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禾，我看你是真疯了。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带着手臂上的伤，竟还敢在冻死人的冬月里纵深跳入河水。
还是这般湍急的水流，怕不是想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卫澈心中气闷，此时此刻却也不能说教，只一心将姑娘揽在自己肩头，让她能伏在他肩上呼吸。
漂动之间，卫澈臂上用力，在流水的激荡下往岸边靠去，又顺势抓住一旁突出的石块，这才成功将身形稳住，托住已经昏迷的许清禾上了岸。
仔细查看过后，他才发觉原来伤口并不深，只是长久未能止血才导致衣袖被完全浸染，但经过了这么久的河水冲刷，伤口处早已被泡得发白。
如今已是落西斜，天边霞光缠绕，黄昏日薄，斜阳照水，河面上还闪着粼粼金色，正是百姓归家之际
卫澈沉着脸将人抱起，抄了条人迹罕至的小路，疾步而行，将人带到了城南的一所医馆中。
那医馆之地倒是隐蔽，内里布局朴素，药柜纸张排列整齐，如今一个病人也无，只有一个鹅黄衣衫的少女立在柜前，百无聊赖地翻着话本。
卫澈心急，大步跨门而入，他对这医馆熟门熟路，便抱着许清禾往内里的诊室而去。
“阮凌姑娘，还请救命。”
那名叫阮凌的姑娘抬头，便见卫澈浑身湿透，怀里还抱着个同样湿透的姑娘。
她连忙迎上去，本以为只是寻常的落水昏迷，谁知那姑娘衣袖之上竟是大片血色，凑近一开，被刀剑划开的伤口处已被泡得发白。
“伤口怎么都泡成这样了？这条手臂还要不要了！”
卫澈心中一痛，焦急道：“无论如何，还请姑娘保她无虞。”
这人在人前从来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即便无需强装风流，也总是笑吟吟的，如今竟急得险些要给她跪下。
这倒让阮凌有些诧异。
“算了算了，你先出去。”
身为医者，她自是一心救人，如今只嫌这人碍事，便道：“这伤看着严重，治起来却不难，你先出去便是。哎等等，不对，她刚落了水——这寒冬腊月的你们还敢落水？！算了算了，你快些去烧些热水回来，给这位姑娘暖上一暖。”
卫澈默然出了门，一身水华朱色的窄袖长袍还在滴滴答答掉着水珠，他却浑然不觉，只疾步去烧水给许清禾驱寒，心中悔不当初。
方才他在那木屋中第一眼见到她时，就知道她受了伤。
年幼时受尽父母长辈疼爱的姑娘，从来都是娇娇气气受不得疼的。
如今再见，她却能一声不吭的，即便痛呼，也只是为了逃生。
只因他要探清那伙刺客的目的，更要隐藏实力与身份，遂视而不见般，竟眼睁睁看着她自己破局，将伤拖到如此地步，最后还冒险跳了水。
如若她这次当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卫澈仰头，眸中尽是血色。
人人都道是谢家害死南安王夫妇和南境军九万将士，在她心中，怕是早已将谢家视作仇敌。
如今她不知晓的是，谢祁竟还改头换面，间接伤了她一条手臂......
