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鉴定花坛里发现的人手系生前伤，切口比较新鲜，推断不超过6个小时。
DNA检测结果证实是已经失踪的温蓝。
证物遭到严重污染，除了清洁工，上面留下了多人的指纹。
经过严格仔细的排查，法医推测手腕上的两枚并列的指纹最可疑，指纹非常清晰，是一名男性的食指和中指。警察开会立案，模拟了一下指纹与腕部相对的位置关系，像是诊断脉搏时留下的。破坏现场的人一般不会采用那种握法。
指纹输入数据库比对，没有找到吻合的记录。
生前伤意味着温蓝可能还活着，目前只发现一只断手，可能是情杀，可能是利益纠纷，也不排除绑架勒索的可能性。
警察调取过校园监控，确认温蓝失踪的前一晚，温橙是最后见过他的人。
关系越是亲近，往往嫌疑越重。
温橙顺理成章地被传唤到警局接受调查，面前坐着两位刑警。
“温橙。读大一。还是个广告演员......”一名男性警官翻了几页资料又合上，“我叫贺嵩。请问你与失踪人温蓝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表哥。”温橙对答如流，丝毫没有波澜。
贺嵩扭了扭脖子，“你应该叫他，堂哥才对吧。”
“哦，反正不是异父异母的亲哥。”当时温蓝这么说，不知道是开玩笑的还是嘴瓢，温橙耸耸肩，地球上亲属关系那么讲究，她实在是不能理解。
贺嵩挑眉，没有刁难，“开学前一晚，你和温蓝在操场上聊了些什么？”
警察查过监控了。温橙便答：“我，忘记了。”我俩的聊天内容哪敢跟警察坦白，说了不仅找不到人，还会惹来别的麻烦。
“才多久的事就不记得了？”
温橙假装思考，“......嗯，不记得了。”
贺嵩把文档拍在桌上，双臂交叉在胸前，严声道：“我必须重申，你不配合会加重自己的嫌疑，耽误案情侦办，你想过后果吗？”
温橙也不是恶意隐瞒，而是自己的家庭构成有些微妙。温蓝是温橙爸爸的哥哥的儿子，自己跟温蓝的父母住在同一屋檐下很多年，手机上给两位长辈备注名是「伯父」和「伯母」。
亲生父母是谁在哪，自己更是不得而知。
温橙：“我努力在配合了，你们为什么觉得我不配合，我跟你们一样想知道温蓝在哪里。”
贺嵩眼里的疑光有所消解，或是觉得常规套路突破不了心理防线，他调整策略换了一种问法， “那晚，听说你们闹矛盾了？”
“我们没闹矛盾。你听谁说？”
贺嵩十指扣合，低头掩饰懊恼的心情。他问旁边同事拿来一张彩色照片，递到温橙眼前：“那你看看这个吧。”
温橙定睛瞳孔一震。上面是一只断手，旁边放着一个编号牌，虎口处还有一片青紫的淤青。她一眼从淤青的形状认出了是那晚自己掐过的手，是温蓝的手。
不，前一晚还好好的人。
贺嵩终于在温橙的眼底看到了情绪涌动，他进一步逼问：“温蓝最近都跟谁联系过，你了解吗？”
“我不知道。”温橙摇头，声音开始变调。
脑壳里嗡嗡作响，只听到心跳的节奏和血液流动的声音。温橙的目光甩向一旁，不忍细看那断开的位置。自己也被美工刀划过，不能想象会有多痛。
“温蓝有购买过人寿保险，这件事你知道吗？”
什么？温橙的反应都直白地写在脸上。她既听不明白，也不知道对方这么问的用意何在。
“他有与人交恶吗？”贺嵩毫不放松，步步紧逼。
温橙情绪上涌连连摇头。
“你们是一家人。能生疏到这个份上吗？”
类似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温橙觉察出对方是刻意这么问的，表面镇定，身体却忍不住发抖。
到底是谁这么残忍！
胸口一股奇流暗涌，目眶随之湿润。贺嵩瞥到自己腕表表盘上的指针在沙沙乱颤。
