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您要去哪儿?”

    “总得,去送送他。”

    淡青色的天畔下,日头透过树缝洒在宽阔的大道上,如染碎银。

    周遭人声鼎沸,摊贩声此起彼伏。却见那大道中央想XV发V型只能那名女emno,一袭红衣被温风卷起,翻涌着仿若暴雨之下坚

    挺的红海棠。鲜艳的红裙顿时吸引了满城人的目光。

    宋妗妗却无暇顾及,步履急促,神色冷静但眉眼间却透出慌张。

    终究还是赶到了。

    流云渐弱,金乌高照。

    她一袭红衣独自站在城墙之上,周遭声响渐无,唯剩鸟鸣。

    视线悄然落至城门外,裴逢序站在骏马一侧,薄唇紧抿,脸色微沉。

    他一袭黑衣,恰如归来那日二人的重逢。眉眼修长疏朗,剑眉星目,气质凛然。

    宋妗妗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心尖钝痛,无声叹了口气,既然看到了,就回去罢。想来,他也不愿看到自己。

    却在她转身欲默默离开时,秋曳先一步开口:“小姐,裴公子,好像在看你...”

    话落,宋妗妗身子一滞,僵硬的转过头。

    光影流转,那溢着光的黑眸毫无征兆般落进眼帘。他们都没开口,也都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

    天边云卷云舒,胸腔与心脏的共鸣声震耳欲聋。许是今日这光太过刺眼,亦或是那一袭红衣留下了不可泯灭的记忆,终究还是裴逢序先败下阵来,别开了眼。

    他熟练上马,背对着宋妗妗。他的周遭没有任何人,只剩斑驳的树影。却也不过是炖顿了那几秒,却再也没回头,径直离开。

    马蹄声响,在这暖日之下空荡的城墙上回响,多了丝落寞。宋妗妗总觉着,心里竟空落落的一片,像缺了一角,怎么都弥补不了。

    “小姐,裴少爷这一走,怕是不回来了。”秋曳见着宋妗妗沉默不言的模样,小声说道。

    宋妗妗强撑起笑意,也不在停留,转身离开,克制着内心莫名泛起的苦涩,微颤道:“有些人能遇着一段时间,便已是极好了。他离开,或许对我、对他,都是一种解脱。”

    “可是小姐,您毕竟和裴少爷自幼相识,这缘分就这么断了...着实有些惋惜。”

    宋妗妗的脚步一顿,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秋曳,毕竟她现在,不是那个自幼与裴逢序相识相知、互生爱恋的宋妗妗。

    她抬起手轻扶着墙面,缓步下楼,那红衣随风飘到在半空中,话语也随着那红裙,落到秋曳的耳畔——

    “缘分本就稀薄、浅淡如水。主动斩断这段孽缘,留下那最美好的部分,已是我能做的,最好的事情了。剩下的,就算了罢。”

    一句算了,就当是主动将那份真相埋进尘土中,让它随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蹄声,带去边疆吧。这江南的天,也总是慢着一层青灰色的阴影,让人心慌,看不透,也逃不掉。

    “小姐,要不今日就先不去云月楼了吧,也不急这么一会,总得先休息会。”

    宋妗妗轻轻摇了摇头,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着,淡声道:“无碍,总不能被这情绪影响了自己,这事情还是要去做的。走吧,去云月楼,让我去看看这位,问钗姑娘。”

    云月楼位于小城的西街上,因着问钗姑娘的名号吸引了不少内外城的百姓,甚至有的文人会特地跑来云月楼作诗饮酒,好不痛快。

    二人刚下了马车,便撞上一位烂醉如泥被人推倒在地的男子,扑面而来的酒气惹得宋妗妗皱眉,连连后退。

    “呀,是宋小姐啊,真是好久不见!”

