟传话,我当哥哥的还有不信你不应你的理?”

    “既这么说,哥哥就是答应了。我知平日里,荷香姐姐伺候哥哥许多。我想着,占哥哥午睡的空当请了她去,约莫着一个时辰的时间,哥哥起了我也就遣了她回来了,这样可好?只是占了荷香姐姐的空,免不得嫂子得多受累了,嫂子应该不会怪罪我吧?”

    “花钱买了她进来,伺候我难道不应该?不必在意,就按你说的办。”

    沈昭昭手上捻着粟米,出神的盯着笼子里的画眉。这鸟脖子可真灵活,一直左摇右晃的头不会晕吗?沈昭昭伸出手去,想掐住它的脖子让它消停一会。余光里见江宝珠出了屋子,沈昭昭手上一转,将粟米扔进一旁的高腰干料罐里,拍了拍手。

    侧身对上江宝珠挑衅的眼神,沈昭昭挺直腰板目不斜视,与她擦肩而过进了屋子。

    江宝珠见她没反应,气的直跺脚,眼见无处撒气,一甩袖子走了。

    当天午后荷香就被叫去了引嫣阁。

    沈昭昭坐在窗下美人榻上绣锦帕,守着江云深歇午觉。低头久了难免乏累,她搁下手绷仰头倚在靠背上看向窗外。

    今儿院子里倒是安静,许是阴天的缘故,没有那恼人的蝉鸣声。不过这夏天的天气还真是说变就变,上午还是晴好的天呢,这会满天阴云,眼见着就要下雨了。

    春熙院围墙外围种着几竿竹子,现下狂风四起,那竹节仍是笔直的在风中晃动,像……

    沈昭昭皱起了眉,她扭头看向床上想着,像什么,像江云深的腿。细的就像这竹节一样看得见骨头,在裤管里直打晃。

    她眼中难掩哀绪,心内叹息。她视他是妻以夫为天的丈夫,他却只当她是花钱买来的玩意儿。他不曾怜她护她,反而几多羞辱折磨,她没办法不怨恨。

    雨水啪嗒啪嗒落在屋檐,地面上,她听到声音重新望向窗外。想着,若是嫁一户寻常人家,这雨水天气也做不得买卖活计,应该会一家人歇在屋里闲话家常吧。定会有个小人撒娇粘人,叽叽喳喳添几分热闹。

    沈昭昭深吸一口气,仰了头往天上看。阴沉的天空跟房檐一样黑,像一口大棺材,躺在棺材里的就是她富贵也贫瘠的一生。

    一连数日,荷香不仅日日午后去到引嫣阁,回的还越发晚了。常常江云深午睡醒了她还未归,沈昭昭只得自己服侍江云深起床。

    只是她手上无力,人也瘦弱,强撑着力气架他上四轮车难免有失轻重。江云深心情好了,骂两句了事。若是心情不好,立马一个耳光甩过来。

    沈昭昭怯怯提议,将春燕拨了白天使,横竖晚上没什么事,小柳一个人就可以了。江云深鼻孔出气,斜了眼看她不说话,沈昭昭不敢再提,只得另寻他法去敲打荷香。

    谁知荷香只一味念叨,说是三小姐执意留她,她也推脱不过。沈昭昭问她嫁衣绣的如何了,她也含含糊糊的说不出个囫囵话。沈昭昭看她目光躲闪,估计是在江宝珠那里收受了不少好处,心下终于明了,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这日午后,江云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抱怨这暑热蒸的人口干舌燥,要吃葡萄。

    沈昭昭顶着暑气去厨房端了来,他只扫一眼就拉了脸道:“这大热的天儿,既说了吃葡萄,那定是冰水里拔凉的吃了才痛快。这点小事还得交代?哼,你这点眼力价儿,连个丫鬟都不如。”

    沈昭昭紧咬下唇,一声不吭的端起葡萄,起身出了屋。

    她顶着大太阳去厨房取了冰,将葡萄浸在冰水里捧着,热的头昏脑胀的回了春熙院。

    进屋一看,江云深还没睡。沈昭昭将手上的水晶莲瓣碗搁在江云深手边,正欲扶他坐起来,江云深嘴一咂吧,又说要喝酸梅汤。

    沈昭昭额头上一层细汗,里衣也被汗浸湿,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她抬头看了眼西洋钟,江云深的午睡时间已经过了大半,看来他今日是不打算睡了。

    偏头见江云深躺在凉簟上,枕着胳膊,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好不惬意。

    沈昭昭暗自腹诽,真不愧是一个娘肚子里生的,这个瑕疵必报的劲儿跟江宝珠如出一辙。难不成你骂我丫鬟不如我还得千恩万谢不成?但她面上不敢显露,只应了一声便出了屋子。

    春熙院南边挨着浣花池,水上坐落着风顺亭。知道江云深是有意刁难,沈昭昭也不急了,她自厨房端了酸梅汤进了亭子,倚栏坐着纳起凉来。

    这风顺亭倚水而建,过堂风阵阵袭来,吹的人神清气爽。沈昭昭望着水中朵朵莲花,啜了一小口酸梅汤后感叹道:“江云深倒是也没说错,加了冰是好喝。”不过她比旁人畏寒一些,所以从不敢贪凉,尝尝味道也就搁下了。

    沈昭昭不敢停留太久,略歇了歇就起身往春熙院走。她心内转愁为喜,暗自得意,一想到江云深喝的酸梅汤是她剩下的,脚步都止不住轻快了。

    不想刚进院门,就听见屋里传来碗碟摔碎的声音。她心头一跳,不知道江云深又发的哪门子邪火,快走两步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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