温橙咬紧牙关，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她按住手掌的虎口使劲让自己冷静下来，绝不轻易让泪落下。
“你手上的疤是怎么来的？”贺嵩指她的上臂。
“不小心被美工刀划的。当时很多同学都看到了，你可以去问，我没有撒谎。”
“什么时候留下的？”贺嵩旁边的警官开口问。
温橙凝视那道疤，回忆道： “上个学期，临近期末那会儿吧，一月份的事情。”
「这个世界讲究证据。没有证据，总会不了了之的。」温蓝的话回响在温橙的耳畔。
压迫与不安感让她喘不上气。
“我叫邵镜，我是一名法医，现在要检查一下你的手。”
邵法医的声线温和平缓，她戴上手套，托着温橙的手，仔细而轻柔地触检起来。
“还会疼吗？”邵镜摁了摁那道疤。
温橙摇头，眼泪如珍珠啪嗒啪嗒沿着下睫滚落。
检查完毕，邵镜转身用手掩住口鼻，在贺嵩耳边低语：“疤很深，不太新，至少一个月前形成的，身上没发现其他明显外伤。”
贺嵩心中有数，温橙当晚住校，舍友都能作证。单凭这点，她就没有作案时间。
可是，这不代表她没有帮凶。
“周成光是你的同班同学？”贺嵩再次转变了问讯的方向。
“是。”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简直莫名其妙。警察难道还怀疑是周成光？不会吧，是谁也不可能是周成光吧。“不好意思，我没懂你的意思？”温橙答。
“听说你俩关系走得比较近？”
“又是听说？到底听谁说？是说的人想多了......”温橙停顿，快速搜索着脑海里的可用词汇，“我们只是，煎饼果子关系。”
贺嵩的眉毛挣脱了地心引力抬到了额头，他愣住了。“解释一下，什么叫「煎饼果子关系」。”
“就是......谁成绩排名更靠前，谁就去帮对方买煎饼果子的那种关系。”
字数变多了，但意思没变。贺嵩无可奈何揉了揉眼睛，“那还请问，你注意过周成光最近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反常......”温橙认真思考了一下，“没注意。我们除了一起吃煎饼果子，平时根本没有交集。”说完她瞟到了邵镜，明显她在憋笑。
贺嵩手里拿着周成光的背景资料。此人是名副其实的富三代，父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周成光没有绑架勒索的动机。而他正申请换另一所学校就读，学院的名字让贺嵩眼前一亮，鼎鼎大名的伽普利医学院，这说明周成光很有可能具备一些医学解剖的知识。
另外，周成光不住校，每天私家车接送，有充分的作案时间以及隐藏搬运罪证的条件。
贺嵩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只能先放温橙回去。
——————————
返校途中，温橙全程失神，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在埋怨自己。早知道那天就该问清楚凶手是谁。
推开宿舍的门，叽叽喳喳的舍友戛然闭嘴，心照不宣转头各做各的事。
来到自习室，刚放下课本，隔几个座位的同学立刻收走了东西，挪去了别的位置。
我做错什么了？
一夜之间，全世界都背对着我。
温橙盯着课本上的内容，知识完全输不进脑子。
孤独。
我好孤独。
过去还是一颗银核时，那时飘在黑漆漆的海面上，与一堆沙丁鱼的腐尸为床。现在的自己，竟比那个时候还要孤独。
噔！手机里弹出一条聊天消息。
周成光：『温蓝的事是你干的？』
温橙回复了一串白眼。但至少还有人主动理我。
周成光：『警察下午传唤我了，肯定是因为你，我才被怀疑的。』