**
许清禾对此当然一无所知。
神思迷蒙间，她只觉得自己似是回到了从前。
那是在南境南安王府的梅园之内。
小清禾她年纪尚幼，父母安在，谢家长辈与哥哥们也都在。
彼时正是早春，园中的梅花开得仍盛，方才五岁的小姑娘便在长辈的照看下，趴在母妃肩头，轻声央求道：“母妃，可以给清禾生个哥哥吗？”
南安王妃愣了愣，又与一旁的谢夫人相视而笑，问：“清禾为何想要哥哥呀？”
小清禾悄悄嘟起了唇，有些委屈，道：“隔壁的谢祁哥哥，他都有两个哥哥呢，他们对谢祁哥哥很好很好，可我们家就只有清禾一个，清禾也想要哥哥，也想让哥哥对清禾好。”
南安王妃便笑：“这个母妃可做不到，母妃只能给清禾生个弟弟或是妹妹，可生不来一个哥哥呢。”
“可是清禾想要哥哥呀......”小清禾趴在母妃肩头，委屈巴巴的。
“那还不简单？”南安王妃不知想到了什么，望了眼一旁的谢夫人，忽而爽朗道：“清禾将谢家哥哥当作亲哥哥便好了，如此，清禾便可一下有三个哥哥呢。”
小清禾还没说话，谢夫人先道了声不妥：“王妃玩笑了，郡主王室之尊，我家那三个混小子怎能担她一声哥哥。”
“这有什么不能？”南安王妃扬了扬眉，郑重道：“王爷在战场上几次命悬一线，不都是谢将军救回来的？谢家军可是王府的救命恩人，莫说是一声哥哥，就是姻亲也结得的！”
“这......”谢夫人心中忐忑：“王妃莫不是说笑。”
南安王妃展齿而笑：“自然不是，我是认真的，只要清禾喜欢，结个姻亲又有何妨？”
“那便看郡主的意思了。”谢夫人也展颜道：“我家那三个混小子，不知郡主看上了哪一个？”
“什么郡主看上了哪一个？”
正说笑间，一个六岁的小小少年自梅花树丛中走来，额上冒着薄汗，手中还攥着一把短剑。
谢祁方才正在园中练剑，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便将几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一时没忍住，便跑了出来。
“哥哥！”
小清禾见了来人，竟立马从母妃的膝上下来，蹬蹬蹬迈着小短腿跑到小少年身前，仰头看了片刻，而后一头扎进人家怀里，咯咯咯地笑起来。
“清禾喜欢哥哥！”
小少年不明所以，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倒是两家母亲，见状相视一笑起来。
后来再长大些，长辈问过二人意见，便将南安王府郡主与谢家幼子之间的婚事便定了下来。
两家本商定着，等清禾过了及笄，便看两个孩子的意思，将亲事办了。
谁知就在许清禾十一岁那年，南境之战甚是艰难，南安王夫妇因被敌军围攻而战死沙场，临终前将她托付给姻亲谢家抚养，如此也算放心。
哪知就在短短一年之后，谢家就被扣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
许清禾被永顺帝接到宫中抚养，前脚入了宫，后脚谢家便被灭了满门。
然而自始至终，许清禾都从未相信过谢家通敌一事。
可是那无忧无虑、又阖家幸福的从前，到底还是再也回不去了。
“嘶......”
许清禾正躲在梅园暗处，看幼时的自己与长辈玩乐，却冷不防手臂上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将她的思绪猛地拽回。
医馆之内，她缓缓撑开眼皮。
先是臂上的疼痛千百倍地袭来，而后模糊的视野便逐渐清晰，她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姑娘，正在给她进行最后的包扎。
“这下知道疼了？大冷天的，还敢带着伤往河里跳，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对方手上动作飞快，却极为娴熟，除了一开始那下，许清禾竟再未感到疼痛。
低头一看，身上湿哒哒的衣衫已经被人换掉，臂上的伤口也已被包好。
“放心吧，我手艺好着呢，再给你个药膏涂涂，不会留疤。”
救治已到尾声，阮凌帮许清禾将衣裳穿好，便向帘子外扬声道：“外面那个，进来吧，人已经好了！”
连着喊了几声，外头都无一丝动静。
她心中疑惑，便绕过屏风去看，只见地上只有一圈儿水印，哪有卫澈的半个人影。
正要转身时，却发现那人躲在药柜之后，皱着眉沉着脸，朝她缓缓摇了摇头。
“......”
