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岁延只觉得脑子千斤重，里面一直演着什么故事没停歇。
先是说那位本应该当太后的官家养母、太上皇贵妃，迟迟没等来封太后的旨意，转而兵行险招，令当殿前都点检的哥哥领着御前侍卫对官家发难，自然是不成，她上了吊，自家也被灭族了。
再来北朝人过了江兵临城下，在京城烧杀抢掠，嫔妃被劫被辱不可胜数。官家拔营去了蜀中，只是染疫病死，托孤小皇子与皇后，而蜀中过了十年亦被攻破，少帝被俘，皇后自尽。
再来北人捣毁本朝山陵，太皇太后与太上皇坟中所藏之物尽皆被盗，守陵的太上皇柳、吴两位美人倒是又进了宫，这次充为了奴婢。
本朝竟是气数尽了。萧岁延死在了这些事前面。
家人呢？
好在家人没事。
舅父当年是令北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受冤流放死在北地的枢密使，北人对舅家与萧家的处置，一度在灭族与封爵间徘徊，最后是父亲拒了爵位，携一家老小回乡种地去了。
萧岁延刚想松一口气，只觉得头太重，身子下压的窒息感让她七窍生烟，舌头也要被整个拽出去……
估摸身体在受死，脑子就尽想什么恶鬼缠人的故事，兴许之前所想的都不是真的……
不过就算是真的，又关她何事呢，她家人又没事。
太上皇的爹——光舜帝把能战者杀光了，舅父是光舜帝下旨流放死在北地的。太上皇倒是想北伐，可惜短命，活着时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遑论为天下做主。到了如今官家这儿，偏安江南，臣不善战君不思战，党同伐异，这朝阖该要亡。
再说官家这人性狭，一怒之下赐死了她。于情于理，她也不必为大庸赵家叫屈。
其实她上辈子也占了本朝的便宜。她在官家眼皮子底下为舅父报了仇，只是她装得太好，太像死忠的奴婢、孝顺的庶媳、大雍的贤妃，无人知道她也是个恶人，想想她还有些愉快。
现在做鬼，她也不想装窝囊，即便浑身都使不上力，唯有牙齿可以一用，也要用到极致去。
猛地一咬，突然有人将她推开。
萧岁延在这时睁开了眼。
窒息感忽然没了，她尝试着大口呼吸，胸膛起伏不定。
入眼是漆黑的宫殿，她身上穿着没有霞帔的宫装，八角灯跌在地上已然灭了，索性旁边红漆方桌上还有一盏烛火微微亮着，歪斜的底座映出“宝慈宫”三个字。
萧岁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此刻是到了地府，还是弥留时做梦，想起还在太皇太后宫里做女官的事了？
“嘶——你弄疼朕了。”
身前的黑影往后动了动，掩映在黑暗中的眸子有动怒之色。
萧岁延听到他粗喘了几声，蹙着眉抬眼，对上一双愠怒的眼。
“官、官家？”
她的声音纤细娇嫩，是天然的伪装，与她心境从来不一样。
萧岁延看到年轻了几岁的皇帝站在她面前，他虎口捂在下颌，唇上有血迹。
官家着小冠，身上黄絁的阑衫，胸前被抓出了不少褶皱。
他三更半夜来到宝慈宫——好熟悉的回忆。
好像是她侍寝前一天。
那天夜里太皇太后已经安置了，他匆匆来了宝慈宫，寝殿早已经灭了灯，萧岁延只能把他领回前殿，用茶酒侍奉，陪他解闷消愁。
结果请神容易送神难，许是让他多喝了两杯，他就赖着不走了。
萧岁延心里怪责自己，因为太皇太后嗜酒，所以宝慈宫的藏酒都是烈的，她忘了官家才刚刚弱冠，怎么能喝得惯呢。