什么鬼！案发后，没有同学跟自己说话，周成光是第一个。温橙压住心中的不悦，上午警察的问讯使自己对周成光多了几分好奇。
不管怎么说，心里突然好受些了，就像溺水的人找到了漂浮的腐木。不论如何，能用就好。
温橙旋即敲下一行字发送：『你有空吗？我们见面再说。』
周成光秒回，『有。哪里见？』
——————————
一小时后。
两人在校园钟楼下碰头。
温橙一眼便注意到周成光的异状，他的脖子，指关节以及手腕上还是能看到一些很新的擦伤，尽管被衣服盖住了一部分。
“你……这些伤是怎么来的？”温橙皱眉一指。
“啧，你怎么开口跟个警察似的？”周成光扭了扭脖子，“前一晚钢琴课下课，回家路上遇到了车祸。”
“真的吗，只是车祸？”温橙疑虑未消。
“当然是骗你的，我就是个酷爱剁手的变态！”他顿了顿，歪头道，“这个答案满意了吗？”
温橙听出他在说反话，“你没事吧？”
“喂你别疑神疑鬼看着我。真的车祸，我命大，只受了轻伤不碍事。警察已经去调那条路的监控了。”说完，他眼角下瞄，语气下沉地说，“喂，我再问一遍，温蓝的事，不是你干的对吧。”
“你相信我吗？我比谁都想找到他。”
周成光回避了温橙的对视，侧过半身手插口袋，“那跟我说说，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温蓝有告诉你，他准备去见谁吗？”
这问题好怪，但温橙说不上来哪儿怪。她稍作回忆，答：“他问我有没有人生规划？说做人要有盼头。还让我注意看监控。然后......，没有然后了。”
周成光低眉思索，“你有没有想过，他让你注意监控干什么？”
“就聊天顺嘴聊到的呗。”温橙扯了一个理由，有些秘密还真的不方便透露，她接着说，“你提醒我了。他会不会在有监控的地方留下什么线索呢？你有没有时间，我们一起查查。一个人的话，我有点害怕。”
“好。要去校外吗？我可以叫司机来开车。”周成光答应地非常爽快，低头拿出手机。
“先不去。”
——————————
两人踱步到北楼花坛，手已经不在了，现场被警戒线封锁，看守的人还在。
“看过那只手了吗？”周成光问道。
“只看过照片。”温橙反问，“你打听这干嘛？”
“好，跟我描述一下那手什么样子。”
温橙闭上眼睛，调出银核里的记录，开始口述那张照片里的细节。
“皮肤苍白没有血色，手指自然弯曲，指甲根部发紫。虎口处有一块淤青，这好像是我造成的。手背上，有数条并行细小的擦伤。断口非常整齐，还有……不知道那是什么，在断开的位置，白色的，凸着露出一点点。”
仅是复述这段回忆，温橙就觉得疼痛。
之所以能记得如此清晰，是因为银核的全部记录以第一人称视角，好比高帧率摄影机。每一颗银核可以随需随取自诞生以来的任何片段，不受生命载体的寿命限制。
周成光：“白色凸出。应该是暴露在外的骨骼。你说的那些细小擦伤，什么样子？”
“这样错落的一道一道的......”温橙抬起自己的手比划位置和方向。
周拿出手机打开电筒照明，向花坛背靠的高墙走去，在光照下壁面上锋利的凹凸异常明显。“擦伤的部位带血吗？”
温橙摇头，“没见到，挺干净的。”同时在心里惊讶，他竟然单凭口述就能推理出这么多。
周成光指着被光照亮的那些沟壑，“你看，那些小擦伤的形状像不像这砖上的花纹？”
照片与眼前的墙面的图层重叠，一道灵感闪过，温橙说：“有点像诶。”
“并行的擦伤且没有血，可能是从上面抛下时滚落造成的。”周指着坡顶，“凶手不是在校内抛手，哪怕是监控死角，这样做暴露的风险更高。如果是从这个陡坡上滚落下来的，不仅刚才的问题，还能扰乱警方视线，让调查范围扩大好几倍。”
这人理性的可怕，掌握的知识也明显超过上课所学。温橙小声询问：“你怎么......这么冷静啊？好像经常杀人的样子？”