阮凌撇了撇嘴，便又重新进了诊室。
“我已给你诊治的差不多了，身上可还有何处不适？”
许清禾摇头，感激道：“多谢姑娘相救，我现下已无大碍。敢问姑娘，不知是何人将我送来姑娘医馆的？”
只记得意识消散间，她似乎在河中看到了卫澈。
却听她道：“没人送你，是我去河边采药，看你昏迷，就把你带回来了。”
“当时身边有无旁人？”
“哼。”阮凌冷笑，没好气地收拾着她那些瓶瓶罐罐，道：“人是没有，只有一条几乎被泡发了的狗，那还是个胆小狗，躲在暗处不敢见人，我就没理它了。”
狗？
许清禾还说些旁的，却听医馆之外响起整齐的步伐声，似是有禁军有序巡过。
见她疑惑地望向窗外，阮凌便解释：“听说朝堂丢了个郡主，如今禁军正在找呢。”
王室郡主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蒙面人劫走，于皇室而言可是奇耻大辱，便是派出全部禁军前去搜寻也不过分。
更何况宫中的那位太后，便是为了她那位宝贝侄孙，也断然不会放任许清禾失踪不管。
然而于许清禾而言，这出宫的机会实在难得。
片刻之间，她心中已有打算，伸手欲在发髻上寻只步摇，却发现自己的头发早在混乱间散落下来，应当是早已将满头珠翠留在了激流之中。
她便又摸上手腕，卸下一只镂空梅花纹翠玉手镯，递给对面，并道：“可否请姑娘替我去东城平康坊乔将军府上，带个话？”
她这桌子成色极好，梅花纹路又栩栩如生，阮凌想都没想便接到手上，答应道：“没问题，你要我带什么话？”
“只说让六公主来此接我便好，姑娘将镯子给她看过，她自然回来。”
“那这镯子......”
“自然就是姑娘的了。”许清禾笑着，仍无血色的脸上，这抹淡淡的笑却仍格外摄人心魂。
阮凌欢欢喜喜地将玉镯戴在腕上，转身便出了门，疾步往平康坊而去。
如今外面天色已沉，家家户户门前都点上了喜庆的红灯，许清禾一人靠在诊室的床榻上，静静望向窗外。
即便此刻，也是人流如织，路边小摊接连开设，货郎小贩游走于人群，整个街道都透着些忙碌后的悠然。
方才那位姑娘医术高超，她手上如今已觉不到疼痛，只是冬日浸了河水，到底还是有些寒凉，许清禾拢紧被子，没忍住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阿嚏——！”
“阿嚏——！”
“阿嚏——！”
“......”
她忽然抬头，蹙眉看向诊室之外。
前两声喷嚏是她打的不错，可后面那个，分明是个清晰的男声。
“何人在此？”
诊室之外，卫澈湿着衣裳愣在原地。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带着手臂上的伤，竟还敢在冻死人的冬月里纵深跳入河水。
还是这般湍急的水流，怕不是想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卫澈心中气闷，此时此刻却也不能说教，只一心将姑娘揽在自己肩头，让她能伏在他肩上呼吸。
漂动之间，卫澈臂上用力，在流水的激荡下往岸边靠去，又顺势抓住一旁突出的石块，这才成功将身形稳住，托住已经昏迷的许清禾上了岸。
仔细查看过后，他才发觉原来伤口并不深，只是长久未能止血才导致衣袖被完全浸染，但经过了这么久的河水冲刷，伤口处早已被泡得发白。
如今已是落西斜，天边霞光缠绕，黄昏日薄，斜阳照水，河面上还闪着粼粼金色，正是百姓归家之际
卫澈沉着脸将人抱起，抄了条人迹罕至的小路，疾步而行，将人带到了城南的一所医馆中。
那医馆之地倒是隐蔽，内里布局朴素，药柜纸张排列整齐，如今一个病人也无，只有一个鹅黄衣衫的少女立在柜前，百无聊赖地翻着话本。
卫澈心急，大步跨门而入，他对这医馆熟门熟路，便抱着许清禾往内里的诊室而去。
“阮凌姑娘，还请救命。”
那名叫阮凌的姑娘抬头，便见卫澈浑身湿透，怀里还抱着个同样湿透的姑娘。
她连忙迎上去，本以为只是寻常的落水昏迷，谁知那姑娘衣袖之上竟是大片血色，凑近一开，被刀剑划开的伤口处已被泡得发白。
“伤口怎么都泡成这样了？这条手臂还要不要了！”
卫澈心中一痛，焦急道：“无论如何，还请姑娘保她无虞。”
这人在人前从来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即便无需强装风流，也总是笑吟吟的，如今竟急得险些要给她跪下。
这倒让阮凌有些诧异。
“算了算了，你先出去。”
身为医者，她自是一心救人，如今只嫌这人碍事，便道：“这伤看着严重，治起来却不难，你先出去便是。哎等等，不对，她刚落了水——这寒冬腊月的你们还敢落水？！算了算了，你快些去烧些热水回来，给这位姑娘暖上一暖。”
卫澈默然出了门，一身水华朱色的窄袖长袍还在滴滴答答掉着水珠，他却浑然不觉，只疾步去烧水给许清禾驱寒，心中悔不当初。
方才他在那木屋中第一眼见到她时，就知道她受了伤。
年幼时受尽父母长辈疼爱的姑娘，从来都是娇娇气气受不得疼的。
如今再见，她却能一声不吭的，即便痛呼，也只是为了逃生。
只因他要探清那伙刺客的目的，更要隐藏实力与身份，遂视而不见般，竟眼睁睁看着她自己破局，将伤拖到如此地步，最后还冒险跳了水。
如若她这次当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卫澈仰头，眸中尽是血色。
人人都道是谢家害死南安王夫妇和南境军九万将士，在她心中，怕是早已将谢家视作仇敌。
如今她不知晓的是，谢祁竟还改头换面，间接伤了她一条手臂......