他情绪激动地吐露了半天，大意是他明明批过了奏折，为什么大臣还要让内臣拿来宝慈宫给太皇太后看，又说当太子的时候，在资善堂听大臣议事，他都不能站着，必须得跪坐以示尊重，膝盖疼得要死也不通融，这都是太皇太后的意思。今来他已经弱冠了，动议了林太傅向太皇太后提还政，让谏议大夫递上去的奏疏，也都被太皇太后扣下了，他就是半夜睡不着气急了，前来质问的。
其实太皇太后早就被他吵醒了，才让萧岁延过去支应。
而且太皇太后还说了句：“他应该也不是来找老身的。”
萧岁延不明所以，等官家激动地吻上来时，她就知道了。
那一刻她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直跳。
官家亲完之后，望着她的眼睛里似乎有深情。
他心绪稳定下来了，哑着嗓子说，要先回去整装上朝，过后会给她交代。
到午后果然来了一趟宝慈宫，只是来去匆匆没有看她。
酉时，太皇太后把她叫到近前，劝说了几句，让她今晚就去福宁殿侍奉。
太皇太后到底老了，嘟囔半天，又问她愿不愿意去。
萧岁延心想着，太皇太后既然主动提，就是已经把她给出去了，圣人主上问愿不愿意，只是跟她客套，难不成还真由得她？
她有报仇大计在身，不能不隐忍，再说官家那一吻确实乱她心神了，她也愿意就坡下驴。
万一官家喜欢她，她可以吹耳旁风，让官家帮她为舅父平反。
她应下了，心里也有一丝属于少女的蠢动。
可后来才知道，原来官家是在和太皇太后耍心眼。
觉得她能为太皇太后写手诏，必是得力的谋士，现在把她这枚棋子拿走，不等同于卸了太皇太后一条臂膀？
官家年少，未免太高看她，其实她那时只不过是一个写字宫女，惯常替太皇太后掌笔手诏。若有什么悖逆谋算，也都因为官家先玩弄了她，才激出了她的反骨，决心查清舅父之案。
当晚她去侍寝时，官家让她脱光了，躺在福宁殿榻上给他看。
他评价说：“只是字写得好看，模样也不过如此。”
言语羞辱完，他去了次间。
他走前，脸上抑制不住狡黠神色，似乎是终于在和太皇太后的棋局里搬回一局。
到了第二天上朝前，他还不忘吩咐内侍都知张丙湍提醒她，叫她别忘了在阁门前谢恩。
本朝妃子在福宁殿侍奉后，出殿外昭庆门，都要在阁门前谢恩，以便于舍人记录在起居注上。
萧岁延谢恩后，就再没被召过了。
至于在太上皇丧仪上，官家也不知怎么起了怜悯心，居然要把她接回大内去，还想让她在太上皇大殓的当晚就去福宁殿，萧岁延只觉得可笑。
也许对别人是久旱后的甘霖、换天改命的机缘。但对她来说，她的人生在为舅父平冤后就圆满了，回去是为了恶心自己吗？
听到张丙湍转述官家意思的时候，萧岁延顾及到那是太上皇的丧礼，没有笑出声来，已经很给官家面子了。
皇帝赵矜，今年才刚刚弱冠，眉目生浓，肤色白皙，因仪表相貌出众而让太皇太后选中为太子。
他是情不自禁吻上去的，萧岁延本来身子已经软了，像兔儿一样贴着自己胸膛，可不知怎么突然咬了他，他本想发怒，但见萧岁延仍在发呆，好像被自己吓到了。
她那双手握着拳在胸前，紧绷着身体，眼睛里满是惊诧。
初时还没这么反抗，越吻反而越害怕了？
赵矜深吸一口气，将眼里的情欲和怒火都压下去，柔和语调：“朕知道，应是没人教过你。”
从臣女中选上来的选侍御侍才有教引婆婆去教床笫之事，她一直待在宝慈宫里，能懂什么呢。
“你也不用顾忌太皇太后，这事我来善后。”
萧岁延讷了半天，只觉得临死前梦到一见她根本早已经回忆不起来的事，有些蹊跷。