    宋妗妗抬眸,只见一位妇人跟着两三个壮汉出了府,尖锐的声音划破天空。

    妇人腰肢圆润,头上戴满了金贵的珠钗,身上的丝绸布料更是华贵,颜色夸张。

    她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拖着手肘,声调轻柔抚媚,慢悠悠地从壮汉身后走到宋妗妗身前,那眼神倒是一直没离开过她。

    见宋妗妗皱眉,秋曳立刻小声在旁提醒道:“小姐,这位便是云月楼的掌事,青姨。”

    “哎呀宋小姐,你都好些日子没来云月楼了,我们可都想着你什么时候能来制衣呢,这衣服都穿的旧了。”

    青姨边说着边伸出胳膊,拿扇子指了指那金丝都还光亮的袖口,有些埋怨道。

    “实在抱歉青姨,这段日子铺子的事情太多了。可您看,这不是一解决就来了云月楼嘛。”

    宋妗妗乖顺接话,眉眼轻笑,声调不急不缓,听的青姨心里舒服了许多。上下打量了一番宋妗妗,将扇子放在唇前。

    “听说宋小姐不久前落水了,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青姨关心,已经好多了。请问问钗姑娘今日可闲着?前几日铺子里进了些新布料,答应问钗姑娘给她新制一些衣裳。”

    “当然在!不过啊,今日咱们楼里刚进了一位贵人,大家都好生伺候着呢,宋小姐进楼后注意着些。”

    青姨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笑声朗朗。宋妗妗和秋曳互递了个眼色,便跟了上去,却被壮汉挡住。

    “青姨,那这人...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之前怎么做就怎么做,还用我多说吗?宋小姐,请跟我来吧。”

    宋妗妗在进门前下意识朝后望去,却见那倒地不起的男子被三个壮汉围着,挡住了她的视线,看不真切,只好作罢。

    云月楼内歌舞升平,嬉笑声此消彼长,有时候一个不注意就会被意识不清醒的醉汉撞到。

    楼里的姑娘们媚眼如丝,竟连宋妗妗都不放过,秋曳可从来没见过这阵仗,怯怯地跟在宋妗妗身后,头都不敢抬。

    “真是见笑了宋小姐,您那时给问钗做的衣服属实让人艳羡,这不,楼里的姑娘们都想请您给她们制衣呢。”

    “大家能喜欢宋家铺子的绸衣,是我的荣幸。”宋妗妗垂眼浅笑,默默将不知何时被一位姑娘拽在手心的衣袖抽了出来。

    “问钗现在在三楼房间等着宋小姐呢,我们就不打扰了。”

    宋妗妗扶着楼梯,正好路过二楼,侧眼便发现那角落里格格不入的房间,外头竟还站着两名黑衣侍卫,持剑而立。

    想来,这房中之人便是青姨口中的贵人了。

    她定睛细细打量着,总感觉这佩剑上的图案有些熟悉,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忽的却听见房内传来一阵短促的咳嗽声,在这安静的二楼间格外突兀。

    “妗妗。”

    楼上突然传来一句轻柔的呼喊声,宋妗妗寻声望去,只见问钗已然迫不及待地站在栏杆旁,微微俯身瞧着她。

    果真是云月楼的头牌,那双桃花眼仿若水波流动,尽显娇弱可怜模样,瞬间便能引起人的怜惜感。

    声音温和如玉,立刻将宋妗妗的思绪转至她身上,不过几秒便将刚刚的疑问压到心底。

    “抱歉问钗,让你久等了。”

    “没事的妗妗,是我太心急想要见到你了,你身子怎么样?可好些了?这几日云月楼时常有贵人前来,实在走不开身没办法去看望你,是我的错。”

    宋妗妗刚走到问钗深浅便被她紧握住了双手,上下打量着,生怕哪里的伤还未痊愈,眉眼间尽是担忧。

    “已经无恙了,此次来,的确是有事情要劳烦问钗姑娘。”

    问钗一愣,随即下意识侧头打量着四周,渐无可疑之人便将宋妗妗二人带入房内,紧闭房门。

    屋内陈设简单,茶香浓郁,似有安神之效。

    二人相对坐在窗边,问钗垂眸浅笑,“妗妗有什么事不妨直说,问钗答应过妗妗,会报答妗妗不追究我阿母过错的人情。”

    “不知问钗可有听闻前几日来到小城与我们宋家合作的蜀地丝绸商,被绣衣纺截胡了?”