**
许清禾对此当然一无所知。
神思迷蒙间，她只觉得自己似是回到了从前。
那是在南境南安王府的梅园之内。
小清禾她年纪尚幼，父母安在，谢家长辈与哥哥们也都在。
彼时正是早春，园中的梅花开得仍盛，方才五岁的小姑娘便在长辈的照看下，趴在母妃肩头，轻声央求道：“母妃，可以给清禾生个哥哥吗？”
南安王妃愣了愣，又与一旁的谢夫人相视而笑，问：“清禾为何想要哥哥呀？”
小清禾悄悄嘟起了唇，有些委屈，道：“隔壁的谢祁哥哥，他都有两个哥哥呢，他们对谢祁哥哥很好很好，可我们家就只有清禾一个，清禾也想要哥哥，也想让哥哥对清禾好。”
南安王妃便笑：“这个母妃可做不到，母妃只能给清禾生个弟弟或是妹妹，可生不来一个哥哥呢。”
“可是清禾想要哥哥呀......”小清禾趴在母妃肩头，委屈巴巴的。
“那还不简单？”南安王妃不知想到了什么，望了眼一旁的谢夫人，忽而爽朗道：“清禾将谢家哥哥当作亲哥哥便好了，如此，清禾便可一下有三个哥哥呢。”
小清禾还没说话，谢夫人先道了声不妥：“王妃玩笑了，郡主王室之尊，我家那三个混小子怎能担她一声哥哥。”
“这有什么不能？”南安王妃扬了扬眉，郑重道：“王爷在战场上几次命悬一线，不都是谢将军救回来的？谢家军可是王府的救命恩人，莫说是一声哥哥，就是姻亲也结得的！”
“这......”谢夫人心中忐忑：“王妃莫不是说笑。”
南安王妃展齿而笑：“自然不是，我是认真的，只要清禾喜欢，结个姻亲又有何妨？”
“那便看郡主的意思了。”谢夫人也展颜道：“我家那三个混小子，不知郡主看上了哪一个？”
“什么郡主看上了哪一个？”
正说笑间，一个六岁的小小少年自梅花树丛中走来，额上冒着薄汗，手中还攥着一把短剑。
谢祁方才正在园中练剑，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便将几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一时没忍住，便跑了出来。
“哥哥！”
小清禾见了来人，竟立马从母妃的膝上下来，蹬蹬蹬迈着小短腿跑到小少年身前，仰头看了片刻，而后一头扎进人家怀里，咯咯咯地笑起来。
“清禾喜欢哥哥！”
小少年不明所以，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倒是两家母亲，见状相视一笑起来。
后来再长大些，长辈问过二人意见，便将南安王府郡主与谢家幼子之间的婚事便定了下来。
两家本商定着，等清禾过了及笄，便看两个孩子的意思，将亲事办了。
谁知就在许清禾十一岁那年，南境之战甚是艰难，南安王夫妇因被敌军围攻而战死沙场，临终前将她托付给姻亲谢家抚养，如此也算放心。
哪知就在短短一年之后，谢家就被扣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
许清禾被永顺帝接到宫中抚养，前脚入了宫，后脚谢家便被灭了满门。
然而自始至终，许清禾都从未相信过谢家通敌一事。
可是那无忧无虑、又阖家幸福的从前，到底还是再也回不去了。
“嘶......”
