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榜重开,只见青帝云拂衣之名列于榜首,却天光暗淡,晦涩不明。接下来依次是凤韶,朱雀,黑无水,白雨金,孔雀,黄帝,炎无心,玄帝,白帝。

    “这是?”

    “这十八年间,云海十州风云动荡,战火遍燃。求仙问道者比往昔又多出了数倍,高人林立,强者无数。而这神榜十名乃是眼下乱世中最能拨乱风云之修者。”

    刘鹧鸪停顿一下,拿出朱笔,将白帝之名勾画而去。“可惜,馒头山一战,白帝为鱼肉,引颈就戮。”

    花想容正待开口,却见刘鹧鸪竖指噤声,凝神于笔端,将玄帝也勾画而去,复添入两名。花想容赫然见到神榜之上映现自己大名,她名下还有一人,写作白兔。

    “我现在在瀛台,还未登临蓬莱的扶桑神木。如何成神?”

    刘鹧鸪道:“凤凰以天光灵宝灌输于你,你的身上早已凝聚无上仙法灵力。可你却不勤加学习运用,整日里只知吃喝玩乐,偷懒耍滑。蓬莱的扶桑神木昔日有十只金乌在上,挟以九九八十一道天雷齐发,便是炎帝朱雀也要苦力鏖战。而今,因金乌毁去,扶桑神木也就失去封神之用。你的灵力尚未开发一二,但背靠强者,登上神榜,不过是时日长短。”

    花想容将手指落于榜首:“可青帝大人不已故去?”

    刘鹧鸪冷笑道:“陛下与天地常在,万古同春。区区几个竖子如何能令她形神俱灭!”

    花想容追问:“那她现在何处?”

    刘鹧鸪道:“她无处不在,天地是她,日月是她,星辰是她,风雨是她。甚至连你这张脸都是她的。”

    三根绿色长甲落在花想容面上,仿佛青蛇吐信,寒意入骨。

    “云想衣裳花想容,我想你现在应该明白自己因何而生?”

    花想容推开他的手,走下小瀛台。

    “可这却是我的大幸。由死转生,登入仙籍。而我只是一朵花,一朵花怎么会有情,怎会在意去当一个替身。”

    瀛洲山门外。

    花想容蹦蹦跳跳地下到山来,看见凤韶眉心的红痕。不由心惊:“你这是怎么了?”

    凤韶阻止她伸过来的手:“无事。”

    云花女见花想容神姿清骨,已非昔日弱态。上前恭贺道:“恭喜阿容,你一日飞度三座仙山,荣登神榜。”

    青鸾看着越来越似云拂衣的花想容,恶语刁难竞也无法出口。便随了云花女一声“恭喜。”

    夜间,花想容对凤韶说,她可不可回到炎国。

    凤韶问她:“为什么?”

    花想容说:“我想回去青丘看一看,那一场灭族之祸后,青丘是什么样。”

    凤韶淡淡地:“哪里经过我的业火焚烧,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许久,他又道:“放心,你很快会去炎国,看我如何审判炎帝。”

    炎国,炎州,神都洛阳。

    熔金落日,穿过层层乌云将最后一束余晖落在巍峨宫阙上。

    红甲雀军披坚执锐,严阵以待地按方队离开宫阙。炎帝朱雀久病不愈,此番却玄氅朱冠,立在城头。望着他的禁军卫队浩浩荡荡地开拔出城。

    最后一缕日光映进朱雀的红眸之中,烈火如焚,灼灼其华。他虽病容满面,却丝毫不见贏弱之姿。

    炎相炎无心在阶下回禀道:“红甲军拔队出城,护卫最后一批神都百姓迁往新城。宫阙内外,方圆五十里再无人烟。”

    朱雀道:“你做的很好。”他转身走向宫城。

    炎无心忍不住追到阶上:“陛下。”

    “无心,你只需按孤的嘱托行事即可。勿要跟来。”

    红光隐去,炎无心从此再不见朱雀身影。

    洛阳被称为神都,寓意神临之都。往昔四海升平,人烟阜盛。仲春之月,花王牡丹盛开,炎帝朱雀于天坛上焚燃青词,供奉牡丹,祈请云帝垂怜,下临洛阳。

    云拂衣素爱牡丹绝艳之姿,芳华倾国。故应炎帝朱雀所邀,青敕下降:命四帝会盟于洛阳,共襄芳华盛宴。

    而今又是仲春,洛阳城中却再不见此芳华。因为十八年前,炎帝朱雀下令:将满城牡丹绝根焚尽,付之一炬。

    今夜神都的深宫高阙中,空无一人。高檐翘角,参差巍峨。

    甘泉宫内,红绡着地,千枝烛影摇红。

    铜镜之上,映出朱雀面容。长眉入鬓,眼尾飞扬,艳红欲染。发如乌云翻墨,面映春花之色。他伸手抚摸眉心的一缕红线。旧时甘泉宫中,云拂衣将他面容端凝于掌上,手提朱笔,为他点额。他半跪于地,将云帝的玉脚捧在膝上,最后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放上心口。