周成光笑怼，“你记性也真好，难怪成绩进步这么快。我们去坡的那边看看吧。”
从周成光的大奔里下来，温橙和他并肩走了一段路，来到那条坡上的抛掷点，这里与校内仅一栏之隔。
太阳下山，路灯初上。
周成光看了一眼腕上的时间，靠在栏杆上，观察着路灯下的环境，双臂一撑喃喃自语道：“抛尸时间在深夜，光线会比现在更暗一些。”
温橙顺着栏杆深处望下去，花坛处于阴暗的角落，没有任何光线。如此上明下暗的视野落差，凶手选择从这里抛下去，甚至无法确定会不会被暗处的人目击。
周成光托着下巴自言自语：“如果凶手不开车，为什么只扔下一只手……”
“你怎么肯定凶手不开车？”
“啊，没说一定。只是一种排除法，先设想一种可能，再看看能不能推翻。”周成光指了指斜对面的标志牌，“你看，这条路是单行道。”
温橙看到栏杆上单行道的标志。
他接着说：“栏杆的对面停了一排车，也没见到收费的人。有几辆车身上都落满了灰，说明很久没挪过了。这条路这么窄，宽一点的车都进不来，我们刚才不也是走进来的吗？”
温橙观察周遭，确实如他所说。“这里好像没看到有监控呢。”
周成光脑袋点了个位置，示意温橙看过去。不远的角落里，有一辆车正打着车灯倒车入位。
周成光补充道：“有一种监控，叫行车记录仪。”
温橙两眼放光，“那我们去问问那个司机？”
“大可不必。你仔细看看，那司机是谁？”周成光把温橙拉到路灯下，两人躲进阴暗的角落。
温橙眯起眼，定睛一瞧，是常老师？他不是请了病假，已经几天没见人了。
周成光站在温橙的身后，半张脸藏于阴影之下，只见唇瓣一开一合，“温橙，再跟我去个地方吧。”
这个提议有些突然。温橙不由提高了几分警觉，“......，去哪儿？都这么晚了。”
“你不是刚才还让我相信你的吗？现在又怕了？”
温橙顿时语塞，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DNA检测结果证实是已经失踪的温蓝。
证物遭到严重污染，除了清洁工，上面留下了多人的指纹。
经过严格仔细的排查，法医推测手腕上的两枚并列的指纹最可疑，指纹非常清晰，是一名男性的食指和中指。警察开会立案，模拟了一下指纹与腕部相对的位置关系，像是诊断脉搏时留下的。破坏现场的人一般不会采用那种握法。
指纹输入数据库比对，没有找到吻合的记录。
生前伤意味着温蓝可能还活着，目前只发现一只断手，可能是情杀，可能是利益纠纷，也不排除绑架勒索的可能性。
警察调取过校园监控，确认温蓝失踪的前一晚，温橙是最后见过他的人。
关系越是亲近，往往嫌疑越重。
温橙顺理成章地被传唤到警局接受调查，面前坐着两位刑警。
“温橙。读大一。还是个广告演员......”一名男性警官翻了几页资料又合上，“我叫贺嵩。请问你与失踪人温蓝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表哥。”温橙对答如流，丝毫没有波澜。
贺嵩扭了扭脖子，“你应该叫他，堂哥才对吧。”
“哦，反正不是异父异母的亲哥。”当时温蓝这么说，不知道是开玩笑的还是嘴瓢，温橙耸耸肩，地球上亲属关系那么讲究，她实在是不能理解。
贺嵩挑眉，没有刁难，“开学前一晚，你和温蓝在操场上聊了些什么？”
警察查过监控了。温橙便答：“我，忘记了。”我俩的聊天内容哪敢跟警察坦白，说了不仅找不到人，还会惹来别的麻烦。
“才多久的事就不记得了？”
温橙假装思考，“......嗯，不记得了。”
贺嵩把文档拍在桌上，双臂交叉在胸前，严声道：“我必须重申，你不配合会加重自己的嫌疑，耽误案情侦办，你想过后果吗？”