本来想说点难听的，可人死，还是应该干干净净地走。
想来想去，萧岁延才慢吞吞吐出一句话：“官家也曾在我心里如松如玉……”
但是咱们缘分就到此处，往后别再来找我了，相看两厌图什么？
后半句没有说出来，是因为萧岁延余光扫到了另一个人。
原来在放着茶具的红漆方桌旁，还立着一个默默瞧着不说话的女使。
郑采蘋是萧岁延从萧家带出来的女使，虽然不是从小跟着她，却是一起入了宫。
萧岁延处处照应她，走到哪便将她带到哪，生怕她受一点欺负。
可到底郑采蘋还是有自己的主意。
萧岁延无宠，郑采蘋在宫女们中间受奚落，不如在太皇太后身边时那样可以到处对人拿乔。
官家偶尔会叫郑氏过去问萧岁延的情况，郑氏也每每“为萧婕妤求情”，替她把苦闷都向官家诉说了，似乎官家听了很是触动，决心先安慰她的婢女。
这些都是后话。此时的萧岁延为尚字直笔，采蘋是宝慈宫里的小殿直。
方才采蘋一直不说话，双眼怔怔地在红漆桌前看他们，似乎方才官家那吻不仅吓到了萧岁延，也吓到她了。
萧岁延醒悟了什么。
“小人实在内急……不如让采蘋先陪着官家。”
说完，她便闪身去了西间，一把坐在恭桶边的檀香椅上，仔细端详起面前如意纹方铜镜里的自己。
她的面颊上竟然红润有光泽，两只臂膊紧实有肉，没有在皇陵时那般消瘦。
其实方才跑动起来时，她就感觉到了异样。设若不是年轻做宫女时来回跑，怎会有这么轻快的步伐呢。
是梦，还是重活一回？
萧岁延觉得没所谓，既然是到了这一节点，等午后官家再向太皇太后要人，她可就没什么好分辩了。
待会儿天一亮，她少不得要去太皇太后身边先把自己摘出来，与官家撇清关系才好。
想到了这些，她从案几上拿起为贵人们备好的玉杯，用随身巾帕先擦一遍，倒了好几次水，仔仔细细漱了口。
先是说那位本应该当太后的官家养母、太上皇贵妃，迟迟没等来封太后的旨意，转而兵行险招，令当殿前都点检的哥哥领着御前侍卫对官家发难，自然是不成，她上了吊，自家也被灭族了。
再来北朝人过了江兵临城下，在京城烧杀抢掠，嫔妃被劫被辱不可胜数。官家拔营去了蜀中，只是染疫病死，托孤小皇子与皇后，而蜀中过了十年亦被攻破，少帝被俘，皇后自尽。
再来北人捣毁本朝山陵，太皇太后与太上皇坟中所藏之物尽皆被盗，守陵的太上皇柳、吴两位美人倒是又进了宫，这次充为了奴婢。
本朝竟是气数尽了。萧岁延死在了这些事前面。
家人呢？
好在家人没事。
舅父当年是令北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受冤流放死在北地的枢密使，北人对舅家与萧家的处置，一度在灭族与封爵间徘徊，最后是父亲拒了爵位，携一家老小回乡种地去了。
萧岁延刚想松一口气，只觉得头太重，身子下压的窒息感让她七窍生烟，舌头也要被整个拽出去……
估摸身体在受死，脑子就尽想什么恶鬼缠人的故事，兴许之前所想的都不是真的……
不过就算是真的，又关她何事呢，她家人又没事。
太上皇的爹——光舜帝把能战者杀光了，舅父是光舜帝下旨流放死在北地的。太上皇倒是想北伐，可惜短命，活着时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遑论为天下做主。到了如今官家这儿，偏安江南，臣不善战君不思战，党同伐异，这朝阖该要亡。
再说官家这人性狭，一怒之下赐死了她。于情于理，她也不必为大庸赵家叫屈。