    一声轻嗤,镜面应声裂出蛛网的纹路。朱雀摘下玄冠,脱下鹤氅,白衣中单,靴袜逶迤泻落一地。他走入温泉深处,直至将自己完全浸没。

    温暖的水波仿佛母亲抚弄婴儿一般轻柔,粼粼的碧光中,朱雀仿佛又回到了碧游宫的寝殿,也是垂着这样一面碧色珠帘,而云拂衣正在睡里。

    那一年正值云帝陛下心情不好,既不养花,也不画画。每日都在宫中砸东西。砸完东西,把气力耗尽便去睡觉。醒来的时候看到寝殿焕然一新,知是朱雀的手笔。便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去砸,毁坏。朱雀等她去睡觉,重新布置收拾。乐此不疲。

    一日,云拂衣醒来,看着典雅的宫室。

    她说:“朱雀。”

    朱雀现身上前,听她有何吩咐。

    云拂衣盯着镜子,许久道:“你去大荒吧,那里有我不曾见过的曼珠沙华。我要在碧游宫的瑶圃中看到它。”她忽而恨又声道:“若不能把它带回,就不要来见我。”

    朱雀欣然领命,云拂衣的所有谕旨他都甘之如饴。

    半年后,炎帝朱雀捧着红艳之花现身在碧游宫中,要将它献给云帝。

    “陛下。”

    碧帘哗动,一个女童扑到他怀中,望着他的花道:“这是什么,好漂亮!阿娘,快来看!”

    顺着她喊声,云拂衣从那碧帘中步出。

    迎着朱雀错愕的问询:“这是陛下的新作?”

    云拂衣接过他怀中的曼珠沙华,折下一支红花戴在女童鬓边,她端详着,温柔道:“阿宓真好看。”

    “陛下,她是……”

    云拂衣没有回答他,但阿宓回答了他:“她是我阿娘啊,我是从阿娘肚子里生出来的。”

    “陛下!”

    云拂衣打断朱雀:“你太聒噪了,如你所见,她是我的女儿。”

    阿宓听到他们的争执,回头细细看向朱雀,才发现朱雀眉间点着一痕红线,与自己额上一般无二。她拉着云拂衣袖子道:“阿娘,他是阿爹吗?阿宓的红线和他一样,阿宓的脸也有些像他。”

    云拂衣温柔地望着女儿:“他不是,而你从来都只是我的女儿。”

    ……

    朱雀将自己浸入更深的水中,想要忘却这心碎的回忆。

    在静水流深的池底不断回溯起自己之后所做,忍不住发出瘆人的桀桀大笑。尖刀割下他的皮肉,却抵不过我心上之痛的万分。

    ——既然得不到你的爱,便让我得到你的恨吧!

    长发蜿蜒浮上水面,蒸腾的白气中,一只笼着念珠的手将它捞起,凤韶望着水底朱雀苍白如雪的面容,和水面上不断新鲜涌动的血色泡沫。

    用对待情人般的语气道:“朱雀,这一年可好?”

    朱雀停下切割自己的左臂,雪白的手臂浮出水面,只见白骨上血肉淋淋。

    海藻般蜷曲的乌发湿漉漉地贴在朱雀苍白的面容上,他睁开眼,只见凤韶眉间新添一缕红痕,四目相对间,彼此犹如对视着镜中的自己。

    “我很不好,且快要死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凤韶仿佛疑问般道:“开心?”

    朱雀发出一声冷笑:“我想,你一定在想用什么样的方式折磨我。因为她创造我时,让我同你有了一样不灭的神格。可杀了她,我的心愿已了,也不愿虚活,还不如成全你那可笑的愤怒的被愚弄的自尊心。”

    “那你猜,我在想用什么方式折磨你?”

    “你这样恨我,自然要想出一个最好的法子的来。你废除了白玄二帝的神格,又把他们变为白发苍苍的老人,受尽人间八苦。从犯尚如此,我这个主犯,是啖肉饮血好,还是抽骨剥皮,烈火油烹好?罢了罢了,还是我一刀刀把自己的肉割掉,再把自己泡浸在这血水中。你要生食吾肉,恶饮吾血,还是烈火油烹,加以佐味都好。”

    凤韶放下他的一缕长发,叹道:“你想与她同生共死,可惜,你不配。”

    朱雀说:“不配吗?可我马上就要实现这个愿望了。而亲手帮我实现这个愿望的人不正是你。还是你要忍下这血仇,让我们生死相隔。”

    凤凰垂下眼,眉间一缕红痕绽放艳光。

    “你若不是想活,又何苦在我眼前惺惺作态。伪装成她死前的惨状,来激我放你一条生路。朱雀你把自己看的太高,又把我看得太轻。她既然能创造你,我自能毁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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