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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前一晚温泉的浸泡，疲乏尽消，三人起得还算早。在馆内悠悠哉哉享用完午餐，乘坐工作人员的专车下了山。
何存溪开着来时的白色卡宴，将顾清水和盛佳嘉一路平稳地送至公寓停车库。
“你们先上去，我接个电话。”
他单手插兜倚着车门，朝顾清水微微一笑，模样很是乖巧。
盛佳嘉在前，回头看见这一幕，缩了缩肩膀，凑到顾清水耳旁，边走边吐槽：“我还是喜欢太子爷刚开始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现在好像一只顺了毛的大狗狗。”
顾清水失笑：“你这什么比喻？”
“不信你看嘛，”按下电梯按键，盛佳嘉表情戏谑，提醒她看向不远处冲他们挥手的人，“多贴切！”
目送完二人的背影，何存溪坐进车里，给途中打来电话的张励杰回拨过去。
“我已经把她们送回家了，放心。”
“好，”听筒里张励杰的声音略显沙哑，“董事长带话，让你今晚回老宅陪老爷子吃饭。”
何存溪冷哼一声：“这点琐事都要麻烦你，她是没有我的联系方式吗？”
“董事长今天需要面见几位重要的客人，话我带到了，先挂了。”
“等等，”何存溪喊下他，确定对面没有挂断后，才继续问，“佳嘉姐跟我说了你们的事，她误会你还有段割舍不下的感情，为什么不解释清楚？”
电话里沉默了一阵。
“误会了，也好。”
虽对他急转直下的颓然万分诧异，但也没再多问。
何存溪的脸上一改往日的漫不经心，小心翼翼地试探：“哥，晚些时候，你来西郊洋房吧，家里给你备了房间。”
以往过节，都是何存溪母子和张励杰相伴，全年之中也只有这天，他才肯留宿。今年是许熠之回国后在家过的第一个中秋，行程地点改为老宅，他是决计不会踏足的。
本身无亲无故，平日里又如同一个智能机器鲜少出现情绪波动，再舍弃掉与世间的情感连结，就真的和正常人相差甚远了。
何存溪实在不忍眼睁睁看他变得如此。
“不用，我还有些合同要处理，今晚走不开。”
张励杰的声线依旧平稳。
“集团员工都放假了，你处理什么合同？”何存溪叹出口气，蹙眉，“你又不欠谁的，何必总是自苦？”
又是一段时长可怕的缄默。
就在他以为听筒那边无人时，张励杰低沉如磁的嗓音传了出来。
“你忘了，我欠许家的，今生还不完。”
·
“我跟你说，回家以后什么也别提，你妈未必想得起来问你昨天干嘛去了！”
踏出电梯，盛佳嘉将滑落的行李包带向上提了提，见顾清水一脸魂不守舍，秀眉一蹙：“咋了？分开这么一小会儿都忍不了？”
“能不能不开我玩笑，”顾清水捏起空拳照她的胳膊锤了一记，转而面容沉重，“就是心里有点不踏实。”
“好啦，收起你的第六感，过节呢！咱俩说好了，你恋爱我暂时先帮你保密，同样的我辞职，在我爸面前你也要守口如瓶！”
正说着，拐过弯，却一脚定在了原地，几乎同时喊出声。
“妈？！”
“爸？！”
所幸间距尚远，门前的两位长辈没有听清盛佳嘉口中的内容，只是依照她们叫人的口型，神情自若地点点头。
“你们昨晚没在家睡？”
待她们快步在跟前站定，顾母首先发问。
“是啊秦阿姨！”盛佳嘉将自乱阵脚的顾清水挡在身后，“难得放小长假，我俩就去温泉酒店泡温泉去了！”
“这样就对了，你们啊，平时都忙，趁着放假多出去走一走！”
盛鹏眉开眼笑，弯腰拎起地面上堆成小山似的袋装食材。盛佳嘉按开大门，赶忙上前帮着把这堆东西往屋里挪。
“爸，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呀？怎么带这么多菜？”
“反正往年都一块儿做饭，今年你俩不是搬出来住嘛，我和你秦阿姨顾叔叔一商量，倒不如来你们新家瞧瞧，顺便就在这儿过中秋。”
顾清水接过顾母手中沉甸甸的食品袋，“妈，我爸呢？”
“他在车库，还有些没拎完。”
“那我下去帮忙。”
没等走出门，盛鹏把一包绿叶蔬菜放上餐台，拦下她。
“清水啊，你别去了，都是些海鲜，腥味重，盛伯伯去就行了，在家陪陪你妈。”