其实她上辈子也占了本朝的便宜。她在官家眼皮子底下为舅父报了仇，只是她装得太好，太像死忠的奴婢、孝顺的庶媳、大雍的贤妃，无人知道她也是个恶人，想想她还有些愉快。
现在做鬼，她也不想装窝囊，即便浑身都使不上力，唯有牙齿可以一用，也要用到极致去。
猛地一咬，突然有人将她推开。
萧岁延在这时睁开了眼。
窒息感忽然没了，她尝试着大口呼吸，胸膛起伏不定。
入眼是漆黑的宫殿，她身上穿着没有霞帔的宫装，八角灯跌在地上已然灭了，索性旁边红漆方桌上还有一盏烛火微微亮着，歪斜的底座映出“宝慈宫”三个字。
萧岁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此刻是到了地府，还是弥留时做梦，想起还在太皇太后宫里做女官的事了？
“嘶——你弄疼朕了。”
身前的黑影往后动了动，掩映在黑暗中的眸子有动怒之色。
萧岁延听到他粗喘了几声，蹙着眉抬眼，对上一双愠怒的眼。
“官、官家？”
她的声音纤细娇嫩，是天然的伪装，与她心境从来不一样。
萧岁延看到年轻了几岁的皇帝站在她面前，他虎口捂在下颌，唇上有血迹。
官家着小冠，身上黄絁的阑衫，胸前被抓出了不少褶皱。
他三更半夜来到宝慈宫——好熟悉的回忆。
好像是她侍寝前一天。
那天夜里太皇太后已经安置了，他匆匆来了宝慈宫，寝殿早已经灭了灯，萧岁延只能把他领回前殿，用茶酒侍奉，陪他解闷消愁。
结果请神容易送神难，许是让他多喝了两杯，他就赖着不走了。
萧岁延心里怪责自己，因为太皇太后嗜酒，所以宝慈宫的藏酒都是烈的，她忘了官家才刚刚弱冠，怎么能喝得惯呢。
他情绪激动地吐露了半天，大意是他明明批过了奏折，为什么大臣还要让内臣拿来宝慈宫给太皇太后看，又说当太子的时候，在资善堂听大臣议事，他都不能站着，必须得跪坐以示尊重，膝盖疼得要死也不通融，这都是太皇太后的意思。今来他已经弱冠了，动议了林太傅向太皇太后提还政，让谏议大夫递上去的奏疏，也都被太皇太后扣下了，他就是半夜睡不着气急了，前来质问的。
其实太皇太后早就被他吵醒了，才让萧岁延过去支应。
而且太皇太后还说了句：“他应该也不是来找老身的。”
萧岁延不明所以，等官家激动地吻上来时，她就知道了。
那一刻她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直跳。
官家亲完之后，望着她的眼睛里似乎有深情。
他心绪稳定下来了，哑着嗓子说，要先回去整装上朝，过后会给她交代。
到午后果然来了一趟宝慈宫，只是来去匆匆没有看她。
酉时，太皇太后把她叫到近前，劝说了几句，让她今晚就去福宁殿侍奉。
太皇太后到底老了，嘟囔半天，又问她愿不愿意去。
萧岁延心想着，太皇太后既然主动提，就是已经把她给出去了，圣人主上问愿不愿意，只是跟她客套，难不成还真由得她？
她有报仇大计在身，不能不隐忍，再说官家那一吻确实乱她心神了，她也愿意就坡下驴。
万一官家喜欢她，她可以吹耳旁风，让官家帮她为舅父平反。
她应下了，心里也有一丝属于少女的蠢动。
可后来才知道，原来官家是在和太皇太后耍心眼。
觉得她能为太皇太后写手诏，必是得力的谋士，现在把她这枚棋子拿走，不等同于卸了太皇太后一条臂膀？
官家年少，未免太高看她，其实她那时只不过是一个写字宫女，惯常替太皇太后掌笔手诏。若有什么悖逆谋算，也都因为官家先玩弄了她，才激出了她的反骨，决心查清舅父之案。
当晚她去侍寝时，官家让她脱光了，躺在福宁殿榻上给他看。