温橙也不是恶意隐瞒，而是自己的家庭构成有些微妙。温蓝是温橙爸爸的哥哥的儿子，自己跟温蓝的父母住在同一屋檐下很多年，手机上给两位长辈备注名是「伯父」和「伯母」。
亲生父母是谁在哪，自己更是不得而知。
温橙：“我努力在配合了，你们为什么觉得我不配合，我跟你们一样想知道温蓝在哪里。”
贺嵩眼里的疑光有所消解，或是觉得常规套路突破不了心理防线，他调整策略换了一种问法， “那晚，听说你们闹矛盾了？”
“我们没闹矛盾。你听谁说？”
贺嵩十指扣合，低头掩饰懊恼的心情。他问旁边同事拿来一张彩色照片，递到温橙眼前：“那你看看这个吧。”
温橙定睛瞳孔一震。上面是一只断手，旁边放着一个编号牌，虎口处还有一片青紫的淤青。她一眼从淤青的形状认出了是那晚自己掐过的手，是温蓝的手。
不，前一晚还好好的人。
贺嵩终于在温橙的眼底看到了情绪涌动，他进一步逼问：“温蓝最近都跟谁联系过，你了解吗？”
“我不知道。”温橙摇头，声音开始变调。
脑壳里嗡嗡作响，只听到心跳的节奏和血液流动的声音。温橙的目光甩向一旁，不忍细看那断开的位置。自己也被美工刀划过，不能想象会有多痛。
“温蓝有购买过人寿保险，这件事你知道吗？”
什么？温橙的反应都直白地写在脸上。她既听不明白，也不知道对方这么问的用意何在。
“他有与人交恶吗？”贺嵩毫不放松，步步紧逼。
温橙情绪上涌连连摇头。
“你们是一家人。能生疏到这个份上吗？”
类似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温橙觉察出对方是刻意这么问的，表面镇定，身体却忍不住发抖。
到底是谁这么残忍！
胸口一股奇流暗涌，目眶随之湿润。贺嵩瞥到自己腕表表盘上的指针在沙沙乱颤。
温橙咬紧牙关，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她按住手掌的虎口使劲让自己冷静下来，绝不轻易让泪落下。
“你手上的疤是怎么来的？”贺嵩指她的上臂。
“不小心被美工刀划的。当时很多同学都看到了，你可以去问，我没有撒谎。”
“什么时候留下的？”贺嵩旁边的警官开口问。
温橙凝视那道疤，回忆道： “上个学期，临近期末那会儿吧，一月份的事情。”
「这个世界讲究证据。没有证据，总会不了了之的。」温蓝的话回响在温橙的耳畔。
压迫与不安感让她喘不上气。
“我叫邵镜，我是一名法医，现在要检查一下你的手。”
邵法医的声线温和平缓，她戴上手套，托着温橙的手，仔细而轻柔地触检起来。
“还会疼吗？”邵镜摁了摁那道疤。
温橙摇头，眼泪如珍珠啪嗒啪嗒沿着下睫滚落。
检查完毕，邵镜转身用手掩住口鼻，在贺嵩耳边低语：“疤很深，不太新，至少一个月前形成的，身上没发现其他明显外伤。”
贺嵩心中有数，温橙当晚住校，舍友都能作证。单凭这点，她就没有作案时间。
可是，这不代表她没有帮凶。
“周成光是你的同班同学？”贺嵩再次转变了问讯的方向。
“是。”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简直莫名其妙。警察难道还怀疑是周成光？不会吧，是谁也不可能是周成光吧。“不好意思，我没懂你的意思？”温橙答。
“听说你俩关系走得比较近？”
“又是听说？到底听谁说？是说的人想多了......”温橙停顿，快速搜索着脑海里的可用词汇，“我们只是，煎饼果子关系。”
贺嵩的眉毛挣脱了地心引力抬到了额头，他愣住了。“解释一下，什么叫「煎饼果子关系」。”
“就是......谁成绩排名更靠前，谁就去帮对方买煎饼果子的那种关系。”