“我切盘水果！”
见了顾母仅仅是简单坐在那里就不怒自威的气场，盛佳嘉心底发怵，主动揽活。
“清水你去吧，厨房有西瓜，冰箱里放了草莓，我和你爸昨天带来的。”
顾清水心中咯噔一下，悄悄咽了口唾沫：“昨天电话里，怎么，没告诉我？”
最主要的是，从没设置过指纹，也没有密码，他们怎么进来的？
“你们在外面玩，难不成还叫你们大老远回来开门？，”顾母淡淡回应，然后平静道，“刚巧碰见做家政的大姐，就给登记处打了电话。”
说着，开始审视起这间屋子：“嗯，卫生状况还可以。”
“阿姨每周过来打扫一次，我们自己平时也有收拾。”
搬家之初，父母忧心她们两个忙于工作，没时间料理家务，特地从家政公司请了一位金牌保洁，顾清水答得毫不犹豫。
“那位大姐不是我们找的保洁，听她说，她是被一个年轻小伙子专门雇来给你们做饭的，昨晚不曾提前接到通知，空跑了一趟。”
母亲语气平平，像是几句普通至极的闲聊，却有如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惊涛骇浪之下，顾清水绞尽了脑汁思考应对之策。
可一番纠结下来，才将将强迫自己维持住了镇定。
“哎呀现在的家政阿姨真的八卦，”盛佳嘉端着刚切好的西瓜，一个箭步冲到二人面前，状似苦恼，“秦阿姨，不瞒你说，最近有个男的老缠着我不放，一开始送花点外卖我都拒收了，又找个阿姨来给我做饭，烦人的嘞！”
顾母探究的视线从顾清水脸上转移到盛佳嘉的方向，态度明显缓和，“有年轻人在追你，这是好事啊佳嘉。”
盛佳嘉罕见地扭捏起来：“嘿嘿，人格魅力大没办法。”
“确实，学生时期就看得出来，”顾母脸上现出了笑容，“跟你爸讲了没？他这段日子总为你发愁。”
“没呢，秦阿姨你千万别告诉我爸，他要是知道了，肯定得喊人家回来吃饭，恨不得明天就把我嫁了，我又不喜欢那人。”
盛佳嘉编起瞎话来一向真情实感，饶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顾清水，亲眼目睹这脸不红心不跳的现场，都十分佩服。
“儿女的婚姻大事，父母不操心，还有谁操心？”顾母面容略有舒展，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顾清水，接着对盛佳嘉语重心长，“既然没那个意思，就要明确拒绝，免得别人心存幻想。”
“我记住了，秦阿姨，”盛佳嘉乖乖点头，捏起水果签从盘中取出一块红艳艳的果肉，“你和顾叔叔挑的西瓜又大又甜，快尝尝！清清，你来陪我洗草莓嘛！”
拉上厨房的玻璃隔断，顾清水如释重负，“多谢盛女侠的舍生取义！”
“还跟我在这儿玩呢？”盛佳嘉递给她一袋并没有塞满的垃圾，“等下你男朋友该上来了，姑娘！”
顾清水一把接过，哗啦一下推开隔断：“妈——我出门丢下垃圾！”
说来也巧，在她夺门而出的一瞬间，就见何存溪已经站在自家门前抬着胳膊，连忙拽住他一路小跑钻进楼道防火门后。
前后脚的功夫，盛鹏和顾清水的父亲顾江各自拎着满满当当的鱼虾海蟹从外面经过。
进到家门，顾江仍停在玄关处若有所思。
“怎么了老顾？”盛鹏问道。
“哦，没事。”
大概是看错了。
顾清水大松一口气，回过神，发觉自己竟然不经意间将何存溪逼到了墙角，两人此刻的距离近得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脸上当即窜出一抹红，正欲弹开，却被对方揽住腰身。
“你在玩什么？”何存溪显然心情大好，眼神里带有玩味。
顾不得忸怩，她奋力挣脱束缚，趁现在过道无人，握紧何存溪的手，半拖半拽着带他来到403的入户门，一片寂静中，指纹锁应声而开。
没有丝毫停顿，顾清水拉他钻进屋内，然后迅速阖上大门，悬着的一颗心顿然踏实下来。
“怎么这么久？”她靠在门边，胸口略微起伏，使得语气听上去像是质问。
“一直在跟励杰哥通话，”何存溪勾起唇角，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右手撑在她耳侧，凑上前的嗓音撩心入骨，“想我了？”