    问钗点了点头,无奈叹了口气,“自然是知道的,宋家与绣衣纺此刻都在风口浪尖上,大家都在等着看宋家会怎么做呢。”

    “那妗妗是想让我做些什么呢?我只是一个连卖身契都不知道被青姨放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的青楼妓女罢了,只擅歌舞和逗人开心。”

    这般自嘲话说完,问钗便苦笑着摇了摇头。看起来像是玩笑话,却透露着无奈与彷徨。她声音暗哑,拿起茶壶轻倒着,天光之下,那单薄的人影映在墙上,似风一吹就散了。

    “问钗。”

    宋妗妗主动伸出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双手,用指腹摩挲安慰着。

    “问钗,相信我,如果没有你的帮助,这次的丝绸商怕是很难夺回来。你于我而言,是极其重要的,也请你相信你自己,好吗?”

    她回握住宋妗妗的手,轻轻颔首,“那妗妗,你想让我怎么做?”

    “那丝绸商之所以同意和绣衣纺合作,因为他们给的价钱比我们的要多。绣衣纺背后的势力强大,若是我们一味抬高订金价格,自是没有胜算。我们所能做的,就是要让他们自己无法兑现承诺,迫使他们降低订金,甚至是拒绝合作。”

    “可这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主动低头呢?”

    宋妗妗似是倦怠般单手撑着额角,微眯着眼,嘴角笑意淡淡,指尖时不时敲着桌子。

    她并未直接开口,而是转了个弯子,温声开口:“今日我来到云月楼,发现楼里的姑娘对我过分热情,后来才知晓是因为问钗姑娘的缘故。”

    “......我?”问钗不可思议的指了指自己,“怎会是因为我?”

    “因为我那绸衣穿在问钗姑娘的身上,着实好看,惹得姑娘们都想来试一试。”

    “妗妗说笑了,分明是妗妗制作的绸衣太过好看,与我干系不大的。”

    问钗被夸的红透了脸,心慌般地下了头,紧张似的在手心把玩着手帕。

    “但再好的衣服,若是穿在了不合适的人身上,反而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可,这与让绣衣纺主动与那丝绸商毁约有何关系呢?”

    “据我所知,绣衣纺之所以愿意口无遮拦说出那般庞大的订金,是因为之前的琉璃绸缎样式让其受益颇多。”

    “若是我们能够制作出更为精美的绸衣,再让你在众人面前穿上,靠着你的影响力,一定能将其比下去。没有了资金来源,绣衣纺自然不会狠下心愿意给丝绸商那么多的订金。”

    闻言,问钗有些忐忑地搓了搓手指,抬眼迅速扫了下宋妗妗,语气有些软:“可是妗妗,这琉璃绸缎样式属实是世间一绝,尤其在阳光下,更是光彩夺目,怕是不好与之相比。”

    “这我自知知道的。但有些东西,因为珍贵,所以稀有。据我所知,在去年琉璃样式正式面世时,先是有一大批送给了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甚至连宫里的娘娘都有。”

    “剩下少量的货这一年里也基本上用的差不多了。只要我们能将库房里最后那一点的琉璃绸缎藏起来,他们自是没辙。”

    “藏?可是绣衣纺戒备森严,我们很难进入库房的,尤其还是琉璃绸缎这上好的东西。”

    宋妗妗缓缓抬眼,不急不躁的端起茶杯抿了口,“这事,我自有办法。”

    “好,我都听妗妗的,这个忙,我一定会帮的。”问钗眼神坚定,郑重的点了点头,这幅模样着实让宋妗妗有些发笑。

    “多谢你,问钗。”

    听到笑声,问钗刚褪下去的红晕又爬上脸颊,声音渐小:“没、没事的...我能帮上妗妗,就已经知足了...”

    宋妗妗正想开口打趣,楼下却传来喧闹声,惹得二人同时起身向门外看去。

    推开门,那吵闹的声音越是大,二人从栏杆处朝下望,只见原来是两位男子争抢一女的戏码。

    问钗无奈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几乎每天会在云月楼发生三次,我都快习惯了。”

    话落,身侧的宋妗妗却沉默不语,感受到气氛有些奇怪,问钗回眸望去,却发觉宋妗妗的脸色微微沉了下去,紧抿着唇,好似不可思议般呆呆的望着某处。

    “妗妗?”

    问钗出声喊道,宋妗妗仍旧一动不动,她顺着视线望去,只见那二楼楼梯口处正在吃瓜的某人,穿着清秀文雅,头发被束起,面色温和。

    不是那容府的小世子,还能是谁?

    问钗视线再次转移,颇为震惊,微微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丝话。

    世子那身侧,竟赫然站着一位身着白裙,眉眼弯弯,仿若神邸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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