字数变多了，但意思没变。贺嵩无可奈何揉了揉眼睛，“那还请问，你注意过周成光最近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反常......”温橙认真思考了一下，“没注意。我们除了一起吃煎饼果子，平时根本没有交集。”说完她瞟到了邵镜，明显她在憋笑。
贺嵩手里拿着周成光的背景资料。此人是名副其实的富三代，父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周成光没有绑架勒索的动机。而他正申请换另一所学校就读，学院的名字让贺嵩眼前一亮，鼎鼎大名的伽普利医学院，这说明周成光很有可能具备一些医学解剖的知识。
另外，周成光不住校，每天私家车接送，有充分的作案时间以及隐藏搬运罪证的条件。
贺嵩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只能先放温橙回去。
——————————
返校途中，温橙全程失神，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在埋怨自己。早知道那天就该问清楚凶手是谁。
推开宿舍的门，叽叽喳喳的舍友戛然闭嘴，心照不宣转头各做各的事。
来到自习室，刚放下课本，隔几个座位的同学立刻收走了东西，挪去了别的位置。
我做错什么了？
一夜之间，全世界都背对着我。
温橙盯着课本上的内容，知识完全输不进脑子。
孤独。
我好孤独。
过去还是一颗银核时，那时飘在黑漆漆的海面上，与一堆沙丁鱼的腐尸为床。现在的自己，竟比那个时候还要孤独。
噔！手机里弹出一条聊天消息。
周成光：『温蓝的事是你干的？』
温橙回复了一串白眼。但至少还有人主动理我。
周成光：『警察下午传唤我了，肯定是因为你，我才被怀疑的。』
什么鬼！案发后，没有同学跟自己说话，周成光是第一个。温橙压住心中的不悦，上午警察的问讯使自己对周成光多了几分好奇。
不管怎么说，心里突然好受些了，就像溺水的人找到了漂浮的腐木。不论如何，能用就好。
温橙旋即敲下一行字发送：『你有空吗？我们见面再说。』
周成光秒回，『有。哪里见？』
——————————
一小时后。
两人在校园钟楼下碰头。
温橙一眼便注意到周成光的异状，他的脖子，指关节以及手腕上还是能看到一些很新的擦伤，尽管被衣服盖住了一部分。
“你……这些伤是怎么来的？”温橙皱眉一指。
“啧，你怎么开口跟个警察似的？”周成光扭了扭脖子，“前一晚钢琴课下课，回家路上遇到了车祸。”
“真的吗，只是车祸？”温橙疑虑未消。
“当然是骗你的，我就是个酷爱剁手的变态！”他顿了顿，歪头道，“这个答案满意了吗？”
温橙听出他在说反话，“你没事吧？”
“喂你别疑神疑鬼看着我。真的车祸，我命大，只受了轻伤不碍事。警察已经去调那条路的监控了。”说完，他眼角下瞄，语气下沉地说，“喂，我再问一遍，温蓝的事，不是你干的对吧。”
“你相信我吗？我比谁都想找到他。”
周成光回避了温橙的对视，侧过半身手插口袋，“那跟我说说，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温蓝有告诉你，他准备去见谁吗？”
这问题好怪，但温橙说不上来哪儿怪。她稍作回忆，答：“他问我有没有人生规划？说做人要有盼头。还让我注意看监控。然后......，没有然后了。”
周成光低眉思索，“你有没有想过，他让你注意监控干什么？”
“就聊天顺嘴聊到的呗。”温橙扯了一个理由，有些秘密还真的不方便透露，她接着说，“你提醒我了。他会不会在有监控的地方留下什么线索呢？你有没有时间，我们一起查查。一个人的话，我有点害怕。”
“好。要去校外吗？我可以叫司机来开车。”周成光答应地非常爽快，低头拿出手机。
“先不去。”