顾清水被笼罩在他硕大身形的阴影下，心跳加速了一瞬，余光瞥见自己手里的黑色垃圾袋，当下的氛围就显得莫名滑稽。
“你离远点，热。”将近二十公分的身高差此时凸显出优势，她猫下腰，快速从这人臂弯下绕出来。
何存溪笑得散漫不羁，眼里虽有意外，却也没纠缠。
等待冷气充盈屋子的同时，踱步到冰箱前，打开来拿出两瓶水。
“冰的，喝不喝？”
顾清水摇头：“不用。”
“等下我要回趟老宅。”
顾清水稍稍愣了愣，而后微笑着答：“中秋节嘛，应该的。”
“晚上太晚的话，就不回来住了。”
“是吗？那也挺好的。”
顾清水暗自舒了一口气。
这段恋情尚且充满未知，在一切未有定数之前，她还没有做好让家人与何存溪碰面的准备。
“你好像很高兴？”
“没有，”顾清水调整了表情，“什么时候出发？”
“这么希望我走？”
拧上瓶盖随手放在近距离的酒柜，何存溪调笑着走过来，轻轻环住她的腰，举止十分亲昵。
顾清水的心脏不禁一颤。
在此之前，何存溪大多数时候都和她保持着正常的社交距离，确定关系后，却有意无意靠得越来越紧密。
奇怪的是，自己非但不反感，甚至愿意去迎合。仅仅两天，就发生了这样意想不到的突变，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一个适应能力这么强的人。
一声短信提示音，击碎了当前暧昧不明的气息。
“今天过节，路上可能会很堵，还是早点出发的好。”顾清水后退两步。
“那好吧，我先换身衣服。”
说完，转身往衣帽间的方向走。
顾清水抽空点开手机，看了一眼刚才收到的信息。
【丢个垃圾这么久，快露馅了，速回！】
内心顿时警铃大作。
何存溪此时幽幽回过头：“其实我可以再待一会儿的。”
“赶紧换，换好衣服我送你下楼！”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当，顾清水打开大门：“手机没电了，我回家充电。”
指了指墙角的黑色塑料袋，说：“这个寄放一下。”
“这是什么？”何存溪勾着嘴角浅笑，“不会是送我的吧？”
“不是，要扔的，”顾清水回答，尽管认为以他的性子不会无聊至此，临走前还是嘱咐了一句，“别打开。”
“我家电源不能用？”
大门紧闭，何存溪嘟囔着蹲到地上，研究起那袋仿佛被顾清水视若珍宝，攥在手里一路的东西。
强烈好奇心驱使下，探手松开结扣，缝隙里露出袋中的内容物。
何存溪原地静止两秒，又默默扎紧了袋口。
急匆匆赶回402时，客厅的电视已经打开，只是沙发前无人。厨房里三位长辈分工明确，剔鱼剥虾，洗锅涮盆以及归整收纳，动作繁忙却秩序井然。
狭小的空间第一次出现这么热闹的景象，顾清水竟觉得有些不适应，但又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盛佳嘉则在他们身旁窜来窜去，显得异常忙碌。
“秦阿姨，要我帮忙吗？”
“不用，去外面看电视吧。”
“顾叔叔，我可以帮你。”
“谢谢佳嘉啊，马上就好。”
“爸？”
“囡囡你快出去，别脏了手！”
直到垂头丧气地出来，都没领到一份活儿。看到正呆立着兀自感触万端的顾清水，盛佳嘉眼眸一亮：“清清你回来啦！”
这声是喊给里面人听的，顾母闻声抬了头，轻轻扫过一眼，又继续专注手里的事情。
顾清水踏进厨房，本想重复一遍盛佳嘉刚才问话的流程，结果还没张口，顾母直接出声：“这里没什么要帮忙的，去客厅吃水果。”
父母在身边，多的是这种坐享其成的日子。
她没有依从，站到尽量不妨碍其他人的位置，接过母亲手里叠好的干净收纳袋，认真地将它们一摞一摞摆放整齐。
顾母的动作有所停顿，视线未抬，“你房间阳台上的茉莉开花了。”
“嗯，”胸腔内忽然涌现出一股暖流，顾清水顿了顿，说，“下次我回家看看。”
欣慰之余，她瞄了眼墙上的时钟，找准机会提议：“家里没有喝的了，我出去买，很快就回来。”
·
车库中，顾清水随手将寄存在403的黑色塑料袋扔进路过的垃圾桶。
“快走吧！”
何存溪守在车前，与她此刻急切的心态截然相反：“那我走了？”
“嗯，好！”
“能不能抱一下？”