他评价说：“只是字写得好看，模样也不过如此。”
言语羞辱完，他去了次间。
他走前，脸上抑制不住狡黠神色，似乎是终于在和太皇太后的棋局里搬回一局。
到了第二天上朝前，他还不忘吩咐内侍都知张丙湍提醒她，叫她别忘了在阁门前谢恩。
本朝妃子在福宁殿侍奉后，出殿外昭庆门，都要在阁门前谢恩，以便于舍人记录在起居注上。
萧岁延谢恩后，就再没被召过了。
至于在太上皇丧仪上，官家也不知怎么起了怜悯心，居然要把她接回大内去，还想让她在太上皇大殓的当晚就去福宁殿，萧岁延只觉得可笑。
也许对别人是久旱后的甘霖、换天改命的机缘。但对她来说，她的人生在为舅父平冤后就圆满了，回去是为了恶心自己吗？
听到张丙湍转述官家意思的时候，萧岁延顾及到那是太上皇的丧礼，没有笑出声来，已经很给官家面子了。
皇帝赵矜，今年才刚刚弱冠，眉目生浓，肤色白皙，因仪表相貌出众而让太皇太后选中为太子。
他是情不自禁吻上去的，萧岁延本来身子已经软了，像兔儿一样贴着自己胸膛，可不知怎么突然咬了他，他本想发怒，但见萧岁延仍在发呆，好像被自己吓到了。
她那双手握着拳在胸前，紧绷着身体，眼睛里满是惊诧。
初时还没这么反抗，越吻反而越害怕了？
赵矜深吸一口气，将眼里的情欲和怒火都压下去，柔和语调：“朕知道，应是没人教过你。”
从臣女中选上来的选侍御侍才有教引婆婆去教床笫之事，她一直待在宝慈宫里，能懂什么呢。
“你也不用顾忌太皇太后，这事我来善后。”
萧岁延讷了半天，只觉得临死前梦到一见她根本早已经回忆不起来的事，有些蹊跷。
本来想说点难听的，可人死，还是应该干干净净地走。
想来想去，萧岁延才慢吞吞吐出一句话：“官家也曾在我心里如松如玉……”
但是咱们缘分就到此处，往后别再来找我了，相看两厌图什么？
后半句没有说出来，是因为萧岁延余光扫到了另一个人。
原来在放着茶具的红漆方桌旁，还立着一个默默瞧着不说话的女使。
郑采蘋是萧岁延从萧家带出来的女使，虽然不是从小跟着她，却是一起入了宫。
萧岁延处处照应她，走到哪便将她带到哪，生怕她受一点欺负。
可到底郑采蘋还是有自己的主意。
萧岁延无宠，郑采蘋在宫女们中间受奚落，不如在太皇太后身边时那样可以到处对人拿乔。
官家偶尔会叫郑氏过去问萧岁延的情况，郑氏也每每“为萧婕妤求情”，替她把苦闷都向官家诉说了，似乎官家听了很是触动，决心先安慰她的婢女。
这些都是后话。此时的萧岁延为尚字直笔，采蘋是宝慈宫里的小殿直。
方才采蘋一直不说话，双眼怔怔地在红漆桌前看他们，似乎方才官家那吻不仅吓到了萧岁延，也吓到她了。
萧岁延醒悟了什么。
“小人实在内急……不如让采蘋先陪着官家。”
说完，她便闪身去了西间，一把坐在恭桶边的檀香椅上，仔细端详起面前如意纹方铜镜里的自己。
她的面颊上竟然红润有光泽，两只臂膊紧实有肉，没有在皇陵时那般消瘦。
其实方才跑动起来时，她就感觉到了异样。设若不是年轻做宫女时来回跑，怎会有这么轻快的步伐呢。
是梦，还是重活一回？
萧岁延觉得没所谓，既然是到了这一节点，等午后官家再向太皇太后要人，她可就没什么好分辩了。
待会儿天一亮，她少不得要去太皇太后身边先把自己摘出来，与官家撇清关系才好。
想到了这些，她从案几上拿起为贵人们备好的玉杯，用随身巾帕先擦一遍，倒了好几次水，仔仔细细漱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