——————————
两人踱步到北楼花坛，手已经不在了，现场被警戒线封锁，看守的人还在。
“看过那只手了吗？”周成光问道。
“只看过照片。”温橙反问，“你打听这干嘛？”
“好，跟我描述一下那手什么样子。”
温橙闭上眼睛，调出银核里的记录，开始口述那张照片里的细节。
“皮肤苍白没有血色，手指自然弯曲，指甲根部发紫。虎口处有一块淤青，这好像是我造成的。手背上，有数条并行细小的擦伤。断口非常整齐，还有……不知道那是什么，在断开的位置，白色的，凸着露出一点点。”
仅是复述这段回忆，温橙就觉得疼痛。
之所以能记得如此清晰，是因为银核的全部记录以第一人称视角，好比高帧率摄影机。每一颗银核可以随需随取自诞生以来的任何片段，不受生命载体的寿命限制。
周成光：“白色凸出。应该是暴露在外的骨骼。你说的那些细小擦伤，什么样子？”
“这样错落的一道一道的......”温橙抬起自己的手比划位置和方向。
周拿出手机打开电筒照明，向花坛背靠的高墙走去，在光照下壁面上锋利的凹凸异常明显。“擦伤的部位带血吗？”
温橙摇头，“没见到，挺干净的。”同时在心里惊讶，他竟然单凭口述就能推理出这么多。
周成光指着被光照亮的那些沟壑，“你看，那些小擦伤的形状像不像这砖上的花纹？”
照片与眼前的墙面的图层重叠，一道灵感闪过，温橙说：“有点像诶。”
“并行的擦伤且没有血，可能是从上面抛下时滚落造成的。”周指着坡顶，“凶手不是在校内抛手，哪怕是监控死角，这样做暴露的风险更高。如果是从这个陡坡上滚落下来的，不仅刚才的问题，还能扰乱警方视线，让调查范围扩大好几倍。”
这人理性的可怕，掌握的知识也明显超过上课所学。温橙小声询问：“你怎么......这么冷静啊？好像经常杀人的样子？”
周成光笑怼，“你记性也真好，难怪成绩进步这么快。我们去坡的那边看看吧。”
从周成光的大奔里下来，温橙和他并肩走了一段路，来到那条坡上的抛掷点，这里与校内仅一栏之隔。
太阳下山，路灯初上。
周成光看了一眼腕上的时间，靠在栏杆上，观察着路灯下的环境，双臂一撑喃喃自语道：“抛尸时间在深夜，光线会比现在更暗一些。”
温橙顺着栏杆深处望下去，花坛处于阴暗的角落，没有任何光线。如此上明下暗的视野落差，凶手选择从这里抛下去，甚至无法确定会不会被暗处的人目击。
周成光托着下巴自言自语：“如果凶手不开车，为什么只扔下一只手……”
“你怎么肯定凶手不开车？”
“啊，没说一定。只是一种排除法，先设想一种可能，再看看能不能推翻。”周成光指了指斜对面的标志牌，“你看，这条路是单行道。”
温橙看到栏杆上单行道的标志。
他接着说：“栏杆的对面停了一排车，也没见到收费的人。有几辆车身上都落满了灰，说明很久没挪过了。这条路这么窄，宽一点的车都进不来，我们刚才不也是走进来的吗？”
温橙观察周遭，确实如他所说。“这里好像没看到有监控呢。”
周成光脑袋点了个位置，示意温橙看过去。不远的角落里，有一辆车正打着车灯倒车入位。
周成光补充道：“有一种监控，叫行车记录仪。”
温橙两眼放光，“那我们去问问那个司机？”
“大可不必。你仔细看看，那司机是谁？”周成光把温橙拉到路灯下，两人躲进阴暗的角落。
温橙眯起眼，定睛一瞧，是常老师？他不是请了病假，已经几天没见人了。
周成光站在温橙的身后，半张脸藏于阴影之下，只见唇瓣一开一合，“温橙，再跟我去个地方吧。”
这个提议有些突然。温橙不由提高了几分警觉，“......，去哪儿？都这么晚了。”
“你不是刚才还让我相信你的吗？现在又怕了？”
温橙顿时语塞，找不到拒绝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