对于如此突然的临时要求，顾清水想都没想，视死如归般扑了过去。
何存溪被贯力撞出一个趔趄，后退一步才勉力稳住身体。
抱了满怀的触感，勾勒出纤瘦但并不干瘪的身形，还有身上残留的沐浴液清香，反倒令他更加不舍就此离开。
“那亲一下呢？”他试着加码。
顾清水眉心微动，但最终仍是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迅速亲了一口，动作利落，没有任何迟疑。
两人俱一愣，顾清水是尴尬，而何存溪的内心更多的则是冲击——自从确立关系，顾清水的成长简直如同开了窍一般。
他欣喜万分，身体再次朝她靠近。
“姐姐，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你干什么？”
“礼尚往来。”何存溪回答得义正词严。
“不用了！”顶着一张即将熟透的脸，顾清水帮他拉开车门，“上车！”
他低声笑笑，神情颇为遗憾，却顺从地坐进车内，发动了引擎。
顾清水站在出口，看着何存溪的车辆缓缓驶出视线，直到那抹白色消失不见，心中才隐隐泛起一股空落感。
不过眼下并没有时间去细想这份感觉的来由，她匆匆跑出大楼。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到便利店，精心挑选了几样口味各异的果汁，又着急忙慌地往楼上赶。
然而就在踏出电梯轿厢的一瞬间，直接埋头撞上一堵肉墙。
“慢点。”一道温和且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顾清水抽出一只手捂住额头，从指缝间观察被她误伤的人。
对方的嘴角噙着和煦的笑意，低垂的目光正落到自己身上。
她一怔，窘迫地打起招呼：“许医生，你在家？”
经过前一晚温泉的浸泡，疲乏尽消，三人起得还算早。在馆内悠悠哉哉享用完午餐，乘坐工作人员的专车下了山。
何存溪开着来时的白色卡宴，将顾清水和盛佳嘉一路平稳地送至公寓停车库。
“你们先上去，我接个电话。”
他单手插兜倚着车门，朝顾清水微微一笑，模样很是乖巧。
盛佳嘉在前，回头看见这一幕，缩了缩肩膀，凑到顾清水耳旁，边走边吐槽：“我还是喜欢太子爷刚开始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现在好像一只顺了毛的大狗狗。”
顾清水失笑：“你这什么比喻？”
“不信你看嘛，”按下电梯按键，盛佳嘉表情戏谑，提醒她看向不远处冲他们挥手的人，“多贴切！”
目送完二人的背影，何存溪坐进车里，给途中打来电话的张励杰回拨过去。
“我已经把她们送回家了，放心。”
“好，”听筒里张励杰的声音略显沙哑，“董事长带话，让你今晚回老宅陪老爷子吃饭。”
何存溪冷哼一声：“这点琐事都要麻烦你，她是没有我的联系方式吗？”
“董事长今天需要面见几位重要的客人，话我带到了，先挂了。”
“等等，”何存溪喊下他，确定对面没有挂断后，才继续问，“佳嘉姐跟我说了你们的事，她误会你还有段割舍不下的感情，为什么不解释清楚？”
电话里沉默了一阵。
“误会了，也好。”
虽对他急转直下的颓然万分诧异，但也没再多问。
何存溪的脸上一改往日的漫不经心，小心翼翼地试探：“哥，晚些时候，你来西郊洋房吧，家里给你备了房间。”
以往过节，都是何存溪母子和张励杰相伴，全年之中也只有这天，他才肯留宿。今年是许熠之回国后在家过的第一个中秋，行程地点改为老宅，他是决计不会踏足的。
本身无亲无故，平日里又如同一个智能机器鲜少出现情绪波动，再舍弃掉与世间的情感连结，就真的和正常人相差甚远了。
何存溪实在不忍眼睁睁看他变得如此。
“不用，我还有些合同要处理，今晚走不开。”
张励杰的声线依旧平稳。
“集团员工都放假了，你处理什么合同？”何存溪叹出口气，蹙眉，“你又不欠谁的，何必总是自苦？”
又是一段时长可怕的缄默。
就在他以为听筒那边无人时，张励杰低沉如磁的嗓音传了出来。