许清禾正躲在梅园暗处，看幼时的自己与长辈玩乐，却冷不防手臂上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将她的思绪猛地拽回。
医馆之内，她缓缓撑开眼皮。
先是臂上的疼痛千百倍地袭来，而后模糊的视野便逐渐清晰，她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姑娘，正在给她进行最后的包扎。
“这下知道疼了？大冷天的，还敢带着伤往河里跳，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对方手上动作飞快，却极为娴熟，除了一开始那下，许清禾竟再未感到疼痛。
低头一看，身上湿哒哒的衣衫已经被人换掉，臂上的伤口也已被包好。
“放心吧，我手艺好着呢，再给你个药膏涂涂，不会留疤。”
救治已到尾声，阮凌帮许清禾将衣裳穿好，便向帘子外扬声道：“外面那个，进来吧，人已经好了！”
连着喊了几声，外头都无一丝动静。
她心中疑惑，便绕过屏风去看，只见地上只有一圈儿水印，哪有卫澈的半个人影。
正要转身时，却发现那人躲在药柜之后，皱着眉沉着脸，朝她缓缓摇了摇头。
“......”
阮凌撇了撇嘴，便又重新进了诊室。
“我已给你诊治的差不多了，身上可还有何处不适？”
许清禾摇头，感激道：“多谢姑娘相救，我现下已无大碍。敢问姑娘，不知是何人将我送来姑娘医馆的？”
只记得意识消散间，她似乎在河中看到了卫澈。
却听她道：“没人送你，是我去河边采药，看你昏迷，就把你带回来了。”
“当时身边有无旁人？”
“哼。”阮凌冷笑，没好气地收拾着她那些瓶瓶罐罐，道：“人是没有，只有一条几乎被泡发了的狗，那还是个胆小狗，躲在暗处不敢见人，我就没理它了。”
狗？
许清禾还说些旁的，却听医馆之外响起整齐的步伐声，似是有禁军有序巡过。
见她疑惑地望向窗外，阮凌便解释：“听说朝堂丢了个郡主，如今禁军正在找呢。”
王室郡主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蒙面人劫走，于皇室而言可是奇耻大辱，便是派出全部禁军前去搜寻也不过分。
更何况宫中的那位太后，便是为了她那位宝贝侄孙，也断然不会放任许清禾失踪不管。
然而于许清禾而言，这出宫的机会实在难得。
片刻之间，她心中已有打算，伸手欲在发髻上寻只步摇，却发现自己的头发早在混乱间散落下来，应当是早已将满头珠翠留在了激流之中。
她便又摸上手腕，卸下一只镂空梅花纹翠玉手镯，递给对面，并道：“可否请姑娘替我去东城平康坊乔将军府上，带个话？”
她这桌子成色极好，梅花纹路又栩栩如生，阮凌想都没想便接到手上，答应道：“没问题，你要我带什么话？”
“只说让六公主来此接我便好，姑娘将镯子给她看过，她自然回来。”
“那这镯子......”
“自然就是姑娘的了。”许清禾笑着，仍无血色的脸上，这抹淡淡的笑却仍格外摄人心魂。
阮凌欢欢喜喜地将玉镯戴在腕上，转身便出了门，疾步往平康坊而去。
如今外面天色已沉，家家户户门前都点上了喜庆的红灯，许清禾一人靠在诊室的床榻上，静静望向窗外。
即便此刻，也是人流如织，路边小摊接连开设，货郎小贩游走于人群，整个街道都透着些忙碌后的悠然。
方才那位姑娘医术高超，她手上如今已觉不到疼痛，只是冬日浸了河水，到底还是有些寒凉，许清禾拢紧被子，没忍住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阿嚏——！”
“阿嚏——！”
“阿嚏——！”
“......”
她忽然抬头，蹙眉看向诊室之外。
前两声喷嚏是她打的不错，可后面那个，分明是个清晰的男声。
“何人在此？”
诊室之外，卫澈湿着衣裳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