“你忘了，我欠许家的，今生还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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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说，回家以后什么也别提，你妈未必想得起来问你昨天干嘛去了！”
踏出电梯，盛佳嘉将滑落的行李包带向上提了提，见顾清水一脸魂不守舍，秀眉一蹙：“咋了？分开这么一小会儿都忍不了？”
“能不能不开我玩笑，”顾清水捏起空拳照她的胳膊锤了一记，转而面容沉重，“就是心里有点不踏实。”
“好啦，收起你的第六感，过节呢！咱俩说好了，你恋爱我暂时先帮你保密，同样的我辞职，在我爸面前你也要守口如瓶！”
正说着，拐过弯，却一脚定在了原地，几乎同时喊出声。
“妈？！”
“爸？！”
所幸间距尚远，门前的两位长辈没有听清盛佳嘉口中的内容，只是依照她们叫人的口型，神情自若地点点头。
“你们昨晚没在家睡？”
待她们快步在跟前站定，顾母首先发问。
“是啊秦阿姨！”盛佳嘉将自乱阵脚的顾清水挡在身后，“难得放小长假，我俩就去温泉酒店泡温泉去了！”
“这样就对了，你们啊，平时都忙，趁着放假多出去走一走！”
盛鹏眉开眼笑，弯腰拎起地面上堆成小山似的袋装食材。盛佳嘉按开大门，赶忙上前帮着把这堆东西往屋里挪。
“爸，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呀？怎么带这么多菜？”
“反正往年都一块儿做饭，今年你俩不是搬出来住嘛，我和你秦阿姨顾叔叔一商量，倒不如来你们新家瞧瞧，顺便就在这儿过中秋。”
顾清水接过顾母手中沉甸甸的食品袋，“妈，我爸呢？”
“他在车库，还有些没拎完。”
“那我下去帮忙。”
没等走出门，盛鹏把一包绿叶蔬菜放上餐台，拦下她。
“清水啊，你别去了，都是些海鲜，腥味重，盛伯伯去就行了，在家陪陪你妈。”
“我切盘水果！”
见了顾母仅仅是简单坐在那里就不怒自威的气场，盛佳嘉心底发怵，主动揽活。
“清水你去吧，厨房有西瓜，冰箱里放了草莓，我和你爸昨天带来的。”
顾清水心中咯噔一下，悄悄咽了口唾沫：“昨天电话里，怎么，没告诉我？”
最主要的是，从没设置过指纹，也没有密码，他们怎么进来的？
“你们在外面玩，难不成还叫你们大老远回来开门？，”顾母淡淡回应，然后平静道，“刚巧碰见做家政的大姐，就给登记处打了电话。”
说着，开始审视起这间屋子：“嗯，卫生状况还可以。”
“阿姨每周过来打扫一次，我们自己平时也有收拾。”
搬家之初，父母忧心她们两个忙于工作，没时间料理家务，特地从家政公司请了一位金牌保洁，顾清水答得毫不犹豫。
“那位大姐不是我们找的保洁，听她说，她是被一个年轻小伙子专门雇来给你们做饭的，昨晚不曾提前接到通知，空跑了一趟。”
母亲语气平平，像是几句普通至极的闲聊，却有如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惊涛骇浪之下，顾清水绞尽了脑汁思考应对之策。
可一番纠结下来，才将将强迫自己维持住了镇定。
“哎呀现在的家政阿姨真的八卦，”盛佳嘉端着刚切好的西瓜，一个箭步冲到二人面前，状似苦恼，“秦阿姨，不瞒你说，最近有个男的老缠着我不放，一开始送花点外卖我都拒收了，又找个阿姨来给我做饭，烦人的嘞！”
顾母探究的视线从顾清水脸上转移到盛佳嘉的方向，态度明显缓和，“有年轻人在追你，这是好事啊佳嘉。”
盛佳嘉罕见地扭捏起来：“嘿嘿，人格魅力大没办法。”
“确实，学生时期就看得出来，”顾母脸上现出了笑容，“跟你爸讲了没？他这段日子总为你发愁。”
“没呢，秦阿姨你千万别告诉我爸，他要是知道了，肯定得喊人家回来吃饭，恨不得明天就把我嫁了，我又不喜欢那人。”
盛佳嘉编起瞎话来一向真情实感，饶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顾清水，亲眼目睹这脸不红心不跳的现场，都十分佩服。
“儿女的婚姻大事，父母不操心，还有谁操心？”顾母面容略有舒展，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顾清水，接着对盛佳嘉语重心长，“既然没那个意思，就要明确拒绝，免得别人心存幻想。”
“我记住了，秦阿姨，”盛佳嘉乖乖点头，捏起水果签从盘中取出一块红艳艳的果肉，“你和顾叔叔挑的西瓜又大又甜，快尝尝！清清，你来陪我洗草莓嘛！”
拉上厨房的玻璃隔断，顾清水如释重负，“多谢盛女侠的舍生取义！”
“还跟我在这儿玩呢？”盛佳嘉递给她一袋并没有塞满的垃圾，“等下你男朋友该上来了，姑娘！”
顾清水一把接过，哗啦一下推开隔断：“妈——我出门丢下垃圾！”
说来也巧，在她夺门而出的一瞬间，就见何存溪已经站在自家门前抬着胳膊，连忙拽住他一路小跑钻进楼道防火门后。
前后脚的功夫，盛鹏和顾清水的父亲顾江各自拎着满满当当的鱼虾海蟹从外面经过。
进到家门，顾江仍停在玄关处若有所思。
“怎么了老顾？”盛鹏问道。
“哦，没事。”
大概是看错了。
顾清水大松一口气，回过神，发觉自己竟然不经意间将何存溪逼到了墙角，两人此刻的距离近得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脸上当即窜出一抹红，正欲弹开，却被对方揽住腰身。
“你在玩什么？”何存溪显然心情大好，眼神里带有玩味。
顾不得忸怩，她奋力挣脱束缚，趁现在过道无人，握紧何存溪的手，半拖半拽着带他来到403的入户门，一片寂静中，指纹锁应声而开。
没有丝毫停顿，顾清水拉他钻进屋内，然后迅速阖上大门，悬着的一颗心顿然踏实下来。
“怎么这么久？”她靠在门边，胸口略微起伏，使得语气听上去像是质问。
“一直在跟励杰哥通话，”何存溪勾起唇角，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右手撑在她耳侧，凑上前的嗓音撩心入骨，“想我了？”
顾清水被笼罩在他硕大身形的阴影下，心跳加速了一瞬，余光瞥见自己手里的黑色垃圾袋，当下的氛围就显得莫名滑稽。
“你离远点，热。”将近二十公分的身高差此时凸显出优势，她猫下腰，快速从这人臂弯下绕出来。
何存溪笑得散漫不羁，眼里虽有意外，却也没纠缠。
等待冷气充盈屋子的同时，踱步到冰箱前，打开来拿出两瓶水。
“冰的，喝不喝？”
顾清水摇头：“不用。”
“等下我要回趟老宅。”
顾清水稍稍愣了愣，而后微笑着答：“中秋节嘛，应该的。”
“晚上太晚的话，就不回来住了。”
“是吗？那也挺好的。”
顾清水暗自舒了一口气。
这段恋情尚且充满未知，在一切未有定数之前，她还没有做好让家人与何存溪碰面的准备。
“你好像很高兴？”
“没有，”顾清水调整了表情，“什么时候出发？”
“这么希望我走？”
拧上瓶盖随手放在近距离的酒柜，何存溪调笑着走过来，轻轻环住她的腰，举止十分亲昵。
顾清水的心脏不禁一颤。
在此之前，何存溪大多数时候都和她保持着正常的社交距离，确定关系后，却有意无意靠得越来越紧密。
奇怪的是，自己非但不反感，甚至愿意去迎合。仅仅两天，就发生了这样意想不到的突变，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一个适应能力这么强的人。
一声短信提示音，击碎了当前暧昧不明的气息。
“今天过节，路上可能会很堵，还是早点出发的好。”顾清水后退两步。
“那好吧，我先换身衣服。”
说完，转身往衣帽间的方向走。
顾清水抽空点开手机，看了一眼刚才收到的信息。
【丢个垃圾这么久，快露馅了，速回！】
内心顿时警铃大作。
何存溪此时幽幽回过头：“其实我可以再待一会儿的。”
“赶紧换，换好衣服我送你下楼！”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当，顾清水打开大门：“手机没电了，我回家充电。”
指了指墙角的黑色塑料袋，说：“这个寄放一下。”
“这是什么？”何存溪勾着嘴角浅笑，“不会是送我的吧？”
“不是，要扔的，”顾清水回答，尽管认为以他的性子不会无聊至此，临走前还是嘱咐了一句，“别打开。”
“我家电源不能用？”
大门紧闭，何存溪嘟囔着蹲到地上，研究起那袋仿佛被顾清水视若珍宝，攥在手里一路的东西。
强烈好奇心驱使下，探手松开结扣，缝隙里露出袋中的内容物。
何存溪原地静止两秒，又默默扎紧了袋口。
急匆匆赶回402时，客厅的电视已经打开，只是沙发前无人。厨房里三位长辈分工明确，剔鱼剥虾，洗锅涮盆以及归整收纳，动作繁忙却秩序井然。
狭小的空间第一次出现这么热闹的景象，顾清水竟觉得有些不适应，但又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盛佳嘉则在他们身旁窜来窜去，显得异常忙碌。
“秦阿姨，要我帮忙吗？”
“不用，去外面看电视吧。”
“顾叔叔，我可以帮你。”
“谢谢佳嘉啊，马上就好。”
“爸？”
“囡囡你快出去，别脏了手！”
直到垂头丧气地出来，都没领到一份活儿。看到正呆立着兀自感触万端的顾清水，盛佳嘉眼眸一亮：“清清你回来啦！”
这声是喊给里面人听的，顾母闻声抬了头，轻轻扫过一眼，又继续专注手里的事情。
顾清水踏进厨房，本想重复一遍盛佳嘉刚才问话的流程，结果还没张口，顾母直接出声：“这里没什么要帮忙的，去客厅吃水果。”
父母在身边，多的是这种坐享其成的日子。
她没有依从，站到尽量不妨碍其他人的位置，接过母亲手里叠好的干净收纳袋，认真地将它们一摞一摞摆放整齐。
顾母的动作有所停顿，视线未抬，“你房间阳台上的茉莉开花了。”
“嗯，”胸腔内忽然涌现出一股暖流，顾清水顿了顿，说，“下次我回家看看。”
欣慰之余，她瞄了眼墙上的时钟，找准机会提议：“家里没有喝的了，我出去买，很快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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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库中，顾清水随手将寄存在403的黑色塑料袋扔进路过的垃圾桶。
“快走吧！”
何存溪守在车前，与她此刻急切的心态截然相反：“那我走了？”
“嗯，好！”
“能不能抱一下？”
对于如此突然的临时要求，顾清水想都没想，视死如归般扑了过去。
何存溪被贯力撞出一个趔趄，后退一步才勉力稳住身体。
抱了满怀的触感，勾勒出纤瘦但并不干瘪的身形，还有身上残留的沐浴液清香，反倒令他更加不舍就此离开。
“那亲一下呢？”他试着加码。
顾清水眉心微动，但最终仍是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迅速亲了一口，动作利落，没有任何迟疑。
两人俱一愣，顾清水是尴尬，而何存溪的内心更多的则是冲击——自从确立关系，顾清水的成长简直如同开了窍一般。
他欣喜万分，身体再次朝她靠近。
“姐姐，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你干什么？”
“礼尚往来。”何存溪回答得义正词严。
“不用了！”顶着一张即将熟透的脸，顾清水帮他拉开车门，“上车！”
他低声笑笑，神情颇为遗憾，却顺从地坐进车内，发动了引擎。
顾清水站在出口，看着何存溪的车辆缓缓驶出视线，直到那抹白色消失不见，心中才隐隐泛起一股空落感。
不过眼下并没有时间去细想这份感觉的来由，她匆匆跑出大楼。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到便利店，精心挑选了几样口味各异的果汁，又着急忙慌地往楼上赶。
然而就在踏出电梯轿厢的一瞬间，直接埋头撞上一堵肉墙。
“慢点。”一道温和且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顾清水抽出一只手捂住额头，从指缝间观察被她误伤的人。
对方的嘴角噙着和煦的笑意，低垂的目光正落到自己身上。
她一怔，窘迫地打起招呼：“许医生，你在家？”